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咛第二天早早起床,去跑了个步和商之尧打了个卡,接着去化妆。
她满心期待两个人第一次的约会,光是化妆就用了整整两个小时,从来没有哪次出门那么用心装扮过。
今天大降温,白天最高气温不到二十摄氏度,辛咛为了好看,穿一条文艺清新的灯芯垄长裙,露出一节白皙小腿。脚下是一双平底的英伦风小皮鞋,堆堆袜到脚踝。
下楼时,辛清婉正在沙发上追剧,啧了一声:“我们家咛咛这小脸长得真俊。”
辛咛喜滋滋地跑到辛清婉面前转个圈圈:“我是不是很美?”
“美美美,全天下你最美了。”辛清婉脸上带笑,“今天去约会?”
辛咛羞赧笑着,“不告诉你。对了,我晚上不回来哦。”
辛清婉撇撇嘴,调侃:“还说不是去约会!”
辛咛人已经乐呵呵地跑了。
约定的第一站是先去美术馆,辛咛准备自己打车过去。
她出门的时候,发现商之尧的司机居然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意料之外的周到。
辛咛雀跃的心情一直延续到美术馆,直到见到祁拓,她一脸不解地问:“你怎么来了?我家哥哥呢?”
祁拓听辛咛这语气就不乐意了:“咛姐,你眼里就只有你家哥哥吗?好歹我在帮你追哥哥的路上也助了一分力吧,怎么你们约会还不带上我呢?”
“你听说谁约会还专门带电灯泡的?”辛咛扶了扶额,直言不讳。
她心中甚至有个不妙的猜想:“该不会……晚上露营的时候你也去?”
祁拓一脸傻白甜:“当然要去!我还带了谢奕婷。”
“你们?”
行吧行吧。
辛咛管不了那么多了,她一时间没见到商之尧,抓心挠肝的。
“咛姐,你先做好心理准备。”祁拓神秘兮兮地告诉辛咛,“老商和他那个妈在咖啡馆里,估计他一会儿出来心情会特别不好。”
“商之尧的妈妈?”
祁拓昂了一声,“估计是特地来堵老商的,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老商今天的行程。”
辛咛往旁边的咖啡馆探头探脑,但是什么都没看到,她问:“他妈妈找他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可能是钱又不够用了吧。”
祁拓告诉辛咛,每隔几年,商之尧那个妈就会神出鬼没一下,目的就是为了找他要钱。当然,人家很懂得宫心计,要钱要得并不明目张胆,一上来先打一下亲情牌,诉说这些年有多么多么辛酸,多么多么想念自己的亲生骨肉。
最后再放一个钩子,让商之尧主动上钩。
“那,商之尧会给他妈妈钱吗?”辛咛问。
“给啊,怎么不给。老商从指缝里溜出一点都能让普通人几辈子无忧了。花钱能够摆平的事情,他从来不需要费神。”
祁拓说完,不免提醒辛咛一句:“咛姐,老商这人的确有点视金钱如粪土那味儿,但是他最讨厌别人因为金钱而接近他讨好他。”
辛咛心里毛毛的,清了清嗓:“谁还没有几个钱了呀!我才不稀罕他的。”
祁拓话锋一转:“不过咛姐您就是个例外了,估计以后老商的那点钱都让您管。”
辛咛扯了扯嘴角。
心里清楚这是在天方夜谭。
这会儿谢奕婷也在咖啡馆里盯着。
不远处,商之尧正和他的生母于秋珊面对面而坐。
这不是谢奕婷第一次见于秋珊,第一次见是在英国。
那时候谢奕婷租住在商之尧买下的那栋公寓里,偶然有一天见到一个打扮年轻亮丽的女人站在商之尧的房间门口,忍不住上前询问。
女人大大方方告诉谢奕婷,称自己是商之尧的妈妈。
当时谢奕婷和商之尧的关系并不熟路,更不知晓他的家世背景,以为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妈妈不远千里来看望留学儿子的温情戏码。
一直到,商之尧居高临下看着于秋珊,开门见山地问:“要多少?”
于秋珊不提钱的事情,她上下盯着商之尧打量,眼底冒出泪花,声线沙哑:“都长那么大了,都长那么大了。”
后来的事情狗血又烂俗,于秋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同商之尧哭诉自己这些年的境遇。
她说自己这辈子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哪能不爱。
可是人生在世有太多的苦衷,太多的身不由己。
辛咛倒是很快就见到了商之尧,大概不到五分钟。
商之尧率先从咖啡厅里出走出来,他穿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外面搭同色系的外套,戴了一顶鸭舌帽,外形上没得挑,看起来又潮又年轻。
随后出来的女人大概就是商之尧的母亲于秋珊。
外貌年轻且打扮亮丽的中年女人,很难不引起别人的注意,辛咛的视线不由多在于秋珊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于秋珊的穿着很大气,复古波浪长发披肩,画着一脸精致妆容,背着一只爱马仕的包。
大概是哭过,她的双眼泛红,一边走着,一边从包里拿出黑超给自己戴上。
辛咛人还呆呆的,就见商之尧走到了自己面前,他整个人气质和外形摆在这里,难以让人忽略,更难让人忽略的,是他脖颈上大咧咧露出来的红色痕迹。
好多吻痕!
全是她昨天晚上的辛勤杰作。
辛咛一惊,踮起脚尖用双手捂着商之尧的脖颈,一脸羞赧:“你怎么都不遮一遮?”
“遮什么?”商之尧低头靠近辛咛,嘴角衔着笑,“还不都是你弄的。”
辛咛脸热热的,就差往商之尧怀里缩,声音小小的:“那我今天再多弄点。”
“随你怎么弄。”
旁边就站着祁拓和谢奕婷,辛咛头都抬不起来了。
昨晚还想着给他弄那么多草莓印挺有趣,想着反正印记在他身上,丢脸的人是他。
现在再看祁拓和谢奕婷一脸不怀好意的笑,辛咛知道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样她和商之尧站在一起,所有人都知道商之尧身上那些玩意儿是她弄的。
别人得觉得他这个女朋友得多饥渴!多如狼似虎啊!
她好冤,明明就只是种了点草莓。
俗话说得好,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商之尧的确没有想过对自己脖颈那些吻痕遮遮掩掩,早起健身完准备洗漱时在镜子前看到自己满脖子的红,他忍俊不禁。
后来祁拓见了,捂着嘴一脸不敢置信地问是不是昨晚战况特别激烈。
商之尧没回答,便让别人多了遐想的空间。
辛咛也不爱戴丝巾这种东西,没办法替商之尧遮挡,只能硬着头皮和他走一块儿。
她实在好奇关于他妈妈的一切,可是他没提起,她也不敢问。
见商之尧的心情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样子,辛咛松一口气。
a城的美术馆应该在全国都小有名气,每隔一个月,美术馆里都会举行一场主题的展览。
辛咛几乎没有错过每一次主题,这个月的主题是“未来”。
还未进大门,外面就被极具未来感的装潢包裹,处处点题。
辛咛挽着商之尧的手臂,和他慢悠悠地在里面闲逛。她这次出门约会,其实还精心准备了一份礼物要送给商之尧。
逛到一半的时候,辛咛攥住商之尧的手,将自己掌心的一根手绳套到他的腕上。
是一根特别别致的手编绳,红黑相间,仔细看,上面还有一朵朵小红花,全是手工编织。绳子是活动扣,所以可以根据手腕的大小进行调节。
商之尧感觉到手腕上被什么东西缠绕,抬起。
一个大男人戴这种手绳乍一听感觉奇怪,可真戴上,倒也和谐。
辛咛朝商之尧扬扬眉:“女朋友送你的小发发,开心吗?”
他对花粉过敏,可是手工编的花朵,怎么样都不会过敏。
说不上开心还是什么,但这一刻商之尧的心里涨涨的,他握着辛咛的手紧了紧,问她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他没有给她准备礼物。
辛咛靠到商之尧耳边,暧昧又甜的说:“哥哥,我只要你的心呀。”
“怎么?现在掏出来给你?”
辛咛噘着嘴,“你怎么那么不解风情呀?”
商之尧低头在辛咛噘起的嘴上亲了一口,更不解风情地问她:“今天还穿那么少?又浑身火热?”
辛咛不想理人了,甩开商之尧的手,自顾自往前走。
没走几步,肩膀上多了一件男士外套。
商之尧强行抓住她的爪子,用自己的掌心焐了焐,宠溺又无奈的语气:“手都冻得跟冰块似的。”
辛咛喃喃:“我想漂亮一点,哪知道今天那么冷。”
其实昨晚穿个吊带下楼时也挺冷,不过那会儿和他抱在一起,又是亲又是搂的,还真的浑身火热。
商之尧将辛咛身上的外套拢了拢:“不让自己生病的前提下,你想怎么折腾都行。还有,你怎么样都很漂亮,不取决于你的穿着。”
辛咛:“商之尧,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商之尧:“嗯?”
两个人面对面,辛咛笑嘻嘻地说:“像个罗里吧嗦的老父亲。”
商之尧:“哦,乖女儿。”
他还不忘摸摸她的脑袋。
辛咛哪能让商之尧占便宜,气急败坏地踮起脚尖在他下巴上轻轻咬了一下。他没躲,下意识伸手护她的腰。
后面几步跟上来的祁拓啧啧两声:“公共场合啊两位,注意点影响。”
大概是工作日的原因,其实旁边没有其他人。否则辛咛也不会那么大胆。
辛咛连忙和商之尧分开,佯装无事发生。
祁拓简直没眼看商之尧脖颈上的红色草莓印,摇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
谢奕婷听不下去,用力掐了祁拓一把。
祁拓哎呦一声,抓住谢奕婷的手腕:“谋杀亲夫啊你?”
谢奕婷:“你能不能有个正行?”
祁拓:“我还没正行?你看看我们旁边两个!”
辛咛还不知晓祁拓和谢奕婷两个人之间真实的关系,又好奇又不好意思问。
最后还是商之尧告诉她,这两个人早就领证了。
辛咛怎么都没有猜到这两个人居然已婚。
再看祁拓和谢奕婷时,眼神里都是不可思议。
逛完美术馆,时间尚早。
辛咛想一出是一出,又想去户外烧烤了。祁拓在旁边起哄,说户外烧烤好呀,可以边吃边玩。
反正今晚要露营,正好在露营的地方烧烤。
商之尧也依着辛咛,便驱车去超市买东西。
后来来露营的路上又多了一对已婚夫妇:司一闻和周茵。
那会儿辛咛正独自一人,在超市的某成人用品货架旁边鬼鬼祟祟挑选东西。
周茵的电话打来时吓了她一跳。
周茵大概是无聊了,想约辛咛一块儿去做spa,谁料听辛咛说正准备去露营。她一听要去露营,也兴致勃勃,嚷嚷着要来。
辛咛本来想借着今晚露营和商之尧过二人世界的,反正多了祁拓和谢奕婷这对夫妇,再多周茵和司一闻也不嫌多。
刚好人多热闹。
露营的地点在城郊的一个乡下,需要上高速,车程大概是四十分钟,不算远。
辛咛他们一行人到的时候才不过下午四点多,天虽然冷,但是有阳光。
没多久,司一闻和周茵也开着房车到达。
这里有山有水,可以垂钓,可以摘果,作为露营地是极佳的选择。
辛咛和周茵一碰面,就像小时候去春游那样兴奋,不过她们两个人什么忙都帮不上。
搭帐篷的时候,辛咛跃跃欲试,被商之尧赶到一旁:“自己去玩水,我和祁拓来弄。”
辛咛蹲在一旁,看着商之尧挽起衣袖,露出结实的小臂,他的皮肤白皙,腕上戴着她送的那根手编绳子,手背上有凸起的青色筋脉,有一种反差感的清冷男人味。
她甜甜地赞美:“哥哥好帅!”
商之尧瞥她一眼,不搭理她。
搭帐篷不难,现在市面上的帐篷基本上都是一体成型。商之尧小时候就爱玩乐高,道理大差不差,看懂说明书之后简单操作,一个帐篷就搭建完成。
辛咛在旁边鼓掌:“不愧是我哥哥,做什么事情又快又有效率。”
商之尧手指上沾了点黑炭灰,走过来,用指尖在辛咛的鼻尖上点了一下,蹭了她一鼻子的灰。
辛咛没有意识到不妥,还笑嘻嘻地跟在他身后。
辛咛:“哥哥,我需要亲亲。”
商之尧:“别闹。”
辛咛:“哥哥,我想要帮忙。”
商之尧:“不用。”
辛咛:“哥哥,我肚子饿饿。”
商之尧看了眼烧烤架上的食物,倒是担心她真的肚子了,说还要一会儿才能吃。
辛咛跃跃欲试想要夹碳,不成想差点把火红的碳烫伤自己的脚,商之尧连忙放下手头上的事情,过来查看,可见她鼻头上沾的那点灰,忍不住一笑。
他发自内心的笑容,唇角上扬,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很像是阳光大学生。
辛咛顺势亲了商之尧一口,不经意把自己鼻子上的灰蹭到了他的鼻子上。
夕阳西下时,辛咛和周茵两个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泡泡枪,两个人追逐玩闹,满天的泡泡飞舞。金黄色的阳光沾染在泡泡上,欢声笑语中,一道道五彩的光在天空中爆破。
夜幕降临时,祁拓搭起了幕布,开了投影,先播了几首歌,后来播放电影。
吃饱喝足,辛咛挽着商之尧的手和他坐在一块儿。
夜里凉意更明显,她这一整天几乎一直穿着商之尧的外套,浑身暖呼呼的。商之尧还怕辛咛会冷,干脆把她抱在自己怀里,和她一起窝在一块儿。
现场除了辛咛和商之尧以外,还有两对真夫妻,人家的恩爱程度完全不属于他们。
这一刻,恋爱的感觉愈发明显。
周茵这会儿抱着司一闻在咬耳朵,谢奕婷也被祁拓缠着。
辛咛沉浸在专属于商之尧的温柔里,一时间忘了这一切是真是假,她懒得去多想。
投影上播放的粤语歌曲辛咛正好会唱,跟着哼了几段。
她这个人唱歌不会走调,但多好听就没了,属于音乐功课过及格线的那种。
商之尧倒没有嫌弃,修长的手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打着节拍。
辛咛唱完,像个讨要奖赏的小孩似的问商之尧:“我唱的好听吗?”
“不怎么好听。”
辛咛不满地轻哼:“粤语歌很难的你知道吗?爸爸妈妈的遗物中有张黑胶唱片,所以我会唱。以前听的时候觉得好土哦,现在觉得真是经典。”
她又问:“那我的粤语发音标准吗?”
商之尧长长的眼睫煽动,他还是那样慵懒的姿态,仿佛任何事情都与他无关。只是这一刻,那双淡漠的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丝柔色,他点点头。
他自幼在香港长大,能说一口纯正流利的粤语,也能字正腔圆地说普通话。事实上,澳门广东广西等地都说粤语,只是口音上稍有不同。
除了粤语,商之尧亦会英语、德语,还有普通话。他去过很多地方,接触过很多人,他从不在意别人的语言发音是否标准,因为语言只是一门交流的工具。
商之尧觉得,辛咛唱着蹩脚粤语歌的样子很可爱。
后来投影上放起了电影。
倒也不算是特别感人的电影,但是辛咛的泪点极低。其中有一幕是孩子的妈妈因为要外出工作,不得不把孩子交给父母,离别时,孩子追着父母的车在哭,父母在车上抹眼泪。
辛咛的眼泪就是在这个时候掉下来的,她缩在商之尧的怀里,一只手被他攥在掌心把玩,自己空着一只手抹了抹脸上的泪。
商之尧有所察觉,低头蹭了蹭她的脸,轻轻地问她怎么了?
“好感人哦。”辛咛的声线还带着浓浓的哭腔,她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刻画亲情的场面,容易泪崩。
商之尧似乎并不为所动。
能让他动容的画面一向不多。
辛咛顺势问商之尧:“中午我看到的那个女人,是你妈妈吗?”
这个问题憋在她心里一天了。
商之尧点点头,手掌托着辛咛的背。
“你能和我说说你妈妈的事情吗?”辛咛试探性开口,“如果你不想说的话,就当我没问。”
商之尧问辛咛:“你想知道什么?”
“什么都可以。”
商之尧倒也没有什么隐瞒,很简单地和她说了一下那会儿发生的事情。
无非是又看了一场好戏,只不过这出戏的要价常人无法接受。
商之尧起码有两三年的时间没见过于秋珊,这次见面差点又没认出来,她脸又动了。
可能刚打过针,于秋珊哭泣时面部表情十分僵硬,少了以前的那种自然感。
辛咛听闻商之尧给于秋珊那笔金额的数字后,倒抽一口气:“九位数,那得多少钱啊……”
“没多少。”商之尧满脸不在意的模样,很显然这笔钱对他而言根本不足挂齿。
“你恨你妈妈吗?”辛咛想了想,“你那么小的时候她就把你抛弃,你会想念她吗?”
“没什么感觉,更谈不上想念。”这是真心话。
或许很小的时候商之尧的确想过为什么别人都妈妈,他没有。但是他的人生中没有过母亲这个角色的长久陪伴,对于母爱并没有太多的真情实感。
辛咛跃跃欲试:“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什么?”
“如果有一天我把你抛弃了,你会恨我吗?”
商之尧盯着辛咛的脸看了一会儿,眼神里满是无法言说的幽邃,最后他只是轻描淡写地问:“为什么要抛弃我?”
辛咛有点心虚:“没有为什么,我就说如果嘛。”
商之尧低头,重重含住辛咛的唇,舌头长驱直入,不给她一点点反应和思考的时间。
他清冷的声线透着浓浓的暗哑,在她耳边说:“那我劝你不要做这种假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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