活血的药油已经是两人家中常备,每逢天气恶劣都要靠药油缓解身体的疼痛。
两人洗过澡,坐在床边,黄瑶膝盖微屈,脚踩在唐小虎的腿上。
唐小虎将药油倒在手心里,双手迅速摩擦,待热量将药性激发出来后,再涂到她的小腿上。
他的手法很专业,在她的肌肉和关节上认真按压揉捏,很快恼人的痛意就缓解了不少。
黄瑶盯着自己的脚趾看,那上面难看的指甲油只能是出自唐小虎的手笔。
昨天唐小虎心血来潮,非要给她涂指甲油。
她将信将疑,看着唐小虎挑了半天,从一盒五颜六色的指甲油中挑了一瓶大红色的出来——直男审美的刻板印象就是照着他刻的。
只见他用长而宽的手指捏起刷子,唰唰两下,指甲油涂了半个脚趾。
黄瑶无语地看着他,唐小虎却乐在其中,完全感受不到黄瑶的无奈。
他飞快地涂完了十根脚趾,看向黄瑶,眼神明显是在邀功。
黄瑶看着他那不似作假的自豪,只能默默劝告自己,男人都是自己选的,没有办法退换货。
腿上的药油涂好后,唐小虎示意她脱衣服给她肋骨上的伤涂药。
黄瑶却摇摇头,而是接过来要给唐小虎涂。
唐小虎身上的伤比她多几倍还不止,但黄瑶从没听过他叫疼,要不是有一次黄瑶噩梦醒来,看见唐小虎在背着她偷偷吃止疼药,她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唐小虎想拒绝,却被她一掌拍在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他只得趴在床上,任凭黄瑶给他涂药。
即便是夏天里,黄瑶的手依旧冰凉,药在她手心根本捂不热。冰凉的手掌和手指触碰上唐小虎后背的一瞬间,他的肌肉骤然抽搐了一下。
“别动。”黄瑶轻轻拍他。
唐小虎顿时就后悔了,比起让黄瑶给他上药,他还不如疼死。
黄瑶的力量很小,他的肌肉又硬,那点力度落在他背上就像是蚂蚁在爬。偏偏他一动黄瑶就要生气,他只能紧绷身体去对抗酥麻的痒意。
黄瑶不是个合格的医生,涂着涂着她就伸出手指,点上唐小虎背后的伤疤,一道一道数过去。
唐小虎不愿让黄瑶给他涂药,甚至两人睡觉时,他都很少背对着黄瑶,就是因为他不想让黄瑶看见他满是伤疤的背。
即便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但每次黄瑶看见他层层叠叠的伤都要低落很久。
唐小虎知道她又在难过了,便主动开口转移话题:“剧组来拍摄是明天还是后天?”
“虎叔。”黄瑶叫了他一声。
“怎么了?”
黄瑶又不做声了,她沉默地抚摸着他的伤疤,一道接着一道。
“嘶——”是黄瑶在他最深的伤疤上用力挠了一下,痒里呆着疼,唐小虎剧烈地抖动了一下,“瑶瑶……”
“我们结婚吧。”
黄瑶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响起,唐小虎起身的动作停滞住了。他维持着这个有些怪异的姿势,回头看黄瑶。
过了很久,他才重新找回移动的能力。他缓缓坐在床边,嗫嚅两下,问道:“瑶瑶你说什么?”
“唐小虎,我们结婚吧。”黄瑶认真地看着他,表情严肃,不似玩笑。
唐小虎怔愣了许久,他不知如何回应黄瑶,只能寄希望于她突然笑起来,并说这只是个玩笑。
但黄瑶只是静静地等着,在等他点头。
唐小虎叹了口气:“瑶瑶,你还小……”
“我马上二十八了。”黄瑶抢白道。
唐小虎微微低头,声音有些低沉:“结婚不是件小事,你要考虑清楚。”
“你觉得我是冲动的人吗?”黄瑶反问。
唐小虎想说,你还不够冲动吗?当年猝不及防的表白,现在猝不及防的求婚,都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事。
但理智告诉他这话并不能说。
黄瑶的眉心泛起几道褶皱,眼角微微垂下,这是她不高兴时候的典型表情。
她一露出这样的表情唐小虎就心里发慌,他语无伦次说道:“瑶瑶,你听我说。其实我们现在这样一直都挺好,结婚只是个形式……”
“虎叔,你只需要点头或摇头就行。”黄瑶沉下脸色,等着唐小虎给她最终的答复。
但唐小虎既无法点头,又不敢摇头。
点头,他怕瑶瑶会在冲动之下盲目地将人生所有的可能性拴在他身上。摇头,他又单纯见不得瑶瑶难过。
归根结底,他还是怕的,他怕黄瑶会离开他。
客观存在的差异让主观上的不在意显得如此苍白。
他们相差的年龄差,不对等的过去,甚至现在他还在依附于黄瑶生活的事实。
黄瑶身边出现了那么多优秀的男人,前仆后继源源不断。
她还不到三十岁,她只要想,她还可以谈许多段恋爱,和各种各样的男人体验不同的生活。
而她只要一句话,甚至不用一句话,只要一个眼神,他就可以离开她的身边,为她的新生活留出空间。
他不仅是这样想的,他甚至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准备。
每天早上,看着黄瑶在他怀里醒来,他都会陷入短暂的满足,但满足过后他又要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告诉自己只是又赚来了一天。
一整天,他平静度日,但心里隐秘之处的焦虑在一点点放大,直到晚上彻底失控,那天那个电话就是他失控的结果。
他不知道自己那时怎么了,他不受控制地压住黄瑶的手,按下了免提。
电话那端,男人在大谈特谈外国作家,他一个名字也不认识,一句话也听不懂。他只能看到瑶瑶在他的手下剧烈喘息,她像一条脱水的鱼,高高反弓起脊背,又重重砸回床上。
在她身躯的弹动之间,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全感。
但次日天亮,一切打回原形。
前一阵,他和黄瑶一起看了一部大热的电视剧,剧中男主和女主陷入循环,反复重演着某一天的剧情。
唐小虎看了却恍然大悟,他不也是这样吗,在循环中度日,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感受。
黄瑶的脸色沉下来了,却没有发火,只是钻进了被子。
“睡吧,”她说,“明天还要去店里。”
唐小虎抱住她,准备享受一天中最安心的时刻。
睡到夜半时分,惊雷大作,窗外风雨交加,预报的大雨终于袭来。
唐小虎被雷声惊醒,睁眼却发现黄瑶不在身边。
他朦胧的困意顿时消散了,起身去找黄瑶。
黄瑶正在阳台抽烟,屋外电闪雷鸣,她却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们租的一室一厅是老房子,阳台是全封闭的,大概是为了散烟味,她把阳台窗子开到最大,雨水横扫进来,在地上积成一滩,连她的脚背上都有雨滴的湿润痕迹。
黄瑶只穿着单薄的睡裙,宽松的袖边被风吹起,显得她人更瘦削。
唐小虎快步走上去关窗户:“别凉着,怎么又抽烟,不是戒了?”
黄瑶的烟瘾是个玄学,可以半年不抽,也可以一天好几根。唐小虎刚出来时还管着她,后来发现根本管不住,也就算了。
“我梦见我妈了。”黄瑶朝着客厅墙边扬扬下颌,那里摆着两个相框,一个是照片,一个是画像。
照片中是陈金默的出狱照,除了出狱入狱两张照片外,他没留下什么照片。画像中的人是黄翠翠,黄瑶没见过她,是靠着大家口耳相传,找人画了这样一副画像。
刚才出现在梦中的女人看不清脸,但黄瑶就是知道这是黄翠翠,因为不会有人这样和她讲话了。
黄翠翠说话带着些口音,她说:“瑶瑶,你看你要嫁人了,妈都没能给你留下点啥,你别恨妈啊。”
黄瑶喉中如同塞着烧红的铁球,疼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想问你和爸爸在那边过的好吗,她想问她那边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她还想问她们什么时候能再见。
但她问不出口,只能看着女人的身影渐渐隐去。她追着那道身影跑,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
追到一处悬崖,她脚下打滑跌落,在剧烈的惊骇中醒来。
唐小虎一时无言,他坐在沙发上,正对着老默和黄翠翠的遗像。
他还记得他被高启强派去盯着老默的那个晚上,老默灌了他一壶茶水,还不让他去上厕所。那一宿他在心里把老默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当时谁能想到会有这样一天。
想着想着,他笑了下。要是真的和瑶瑶结婚了,他还不知怎么对着老默开口叫出这声“爸”。
但笑容只是闪过一瞬,就又消失了,他倒是宁可现在老默站在他面前狠狠打他一顿。
这时,黄瑶掐灭了烟,走了过来。
“瑶瑶……”唐小虎伸手想拉她坐到身边,却被黄瑶躲开了。
下一刻,黄瑶蹲了下来。
“黄瑶!”唐小虎急了,他一把扯住她的手臂要把拉起来。
“别动。”黄瑶命令道,语气和八年前白金瀚那晚如出一辙。
那晚之后,唐小虎从不让黄瑶做这种事,甚至日常中黄瑶提起来他还会故作生气来打消她的念头。
而平时他看似主导,但在黄瑶刻意施加的精神威压下,他根本没有办法抗拒。
他只能一动不动,任凭黄瑶动作。
他眼前正对着老默的遗像,他心虚得不敢看,但闭上眼却依然觉得老默在盯着他。
愧疚和罪恶感快把他逼疯,他知道黄瑶是故意的,因为她故意不给他个痛快,吊着他在边缘不上不下,刻意给他施加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
她在报复他的拒绝。
最终,黄瑶也并不让他如意,而是轻描淡写抽身而出,管杀不管埋。
她进了卧室,很快抱着一床被子出来,扔到唐小虎身上。
“你就睡这吧。”她再次回了卧室,门被重重甩上。
唐小虎愣了足足一分钟,然后认命地把沙发拖出来放平变成沙发床,绝望地躺了上去。
*
次日,黄瑶被闹钟叫醒时心情很不好。
她带着一肚子气洗漱化妆换衣服,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唐小虎讨好地朝她笑笑。
她虽然赌气,但她不会跟自己的身体过意不去。她一言不发地吃完了早餐,对唐小虎说:“碗放那,回来再收拾,要来不及了。”
今天有一个剧组来他们的书吧取景拍摄。
起初黄瑶本不想答应,但刘蓓是这部戏三个女主演之一,而且来书吧取景本身就是她引荐的。
有刘蓓的人情外加还算不错的取景费,黄瑶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只是这意味着今天她要一大早过去接待剧组。
到约定的时间,几辆面包车和保姆车开了过来,剧组扛着设备鱼贯而入。
黄瑶和唐小虎在门口迎接,店员在店内配合布置。
有工作人员和黄瑶客套几句,她也没记住对方的名字或职务。剧组的编剧走进来,顺手翻开她放在躺椅上的书,有些惊喜。
“请问,这本《在绝望之巅》是您在看?”他的声音从黄瑶背后响起,吓了她一跳。
“啊……是我,您是?”
黄瑶一回头,明显地看到对方眼中露出了一丝熟悉的惊艳神情。
她今天穿着无袖的复古风牛仔衬衫,下身是直筒五分裤配复古平底凉鞋,是为了方便干活特意选的一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穿搭。
她不知道对面这人是不是瞎了,在娱乐圈工作的人每天见的美女数不胜数,怎么能对她有兴趣。
“你好,我是剧组编剧,我姓郑。”郑编剧朝她伸出手。
“你好,黄瑶,这儿的老板。”黄瑶礼貌地浅浅回握,又迅速放开。
这一切唐小虎都看在眼里,他沉默地错开视线,看向走来的唐小龙和刘蓓。
唐小龙拍拍他的肩,说道:“辛苦了。”
刘蓓则小跑过去,在黄瑶肩上一拍:“瑶瑶!想我没有!”
刘蓓的出现救了黄瑶一次,她对郑编剧说了声失陪了,便挽着刘蓓离开了。
她们许久不见,有不少的话说。刘蓓化妆时黄瑶就坐在旁边陪她说话,由唐小虎领着店员帮剧组布置场景。
“还没恭喜你解约成功,”黄瑶说,“现在是自己干?”
“是,建了个工作室,我之前那个执行经纪跟过来了。”
“秦笛?”黄瑶还记得她,“她不是在你前公司干的挺好的,你怎么把人家挖出来的?”
“你问龙哥。”刘蓓耸耸肩。
解约前后,刘蓓处于一个腹背受敌的状态,前公司不让她好过,各种对家抢夺她的资源。
即便唐小龙以惊人地速度了解融入这个圈子,还是远远不够。
后来还是刘蓓想起了秦笛。但她想了一下就放弃了,毕竟人家有大好前途,不可能辞职来跟着她这个前途未卜的艺人。
唐小龙起初没说什么,直到一天后,他突然出门,说去找秦笛聊聊。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聊的,只是三天后秦笛突然递交辞职信,开始和前公司交接。
听完,黄瑶真心实意竖起了大拇指。
果然跟□□谈过生意的人,再和普通人谈,简直是降维打击。
今天在书吧拍摄的戏份是三个闺蜜聚会聊天的场景,一共三幕,十几场戏。因为场景和机位单一,比较好拍,因此还在拍摄后安排了一个杂志对三位女主各自的单采。
趁着布景期间,杂志小编将采访台本交到三个人团队手上,让团队审核话题。
一时间寒暄声四起,各种肉麻的称呼不绝于耳“老师”“我家艺人”“宝贝”“亲”。
但黄瑶迟迟没听见唐小龙的声音,却见两个小姑娘推推搡搡。
“你去给刘蓓经纪人送,我不敢。”
“你以为我敢吗?我还没转正呢,我不去。”
“他看着太凶了,我怕他打我。”
“大庭广众之下,不能动手……吧?”
黄瑶失笑,刚想救她们一命,却见唐小龙已经走了过来。
“台本给我吧,谢谢。”黄瑶看着他从两个木头一样的小姑娘手里接过台本,然后走了过来。
她给唐小龙腾出位置,唐小龙走到刘蓓身边问她:“你自己看还是我看?”
“你看吧,相信你。”
唐小龙笑了一下,黄瑶又听她们咬耳朵:“好像也没那么吓人?”
进入正式拍摄,黄瑶无所事事,便找了个不碍事的角落看。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拍戏,起初觉得有意思,ng了一次后便觉得无聊,注意力都用来观察刘蓓和唐小龙了。
他们的相处模式和其他艺人完全不同。
另外两个主演身边跟着的无论是经纪人还是助理,都能感觉到关系的客气和疏离。
经纪人管得更多一点:“宝贝,台词咱们再过一遍哈,待会千万不能再忘词了,导演不高兴了。”“妆有点花了,你别碰,我叫化妆师来处理一下。”
助理更拘谨一点:“姐,喝水吗?吹风吗?”“姐,李姐嘱咐了,今天采访千万不要提任何恋情相关的话题。”
而刘蓓和唐小龙那边却尤其安静,刘蓓拿着剧本静静看着,唐小龙举着吸管杯递到她的嘴边,方便她直接含住喝水。
刘蓓翻了两眼就放下剧本,问他:“今晚你们兄弟是不是要叙叙旧?”
“行吗?”唐小龙问。
“有什么不行的,”刘蓓说,“那我今晚去找瑶瑶了。”
在紧张的片场,两人竟忙里偷闲拉起了家常。
黄瑶被这对真情侣秀得没眼看,转头去找唐小虎。她这才发现,唐小虎竟然不见了。
她拉住店员问,店员只是说看见虎哥出去了,去哪了他们也不知道。
黄瑶咬了咬牙,真是长本事了,冷战还没结束呢,他倒是先溜了。
她正要去找,却被一道身影拦住了,正是郑编剧。
“黄小姐,”他温文尔雅地笑着,“刚刚布景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些你的选书,我觉得我们有很多共同话题。我看你很喜欢存在主义,碰巧我也是。”
“啊……是……”黄瑶点了点头,“是喜欢。”
得到了肯定,郑编剧开始夸夸其谈:“我个人还是很倾向于萨特的观点,我认为个人的选择和行动是可以创造意义和目的的……”
他的长篇大论黄瑶通通没听进去。
但她的一言不发被当成了默认,郑编剧越说越兴奋,直接掏出手机问:“我觉得我们挺有缘的,要不要加个微信,我请你喝酒?”
黄瑶尬笑了一下,她想直接拒绝,但因为工作关系,又不好太生硬。正在找借口时,唐小虎却突然回来了。
他不知从哪回来的,脚步匆匆。他径直走到黄瑶身边,拉起她的左手,在无名指上套上一枚戒指。
“找到了,”他说,“下次别那么粗心。”
黄瑶和郑编剧全愣在了原地。
郑编剧摸了摸鼻子,尴尬地走了。黄瑶就像断了片一样,愣了半天说不出来话。
她刚要开口,就见副导演跑过来问她:“老板,我们需要一个人客串一下店员,您看能不能您来演一下?就两三个镜头,很简单的。”
“我?”黄瑶指着自己。
“对对对,我们觉得您形象好,您就自然点,跟平时一样就行。”
黄瑶稀里糊涂就被拉去客串了几个镜头,等拍完后,剧组收工,她又带着店员将摆设复位。
都折腾完,天色已经黑下来了,黄瑶累得腰酸背疼,早把戒指的事忘到了脑后。
她瘫在躺椅里,见唐小龙走过来也只是抬了抬手指。
“龙叔。”她有气无力打招呼。
“瑶瑶,小虎先借我一阵,晚上还你。”唐小龙拉着唐小虎走了,刘蓓也把黄瑶拉起来,说要去她家卸妆。
黄瑶筋疲力尽地带着她回家,自己往沙发上一瘫,开了罐啤酒,灌了两大口进去,才感觉找回来点力气。
刘蓓卸了妆,换上黄瑶的睡衣,敷上面膜,瘫在她身边和她一起喝酒。
“今晚收留我不?”刘蓓张不开嘴,囫囵问。
“当然,叫你来就是不让你走,谁知道他们回不回来。”
“吵架了?”刘蓓问。
“这么明显?”黄瑶惊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刘蓓敷着面膜还想喝酒,就找了根吸管喝啤酒。
她边喝边说:“我跟他吵架也这样,我发现这俩人不愧是兄弟,有的地方还挺像的。”
“什么地方?”黄瑶没好气说,“都是把嘴当摆设吗?”
刘蓓嘎嘎大笑,她踢了脚黄瑶:“你别逗我!贴面膜时候笑会长皱纹。”
黄瑶毫不客气踢回去:“行了,你够美的了,给我们这种普通人点活路吧。”
刘蓓掀了面膜,黄瑶贴心地把垃圾桶递给她。
“啊!”刘蓓却尖叫了一声,把黄瑶吓了一跳。
“怎么了怎么了?”黄瑶吓得坐了起来。
只见刘蓓指着她的手指问:“他跟你求婚了?!!”
“没有……吧?”黄瑶盯着无名指那枚戒指,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把整件事从头到尾给刘蓓讲了一遍,当然略去了不宜外传的那部分。
说完后,刘蓓又叫了一声:“你反射弧也太长了吧?这多明显的求婚啊,你是不是傻啊!”
黄瑶也来气了:“这怎么就求婚了,是我昨晚先提要结婚的好不好?”
“你要给男人留点面子啊!”刘蓓急道,“你看啊,表白是你主动的,在一起是你主动的,那啥是你主动的,现在求婚你也要主动吗?”
“也不是我非要主动,”黄瑶叹了口气,“主要是我太了解他了,我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他的心里一直有一道锁。他现在觉得我和他在一起是还新鲜,有朝一日总会分开。他不想结婚是不想让我被法律关系束缚住,这样我想离开的时候也能自由一些。”
说着,她有点沮丧:“其实我都懂,但我还是有点不高兴,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他有安全感,让他相信我会一直和他在一起。”
“他不是已经相信了吗?”刘蓓指着她手上的戒指,“他懂了你的想法,所以跟你求婚了啊!”
她拼命摇着黄瑶的肩膀:“你清醒一点啊!他是爱你的啊!他都主动一回了!”
黄瑶的脑浆都要被她摇匀了,她瘪了瘪嘴,然后哇的哭了。
“那他干嘛不直接跟我说啊!他在这打什么哑谜呢!”
“这是好事,你哭什么啊?”刘蓓手忙脚乱给她擦眼泪,“别哭了,求你了,你一哭我也想哭。”
但黄瑶哭得更大声了。
*
离家五百米的烧烤摊,唐小龙和唐小虎脚边摆着一打啤酒。
两人沉默地喝了两瓶,谁也没先开口。
最后还是唐小虎眼睛一亮:“哥你嘴里的……是啥?”
唐小龙张开嘴,只见他的舌头上打着一枚舌钉。[1]
“卧槽,哥你什么时候打的?”唐小虎凑上去好奇地看。
“就前一阵。”唐小龙敷衍道。
“这疼吗?会发炎吗?影响吃饭吗?”唐小虎从来没想到唇钉这种东西会和唐小龙联系在一起,他好奇地问东问西。
“你怎么想到要打这个?这有啥用……”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别他妈瞎想,”唐小龙踹了他一脚,“你们领证了?”
“还没呢。”他下意识摸了摸戒指。
他的决定做得无比冲动,昨晚在沙发上他彻夜未眠,脑中无数思绪缠绕,最终都归结到黄瑶身上。
来到北城后他们不常吵架,分居更是几乎没有的事,由此可见昨天黄瑶是真生气了。
唐小虎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他甚至为此后悔。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懦夫。黄瑶比他勇敢太多,她敢于对未知下战书,而他却只知道龟缩在壳中静候命运。
而如今他所有的命运,却是黄瑶为她抗争来的。
他甚至升起了一种不该有的想法,他甚至想,回到过去其实没什么不好的,他起码有可以用来报答黄瑶的东西。
但很快,他给了这样想的自己一巴掌。如果黄瑶知道他这个念头,她会更难过的。
在片场冲出去买戒指又回来给黄瑶戴上,这不算完全由冲动支配的行为,不过他也不否认和那个编剧有关。
但让他冲动的却并不是自己的吃醋或是占有欲,而是他看到了黄瑶的难堪。
他看出了黄瑶想拒绝却不得法,既要不给人留希望,又不想彻底结仇的矛盾。
让黄瑶落到这样为难的境地完全是他的责任,于是他给她戴上了戒指
——这不代表他占有她,只证明她可以选择他。
他习惯了在这段感情中做卑微的那一方,而往往一件事换个角度理解就会有截然不同的观点。
想到这一点,他豁然开朗。
结婚并不意味着剥夺了黄瑶的选择权,只代表她可以更坦然地站在他身边。
“挺好,妈在天有灵,看你现在幸福也会开心的。”唐小龙干了半杯酒。
“哥,你也是。”唐小虎陪了一整杯。
哥俩难得单独喝酒,一直喝到后半夜才回家,喝成这样唐小龙也没法回去,只能借住在唐小虎家。
刚走到门前,他们就听见门内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歌声。
“不会吧……”唐小虎有种不祥的预感。
一推开门,预感成真,只见两个女生在沙发上蹦蹦跳跳,一人扣着一副耳机听伴奏,拿着酒瓶子当话筒。她们知道怕扰民,声音压得很低,却依旧能听出来喝多了。
两人疯狂甩着头,吼着走了调的摇滚:
“我不要在失败孤独中死去,我不要一直活在地下里”
“物质的骗局,匆匆的蚂蚁”
“没有文化的人不伤心——”[2]
唐小龙看了一眼唐小虎:“骂咱俩呢?”
唐小虎无奈撇撇嘴,走上前把黄瑶手里的酒瓶拿走,弯腰要把黄瑶抱起来。
但黄瑶却蜘蛛一样,两手两脚全挂在唐小虎身上。
“要!”她突然大声喊。
“什么?要什么?”唐小虎问。
“要!”黄瑶不答,只是一直在喊。
唐小虎不解,但她看黄瑶已经断片了,现在问也问不出什么,只能先把人抱回卧室。
黄瑶站到床上,却拉住唐小虎,神神秘秘地朝他伸出手,用无名指上的戒指对着他。
“要!”她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张着嘴喊道。
唐小虎突然明白了。
这是在回答他那句没说出口的求婚。
你要不要嫁给我?
要!
唐小虎有些眼热,他想抱住黄瑶,想告诉她他有多爱她,想告诉她不需要再纠结,不需要再痛苦,他已经想通了一切,他会用尽生命、放下尊严地去爱她。
但喝醉的人什么都听不进去。
最终,唐小虎只能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晚安,小公主。他在心里说。
刘蓓和黄瑶几乎沾床就睡,细细的鼾声此起彼伏。
唐小龙和唐小虎认命地收拾完一屋子的烂摊子,那点酒劲全褪干净了,两个大男人挤在放倒的沙发床上,各有一半身子在外面。
最后,还是唐小虎认命地翻出来一床褥子,铺在地板上打地铺。
半小时后,兄弟俩同时翻了个身。
唐小龙的声音响起:“小虎,我怎么总觉得有人在看着我们呢?”
唐小虎指了指墙上,那里挂着老默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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