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在烟雨间若隐若现, 朦胧湿润的雾气笼罩着通往景龙城的山路。
一架马车从路上慢吞吞地驶来，稚童清脆的念书声淹没在细雨里。
身着青衫的年轻人拽着缰绳，雨水顺着他背后的剑鞘滴落, 也沾湿了他的衣襟。
过了一会儿, 读书声停下，一个小脑袋从帘子的缝隙中钻了出来。
“师兄师兄, 你说这世上真的有世外桃源吗？”
“或许有吧。”青年靠在车架上, 他眺望着不远处的景龙城，“修真界如此广袤，有一处与世隔绝的桃花源也很正常。”
“书上说或许还有蓬莱仙岛哩！据说仙岛上有无数灵草灵矿, 随便拿起一块石头就是天级铸剑材料，最初的人仙便曾经住在那里, 什么都不用管, 只需全心修炼便好。”小少年憧憬地想象着，“师兄，桃花源和蓬莱仙岛会不会是一个地方啊？”
师兄苍瘦有力的手掌将他的头塞回车里，还顺便揉乱了他头顶的揪揪，男孩努力脱离魔爪, 他撩起帘子, 气鼓鼓地瞪向罪魁祸首。
季远山收回手，他似笑非笑道, “与其幻想传说是真的, 还不如脚踏实地。小九不想复兴门派了？”
“想！我在努力了。”小九哼哼道，“等我长大了，就把师兄打得落花流水。”
青年爽朗地一笑, “有志气！驾！”
在城外排了一会儿的队，马车慢悠悠地驶进城门, 景龙城内的热闹顿时如热浪般迎面扑来。
看着眼前奢华繁荣的城池，小九不由睁大眼睛。
道路两边店铺摊点连绵不绝，各种奇珍异宝叫人眼花缭乱，行人摩肩擦踵，叫卖声、说笑声、无数声音叠在一起，热火朝天，震得耳朵嗡嗡作响，入目所见到处都是人，让少年有些晕头转向。
一架又一架车在他们身边经过，相比于师兄弟乘坐的破旧小马车，这景龙城里的行车则是五花八门，有些车气派地驾驭着数头灵兽，也有些车由做工精致的傀儡驱使，小九甚至看到一架车的外面镶满了金光闪闪的宝石！
在清贫剑门长大的小少年看呆了，季远山却无声地摇头。
这些奢靡的修仙世家子弟，真是恨不得将灵石贴在自己的脑门上。
“师兄师兄，那是卖什么的？”男孩扒着窗户，好奇地指向路边。
季远山从那些富丽堂皇的座驾上收回目光，他无奈道，“九儿，别看了，这路上所有的东西我们都买不起，等一会买了师父嘱咐的黑玄铁，师兄就带你去吃薄饼，乖。”
如今下界灵气匮乏，资源减少，数千年来再也没有一个修仙者飞升，甚至连高阶修士都消失不见。
飞升成了传说，一心修炼的众多仙门也渐渐破败，除了几大门派还保留着尊严，其他的小门派的处境愈发艰难困苦。
奢靡的世家子弟瞧不起穷得叮当响的修仙者，而仍然努力苦修的修士自然也看不上世家的庸俗做派。
不论心中如何想，如季远山这般小门派出身、既没靠山又没资源的修仙者，也只能从世家商铺手中买下资源，不然连铸剑的材料都凑不齐。
到了集市外，季远山停好马车，他将师弟抱起，步行进入拥挤的道路。
等走到买卖材料的集市区域，周围的人已经多到寸步难行。季远山干脆停下脚步，隔着黑压压的人群，他眯起凤眼，远远地望向店铺外挂着的价格招牌。
不过短短几月而已，他所要买的黑玄铁，价格竟然又翻了一番！
人群低声交谈的声音如浪潮般汇聚在一起，嗡嗡作响。
“掌柜的，你们家的材料今年已经涨了三次价了！”有修士高声道，“黎石和黑玄铁哪里用得了一千二百灵石，这、这也太离谱了！”
“价格是上头定的，我有什么办法？”店门边，掌柜一脸不耐烦，“这可是我们城这季最后一批灵矿，错过就要等到下半年了，你不要有的是人要，不买的赶紧走，别挤在这里耽误我做生意！”
原本议论纷纷的人群沉默下来。
许多修士一年都花不了多少灵石，他们平日生活贫苦，能省尽省，还要接下一个又一个出生入死的任务，如此煞费苦心为爱剑攒下的灵石，却敌不过材料价格的节节攀升。
有些修士的手指捏得咯吱咯吱响，带着杀意的眼神瞪向那掌柜。
世家真是欺人太甚！
面对众人杀人般的目光，店铺掌柜却丝毫不惧，他冷笑道，“怎么，吓唬我？杀了我不过换另个掌柜，倒是你们，一个都别想走出景龙城，你们背后那穷酸门派以后也别再想再和世家联盟做生意！要是不动手就快点买，过时不候！”
仙门和世家的摩擦日渐尖锐，过去不是没有发生过流血事件，然而小打小闹，血流成河，都动摇不了世家的根基，更改变不了由修仙世家用数百上千年铺垫而成的困境。
仙城防备森严，哪怕杀人抢了东西，也绝无活着出去的办法，正如这掌柜所说，杀了他也无法解决任何问题。
愤怒的人群逐渐动摇，渐渐的，有人离开，也有人沉默地拿出灵石。
人群外，季远山冷眼旁观着这一幕，而后抱着师弟转身离去。
“师兄，不买了吗？”小九懵懵懂懂。
“不买了。”季远山抬起头，他刮了刮男孩的鼻子，露出笑容，“去吃薄饼咯。”
回去的路上热闹依旧，捧着薄饼的男孩却安静了下来，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发呆。
今日所见的一切，让他年幼的心中产生一丝迷茫与无措。
驾着车的师兄似乎心情仍然不错，他懒洋洋地握着缰绳，嘴里哼着不着调的歌。平日扰人清静的小曲，却让少年在这吵嚷的集市间逐渐找回安宁。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骚动起来。
小九坐在车里，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海啸一般的声浪从四面八方而来，马车像是一叶扁舟在滚沸的热水中旋转，到处都是人的声音。
他疑惑地撩起帘子，抬起头，不由得睁大眼睛——数不清的传单如雪花般从天空落下，不知何人下了如此的大手笔，放眼望去，这片传单的海洋竟然看不到尽头，仿佛笼罩了整个景龙城。
几乎所有人的手上都拿着传单，少年能看到那些人的脸上充满震惊和不可置信。
“师兄……”
小九刚想问季远山发生了什么事情，却看到他的手中也有一张传单，季远山注视着这份传单，神情怔然，久久没有回神。
在男孩的记忆中，他的五师兄一向游刃有余，不论发生任何事情，青年总是一副淡然平静的可靠模样，仿佛没有什么能够让他动容。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季远山呆住。
小九好奇地凑过去看纸上写的内容，这才看到，这是一张切磋大比的宣传传单。
一个月后，一个名为正清联盟的组织将会在灵犀仙州的三大武斗场举行切磋比试大会，届时会分为炼气场和筑基场，其中还细分了炼丹炼器等比试场所。
最重要的是，只要大比的参与者进行过一轮切磋，便有奖励可以拿，奖励的正是现在被世家牢牢把控的基础铸宝材料！
小九在奖励一栏里看到了没买成的黑玄铁，他大惊失色，赶紧继续向下看，没想到越往下看越震惊。
以往大比都只有前三名才有奖赏，而这个比试大会，几乎一轮一奖励，且输赢都有奖品，名额越是靠前，能得到的东西越多。
如果一个修士真的能从头赢到最后，所得的东西足够他接下来的二十年安心修炼了，而且前十名都有渡劫丹药，甚至还有各种法宝！
且这个比试大会并非是单独某地的，根据上面的说法，每个仙州排在前一百名的修士，将会聚集在一起进行终极精英赛，届时飞舟免费接送，且奖励翻倍。
最终排名靠前者，甚至可以有许愿得到某种法宝或丹药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就算参与的修士实力不济，只上场一轮就被淘汰，可他仍然能得到如今被世家炒价到数百上千灵石的基础材料，也足够解燃眉之急了。
这不是大比，根本就是有人在借大比做慈善啊！
这和白送有什么区别？！
小九来来回回将传单看了好几遍，他激动道，“师兄，这、这会是真的吗！”
整个城内人声鼎沸，所有修士都在议论此事，灵犀仙州的三大武斗场离这里都路途甚远，有心急的人甚至拿着传单便直径离城赶路去了。
世家商盟明显也听说了此事，世家修士急急忙忙地到处收缴传单，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没有人再买他们店铺的东西，入目之内的所有修士都在议论传单的真伪！
修士和世家之间本就有仇，在这个特殊的节点上，双方甚至直接动起手来，很快见了血，一时间仙城里更加混乱。
男孩攥着马车的门帘，有些怯怯地靠向师兄身边。
季远山却不为所动，仿佛没有感受到外面的混乱。
他注视着传单，久久没有说话。
过了半响，他道，“想要弄这个大比的人要么是个骗子，要不然……”
“不然是什么？”小九疑惑道。
“要不然，便是个疯子。”过了半响，季远山说，“若是真的，修仙界恐怕要翻天覆地了。”
…
“我们要去吗？万一是骗子该怎么办？”同样的问题在无数仙城内一次又一次响起。
“去！反正我要去，就算是假的，也不过耽误个把月赶路的时间，可若是真的，岂不白赚？”
“哪怕有点水分或者有条件也认了……走，我们一起去！”
几天之内，五大仙州的主要仙城纷纷下起传单雨，世家联盟毫无防备，在他们做出举措之前，仙州大比的事情已经随着风传了出去，再也捂不住。
不知有多少人到处询问，正清联盟是门派还是世家，正清联盟在哪儿，正清联盟真的如此阔绰吗？
最重要的是，如此大张旗鼓的宣传，届时参加大比的修士很可能会是数万人，正清联盟已经夸下海口，它做好为自己的大话兜底的准备了吗？
季远山注视着传单，他的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正清联盟……是正本清源之意？
有点意思。
“师兄师兄，我们要去参加吗？”小九问。
季远山回过神，他握起缰绳，笑道，“当然。有这样的热闹，自然要去看看。”
突然出现正清联盟，一己之力将整个修真界拽入混乱的漩涡。
原本平淡枯竭的修真界，犹如煮沸的热水一般翻腾起来，却引出了无人料想的成果。
传单宣传的大比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因为传单，修仙者和世家商盟之间摩擦越来越大。
过去世家会用连带法来扼制修士们的怒火，既一个修仙子弟与世家起了冲突，那他身后的整个宗门都会被拒绝，并且保证这些修仙者哪怕杀再多世家修士，也无法活着离开仙城。
在世家掌握资源，仙门不得不依靠世家的过去，这一套方法十分有效。
可是最近世家们忽然发现，之前的老几样震慑忽然失去了效果。
明明那个传单还不知道是不是噱头，可这些修仙者像是昏了头一样，不再为了自己和门派忍气吞声。
甚至有几个世家旗下的仙城爆发冲突后，整个城里互相不认识的修仙弟子竟然几乎全都加入了这场冲突！
纵然大部分仙城都配备了中高级的防御反击法宝，可习惯了仙门隐忍的世家修士没有预料到如此激烈的反抗。
整个仙城血流成河，双方都伤亡惨烈，活着的修士们毁掉了仙城的仓库和市集，世家卖的货物、甚至是世家公子小姐们华丽的车架，都被修士们缴械一空。
而后这些修仙者竟然没有离开仙城，而是不知又从哪里召来数千修士，将仙城占据了下来，并且将里面的世家的家眷当做人质，让世家商盟以昂贵的人头费赎人。
世家商盟里的几大家族气得仰倒，他们从未想过修仙者竟然会忽然反抗，并且还做事如此不‘修仙者’。
一向只有他们勒索别人，如今他们竟然被修仙者反过来讹钱。
真是活久见！
世家商盟被最近一连串的事情搞得一团糟，忙得要死，又要去寻找那个正清联盟的线索，又要去核实那个散财大比是否真实存在。
且就算存在的话，又要如何应对，要如何派人，这些都是很麻烦的事情。
世家商盟过去同舟共济，可这算是第一次出这么大的事情，几个世家各有心思，心没有那么齐，光是如何出人，便有得掰扯。
如今又出了修仙者占城为王，勒索他们的事情，商盟还得忙着商量要不要谈判、要不要真的给钱。
一时间，世家竟然陷入了极其被动的场面！
“真是岂有此理！”
开会的时候，几大家族的家主都怒骂不已，每个人都有些疲惫，最近半个月他们几乎都忙得连轴转。
“这些修士怎么忽然变性了，起争执的时候似乎是意外，可后来占据仙城等等事情，实在太井井有条了。”有家主蹙眉道，“难道仙门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联合起来了？”
“二大宗并不知情，且没有大量弟子出宗。”另一个人说，“没有这两大宗带头，仙门怎么可能有能力联盟。”
众人心事重重，又开始商议被修仙者扣下的几个世家家族，连那大比和正清联盟的事情也只能往后排。
世家人多，除了主家和血缘比较亲近的亲戚会住在本家之外，许多旁系都会住在不同的仙城里。
他们热爱联姻，如今用处便显出来了。在座的几位家主和那些被扣下的家族都有些关系。
就算心中没有感情，他们也必须要救人，因为商盟就是所有世家的利益纠缠在一起。
如果见死不救，都不用等仙门出手，世家自己就要起内讧了。
所以那些修士们敲诈勒索他们，他们还必须得接！
什么，强攻？不，普通的世家子弟都是废物，绝对打不过普通的修仙弟子。
如果召来世家供养的那几位金丹期和元婴期修士，倒是可以打下来，可动用这样实力的尊者，和与整个仙门开战没什么区别。
世家商盟平日嚣张，到了这种关键问题上，却会下意识选择退缩。
对世家而言，保持现状是最好的。
于是，世家商盟派了好几个人过去谈判，结果修仙者比他们更嚣张，价抬得极高，换算下来，一个世家子弟的人头价值五十万左右。
什么？讲价？我不听我不听，一口价，爱要不要。
商盟快被气死了，他们觉得修仙者一定不会伤害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便故意拖延。
结果某个散修当日便斩了一个平日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正巧这人是其中一个大世家的旁系。
没办法，世家只能灰溜溜筹集修仙者要的材料法宝，可一个人价值五十万也太贵了，滞留在现场里的世家人数数百，让他们拿上亿来交换，还不如让这些人入土为安。
又一次讲价之后，占据仙城的修士们终于松了口，表示世家觉得重要的人，可以用五十万来换，他们保证这些人质安安全全。
不那么重要的，折价甩卖啦，五万一个吧，但不保证会不会出一些小意外。
这话一传回世家商盟，各家顿时吵翻天了。
家主们被气得心脏病要犯了，过去的修仙者都是很老实很淳朴的，怎么会忽然变得这么、这么狡猾、这么阴险可恶！
费了一番功夫，世家商盟大出血，终于将这些人全都换了回去，留下的物资多得令人咋舌。
家主们冷哼，修士会挑拨世家关系，难道他们自己不会吗？
这么多物资送到修仙者手里，这些刚刚联合起来的修士们光是互相抢夺，就足够让他们的关系土崩瓦解！
世家却不知道，守城的修士们看到这些资源，不是激动，而是忍不住眼圈都红了。
若是这些资源不被世家垄断，那他们的同门有多少还活着。
修仙者们按照各自仙门所需，很内敛地拿取了小部分资源。
领头修士然后道，“剩下的给正清联盟送去吧，有正清在，一定会合理安排好这些东西。”
所有修士没有异议。
于是，世家以为会让修仙者们打翻天的‘赃款’，实际上被修士们安静地分走了两成之后，其余八成都顺利地抵达了正清联盟手中。
正清联盟，也便是虞容歌起的新组织，区别于仙盟，她更偏向将它塑造成后世的慈善基金会，并且以正清联盟的身份去联系更多外层的修士，最后促成仙城这一战。
如今各种盟友多了，虞容歌这个打头的宗主也不能像是之前那样潇洒了，还是不得不做一些工作。
听到从世家讹来的那笔物资到了，虞容歌大为欣慰，并且道，“统计好便投入大比吧，正好给后面的精英大比填补上。”
虞容歌不知道，她这般深明大义、不为金钱物质所动的伟岸身姿，久久地震撼了在座的宗主们。
他们心中感慨，虞宗主不愧是要改变修真界的女人，与这样伟大的人共事，实乃一大幸事！
第062章
虞容歌之前所想的果然没错, 修仙者们心中憋着的这口气实在太久了。
他们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契机，只要有人能点起一簇小小的火苗，便足以撩起整个修真界的熊熊大火。
她之前也想过, 自己以切磋大比的方式散财会不会遇到阻碍, 毕竟钱虽然重要，但不是万能的, 而想要撑起这么大规模的切磋比试, 要靠许多修士支撑。
要知道这么大的事情若放在世家商盟手里，肯定会出许多岔子，会有人想中饱私囊, 想占便宜，会对其中的指派挑三拣四, 会计算得失。
至于前期准备阶段时的空子更好钻了, 大比所需的材料丹药等会不会有人以次充好，或者发中间财等等，人心总是不可测的。
虞容歌当时也考虑到了这些，但她那时想的是走一步看一步，她相信只要大比举办成功, 一定会动摇修真界现有的格局。
那时所有的事情披露出来, 兢兢业业帮忙的仙门自然会得到应有的尊重，而在其中浑水摸鱼下黑手的仙门, 自然也会被人看不起。
结果虞容歌没有想到, 所有听说了她想要做的事情的仙门宗主们，都坚定而全力地支持她。
数十个仙门通力合作，竟然没有一个仙门混在其中为己牟利, 一个都没有！
虞容歌本来想按照之前接纳外宗干活时高出一点的价格去给合作宗门结账，这样她能多花点, 对方也能多得些。
结果仙宗都强烈拒绝，他们不需要这样的宽待，反过来甚至折价合作。
甚至许多宗门表示虞容歌就算不结算灵石，他们也愿意免费帮忙。
没办法，双方又各自掰扯了许久，最终敲定下，宗门都以很低廉的价格收费，天极宗每个季度送些粮食蔬菜，算是补助。
许多宗门都表示灵石都可以不收了，天极宗给点菜够忙活的弟子们吃饭就行了。
总而言之，参与计划的门派扩充了好几次，虞容歌本来担心的勾心斗角根本没有出现，所有修士团结一致，一切发展得都极其顺利。
忙活了快一年，大比终于要开始了，按照之前商议好的那样，各个宗门纷纷出动，赶向各仙州举行大比的地方，且尽量保证每个比武台都有金丹期修士镇守。
这也等于所有合作仙门的宗主长老都出动了，连苍舒离都被派去其中一个比武台，这才将将勉强够用。
苍舒离脑海里的那个小东西经过几次排查后，基本可以确认是世家商盟在假天地契中埋藏的暗雷。
极乐岛不止是用来拉拢各方权势的，这买卖赎人的契约，也是他们的后手之一。
可以想得到，平日商盟和那些人称兄道弟，可万一有天双方撕破脸，又或者到了世家危及的时刻，世家便可以倒出真相，以此作为挟制。
这东西藏得巧妙，可惜遇到的是苍舒离，还没有扎根的机会，就被他除去。
苍舒离没受到影响，但极乐岛以前的客人就不一定了。
虞容歌一想到有一天或许能看到双方狗咬狗，就十分期待。
话归正传，这些前往各地比斗场的修士们代表的不是自己的宗门，而是正清联盟。
所有修士都换上了正清联盟统一的白底蓝纹长袍，且以法宝面具遮住上半张脸。
这也是为了保护执行计划的修士们，纵然修士们都不畏惧危险，可虞容歌认为既然有办法能保护自己，为何不这样做呢？
在一切就绪之后，正清大比正式开始。
虞容歌未到现场，然而她能从万灵镜的使用人数猛增上看得出各个仙州的武斗场有多么火热。
为了这次计划，她特地新开辟了大比模块，所有报名参与的修士都要先升级万灵镜，才能得到参与身份。
各大仙州同时开始的时候，万灵镜后台的新增人数迅速刷新，不到一个时辰，便已经验过数万修士。
世家商盟并未出手捣乱，是因为他们本身不相信有人真会弄出这么大的阵仗，等到各大武斗场如火如荼地开始验人，便已经太晚了。
黑压压的修仙子弟聚集在一起，一眼望不到头。
这种声势带来的压迫让世家的人心生警觉。
几百年了，这是修仙弟子第一次聚集这么多人吧？
不过没什么可担心的，这么多人，该如何确认身份，再到组织比赛，都是让人头疼的大事。
就算这些穷酸的修仙弟子因为一点胡萝卜而被吊着起了心思，可只要看到他们寄予希望的正清联盟搞得一团糟，恐怕这股升起来的气又要卸了。
然而伪装成修仙弟子的世家人所期待的骚乱并未发生，甚至排队的队伍进入武斗场的速度也并不慢。
结果他随着其他修仙弟子来到武斗场最最外围的地界时，才发现有什么不对——
武斗场的结界被升起来了，这倒是可以理解，武斗场是从巅峰时期传下来的，它并非只有一个高台，而是占地面积很广，建筑设施齐全的古建筑。
以前修真界万道争锋，每个武斗场古建筑都能够容纳至少十万修士，包括解决这些修士的住宿、修炼等问题，可以想象这片面积有多大。
今日这个武斗场最多容纳了三、四万左右的修士，非常够用了。
也因为是修士们切磋的地方，所以武斗场建筑群都被建设得十分坚固耐用，也是唯一从巅峰时期传下来的建筑，却因不再有仙门斗法，而逐渐荒废。
只不过就算外表荒芜，这些武斗场的内部设施都是健全的，只需要用上品灵石作为能源，便可以启动结界。
穿过结界后，原本的大路被分割成了五条只能一人通过的通道，中间以符箓作为栏杆隔开，这样数万人涌过来的时候，自然而然被分化成了五队。
除此之外，每个通道上方不知用的什么法宝，悬浮着五面镜子，上面写着：第一通道排队人数xxxx，第二通道排队人数……
道路旁边还有喇叭不停地重复：“请道友们收好个人物品，谨防丢失，有序排队。为了以防世家弟子浑水摸鱼，请道友们擦亮双眼，不要与人起争执，不要上当受骗，遇到有人找茬，请立刻高声呼叫正清修士……”
还偶尔穿插着什么礼让一小步，素质文明一大步等等话语，初听很离奇，越听越洗脑！
卧底前来的世家弟子们人都傻了。
这是什么阵仗，他们也没见过啊！
本来想在队伍里挑事的世家子弟熄火了，他们原本想象的是几万修士黑压压挤成一片，那随便做些什么引起争乱是很容易的。
可是谁知道狡诈的正清联盟竟然把人分成了五队，且都是一个一个排队，搞事被发现的几率大大增加！
隔着符箓栏杆，他还看到另一边的队伍起了争执，那个被讹上的修士大怒，刚想打人，旁边的修仙弟子凑了过来。
“这家伙不会是世家卧底吧！传音都说了，挑事的都是世家的人！”
“是啊，我们修仙子弟恨不得这场大比顺利举行，只有心怀鬼胎者才会在这种时候着事吧！”
这么一说，刚开始头脑发热的修士也立刻冷静了下来，修仙者们抓着那个世家子弟大声嚷嚷，很快身着白衣蓝纹的正清修士赶来，不知用什么法宝扫了一下那人，而后开口。
“他不是修仙弟子，交给我们处理。”
“救命啊，救命啊，我是被冤枉的，正清联盟不是好人啊！”
那世家卧底还想挣扎，却直接被正清修士打晕带走了。
队伍重新恢复平静，修士们议论纷纷。
“正清的修士好厉害，好威风啊。”
“看他击昏那卧底的水平，怎么也是筑基中后期了吧？”
“真好，我也想如他们一般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竟然没有一个人跟着那世家的挑拨去怀疑正清联盟。
毕竟大家的眼睛都不是瞎的，能用财力打开武斗场结界，又将一切弄得井井有条，这场听起来匪夷所思的大比越来越让人信服了。
还留在队伍里的几个世家子弟都有些冒汗了，他们有的想离开，可一转身，后面无数修士的眼睛立刻望过来，像是有形的岩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都排到这里了，再离开太隐忍怀疑，实在不行他不搞事了，报个名就回去也行。
于是，世家子弟只能继续硬着头皮排队。
前方的速度很快，等到了世家子弟，他才发现队伍的前方平平无奇，每个通道的终点都摆着长桌和椅子，有正清修士坐在哪里，看上去很像面试。
“道友好，我需要看看你的玉牌。”蒙着面的正清修士很客气地说。
世家弟子在椅子上坐下，伸手将自己的玉牌拿给他。
玉牌算是阉/割版的基础万灵镜，每个修士都有，像是古代的通关文书，会记录一些基本的东西，但这种玉牌只有在主人手里时才能显示，世家弟子有些莫名，不知对方为何要自己的玉牌。
正清修士接过玉牌，因为被桌面挡住视线，世家弟子只看到他将手放到桌下，然后忽然变了脸色。
“这是世家卧底，抓住他！”
他话音落下，立刻从旁边冲出修士，用束仙绳绑住了世家卧底。
世家子弟整个人倒在地上，他冷汗直冒，立刻大声喊道，“你血口喷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修仙弟子，你为什么要难为我，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是修仙弟子？”
“正是！”
“那请问，这位道友过去接过几个任务啊？”
世家弟子一愣，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上来，那些所谓的任务自然有修仙者去送死，他们这些弟子哪怕没有少爷小姐生活那么优渥，也是吃喝不愁，有丹药法宝供应的。
正清修士冷笑道，“我们要资助修仙弟子，弄了这么大规模的比试，怎么可能丝毫不做准备，我验过了你的玉牌，你根本一个任务都没有接过，你算什么修仙弟子！”
他又道，“查这家伙都带了什么。”
很快，世家弟子挂在里衣中的储物戒指被打开，里面倒出来几个成色十分不错的法宝。
完了。
世家弟子面色土灰，被拎着领子抓走了。
到了后面几个世家卧底，他们干脆坦白了，“我们是世家不假，我们就好奇来一眼，难不成因为这点小事就对我们喊打喊杀？”
这话一说，其他来参与的修士们差点没控制住要打人。
世家弟子被纷纷抓走，风波暂时停歇。
然而除了世家，两大宗也派来了弟子查看。
他们也一样被拒之门外，用的理由还是同一个：没有任务记录。
两大宗因与世家常年暗中苟合，宗门条件比其他仙门高处一截，而且二宗还有私业资源，更不用弟子们去做那么危险的任务来赚钱。
镇魔派和天武宗的弟子们都自傲久了，忽然被人拒绝，面色都有一些不好看。
“我是镇魔派的弟子，难道你们也要说我是世家卧底不成？！”那弟子阴沉着脸问。
正清修士不卑不亢地回答，“二大宗是我们修真界之首，家大业大，从道友从未做过任务便能看得出来。可既然如此，又何必来抢夺贫寒宗门弟子的机会呢？”
那弟子听到前面还很得色，听到后半句，他脸色一变，“你！难道你们这破烂联盟还想和我们镇魔派公然敌对不成？！”
那修士道，“传单上已经写得很明白，此次大比是为了普通修仙弟子而创立，拒不接受大宗子弟。我们自己家做的饭没请你们，难道贵宗还要夺门而入非吃一口吗？既然看不上，又何必来讨食。”
能被到最前方的修士自然都是各个合作宗门里口才最好的，他这一番话把那镇魔宗的弟子说得面色涨红，旁边的修仙弟子们纷纷叫好。
什么众宗之首，他们已经忍耐这二大宗很久了！
对仙门有用的正事他们一个不做，平日却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如今还来这里撒泼，真是不知自己是几斤几两。
镇魔宗的弟子气得结结巴巴，“你、你们给我等着！”
而后竟然不顾这是修士聚集的地方，直接召唤飞行法宝。
二大宗派来的弟子修为也高一些，在修士之中差不多都在前列，有筑基巅峰期了。
驻守在殿内的金丹期宗主冷笑一声，隔着半个地界的距离，手指微抬，那弟子脚下的法宝立刻被撕碎。
拿来吧你！
他跌落地面，却忽然发现自己也被绳索束缚，竟然无法挣脱！
怎么回事？！
不等他惊慌失措，正清修士已经将他提溜了起来。
“你、你要对我做什么，在这么多人面前，难道你要谋害镇魔宗的弟子吗！”那弟子声色俱厉。
“道友误会了。”正清修士和颜悦色地说，“你进入结界的时候已经默认要维护比武台的规则，这是祖辈定下的。你毁坏比武台的东西，自然要赔偿。”
什么玩意，哪来的规矩，他毁坏什么了？
然后，镇魔宗弟子就听到那无处不在的传音喇叭广播：“毁坏公共财物等，将以情节轻重惩罚一百至两千灵石不等，并进行文明教育……”
这个传音在说什么鬼东西！弟子瞳孔震颤，他低下头，才看到是自己的法宝从天空坠落的时候，砸坏了一张桌子。
不等弟子再辩驳，他的眼前一黑，被蒙了头，也不知道谁下了闷脚踹了他屁股一下，然后他被拎着衣领在地面上滑行，一通左拐右拐，最终被扔进了一个房间里。
镇魔宗弟子像是毛毛虫一样在地面上扭动，过了好久，他终于挣扎着抬起头，才看到屋里已经有好几个人，看起来都是两大宗的弟子和那些世家卧底们，众人都眼神涣散。
这是怎么了？
很快，弟子的疑惑便被解答了。
原来那喇叭有一个是专门朝向屋里的，一直在说些他从没听过的话语。
什么素质文明你我他，修真界要靠大家；推进修真界文明涵养，提升修仙弟子个人素质；共建文明仙门，同创美好未来……
很快，传音开始铿锵有力地讲述该如何创建一个更美好的修真界。
“礼貌，是每一个修仙弟子都要做起的。它像是一阵清风，为修真界带来阵阵凉爽；又像是黑夜中最明亮的星辰，照亮你我前进的道路，曾几何时……”
镇魔派的弟子目光也越来越涣散。
修炼口诀仿佛已经离他远去，他的脑海里只留下了无数条文明标语顺口溜。
他是谁，他在哪儿，他要做什么？
第063章
尽管正清联盟举办的切磋大比并未取名, 可修士们基本都叫这次切磋为正清大比。
修真界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大规模活动了，参与正清大比的弟子们皆被自己所见到的一切震撼。
从入比武台验身开始，一切都井井有条, 修仙弟子们先前担忧的事情全被他们望之脑后, 迷迷糊糊便跟着正清联盟的步调走了。
验过身份后，他们的玉牌已经被升级为万灵镜, 只不过如今只能看到切磋大比的页面。
弟子们的玉牌上很快标明了他们的住宿信息, 且按照玉牌的导航到达指定地点。
按照流程，正清大比第一日为报名日，而后结界全方面开启, 禁制无关人员入内，只能里面的人出去, 不能外面的人进来。
而在各个比武场里, 设施一应俱全，修士们惊讶地发现，这里竟然和世家一样开了许多店铺，里面卖吃食衣物、基础材料等，且相比于外面加价的世家, 这里的价格都极其平价。
比如被世家加价到一千二百灵石左右的玄铁石, 这里只卖三百灵石。
虽然有些弟子曾经从自己师父的口中听说过，数千年前没有世家捣乱, 基础材料也不过二三百灵石的话, 可当这一切真的摆在他们的面前，还是令人震惊。
就算店铺是每人限量，不能多买的, 这份折扣也仍然让人红了眼眶。
有些修士急急地买来自己需要的炼剑材料，抱在怀里才终于有了些真实感。
这么多修仙者里, 并非没有那般蛮横恶劣的人，只是大比明日就要开始了，且只要参与一场就都有奖赏，没人想在这种时候被取消资格。
而在这般贫瘠的时代里，正清大比能弄得如此井然有序，又敢公然对付二大宗和世家弟子，本身便是一种实力震慑，更让摸不清正清底细的宵小选择老实做人。
另一边，虞容歌万灵镜疯狂吞噬储存在她后台的灵石，她终于松了口气，彻底相信万灵镜收费是为了自己升级了。
要协调导航这么多修仙弟子，万灵镜消耗了很大的能量，一口气将大比之前的几十万灵石吞了大半。
而升级万灵镜的修仙者也从大比前的五万余人，一举突破十六万。
也就是说，光是参与这次大比的人数就有十万多人。
虞容歌有些吃惊，她对修真界没什么概念，总以为能有个几万人就不错了。
而且也是因为虞容歌弄的这个大比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大比，不仅没有收参与费，更是仗义疏财，将奖赏拉到很高。
说是大比，更像是借由一个噱头，尽可能将贫寒的修仙者都吸引过来，再救济他们，所以才会吸引到这么多修仙弟子。
而且这十万人平摊到修真界五大仙州，平均一个州两万参与者，且这些人里筑基期的只能占到两成，大多数都是炼气期。
放在传统大比里，炼气期的修士基本没有切磋的机会。
综上所述，所以才会造成一个看似有些离谱的人数。
穆辞雪对她感慨道，“修真界鼎盛时期，一个大仙门便能收徒数万，连天极宗曾经也有过上万修士，如今这般也是人才凋零了，不只是你，大部分修士都很久没见过那么多人了。”
隔日，正清大比正式开始。
修真界一共有五大主要仙州，每个仙州都有二至三个比武台古建筑群，这些地界，都有三到五个不同大小和功能的切磋台。
先前加入的五万修士里，大部分修士都被宗门派去这些地方维护稳定了。
只是纵然他们做的准备充足，可不同仙州和比武台里，仍然出现了人数差异化，有些比武台只来了几千修士，有些地方却来了数万。
大大小小的试练台从早到晚地进行比试切磋，有一半人在第一轮便被淘汰，而且真的拿到了正清联盟在传单上承诺的低阶材料！
不是没有那种混不吝的家伙被淘汰后贪得无厌要生事，只是每个比武台都有金丹期宗主和许多筑基修士坐镇，很快将这些人逐出场外，并且上了万灵镜的黑名单。
此时此刻这些人还没意识到这个黑名单有多么的严重，因为他们一被赶出来，就被那些同为淘汰的修士们围住了！
“正清联盟慈悲为怀，如此大方分予我们材料，这是多么大的功德，竟然有你这般小人败坏我们修真者的骨气！”
修仙弟子们不是傻子，他们当然也意识到了，正清大比几乎没有给参与者设限，反而一轮游就能拿东西，正清举办这一次是足够让一个大世家或仙门赔本到倒闭的。
除了有人想要以此为借口救修士于水火，之外根本没有其他可能性。
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修士们看到这等贪得无厌之人，自然更是憎恨！
有同辈在为了仙门更好而努力，这些人帮不上忙也就罢了，竟然还从中浑水摸鱼为己牟利，真是脸都不要了。
那修士被胖揍得眼睛都睁不开，狡辩道，“是正清联盟自己愿意的，我得来奖赏合情合理，我有什么可感激的？又不是我求他们给的。”
这话一出，顿时更引起其他修仙者的火气！
顿时便有修士骂道，“无耻之徒，我今日便为仙门惩恶扬善！”
旁边有人道，“别在这里动手，脏了正清大比的出口。”
修仙界本就是弱肉强食的，只是许多贫寒修仙者会因都是仙门同僚而尽量不伤和气。
正清联盟为仙门修士们仗义疏财，本身便代表了它的天然立场，且因这次大比而被无限拔高。
如今这些宵小敢以一人单挑所有修士，也是活得不耐烦了。
于是这家伙被几个修士拎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野山里毁尸灭迹了，身上的东西也被搜刮干净。
就这样，虽然有些小小的波折，但正清大比还算顺畅地进展下去了。
可很快新问题便发生了，有些修仙者意识到正清之前许诺的奖赏竟然是真的，他们在切磋场上越发拼尽全力。
有许多修士差点就死在了台上。
正清联盟的喇叭这回不播放文明建设了，而是一个劲儿劝阻：“修道千万种，性命仅一条！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道友们要爱护生命，方能长久啊！”
筑基期的一个切磋台上，有个女修显然比对手略差一筹，她已经满身是血，却倔强不肯认输。
“道友，你这是何苦啊！”台下有人劝道，“你已经坚持过了三轮，奖赏已经不少了，将命搭在这里，好事也要变成坏事了。”
“并非是我贪得无厌，而是我师妹突破筑基时出了岔子，下一轮的奖励中有我寻觅已久的丹药。”那女修艰难道，“世家将丹药抬价到三千灵石，我等就算卖了全部家当也不够，好不容易遇到了这个希望，我又怎能放弃？”
她这话一出，众人都有些唏嘘。
谁的师门中没出过这档子事呢，许多同门不该死，却死了。
也有说，“可是胜负已定，你确实赢不过对面道友，结局不过是死在台上，又或者被她放水晋级，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女修神情惨白，她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不甘心而已。过了一会，她还是摇摇晃晃地走下切磋场，血顺着滴落一地。
赢得此局的女修有些不忍，她走上前道，“这样吧，等到我拿到下场奖励，便与你交换丹药如何？你用你赢得的东西来换，正巧我不需要丹药，却需要更多材料。”
听到这话，输了切磋的女修眼里顿时有了光彩，连连道谢。二人都受了些伤，便互相搀扶着去正清大比场地里的医馆上药去了。
这样的事情在许多场地里都有发生，并且很快从正清修士那里上报。
从大比检验身份开始，虞容歌不得不和每日上班，事情报到她这里，有人问，“盟主，需要对大比里的交易进行扼制吗？”
虞容歌现在身上挂着仙盟的临时盟主和正清联盟的盟主，从很早之前就被人换了称呼了。
众所周知，盟主大人是个体弱多病的病号，她此时正靠在铺软的椅子上喝果茶。
听到他人的提问，她眼睛都没抬，“不管。”
“可是……”下面的修士忍不住问，“有些交换是良性的，可万一有人借机敲诈欺骗其他修士的东西该怎么办？”
如今合作宗门的宗主长老们大多都出去镇守各地大比了，留在总部的除了几位年纪较大的宗门长老之外，便是各个宗门的青年才俊。
其实许多邪修也想着来浑水摸鱼，然而没有一个活着出现在众人面前，正是因为不仅场地里有金丹期修士坐镇，还有的宗主长老隐匿在场地外，盯着有没有不长眼的东西。
不只是邪修无法靠近，连世家和两大宗派来的高手察觉到附近不止一个金丹期之后，便都默默撤去了。
小修士之间可以互相打杀，可金丹期强者一旦动手，便不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各方势力不会撕破脸。
宗主们都驻守在外，留在虞容歌身边的都是各个门派精英弟子，许多宗主抱着的是让这些小崽子们和虞容歌学习的想法。
许多弟子修炼都修傻了，一点城府都没有。
正好他们虞盟主既胸怀大志，心系苍生的同时，又十分的聪明狡诈……不是，聪明机灵，一向都是一点亏不吃的。
让弟子们和她好好学学为人处世，只有好处。
如今，对上这些精英弟子们善良担忧的神情，虞容歌理所当然道，“我是救人不假，可我又不是他们亲妈。”
几个在旁默默吃瓜喝茶的老修士们差点喷了，这话怎么这么粗鄙呢！
她说，“我确实希望多帮一些人，可至于他们能不能守住财，亦或者浪费、丢掉、被人骗走、还是送给世家，都与我无关。”
虞容歌真的认为自己不算是个好人，她虽然愿意用更值得的方式消耗自己的灵石，其中救人也包括在内。
可是她不会负责做慈善散财之外更多的事情，就算会有一部分修士远离正清的保护范围后被杀，她也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有弟子求知地问道，“盟主不会在意自己的心血被荒废吗？”
也有人说，“如果不解决好善后，会不会反倒有修士埋怨我们呢。”
“既然宝物已经转赠给他人，便与我没有关系，我自然不会在意。”虞容歌说，“至于他人是心怀感恩，还是埋怨生恨，又与我何干？”
花钱满足的是她自己，虞容歌确实从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
“好啊，如此洒脱的心性，才能成就大事。”旁边的老修士捋着胡子笑呵呵道，“盟主虽然年纪轻轻，倒是有种勘破虚妄的开阔之意。”
虞容歌轻轻一笑，刚刚那番有些冷静疏离的话语，又被她的笑容染上温度。
许多宗门的精英弟子都不由得垂下目光，耳根不知不觉红了。
盟主不仅年轻美丽，却胸怀大志，更有一种能够镇住大场面的从容不迫。她笑的时候总是很温柔，可偶尔的话语和侧颜，又显得有些疏冷。
在众多年轻弟子眼里，虞盟主总是如此神秘，却让人移不开目光。
虞容歌则是开始放空自己，她心中啪啪打着小算盘，为了这次修真界级别的超大规模大比，她特地划出了两亿灵石，不过还没花完。
果然慈善才是最花钱的！
五百亿已经花了两个亿，这样想想也不是很难嘛。
虽然大比正在举行，她却已经开始谋划下一个花钱计划了。
弄个水滴……不是，修士筹，扔进去一个亿应该没毛病吧？
有搞头，很有搞头！
下午，体力透支的虞容歌完成了今日上班两个时辰的壮举，赶紧回屋子里休息了。
在她品味甜甜下午茶的时候，万灵镜开始暗中作妖。
今日被初次切磋淘汰的五万余修士刚刚回到宗门，亦或者还在路上，忽然传来了升级提示。
花五灵石升级到万灵域？
那是什么东西？
许多修士出于好奇和信任正清联盟，将信将疑地按照教程拿出五块灵石，默念了一段口诀，灵石便化为能量被万灵镜吸收了。
那些不愿意交钱的，万灵镜也给他们升了级，只不过后台是负五灵石。
由此，众多修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有些人连路都不赶了，原地坐下便开始摆弄起万灵镜。
万灵镜上不仅有物品交易，打工交易，还有论坛，上面已经有许多修士在聊今日的大比了。
看起来大家都一样震惊，论坛的帖子刷新的很快，没付钱的修士也想回复，结果发现自己未认证。
不就是灵石吗，拿去，都拿去！
万灵镜上热火朝天，虞容歌听到提示音，打开看了眼后台不断滚动的灵石，无动于衷地放了回去。
不就是法宝自己给自己赚钱升级嘛，老祖宗的东西就是智能。
无所谓，优势在她！
第064章
万灵镜上一举突破十六万人数之后, 又给那些新加入的弟子们打开权限，让他们回去给好友或师门的其他人升级。
到了这一步，万灵镜算是毫不遮掩地在整个修真界全面上线了。
修士们很快发现了万灵镜的好处, 大部分修仙者刚刚得到了正清联盟的馈赠, 有的在万灵镜上互相交换彼此所需，有些则寻到了合适的炼器师。
只是年轻一点的修仙弟子还有些懵懂, 他们的师父则是来回翻弄着万灵镜, 透出他们不理解的激动。
“这东西是宝贝啊，有了这个东西，世家的横跨在修真界的壁垒便被打破了！”
“有了它, 修仙者便可以联合在一起……”
甚至有些持观望态度没有参与大比的修士看到了万灵镜，心中都忍不住升起一个念头——难道正清联盟所求的, 其实是更多人使用万灵镜？
先是以大比救济众多修士, 又是用万灵镜团结众人……许多修仙者想通其中关窍，不由肃然起敬。
啪——！
世家商盟里，有家主摔了东西，他怒道，“正清联盟果然不怀好意！”
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家主们此时此刻的心情, 那大概是‘竟然他爹的来真的？！’
世家不相信仙门中会忽然蹦出一个有能力举办如此规模大比的势力, 尤其是他们的人从各个仙州的比武台外面大概统计了人数，心便放回肚子里了。
也只有修真界巅峰期时有能力举办数万人的大比, 放在如今, 只会生出祸端。
家主们派出的卧底都没有消息传来，他们也没有着急，在他们眼里, 正清联盟不知天高地厚，恐怕骚乱很快就会传来。
没想到, 各个地区的切磋大比井然有序，离开的弟子们也都笑容满面。
他们抓了其中几个人，才发现正清联盟不仅真的给了说好的奖赏，更是弄出了什么万灵镜出来！
看着那修士手里的万灵镜，家主们彻骨生寒。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怎么可能？！
而且从万灵镜上的火热程度来看，这绝对不是一个小范围使用的联络法宝。
想到万灵镜，又想到那聚集了数万人的大比……
世家真的慌了！
如果到了这一步，他们还察觉不到正清来势汹汹，便是傻子了。
不行，必须得进行干涉！
然而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所有家主面前，他们要如何才能进行有效扼制呢？
如果这是一宗所为，很简单，倾其所有扼杀对方就行了。
可在他们没留神的情况下，万灵镜已经在数万修士之间流通，他们不可能将几万修士斩尽杀绝。
唯一的办法便是查正清联盟，可是大比期间结界封锁，等到大比结束再去调查这些人，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而且家主们很清楚，大比在五个仙州同时举行，每个地点都井井有条，要投入的心力和人力可想而知，只说明正清联盟不只是一个宗门，很可能是许多仙宗联合。
就算到时候查出来，他们又要怎么办？正清联盟刚刚救济过修士，与正清的诸多宗门开战，也等同于和整个仙门开战了。
如果世家和仙门之战一旦开始，那些原本对正清联盟观望的仙门，反倒会同仇敌忾，出来共同对付世家。
显而易见的是，世家想要压制仙门，却并不想真的引起战火，战乱只会影响世家商盟的利益和稳定。
可以说正清联盟这突然一击打得实在是好，硬生生将世家逼入了进退两难的位置！
想反击，无处下手，且很可能引起战乱。
不反击，难道要看着被压制数百年的仙门重新活过来，等着仙门反过来打他们吗？
世家商盟里一片兵荒马乱，每个家主的想法都各不相同，互相说服不了对方，再也不见曾经和气生财的样子。
世家一出乱子，反而又给了仙门时间。
大比按部就班地举行，并且逐渐大浪淘沙地显现出许多夺人目光的身影。
虞容歌翻看着手中的卷宗，各个比武场比较亮眼的人物信息皆在上面。
虞容歌将大比设定为炼气场和筑基场，一个是考虑到低魔时期，恐怕炼气期修士才是占多数，另一个是想过，如果原著里那些大大小小的角色倘若如今还是低谷期，便可以用大比的方式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不比一个一个找人去救容易多了。
没想到，还真有不少原著角色的名字出现了。
现在还不是见他们的时候，对于这方面，仙盟已经讨论过了。
其实大比到了如今这一步，并不仅仅是为了做慈善，它本身甚至都没那么重要了，而从大比延伸出的其他事情，反而比它的分量更重。
除了让万灵镜尽可能地流通、以及借此机会组建联盟之外，筛出人才也是很重要的事情。
如炼器、炼丹这样旁支的技术型人才，本身过来参加大比的修士也才两千修士左右，且大部分修士水平参差不齐，甚至有很多刚学几年便来参与切磋的，就为了一轮游后拿点材料回去。
在这两千人中淘来淘去，大概有五百个左右的修士还算是有点真才实学。
技术型人才必须得笼络啊。
这也是大比带来的好处之一，世家起初瞧不上的‘噱头’，实则却是仙门联合的最好契机。
因为世家的犹豫不决，正清大比进行得十分顺利，数日后，五大仙州的前一百名都选出来了。
因为炼气和筑基是分开比的，再加上炼器炼丹的分区，加起来一千五百的修士，晋级决赛。
万灵镜的头版头条报道了这件事，并且宣布一千五百名修士将会聚集灵犀仙州的主武场，进行终极精英赛。
而且和之前封闭式大比不同，终极大比是对外开放的，甚至还有开幕会，正清联盟欢迎大家前往观看。
灵犀仙州之外的修士们望洋兴叹，横跨仙州的飞行法宝并非人人都能负担得起，世家之前更是有意抬高飞行法宝的价格，更别想着有什么方便的官方飞舟了，就是为了将修士以仙州为切割，不让仙门彼此联系。
大仙门倒是有飞舟，世家也管不着，可没有门路的中小门派修士却举步维艰。
其他仙州的修士们正有些遗憾，便看到论坛上刷新很多帖子，有的修士拍着胸脯表示他就是灵犀仙州的，到时候会实时更新情况。
也有的修士想招些路搭子一起筹钱租一个。
可是从谁哪里租，世家？想想就恶心，反而没有多少修士应声。
就在这时，许多仙宗的弟子出面表示，自己门派的仙州愿意多带一些人，有需要的可以报名。
这还是万灵镜在各地上线后，第一次有仙门公开表示和正清联盟站在一起。
由于自己无法注册，只好抓来仙门弟子窥屏的世家家主们立刻振作起来，想从中分辨有没有正清马甲下的门派。
结果他们很快发现这条路走不通，因为响应的仙门实在是太多了！
那些拥有飞舟的中大门派虽然不如二大宗声势浩大，但也不是吃素的。如果世家从响应的仙门里找正清联盟，那和直接与整个仙门掀起战乱也没什么区别了。
“我们必须得下定决心了！”主战的李家主沉声道，“你们难道看不出正清联盟的野心吗？他们弄大比是假，凝结联合才是真！一步退，步步退，难道要等到仙门准备好了主动找我们麻烦吗？”
“也不一定会那么糟糕吧。”王家主却反驳道，“实在不行，我们便退让一些，反正这些年便宜占够了，如果能井水不犯河水，对我们也有好处的。”
也有中间派两头劝，“我们再商量商量。”
这时便能看出利益结盟的缺点了，各个世家利益不统一，比如李家是以修剑闻名的，他们家族赚钱不行，但弟子平均水平还不错。
如果能打起来，那么世家的老大想必要换他们这些家族来做了。
也有些家族主业是做生意，过去那些年，修仙弟子不得不捏着鼻子被他们剥削，其中利益太大了，这些家主宁愿退步，也不想真打起来。
“商量个屁！我看你们是被灵石糊住眼睛了！”那李家主怒骂道，“你们想退一步海阔天空，仙门愿意吗？人家自己尝到了好处，有了联合的机会，有几个不想报仇？”
“李兄，我知道你着急，可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大家都这么些年的兄弟了……”
李家主冷笑道，“我没有你们这样的兄弟！真是好日子过久了，忘记以前世家是如何在仙门脚下苟延残喘了！”
又一次会议不欢而散，这也是世家商盟核心的几位家主最近每次开会的真实写照。
李家主离开的步伐都带着怒火，他的心却越发低沉。
纵然一切还未开始，可他已经有了一种世家商盟大厦将倾的危险感。
世家之所以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世家祖上不甘愿永远低仙门一头的祖宗们心怀热血，数代人步步为营，卧薪尝胆，方才终于全方面压制住仙门。
然而几代过去，这种血性已经没了，已经逐渐腐朽在穷奢极侈之中。
接下来几次会议当中，以李家主为首的几个主战派世家据理力争，可不论是他们提议的暗害运载修仙子弟前往大比现场的飞舟，还是在正清大比当日动手等建议，被无数次商议，却拿不出一个决定。
世家家主心知肚明，正清联盟之所以如此嚣张，也是因为它已经占据了仙门势力中的高地，且将众多仙门的利益拉到一起。
如果世家动手，将会是不可避免的大战。
这个决策的压力太大了，如果按兵不动，还能保持现有的局面，如果决定插手，一切都没有挽回的机会，整个世家未来或许便系在他们身上。
又一次散会，李家主已经身心俱疲，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这些老油条的家主好友们在打太极。
大家都推三阻四，察言观色，没有人愿意做拍板的那个。只有这样，才不用担责。
世家一向圆滑，甚至有些人已经开始畅想，大不了各过个的，再过个几十年，仇恨也磨没了，他们少赚点，也不吃亏嘛。
结果就在商盟来回推诿的时候，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
“你说什么，天北仙州的灵矿线被人抢了？！”
家主们震惊地站起身。
“是的，不仅如此，清辰宝库那边似乎也被攻击了！”来报告的管事满头大汗，“现在到处乱成一团，还请大人们拿个主意……”
清辰宝库是世家用来储存普通武器法宝的仓库，被放置于最南仙州的其中一个仙城中心，此城还有金丹修士镇守，如今却已经失联了！
而天北仙州则是在最北，仙州里的几大灵矿都被世家长期霸占，每个季度运输输送一次，也有金丹期修士坐镇，且被世家精心布置的阵法结界所护。
结果抢劫的那些修士根本没想着进矿，而是直接把运输的仙车给截了。
“怎么可能！”有家主下意识道，“运输仙车皆有金丹级阵法相互，哪怕元婴期修士来了也不可能短时间内破除，怎么会如此容易被人抢了！”
那主管擦着汗，“结界确实没打开，对方狡猾得很，直接将车都给劫走了，什么都没剩下。”
世家家主们都有些失语，那些运输灵矿的仙车是世家不知道花多少年才终于铺设完成的，由傀儡运输，不仅车上有阵法，如果中途偏移方向，更会直接引起自爆。
对方是怎么做到毫发无损把矿车劫走的？？
没过一会儿，又有管事冲进来，家主们脸色都已经麻木了。
“又怎么了？”
这回好了，南北出完事，东西两个仙州也出了事，同样也是差不多的桥段，毫无防备、也没想过会有人突然发难的世家弟子们晕头转向便被劫了。
而且从出手来看，抢劫的修士绝对有金丹期！
“不可能，怎么会有这么多金丹修士忽然发难，谁有能力将他们组织在一起？！”有家主不可置信。
而且对方手段阴险狡诈，一点都不光明磊落，家主们确认好多次，能不能认清对方是邪修还是仙门修士。
结果发现手下修士们都晕头转向，完全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蒙了。
这下可好，也不用想着要不要对付正清联盟了，他们自己地盘就到处着火。
再粗算一下损失……能心疼得他们犯心脏病.
是谁，到底是谁！
怎么会有人如此阴险狡诈！
修仙界的另一边，仙盟以及正清联盟的总部主殿里，修士们投向虞容歌的目光都充满敬佩。
他们亲眼看到虞容歌为了让他们已经有金丹期的师父师叔们，去参与抢劫、呸，劫富济贫活动，并且在师父们拒绝的时候，她眼含热泪，说出‘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让师父们开始动摇。
虞容歌又趁热打铁，真诚地说，“我们受一些委屈与非议，却能得到实打实的好处，能够救更多晚辈，难道不是一件大功德吗？”
先不论她暗中给自己涨辈分的事情，修士们听了她一席话，都觉得热血沸腾，连师父师叔们竟然都答应了她。
老天爷，他们那古板的师父真的去抢劫啦！！
甚至有几个寿元将近、颤颤巍巍的老修士敲着拐杖，也想要参与抢劫活动，好燃烧自己的余热，被劝了好久才安抚住。
从那之后，各宗精英弟子们望向虞容歌的目光崇拜中带着些许敬畏。
怪不得虞盟主能当盟主，她、她真是个人才啊……
初代仙盟在虞容歌的带领下显得有些奇奇怪怪。
谁能想到仙盟办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抢劫、咳，劫富济贫呢？连梁掌门为首的神药峰几位长老都出动了！
还别说，医修平时看起来和和气气的，和人斗起法来是一点不虚啊。
虞容歌觉得这也不能全怪她，主要是各宗宗主长老们刚刚镇守各大比武场数日，然而他们不仅不疲累，反而因为自己出了一份力而倍感骄傲。
她一看，这么好的士气和机会浪费了多可惜，还不如去牵扯转移世家的注意力，让第一届正清大比有圆满的结束。
至于抢劫，这不是来都来了嘛……
下午休息的时候，虞容歌打了个喷嚏，身上立刻多了件毯子。
沈泽送她回住处，顺便歇了口气，一会儿他还要回联盟继续上班，随时等候从各处传来新消息。
“肯定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虞容歌哼哼着，“我猜一定有人恨死我了。”
“怎么会呢。”沈泽顺手将她一会儿要吃的药膳摆出来，安抚道，“你这样好，大家喜欢你都来不及呢。”
等到他连勺子都递过来了，虞容歌这才赖赖唧唧地凑过来吃饭。
旁边的自己弟子对这个场面已经熟视无睹了。
他们原本那嘴严心慈的大师兄，偏偏遇到了宗主这个克星。
虞容歌经常犯戏精，她明明自己也不在意那些事情，但非得要说出来，让沈泽夸她才满意。
没办法，谁让她的副宗主实在太可靠，情绪太稳定了。
她这样的人一向是给点阳光就灿烂，遇到沈泽这种外冷内柔、包容性特别强的君子，虞容歌便更是忍不住为非作歹，她最喜欢踩着人家底线蹦迪，就想看看能不能将沈泽的其他样子欺负出来。
最少从天极宗弟子们的角度来看，呃……大师兄他还算是游刃有余，面对宗主时的底线也一退再退。
看起来双方都对这种交流方式还蛮乐在其中的？
这很难评。
第065章
虞容歌是那种不能老实太久的性子, 按部就班绝对是她的反义词。
每当她安安稳稳地做一段时间好人，就得发点小疯犒劳自己。
沈泽也深知这一点，所以为了避免她忽然搞个大事, 虞容歌怂恿众宗掌门和长老去打劫世家这种事情, 实在是算不上什么了。
他甚至觉得仙门有虞容歌这个天马行空、屡出奇招的人存在是件好事，有时候面对流氓, 就得比对方更混蛋。
如今世家想必已经被打懵圈了, 沈泽和虞容歌早就料定世家不敢随意掀起大战，那为什么仙门不能用同样的手段步步逼迫呢？
“你说世家能忍到多久？”虞容歌摸摸下巴，兴致勃勃, “要不要再加点料刺激刺激他们。”
旁边休息的天极宗弟子手一抖，恍惚地想, 原来把各宗德高望重的宗主掌门忽悠去抢劫, 还不算刺激的吗？
“也不着急这一时。”沈泽提醒道，“难道你不想见见从大比里脱颖而出的那些修士吗？”
虞容歌当然很期待，炼气期的前十，筑基期的前十，炼器炼丹分区的前十, 在核实过身份后会被请来仙盟吃一顿庆功宴。
而四个区域的第一名修士都可以提一个要求, 只要是比较务实的求钱求丹或者求法宝，都会得到满足。
别小瞧炼气期的前十名, 能走到最后, 这些人只能是炼气巅峰期，距离筑基只有一步之遥。
而且这十名，可是在数万炼气期修士中杀出来的！不论是运气实力还是天赋, 他们三个里面绝对占两个。
虞容歌认为这四十人里，绝对有大半都是原著角色。
甚至畅想一点, 这些人里，很有几率成为未来修真界的中流砥柱。
这种人才，不资助一波说不过去吧。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这些人了！
看着宗主就这样被沈泽不声不响地转移了注意力，忘记了自己想搞事的想法，弟子们看向大师兄的目光都肃然起敬。
世家也的确被逼入了一个不上不下的境地，纵然他们之间也有主战派，可更多家族并不想与仙门真的打起来。
说句难听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仙门弟子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与其窝窝囊囊地死去，他们宁可和世家撕一个头破血流。
可是世家拥有的太多了，退一步也不过是损失一点不伤根本的利益而已，但若是开打，轻则伤筋动骨，重则再次失去制衡修真界的力量。
更何况世家为了安全和利益，全都聚众居住，不是在仙城里便是在各自家族镇子，修仙者想找麻烦那是一找一个准。
而他们要如何反击？杀了一个仙门，还有无数仙门，各个盯着你！
商盟家主们后悔不已，他们没想到正清联盟是玩真的，只不过是想观望一下而已，结果一步慢步步慢。
先是笼络人心的十万大比，再是可以即使联系将所有修士串连在一起的万灵镜，仅仅是这两项措施，便直接让世家陷入尴尬被动的局面。
这里毕竟是修真界，实力至上。
没有了那些肮脏下作切割独立各个仙门的手段，世家便失去了最大的优势。
这也正是虞容歌最初想做的事情：将世家笼罩的天罗地网撕出一道缝隙，自有无数修仙者借机反攻。
终极精英大比举办得也很成功，几乎有数万修士赶来参与围观了大比开幕。
到了这一步，一切都是阳谋，世家和二大宗的人有没有派人来潜伏，已经不重要了。
比武场的广场站满了修士，他们都有些好奇万灵镜上所说的开幕式是什么。
虞容歌到不是不想弄的花活，可正清大比第一次亮相，还是简单淳朴点好。
于是，众人便看到正中心的切磋台走上的六位中年修士，有些修仙弟子从他们身上的宗门衣袍猜测出他们的身份。
“那位不是太虚宗的马宗主吗？”
“还有那位，好像也是排名前十的大宗宗主……”
他们便是和虞容歌合作的其中几个宗主。
这也是众人商议过的结果，他们决定不浪费这次整个修真界都聚焦的机会，选择让如今宗门最大、地位较高的六位宗主作为代表。
甚至有两位才刚抢劫归来，换个衣服就上场了。
虞容歌美其名曰：“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应该上台，这样才能更洗清嫌疑！”
她又说，“而且几位道友真应该亲自看看那些年轻的面庞，你们行的善事，能救这里面多少晚辈啊。”
虞容歌这样一搞，还真让宗主们上去了。
果然，看到台下那些无数年轻的面容，原本还有点因为自己行事不正大光明而感到别扭的宗主，也慢慢放下了心结。
六位宗主自报身份后，勉励了在场的修仙弟子们，并且宣布一个重磅消息——仙盟已经组建，并且如今加盟的门派，已有数十个之多。
这个消息一出，全场震撼，而后引起了山呼海啸的欢呼声。
夹杂在修士之间的世家卧底和二宗都傻眼了。
这还不算结束，因为宗主们明确点了某些人的名字。
“世家商盟欺人太甚！”马宗主高昂地说道，“多少修仙弟子因世家而死，他们的命运不应该如此。此仇不报，天理难容！”
“此仇不报，天理难容！”全场数万修士一齐高呼，震得大地都在震颤。
另一个宗主接着话开口道，“诸位道友想必也发现了，仙盟里并没有镇魔派和天武宗的身影，因为此二宗德不配位，早就不配充当仙宗领袖的位置。”
“过去不是没有宗门尝试过联合，最后都不了了之，其中的原因便在于二大宗的从中作梗，横加阻挠！”那个宗主道，“我们掌握了二大宗和世家暗中来往的证据，正是因为和世家做了交易，所以它们才如此行事，不希望仙盟建立。”
这番话顿时又引起骚乱，可几乎没有反对的修士。除去和二大宗不熟悉的中立修士，其余但凡和其二宗弟子有过照面的，几乎都对二宗没什么好印象。
隐藏在众人之间的世家和二宗弟子冷汗都流下来了，他们都没想到举办大比的这几个宗门如此大胆。
先前二大宗和世家私底下商谈的时候，都觉得情况没那么危机。
忽然蹦出个联盟要弄大比？大言不惭！观望一下。
还真弄成了大比？！想必这些幕后宗门会销声匿迹一段时间，免得被人盯上。
结果世家各地失火，如今这些宗主竟然毫不畏惧，不仅在数万修士面前露面，更是宣布成立仙盟、打压二大宗，还向世家宣战。
就以仙盟如今的人心，别说坏事是二大宗做的，就算二宗是无辜的，经此一遭，他们也算是被彻底排除在外了。
二大宗想为自己辩驳，可问题来了，万灵镜禁制二宗和世家登录，就算他们买通其他修士在万灵镜上为自己说话……
“直接除去他们的发言？”其他精英弟子好奇地问。
虞容歌微微一笑。
删除发言显得多一言堂啊，她不仅不删，还会推广一下，自然有更多修仙弟子过来骂他们。
谁让二宗跋扈惯了，弟子们都用鼻孔看人，得罪的修士太多了。
二宗不发声还好，毕竟十几万修士，大部分都只是听说，没接触过他们，也没什么特别的感情。
这回好了，每个修士一上万灵镜，总能看到二宗簇拥者的帖子在论坛上挂着，里面都是骂他们和科普二宗平日所为的。
两大宗的宗主气得要吐血，谁都没想到，他们宗门的威信会以这种有些可笑的方式流逝。
这种舆论控制的降维打击，这个年代的修仙者怎么可能见识过。
当然，见识过二宗跌下神坛全过程的几个核心宗主如今叫好，未来说不定会开始忌惮怀疑虞容歌，这也算是人之常情，谁见到这般杀人不用刀的方式不会觉得胆颤呢。
只不过如今大家都有共同的敌人，而虞容歌的威望也空前高涨，这些负面的东西还未浮出水面。
虞容歌对此的解决办法很简单，请这些最重要的核心宗主来了趟天极宗，让他们见了穆辞雪。
看到了吗，这么大一个龙祖宗，我们家的，万灵镜她给的，以后她监督，就问你服不服。
宗主们自然五体投地的服啊！
要知道从过去巅峰期遗留下来的一个破碗都能被当做宝贝供着，更何况是那个年代的强者本人呢？
而且这位强者还是一条龙啊！
修真界巅峰期的祖宗、洞虚强者、只能在记载中窥见的仙兽白龙。
正面buff拉满了。
自然，穆辞雪如今只有元婴期这件事没有透露出去，作为洞虚强者，她本人曾经的记录是可以在各宗古书的角落里翻到的。
宗主们一到天极宗，就被龙大佬扔幻境里磋磨了一顿，顺便用问心境考量了一下，等出来的时候，他们各个都汗流浃背。
面见穆辞雪时，也都恭恭敬敬地给这位和自己宗门祖宗同个年代的大佬行了大礼。
穆辞雪的金眸淡淡扫来，无形给人山般的压力。
她简短地勉励了几句，便请人送客了。
宗主们自然没有什么怨言，他们擦着汗，抱怨道，“虞盟主，你不够意思啊，这么大的事情，如今才告诉我们。”
这似乎也解答了虞容歌的神秘之处。
怪不得她有那么多灵石，因为人家有龙祖宗。怪不得她有万灵镜，因为龙祖宗。
一切都找到了答案，宗主们望向虞容歌的目光欲言又止。
有龙祖宗做靠山，她自己本身又如此有能力，简直就是天选仙门领袖啊！
什么，她只要炼气期？过去宗主们也觉得一个修士最重要的是修为，可如今却不是这样认为了。
有实力的修士到处都是，可整个修真界却只有一个虞容歌。
而且她不仅聪明，还懂分寸，怕未来起争执，提前将自己的底细给大家看。这样全心全意为仙盟的人真是太珍贵了。
感受到众人投来的目光越来越敬佩，虞容歌的脑袋上逐渐冒出一个问号。
她只是嫌麻烦，想未雨绸缪，免得以后被人烦，怎么他们的目光都变了？
如今已经上班了，加班是不可能的，永远不可能。
在大比开幕式亮相这件事情也是虞容歌提议的，包括直接宣战和挑明阴谋，掀翻对方的桌子，也是她起的头。
虞容歌喜欢干净利落，剑走偏锋，偏偏宗主们也都极其锐意，还真将这些事办成了。
而在登台人选上，也是虞容歌让其中最大、付出心血最多的几个宗门宗主上场，一句都没提自己。
宗主们也对她的敬佩越来越深，如今建设起的一切都因虞容歌的坚持和付出，可是她自己却从不图谋什么，连理应属于她的荣誉都不在乎，却惦念着其他人。
怎么会有如此伟大的人呢！
宗主们同意了虞容歌的建议，因为他们认为虞容歌和天极宗太重要了，如今不是让她出现的最好时机。
第一次露面的宗门必定会被盯上，这样危险的事情，不能让天极宗承担。
相比于其他宗门，它那么弱小，可它又如此紧要。
宗主们的心里憋着一口气，他们想要世家倒台，还给修真界海晏河清，到那时候，他们要让整个修真界看到本该属于虞容歌和天极宗的荣光！
但其实，虞容歌不想上的原因很简单，她甚至没有想那么多。
她不是不会煽动人，而是想想就有些尴尬。
她总觉得自己做这些事情有私心，她其实没有那么爱仙门，只是因为她想花钱而已，可是如今众人将她越放越高。
数百年过去了，仙门修士好不容易终于因为一场盛会聚集在一起。
在这个比武场上，将要宣布的事情是数代修仙者所期待的联合与反击，而在之后，许多修士的性命会断送在与世家的斗争当中。
在这样重要的场合，虞容歌希望不论台上还是台下都是纯粹真挚的，只属于真心为修真界的修仙者们，而不是她。
苍舒离将整个世界当做一盘游戏，虞容歌没到他那种地步，却也一直对这个书中的世界感到疏离。
或许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来路与归处，她总是旁观这个世界，却下意识抗拒加入。
可是书中描写过的、没写过的人都逐渐有了真实的生命，像是从石头缝之中顶出的小草，没有按部就班地生长在它该在的地方，却如此蓬勃坚韧，让人移不开目光。
虞容歌通过投影石观看了大比开幕时的一切，那种向上的生命力从比武台席卷到主殿，她身边的其他修仙者也都沸腾了。
直到如今他们才能确定，他们真的做到了，仙盟，属于修仙者的仙盟！
在一片嘈杂欢呼之中，虞容歌的目光有些恍惚。
有种温暖、无害却又坚韧倔强的东西正在一点点撬开她原本坚固冰冷的心房。
她的情绪复杂到顶点，尤其是自己玩闹一般的行为，真的影响到了数万、甚至十数万修仙者，她让他们看到了希望，改变了他们的人生。
虞容歌大脑一片混乱，在如海浪一般的喧嚣之中，只有沈泽还在她的身侧。
他像是一棵古松，永远安静，稳重，给人无言的可靠感，总是不声不响地在她的身边。
虞容歌拽着沈泽的袖子，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将脸埋着不出来。
她什么都没说，沈泽却抱住她，安抚地摩挲她的头发。
“其实没那么可怕，是不是？”他温声道。
虞容歌挣扎地抬起头，凶狠地瞪了沈泽一眼，又重新埋进他的胸膛。
忽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也对这个世界动了点真心、并且为其他修仙者而感动，所以因此而害羞什么的，这种事情绝对不存在！
第066章
二大宗听闻了正清大比开幕上发生的事情, 宗主长老们气得要死。
在万灵镜发帖子没用，自己澄清？没平台也没人关注。
“真是岂有此理！”有长老拍桌子，“这仙盟没有我们二大宗打头, 名不正言不顺, 我们应该给这几个宗门一个教训！”
“蠢货！”镇魔宗宗主怒道，“如今仙盟已经和世家宣战, 我们这时出手, 岂不是被彻底打上背叛仙门，和世家同流合污的恶名？无论想什么办法，都不能此刻动手。”
“那怎么办？”其他长老气闷道, “这个亏就这样吃了？”
两个宗门的宗主神色阴沉。
有长老灵机一动，“他们正清仙门弄得大比, 难道我们弄不得吗？我们也整出一个大比, 把人聚起来，再当中斥责那名不正言不顺的仙盟！”
“不妥。”天武宗的宗主沉声道，“正清举办大比是雪中送炭，已经取得了人心，就算我们也办一场更声势浩大的, 也不过是拾人牙慧, 那些修士不会心悦诚服。”
他望向镇魔宗的宗主，“世家商盟那里还没消息吗？”
“别想着指望那些家伙了, 世家各地失火被抢不说, 如今事情传播了出去，邪修也盯上了世家，他们自己都顾及不过来。”镇魔宗宗主没好气道, “这都什么事啊！”
在世家和二大宗都手忙脚乱，自顾不暇的时候, 终极精英切磋进行的很顺利。
数日之后，炼气场、筑基场、炼丹和炼器场的获胜者都火热出炉，并且在万众瞩目下接受了修仙大礼包。
除此之外，每个切磋场的前十个修士，都可以和仙盟的诸位宗主一同用膳，四位第一名还能提出一个要求！
这让其他修仙弟子都羡慕不已，且不说有机会能与金丹期尊者相处一室，有机会被对方指点、也先不论这个要求的重要性，光是能和仙盟修士一起用膳，就已经很让人向往了。
纵然仙盟在数日前才刚刚宣布建立，可它的威望却在一开始便空前地高涨，修仙弟子对这些打头露面的宗主，更是敬佩。
只不过正清联盟和仙盟的区别是什么，目前还没有人能够搞懂。
大比结束后，许多修士久久不愿散去，依旧停留在比武台的空地上，与同道中人彼此交流。
另一边，四十个修士被带往仙盟的其中一个地点。
修真界最不缺的便是地方，也有许多后继无人的仙门破败，只剩下空房。仙盟的修士们找到了几个废弃的地点，并且挑选出最适合的一个地方选为联盟总部。
经过半年多的翻新和使用，这个原本破败的门派宫殿重新焕发生机。
除了原本上台的六宗宗主，又额外多来了三位宗主，这么多金丹期尊者同他们这些小辈吃饭，可以说是非常重视他们了。
修仙弟子们都激动的脸泛红，席间其乐融融，也如弟子们所愿，被尊者们指点了许多，有些心急的弟子感觉有了感悟，恨不得立刻去就闭关修炼。
席间氛围很好，宗主们不仅指点了这些弟子们，更是悄无声息便将他们校考了一番，得到的答案还算令人满意。
能培养出这样弟子的师门，想必也会是不错的门派，可以与他们的师父再联络一二，仙盟或许便又会多几十个盟友。
吃完饭、指导过后，其他弟子被请往休息的地方，唯有各个切磋场的第一名可以留下，说出自己的心愿。
离开的时候，其他修仙弟子们望过来的目光十分羡慕。
四个修仙弟子随着宗主们来到主厅坐下，有手脚勤快的凡族端上了茶。
“小友们想要什么，不需客气，尽管说。”面对这些出色的后辈们，宗主们和颜悦色，马宗主捋着胡子，笑呵呵道，“只要不太离奇，都会尽量满足你们。”
其实大比的奖赏给的十分科学，能走到前三名，丹药、法宝和材料灵石都拿到了。
宗主们都很好奇，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会要什么。
炼气场的胜者名为卓绍丽，她行了礼，恭敬地说，“晚辈的师门比较小，师父也只是刚过筑基期，然而师父对晚辈而言亦师亦母，师弟师妹也都是晚辈放不下的人。”
像她这样情况的小仙门有很多，师徒众人互相扶持，师门和家人的界限早就模糊。
宗主们都有些感慨，其中一个问，“卓小友想要什么呢？”
卓绍丽道，“晚辈有几分灵气，师父已经教导不了我什么了。晚辈希望能有留在某位前辈门派里学习的机会，等到突破至筑基期，晚辈想回去替师父撑起门派。”
“这有何难！”宗主们笑道，他们很欣赏这个年轻的弟子，又问，“你没有想过替你的门派求取一个机会吗？不论改善条件，亦或者是什么，或许我们都能够同意。”
卓绍祺再次行礼，她坚定道，“前辈愿意给我这个机会，便已经足够了。晚辈相信，只要我们师门团结一心，以后必定会越来越好。”
“有志气，这孩子我喜欢！”其中一个宗主笑道，“未来几年，你便来我的宗门吧，我会让我的弟子带你。”
在卓绍祺之后，炼丹修士希望能够进入神药峰学习，由于梁掌门并未出面，他并不知晓神药峰正是仙盟最初元老。
在场的宗主直接替梁掌门答应了，这位炼丹弟子欣喜不已。
而后的炼器第一名更像是提了两个愿望，一是她希望能有更好一点的炼器炉鼎。
虽然奖励中已经包含了炼器需要的炉鼎，但这个修仙弟子在炼器方面极其有天赋，普通的炉鼎与她不适配，她希望得到中级甚至高级的炉鼎。
而第二个希望则更像请求，她想要加入仙盟，为仙盟出一份力。
以虞容歌为首的宗主们之所以特别分出了炼器炼丹专场，不就是因为急需这样的技术型人才吗？
哪怕她不说，仙盟也会对入围前五十名的炼丹炼器弟子抛向橄榄枝。
所以宗主们欣然同意。
到最后，所有人的目光移到了筑基场第一名身上，这也是含金量最大的第一名。
“季小友，你想要什么？”
筑基期的首位，正是那日驾着马车、带着师弟小九去仙城，结果正好碰到正清联盟撒传单的季远山！
季远山抬起凤眼，他抱拳作揖，然后淡淡笑道，“晚辈只求能面见那位在幕后组建这一切的大人。”
这话一出，其他弟子有些疑惑地愣住了，倒是宗主们的目光瞬间严肃起来。
“老夫没有听懂季小友的意思。”
“前辈们皆是胸有邱壑的豪杰，为修真界所做的一切也令人敬佩。”季远山恭敬道，“然而正清大比从一露面便剑走偏锋，其后也屡出奇招，晚辈斗胆猜测，前辈们的身后另有他人，在暗中指挥了这一切。”
顿了顿，他又说，“或许这位高人，年纪会稍为年轻。”
其他三个修仙弟子听了季远山的话恍然大悟，立刻也发现了这其中不对地方。
如今代表仙盟露面的几位宗主，虽然名声不及二大宗，可也都赫赫有名，且都是至少数百年岁的老修士了。
他们确实有能力组建仙盟，只是从风波开始，明里暗里推动进度的方式都过于奇思妙想，带着一种不稳重却锋利的进取。
这和宗主们的气质不太一样。
其实仔细想想不难发现其中的区别，只是众人皆在此山中，都只顾着为仙盟和修真界的未来激动，竟然鲜少有人注意到这点。
季远山却早就发现了其中的关键。
宗主们面面相觑，为这个晚辈的聪明灵活感到赞叹，却为他的要求而有些疑虑。
真的现在就要让虞容歌见到他吗？
沉思了一会儿，马宗主沉声道，“既然如此，你便与我们多呆几天。不过数万中取一的奖赏换成一个见面的机会，你不要后悔。”
季远山笑道，“这便足够了。”
他一路走到第一，得到的奖赏不仅够自己使用，还能补贴师门。
季远山自己本身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所需，他真的很想见见做出这些大事的那个人。
那个改变修真界的疯子。
很快，这个消息传到了虞容歌的耳边。
“想见我？”虞容歌有些讶异，“那就让他来吧。”
她也对季远山很感兴趣。
此次进入各场前十的四十个修士里，在原著有名有姓的便二十六个之多，只不过大部分是寥寥几句掠过的边缘配角。
而四个第一名里，季远山在原著里是能到二线的角色了。
他这个人的人设也很有趣，天资聪颖，但重度摆烂。
别的修士兢兢业业地修炼，季远山三天晒网两天捕鱼，就这么懒洋洋地磨洋工，竟然也能磨到筑基巅峰期的实力。
他在宗门是个有二十来人的小门派，和当初的天极宗差不多。
季远山在师兄弟里排第六，他除了不爱修炼，哪里都好。师父和师兄师姐宠着他，给了他很大的自由，没有因为季远山天赋极高而逼着他修炼。
于是季远山最大的爱好就是带着师弟师妹到处玩，二十岁的师妹能和他玩到一块去，五岁的师弟照样也能。
师父师兄师姐惯他，师弟师妹爱他，季远山的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他似乎万事都不往心里搁，你很难看到他生气和不高兴的样子。
直到有一天——按照原时间线，大概是距离现在的五年或十年之后，季远山的师父寿元将近，身体变得很不好。
季远山仙州各地的跑，希望能找到师父所需的灵药，结果回来的时候，才发现师门被屠了。
师弟小九在仙城里不小心冲撞了出来玩乐的天武宗宗主长子与某个世家的大少爷，被二人抓住虐待折辱，还逼他磕头认错，小九自然不肯。
于是二人便用小九的玉牌联系他的门派，谎称小九毁了他们的顶级法宝，不还钱便偿命。
师父拖着病体，拿了传宗宝物去赎人，对两个小辈的笑骂折辱坦然接受，又以利益相逼，宗门世家两个少爷也怕事情闹大，便见好就收，收下宗门法宝后，带他去关押小九的房间。
结果他们前日下手太重，房间内的小九已经死了。
师父怒急攻心，将这二人当场诛杀。
得到消息的天武宗和商盟自然暴怒不已。
世家切割中小仙门的方式就在此，先是让仙门之间无法联合，切割成单个的个体，并且以宗门捆绑修士，如果修仙弟子冒犯商盟，便会找他背后整个门派的麻烦，所以许多弟子才会一忍再忍。
遇到这么大的事情，尤其死的还是自己儿子，商盟当然不会善罢甘休，出动家族供养的强者抓了师父之后，当着他的面将整个门派二十多弟子杀得一干二净。
师父当场吐了血，真气紊乱，昏死过去。
世家看他只有一口气了，干脆将他扔在血色遍地的门派里，而后扬长而去。
季远山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甚至没时间收敛同门的尸骨，跪着守在一息尚存的师父身边。
黎明前最黑的那段时间，师父终于醒来。
他握着季远山的手，只说了一句：离开这里，好好活。
而后便逝去了。
季远山经此大难，瓶颈松动，至此突破金丹期。
因为这件事，季远山师门所在的地方其他仙门义愤填膺，多次与世家动手，战乱持续很久才渐渐平息。
这些都与季远山无关了，安葬好同门后，再也没人见过他。
直到后来，修真界步入乱世，有一邪修先屠尽某世家上万人，只剩下家主活到最后，硬生生被这一切逼疯；
而后一向以二大宗闻名的天武宗，也被屠了满门！
季远山以天人之姿和邪门歪道的功法一日千里，早早跃入元婴期，杀了这么多人后，他的道心也毁得一干二净，堕落成了魔修。
报完仇后，季远山又懒洋洋地开始躺平了，在各地酒馆喝得酩酊大醉，有一日偶然遇到了主角李承白。
他白吃白喝被老板暴揍，季远山也不还手，还美滋滋地品着酒，路过的李承白看不过，帮他付了钱，甚至还开了一间客房，将季远山安顿好。
季远山抬了抬眼皮，醉醺醺地道，“你小子不错，我欠你个人情。”
李承白不跟醉鬼一般计较，他爽快道，“行，我记住了。”
将人放在床榻上的时候，李承白看到男人的手臂上疤痕扭曲，形状恐怖，似乎才刚受伤没多久。
他问，“你受伤了？”
季远山身上的伤都是当年与世家强者和天武宗宗主长老斗法时留下的，尊者级别修士的招式纵然要不了性命，也会留下久治不愈的痕迹。
对此，身体主人倒是很不在意。
“我是魔修，受伤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季远山在床上一骨碌，抱着枕头，漫不经心地咕哝道，“别管闲事，小孩儿……呼……”
李承白青年人的样貌怎么都和小孩子挂不上关系，然而季远山一看他的眼睛就知道李承白是个干净正直的年轻修士。
李承白也是如此，他觉得季远山和正常魔修不同，坏魔修怎么会做的坏事只是吃白食，而被老板暴打踢出酒馆都不还手的？
二人你来我往一段时间，竟然真的有了点好友情谊，季远山从李承白那里听到了他师门的悲惨往事，同样的经历让季远山对这个年轻人多了些照顾，仿佛将过去对师门的愧疚都移到了他的身上。
李承白又何尝不是如此？
几年后，李承白名声鹊起，以镇魔宗为首的残余老旧宗门势力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危机，便做了一个天罗地网的阴谋，准备先抹黑李承白的名声，再杀他以除后患。
在这种危机时刻，许久未见的季远山忽然出现，与李承白并肩击碎了镇魔宗的阴谋。
李承白似乎不论遇到什么令人伤心的事情，都总是那样活力四射，哪怕这次引他布局的是他曾经十分信任的一位仙门前辈。
可二人逃出生天之后，李承白虽然狼狈，却阳光干净地笑道，“远哥，幸好你来了，有你真好。”
季远山也笑了笑，给了他一个地址，那正是他们好友二人第一次见面的客栈。
“客房开好了，酒也买好了。”他道，“你先去，我还有些私事要做，等做完了，我们兄弟二人再不醉不归。”
李承白不疑有他，乖乖地点头，便离去了。
几日后，李承白来到客栈，进了季远山开好的客房，果然看到两瓶烈酒摆在桌上，他会意地笑了笑。
拿起酒瓶，才看到下面垫着一张纸。
李承白打开纸张，上面写着：小孩儿，还你人情。
看到这句话，他才猛然意识到不对！
等到赶回远处，李承白恍惚中从其他修士那里听来了最新的消息。
季远山独自一人杀去镇魔宗，毁了镇魔宗为首的残余老旧派宗门势力，与为首的那几个最难缠的强者同归于尽，扫平了修真界最后一块毒瘤，也为李承白除去最大的障碍。
与这个肮脏、冥顽不顾的老旧派为敌，是赢是输都会影响李承白的清誉，季远山不愿脏了他的手。
他为自己选了个最满意、最有价值的死法，某种层面而言，季远山以一人之力扫平了二大宗，他终于敢死去面见自己的师门了。
——没错，在李承白爹不疼妈不爱以惨来升级的人生里，季远山也是一大创伤。
这孩子也真是可怜，每过一段时间就要生离死别一次。
不过如今的季远山还是个纯纯摆烂爱玩的皮皮虾，有了仙盟的出现，想必他的师门也不会受到原著里的灭顶之灾了。
在现场的宗主联系她的时候，还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担心，怕季远山别有图谋，可虞容歌觉得如果是这小子，估计他是真好奇。
她也很想见见季远山，最重要的是，她很想把他引荐给少年版本的李承白。
也不知道一个大人一个小孩，他们俩还会不会像是原著里玩得那么好。
一想到这里虞容歌便精神了，她对一旁的李承白道，“有个决胜出来的首位想见我，你跟我一起去吧。”
虞容歌和她的附属班子搬到了仙盟总部暂住，附属班子包括沈泽、萧泽远和李承白。
李承白正在一旁帮忙挑拣炼丹所需的材料，听到虞容歌的话，他乖乖点头，“好，阿姊。”
原著里的主角应该是侠气阳光少年，虞容歌总觉得李承白在自己身边呆得过于乖了。
自从一年前从极乐岛回来，看到他喊自己姐姐叫得那么开心，虞容歌便让他不用改了，从那之后，少年的黏人和乖巧程度直线上升。
虞容歌摸摸下巴，她很希望季远山像是原著里写的那么爱玩，让他带着李承白好好玩玩，放松放松，总那样乖，她会心疼的。
如果知晓她的想法，天极宗的弟子们一定会叫冤——李承白哪里是乖巧安静啊，他那都是在姐姐面前装的！
在他们师兄弟面前，这小子可淘气可淘气了！
本来李承白的昵称是小老虎，如今师兄弟暗地里都叫他小猴儿。
在天极宗上蹦下跳的那种猴儿。
每次来到宗主的院子，看到李承白岁月静好的样子，他们只觉得好辣眼。
你小子，是真会装啊！
第067章
隔日, 其他修仙弟子都被送离，只有季远山留了下来。
虽然虞容歌已经同意了见他，可是宗主们仍然借故将季远山留下来考察了几天。
这年轻人的天赋绝对是顶级的, 并且从交谈来看, 他脑子反应也很快，思维敏捷。
遇到这么一个好苗子, 宗主们都十分惜才, 想借机多点播他一二，季远山每日也是有礼有节，勤学好问, 看起来是很招人喜欢的一个晚辈。
不过几日而已，宗主们的爱护之心都快溢出来了, 跟虞容歌说的时候也是大加赞美。
虞容歌：？怎么听起来和原著里的他不太一样？
这小子不会是为了能见她所以故意装了好几天好学生吧。
她无形中猜对了事实, 季远山也清楚他一个人被留在这里，还每日都被仙盟的大人物考察，一看就是评判他值不值得信任。
季远山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这几天努力装得勤奋上进，简直快累瘫了。
幸好在他懒惰的真面目败露之前, 宗主们终于松了口, 带着季远山离开了此处，前往仙盟总部。
季远山有幸成为第一个参观仙盟总部的外人, 只不过他对这些事情并不在意, 而是聚精会神地观察着主殿里的人，希望能找到那个隐藏在背后的修士。
带他进来的宗主本来还暗中关注季远山来到仙盟总部后的反应，便看到他心不在焉, 目光闪烁地到处找人，不由哑然失笑。
“行了, 别找了，你要见的人不在这里。”宗主叫来一个路过的弟子，“这是盟主要见的人，你带他去。”
那弟子恭敬地应了，带着季远山穿过主殿。
因为大比的事情，宗主们最近半年几乎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直接住在这里了，主殿后的后山上已经建起许多居苑，供仙盟修士们落脚。
虽然宗主们可以去住附近山顶的宫殿，可虞容歌一向不习惯住那么大的地方，所以干脆和随行而来的天极宗弟子们住在一个院子里了。
季远山跟随那弟子停在院外，引路的弟子有礼地询问院内天极宗弟子盟主可在，可否入内。
而他在一旁打量着面前的一切。
作为能幕后统领几十个宗门的真正领头者，这位盟主看起来生活作风十分简单朴素，不仅没什么排场，更是和普通弟子住在这么质朴的院子里。
看起来是个走亲和路线的人。
季远山在心中不断地勾画着这位胆大妄为的盟主形象，另一边，天极宗弟子从正房出来，他挥了挥手，示意二人进来。
“去吧，盟主正好在。”那位引路的修士道。
季远山回过神，谢过那弟子，他穿过院子，迈步走入主房。
绕过屏风，一抹雪青色的淡紫突然涌入眼帘，主厅的正位上坐着一个年轻俊美的女郎，淡紫衣裙更衬得她多了些温柔婉转的气质。
她垂着眸子，一直在看书，直到季远山进屋的那一刻才终于放下。
“你就是想要见我的筑基场榜首？”她声音动听温润地问道。
季远山惊呆在原地，一向懒洋洋的凤眸第一次睁得比灯笼还大。
这，这怎么可能？这位年轻女子竟然是那个剑走偏锋、出手颇狠辣果断之风的幕后人？！
她比季远山想象得还要年轻，而且和季远山想象得截然不同。
他以为那个锋芒毕露的幕后年轻修士也该是个看起来便危险或机敏的人，可是虞容歌的气质太有迷惑性，让人第一反应便觉得她是个温柔宽宏的女子。
好吧，外柔内刚也可以理解，但这也就罢了，可是季远山眼神太好，他清清楚楚看到虞容歌手里刚收起的书，是一本暗中在弟子们手里格外流传的艳俗话本。
这个话本其实主线的升级夺宝写得十分精彩，奈何里面性癖太自由，大家都动不动裤子飞飞大乱斗，是那种要是被师父发现，恐怕要挨一顿揍的自由程度。
——最重要的是，这个话本吧，那个，就是，这个话本是他鬼鬼祟祟披马甲写的啊！！
锋芒毕露的幕后修士是个温柔无害挂的美人盟主，而温柔盟主的手里阅读的正是他本人写的、被各宗师父们视为毒物的艳俗禁书。
季远山脑子都快爆炸了！
就算他自己再喜欢躺平摸鱼，再混不吝不在乎其他事情，可他心底其实是敬佩做出这般大事的正清联盟的。
而当终极精英赛的时候，看到宗主们上台宣布仙盟建立，季远山立刻意识到他们背后还藏着一位高人。
那个掌控关键的修士一定年纪不大，所以才敢做如此畅快淋漓、剑走偏锋的事情，更重要的是，这位大佬不仅自己有想法，还能真的让这些上了年纪的老宗主们听了自己的话。
多牛一人啊！
季远山拼死拼活在大比中切磋了快一个月，就为了能够一睹这位大佬的风采。
结果本该圣光普照、温柔宽仁的美人大佬手里，握的是他写的小黄文。
季远山差点没以头抢地，恨不得直接逃跑，再把自己打晕忘记今日的事情。
他这么没脸没皮的人，都有些脸面发烧。
“见、见过盟主。”季远山磕磕巴巴。
虞容歌疑惑地看着这个害羞的青年，她开始怀疑原著是不是假冒伪劣的盗文了。
怎么人设能偏离得这么厉害？
“不必多礼。”虞容歌客气道，“坐吧，喝茶。”
季远山看到他的话本子被虞容歌随手放在桌面上，竟然没有丝毫遮掩，他耳朵都快冒热气了。
听到虞容歌让他喝茶，他倒满一杯直接干了。
虞容歌笑道，“听说你什么奖励都没提，只想见我一面，现在你见到了，有什么想与我说的吗？”
季远山尽量让自己的目光不去瞟话本，他看向虞容歌，忍不住说，“盟主与我想象得不一样。”
“哦？哪里一样？”虞容歌很好奇。
季远山欲言又止，“盟主比我想象得……还要温柔许多，我以为您会是更锐意进取的那种修士。”
虞容歌笑笑，她确实长了个张迷惑性很强的病美人脸，就是那种无病也看起来很柔弱无害的小白花。
不过季远山还是女子见得少了，姑娘的气质往往取决她的打扮。她今天看起来温柔，只是因为她穿了身适合温柔气质的紫色衣裙，倒是将他给唬住了。
只是聊着聊着，季远山便开始意识到虞容歌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如此温柔，也慢慢和他原本对盟主的印象贴合在一起。
因为虞容歌不仅没有避着他的意思，反而兴致勃勃和季远山讨论了几个她接下来很想做的事情。
简而言之，一个比一个疯！
季远山的想法从一开始的‘只有这样敢于剑走偏锋不拘小节的修士，才能破开如今的僵局’变成了‘盟主不是拯救世界就是能毁灭世界’。
他忽然发现，仙盟宗主们其实已经贡献过了，如今外面发生的一切，远比虞容歌原本的设想要温和许多。
可尽管如此，季远山仍然有些被她所吸引。
虞容歌身上既有一种对世间大爱的温情，也有冷漠淡然的一面，有跳脱大胆的疯狂诡计，也有对未来理想化的憧憬，她身上充满着矛盾和复杂，如此神秘莫测让人移不开目光。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少年人充满元气的呼唤，“阿姊！”
声音比人先到一步，而后李承白才踏入屋中。
他如今也快十五岁了，原本清瘦的男孩像是柳树抽条一般长高，现在已经比虞容歌高出一个个头，只是从五官和眼睛仍然能看出他还是个孩子。
李承白进来之后才发现屋里还有他不认识的外人在，他身上神采飞扬的劲头顿时一怔，脚步停下，规矩行礼道，“宗主。”
“装得太慢了。”虞容歌笑骂道，顺手给李承白倒了杯茶。
李承白从她的口气判断出这不是个很正式的场合，便嘿嘿一笑，凑到虞容歌的左下属坐下，便正好和季远山面对面。
虞容歌十分期待地看着他们二人，希望能看出原著好友的化学反应，可惜两人互相行礼后就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了，反而都看着她。
虞容歌想了想，她问季远山，“你可愿意在仙盟多呆一段时间？不知你师门那边……”
季远山有礼道，“在下总是出门云游，我师父都习惯了，他很骄傲我能在仙盟做客，多呆一段时间也无妨。”
虞容歌点点头。
她刚想和李承白再说点什么，就看到少年好奇地将她桌上放着的话本悄悄地拿了过去。
季远山欲言又止，虞容歌好整以暇地注视着，直到李承白翻开话本，然后整个脸腾地红了，她这才笑了起来，看着少年狼狈不已地将书还回来。
她毫不遮掩自己得逞的笑意，李承白连耳朵脖子都红了，羞恼地小声道，“姐……姐姐。”
虞容歌这才收起笑容，声音里带着笑意道，“你们俩出去玩吧。”
李承白与季远山几乎夺门而逃，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太羞耻了！！二人同时想。
季远山对虞容歌的印象接连转折数次，他现在完全想不起自己对她的第一印象是什么了。
温柔是他对虞容歌最大的误解！
二人无头苍蝇一样逃窜出院子，又迷茫地蹲在山边，季远山看看身旁这个小屁孩，忽然有了与他同病相怜的感触。
另一边，虞容歌打开万灵镜，给苍舒离发消息。
对面的苍舒离装死，没有回答，而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没回了。
虞容歌一点都不意外，因为她在向苍舒离索要孙灵英的联络方式。
孙灵英便是那个之前和苍舒离联手坑了孙举等世家公子的孙家小姐，也是原著里世家溯祖回源派的领头者，却因和仙门里应外合、背叛世家，最终也不知结局是什么样，便和世家一起匆匆下线。
虞容歌很想和她聊聊，她觉得孙灵英或许可以拉拢。
只不过她想要孙灵英做的并不是和原著里一样背叛世家，至少不能做得那样露骨。
在虞容歌看来，世家商盟的倒台是早晚的事情，可商盟分崩离析之后，还剩下奄奄一息的一众世家。
她觉得孙云英这种想恢复曾经重修仙的世家想法挺好的，只是前提不能让她再走一遍原著的老路。
没想到苍舒离最近又开始头铁，竟然装死来蒙蔽自己。
虞容歌微微一笑，开始给他倒计时：三。
苍舒离没回应。
虞容歌：二。
苍舒离还是没有回应。
当她打算将一发过去的时候，苍舒离的联络到了。
联络一接通，苍舒离的脸蹦出来，他第一件事就是抗议，“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还不如我千分之一！”
虞容歌和善地问，“还用我再倒计时一次吗？”
苍舒离怒哼出声。
开玩笑，他苍舒离会怕这种三二一倒计时的鬼把戏吗！
“不用！”苍舒离正气凛然地说，“我又不聋。”
遂上交孙灵英的联系方式。
虞容歌达成目的，看到苍舒离表面气哼哼，其实一直用小眼神瞄她，就差将等她安慰写在脸上。
他根本就不生气，就是在要好处。
“差不多就回来吧，我都想念你了。”虞容歌很配合他的演出，“我估计世家之后半年应该不好抢了，你好歹让人家补点货。”
是的，苍舒离最近几个月一直在忙着给世家火上浇油，不是抢劫就是和世家强者斗法。
偏偏他又滑不溜丢，占上风时把人家往死里揍，一发现情况不好，跑得比谁都快，世家强者都快被他烦死了！
苍舒离却过得十分滋润，该说不说，光明正大做坏事还不用怕被骂的感觉可太爽了！
最近世家的警惕心越来越强，苍舒离也觉得该回去了，他叹气道，“哎，这不是为了修真界好吗，我辛苦一点也不算什么了。”
“确实。”虞容歌心疼道，“瞧你都累瘦了，赶紧回来补补。”
遥远的世家商盟里，几个家主接连打了喷嚏。
最近真是流年不顺啊，他们不会是犯小人了吧！
第068章
修真界中想要联系过去没有交集的修士, 还是有点麻烦的，虞容歌想了下，还是等和苍舒离见面再说, 也不差这段时间了, 如今还是仙盟的事情更重要。
和整体氛围厌战、哪怕这几个月接连不断吃了闷亏，也没有想报复回来的世家不同, 仙盟的宗主和修士弟子们没一个贪生怕死, 都磨刀霍霍，希望能随时开战。
不过经历了几次会议之后，仙盟众人达成一致, 先暂时放缓和世家的斗争，用几个月的时间稳定一下, 再正式宣战。
他们希望万灵镜能尽可能辐射更多的仙门弟子, 与此同时，仙盟也要继续接纳更多的仙门。
曾经修仙者吃亏就亏在太独了，世家商盟能将数十上百个家族的力气合在一起以整体来施压仙门，为什么仙门不能学呢？
仙盟决议在吸收更多门派之后，也能让所有修士一同使力, 不再给世家各个击破的机会。
于是在终极大比结束之后, 各方势力都陷入诡异的安静当中。
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世家已经无形落入下风。
其一, 世家商盟用数百年树立起来的制衡修真界的霸气与危险气质, 已经因它默不作声地任由正清大比举办而削弱，后来商盟各地风波不断，它吃了一个大亏, 却还是选择闭口不言。
世家商盟曾经那种睚眦必报的可怕形象就这样被打破了，尽管大比之后, 世家和仙门之间风平浪静，可修真界的邪修像是鲨鱼闻到了血味，都争先抢后地想要从它身上撕咬下一块肉。
这下好了，世家是彻底没精力商量是否要主动开战的建议了，它忙着保护各地仙城，通缉邪修，便已经空不出手来。
其二，仙盟虽然由一众老派门派宗主撑起，可行事作风却极其狠辣，完全没有曾经仙门仙风道骨的影子。
仙盟几乎就差在脸上写着‘想开战好遗憾，你最好不要给我开战的借口’，然后丝毫不顾及世家的存在，干脆将之前在各地比武台里的临时店铺继续开了下去！
比武台除了切磋台之外是很大的古建筑群，放在现代都够当旅游古城了，以仙盟为保护，正清联盟在各地比武台继续开平价店。
世家翻倍卖的东西，比武台的店铺虽然无法完全按照古书里的价格，但只需要世家价格的三分之一。
这个事情便耐人寻味许多，一个是势力之间的交锋总是你进我退，如果仙盟畏畏缩缩，恐怕世家早就打上门要说法了。
可仙盟越是如此肆无忌惮地挑衅世家，世家反而越隐忍——世家人过去觉得大部分修仙者又傻又单纯，现在他们却完全看不穿对方了。
仙盟越明目张胆，世家越觉得这里面有猫腻，不敢声张，怕落入圈套。
最可笑的是，世家不仅没有因为仙盟开店这件事而发怒，反而在几个月后，有邪修抢劫了比武台，结果直接被反杀，尸首被扔在比武台外不远的路边，震慑宵小。
世家怕被仙盟赖上，忙不迭在那个仙州的仙城门口贴告示，重点谴责了为非作歹的邪修，中心只声明一件事：世家才不搞抢劫那套，他们很可怜的，也被邪修盯着骚扰，世家与邪修不共戴天！
还暗搓搓指责之前开抢劫坏头的就是仙盟。
对此，修仙弟子的反应是：谁问你了！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这件事都没起什么波澜，可这对世家而言不是好消息，因为这代表仙盟横空出世后，取得了大部分修仙弟子们的心。
修仙者懒得搭理世家，不是因为恨意化解了，而是因为他们相信仙盟在做准备，总有一天会开战打败世家商盟，修仙者都忙着想加入仙盟、或者为仙盟出力，谁在乎世家说了什么屁话。
而比武台开店的另一方面，也是再次清楚地切割了正清联盟和仙盟，有些人开始渐渐发现，正清是做善事的，仙盟是为正清托底的。
二者分不开彼此，却仍然清清楚楚是两个势力。
许多弟子都在万灵镜上讨论这件事，大家都云里雾里，只能对两个联盟都报以敬意。
其实这也是因为虞容歌和天极宗还隐藏在幕后的原因，等以后这件事被曝光了，大家也就恍然大悟了。
虞盟主，修真界的慈善第一人，一己之力拉拢盘活仙盟，却推拒了统领仙盟的盟主之位，反而为了以后继续方便行善，自己又开辟了正清慈善联盟。
两个联盟的核心都是她，所以才会发生两者互相帮忙的情况，逻辑很简单。
至于现在，还是让他们继续云里雾里吧。
世家觉得仙盟跳得这样高是有陷阱，也算是猜对了部分真相。
仙盟现在就是全体好战，一边疯狂吸收其他仙门稳定状况，一边等着世家什么时候憋不住。
现在打也行，世家怂了，那再准备准备，日后再打也可以。所以世家商盟才闻到了危险的味道。
而大比的那十万升级了万灵镜的弟子们各回仙宗后，万灵镜的使用率再次急速上升。
并且因为正清大比的散财、各地比武场开办平价店铺，修士们手里终于有了多余的灵石——然后他们毫不犹豫地充值进了万灵镜。
虞容歌每天一打开后台就会被那一连串的零惊到，虽然万灵镜本身也在吞噬能量，可剩下来的才占大头。
她忍不住吐槽道，“世家真能忍，我们开平价店铺这种大事，他们也能忍得下来！”
如今世家的退缩，哪里能看得出来，就在几个月前，对方还铁血狠毒地宁可流血死人，也坚决不放下价格呢？
她的院子里，石桌边，是正在和李承白斗蛐蛐的季远山。
季远山笑道，“世家知晓真的斗起来，对他们而言无利可图，自然会百般退让，而且……”
“而且什么？”虞容歌问。
“我觉得这或许是世家想出的办法。”季远山说，“世家商盟是商人，想的都是利益，既然没办法直接灭了仙盟和万灵镜，那么认怂退让便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虞容歌觉得他说的很有可能。
世家这些年吃修仙者的血利已经够多了，哪怕结束施压、将各店铺调回正常价格，他们也并不吃亏，只是吃不了人血馒头的利益了而已。
换句话说，欺压仙门那么多年，让那么多修仙弟子因它而直接或间接地死去，如果结局是世家收回野心，继续安生度日，而自己没有受到任何报复——这不美死世家商盟了？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算什么大事。
说不定世家以后不仅会恢复平价出售物品，还会学虞容歌动不动来点慈善呢。
时间一长，修仙者如今的集体恨意渐渐溃散，它的危机就解除了。
这次公告，就是示弱的第一步。
虞容歌哼了一声，“他们想得美！”
商盟还真以为自己是玩弄人心的高手了，真是笑话。
“有宗主在，他们什么阴谋诡计都试不出来。”季远山笑道。
他心里想，谁的阴谋手段能超得过她呀。
趁着李承白听着他们二人说话，有些注意力不集中，季远山暗中用真气弹了一下自己的蛐蛐儿，赢下这一局。
李承白回过神，生气道，“你耍赖，这局不算。”
季远山哈哈大笑。
他和李承白意料之外的很玩得来，季远山本身性格里就带着点喜欢玩乐的孩子气，李承白虽然现在长得高，但年纪也不大，二者竟然一拍即合，每天上山下水地胡闹。
季远山不是没有师弟师妹，但像是李承白这么皮实精力充沛的还是第一个，相处起来除了不能喝酒，他其他什么都不必估计。
两个字，过瘾！
于是虞容歌想了想，干脆暗中联系了他的师父。
反正季远山的师门也是个又穷又小的小门派，如果对方愿意，可以举家迁来天极宗住几年，以后做兄弟/姐妹宗也是没问题的。
虞容歌确实有种看了原著想提前保护这个门派的想法，季远山的师父听声音和说话方式就是个温吞温和的人。
这位师父名为吴佑，本身天赋一般，只有筑基巅峰期，如今的季远山已经和他这个师父修为平齐了。
其实不只是他，整个师门里就没有哪个弟子天赋好的，除了大师姐是筑基初期，其他所有弟子都只是炼气期。
季远山是这个贫苦小门派唯一能够拿得出手、也是最骄傲弟子。
从某种程度而言，整个门派都是季远山的拖累，因为他早就无法从门派里学到有用的东西了，然而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往往要比那些外物更为珍贵。
吴佑有些犹豫，“盟主盛情邀请，在下心神向往，只是一宗人都去做客，实在有些唐突……”
他担心的是季远山好不容易认识了更高层次的宗主，还被一力掀翻世家封锁的正清与仙盟盟主看好，这是多么重要的机缘。
如果他这时带着门派其他弟子去盟主的仙宗做客，这成何体统，让别的修仙弟子看到了，瞧不起季远山该如何？
虞容歌安慰他道，“吴盟主，你放心来吧，我的宗门里人最多的时候住过十几个宗门，不差你们一个。”
吴佑：……
好、好奇特的仙门。
他盛情难却，最后还是同意了虞容歌的邀约，虞容歌便派人将他们全宗上下都接来了。
来接他们的还是如今已经改头换面成为天极宗人的原十二宗弟子，一路上口灿莲花地跟他们夸奖天极宗的壮举和多么美好，听得吴佑的弟子们从目瞪口呆到心神向往。
不愧是做出如此善举的盟主，原来一开始她就如此与众不同，尽己所能地贴补身边修士……
师弟小九更是听得入了迷，这位弟子描述的日常生活，不就是他从书中看到的桃花源吗？
听到了他的问题，那弟子笑笑，“是啊，大家私下都是这样称呼的。”
他觉得自己既幸运又幸福，众人也都感受到了弟子身上的满足。
到了天极宗之后，虞容歌先是让手下弟子安顿了众人，吴佑本来担忧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反而是弟子们一见到新人，都开心得群魔乱舞，上来帮忙安顿他们。
虞容歌对吴佑歉意地解释道，“这些家伙一直想让我拐带回更多新朋友……咳！这种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能说是拐带呢！”
她的为人和吴佑想象得截然不同，当看到虞容歌用自己去惊吓完全不知道此事的季远山，并且在旁边洋洋得意的时候，吴佑更坚定了这点。
他不知不觉，却松下一口气。
总而言之，吴佑和徒弟们便暂时在天极宗落脚了。
他们也得到了外宗的友善待遇，弟子们换上了新衣服，三餐管饭，甚至连练习用的武器也一并包含在内。
弟子们除了每日可以跟随其他人一起修炼炼体外，天极宗也给他们找到了工作，如今活儿比人多，弟子们几乎立刻上岗。
得知他们是在为仙盟帮忙，大家更是踊跃参与，开心极了。
季远山既高兴又郁闷，高兴的是师父和同门都来了，也高兴盟主这样信任他和他背后的宗门，将他们一并接纳。
郁闷的是他之前在天极宗是纯玩，从来不修炼。虞容歌不仅不管，而且跟他一样玩得很凶，至于副宗主沈泽，对方是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修士，沈泽也从来没对此说过什么。
现在师父他们来了，季远山美好的小日子也破碎了。
更可怜的是，原本在宗门里的时候，季远山既是团欺也是团宠，他不愿意修炼，师父和师姐师兄除了让他每日做做基础修炼之外，并不拘着他，对他可以说是十分宠溺了。
可自从门派举家搬到天极宗，被天极弟子们那种向上朝气的劲头所感染，大家对他的要求也高了！
吴佑亲自带着季远山和虞容歌沈泽喝了次茶，并且认真地拜托他们。
“远山是在下最得意的弟子，可惜在下学疏才浅，耽误他许久。”吴佑恭敬恳求地说，“请宗主和副宗主多多教导他，任打任骂都可以。”
看着师父低头拜托人的样子，没心没肺天塌下来也能当着被子盖的季远山，心里有些说不清的难受。
虞容歌道，“吴兄放心，以后远山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她又笑道，“我的副宗主可会带弟子了，吴兄瞧好吧。”
说起来，她才是年纪最小的人，可是说话间却有让人信任的魄力。
吴佑连连点头，他看向沈泽，有些犹豫道，“远山他平日闲散惯了，副宗主随便打骂，只要别真恼了他便好。”
沈泽道，“吴宗主放心。”
季远山在天极宗待了半个月，自然清楚沈副宗主在声望仅次虞宗主，或者说他们二人在所有修士眼中是密不可分的。
其他弟子虽然只有一个模糊的感觉，可一向聪明的季远山却能看透这一切。
虞容歌是枢纽，是中心，是提出决策、有许多奇思妙想的指引者；那么沈泽便是框架，是稳定，是将她的美妙奇怪的想法从天空抓入掌心，将她一个个命令执行落地的实践者。
他们往往被外人视作一体，沈泽又如此安静，丝毫没有剑修的锋芒，其他人总是第一眼看到虞容歌，却忽略她身后的影子，和他的重要性。
直到那些忽略沈泽的人目睹他行事时的沉稳果断，才恍然发现他竟然如此有能力，是一把藏在暗处的刀。
季远山当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更何况在训练弟子这方面，是沈泽唯一高过虞容歌的权威。
他知道沈泽这方面十分严厉，最初也确实乖乖努力了几天，可是天极宗的训练强度太大了，更何况沈泽为他还单独加了难度。
如果硬要比较的话，季远山更像是个从乡下来的偏僻学校尖子，还是那种天赋型的睡觉睡半天的天才。
然后他转入了省里最卷（剑修）的学校，连吃饭都要跑着去，季远山这种曾经被整个乡下学校老师领导哄着捧着的懒惰天才怎么可能跟得上。
没过几天，他便受不了了。
虽然他和沈泽都是筑基巅峰期，可二人有本质的区别，修炼这种事情偷懒自己能骗自己，纵然季远山天赋异禀，可因为他的懒惰，他的基础打得不好。
而沈泽除了受伤的那段时间，几乎每天都在繁忙的公事外保持修炼，还有龙大佬给他开小课。
沈泽如今距离金丹期只剩一步之遥，随时都有可能迎来金丹雷劫。
更何况沈泽从师兄做到副宗主，一直在门派里都是上位者，而季远山因为过于摆烂，不仅没有师兄的风范，反而被师门处处照顾。
这也导致了二人虽然年纪相当，修为相当，气势却截然不同。
季远山苦修了几日后，早上就再也爬不起来了，一觉睡到中午。
他找到沈泽连连道歉，沈泽没什么，甚至帮他调整了修炼时间。
既然早上起不来，那就从中午修炼到凌晨。
这可苦了季远山，下午天气炎热，适合在树荫下睡懒觉，而晚上星辰闪烁，多适合放空发呆啊。
他注意力是一天比一天差，有天修炼的时候，竟然直接从下午睡到了凌晨。
季远山是从自己的卧房里醒来的，那时已经后半夜了，他打了哈气，刚想伸懒腰，忽然浑身一震，瞌睡虫都吓醒了。
沈泽坐在桌边，不知道已经等他多久。
季远山连忙坐起来，他磕巴道，“大、大师兄……”
这话一出口，他差点没咬到舌头，恨不得打自己一下。
弟子们正经场合都称呼沈泽为副宗主或者沈宗主，只有私下里会叫他大师兄。
没办法，谁让内门弟子叫大师兄叫太多了，大家也逐渐跟着这样喊了。而且这样称呼沈泽，似乎能和平日威严的副宗主拉近一点距离，也算是弟子们小小的私心。
季远山跟他们混那么久，听多了，如今竟然当着本尊的面喊出来了！
他办的什么蠢事啊！
沈泽却静静地望着他，没有说一句话，无形的压力却犹如他在月光下的影子一样蔓延过来，挤压得季远山喘不过气。
他主动解释道，“副宗主，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偷懒的。我……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沈泽平静地开口，“为何？”
季远山被这两个字压得快窒息了，这还不如沈泽发火能让他好受一些。
“我不是有意的……就是最近修炼实在太累了，所以我才……”
话说到一半，季远山却忽然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想起来，面前的男人才是所有人中最累的那一个，相比之下，他的修炼算什么呢？
季远山咬紧牙关，他低声道，“是我懒惰，我烂泥扶不上墙。”
沈泽仍然没有指责他，他只是问，“你还记得你师父恳求我和宗主的那一天吗？”
季远山猛然抬起头，他看向沈泽，沈泽平静地与他注视。
季远山怎么可能会忘记，纵然师父早已教不了他什么，可是吴佑对他而言如师如父，是令他心安的高山，和小时候一样。
看到师父为了他和别人低声下气，季远山是真的难受。
可是他似乎就是与修炼八字不合，他总是比其他弟子更容易感觉疲累，更对得道成仙没有任何兴趣。
甚至因为是季远山看得太清楚了，修真界巅峰期之后这些年，没有一个人修飞升，甚至超过元婴期的修士都一只数得过来。
既然人修气数已尽，那活百八十年，和活八百年有何不同？
他的师父，他同门的兄弟姐妹又能活多久呢。
季远山没有修仙者的道骨，他很俗，他知道自己成不了大事。可是对他来说，长生还是飞升，都没有师门更重要。
他愿意与他们同生，也想与他们共死。
可惜这个想法太天真了，天真到季远山埋藏在心底，从来都无法说出口。
他心里想，如果沈泽想用师父不易之类的话语让他愧疚，那可能不会有什么成效。
沈泽注视着他，半响，轻轻地叹息一声。
“你可知天极宗与宗主的渊源？”他声音温和了一些，刚刚的压迫感无声无息地散去。
季远山没料想到他会忽然转移话题，怔怔地点头，又摇摇头。
他从其他弟子那里听说了天极宗是最初被虞容歌救助买下的门派，可是各中细节并不太清楚。
天极宗的内门弟子并不喜欢歌颂自己曾经的苦难，反倒是一聊起这个，最后都会变成宗主粉丝见面会。
“我想与你分享两个故事，都与天极宗有关。”沈泽缓缓地说，“第一个故事里，我是被三位修士捡回来的孩子，那三位修士你见过，如今是天极宗的执事。”
沈泽对季远山讲述了自己的年少的时光，这似乎是他第一次与别人谈及此事。
“我被捡回天极宗的时候，天极宗的师承几乎已经断代。三位师兄是最后拜过师的正式弟子，可惜他们天赋有限，师父临终前长叹一口气。”沈泽平静地说，“或许他也认为，天极宗气数已尽。”
“他们让我跪在师父的坟墓面前磕了头，我从此便算是天极宗的一份子。”
“那时我和师兄们住在长满杂草与藤蔓的院子里，放眼望去，整个天极宗是一片荒芜。”他道，“师兄们帮我启蒙，可惜他们没有天赋，也没能继承师传。”
“他们只能将整个宗门最珍贵的东西摆在我的面前，那是天极宗的心法与剑谱。”
季远山讶异地看过来，沈泽笑着颔首，他是个外冷内柔的人，平时也从不喜形于色，如今能够看到笑意，正说明他不仅不觉得童年过得艰苦，反而十分怀念。
“我自学入门，最终继承师传，每日都修行刻苦。”沈泽道，“我每日都过得很紧绷，我急切地想要变强，因为我怕失去他们，也怕从未见过的师父会对我感到失望。”
“师兄们善良却优柔寡断，没有主见。我只有快些长大，快些变强，才能撑起门派。”沈泽平和地说，“我不知晓我算不算做到了。”
季远山神色微动，想说些什么，沈泽却抬起手，制止了他。
“第二个故事，你应该有所耳闻。”沈泽说，“我为了灵石强行接了金丹期任务，结果在秘境中身受重毒，昏迷不醒。”
“师兄和师弟师妹为了我，变卖了宗门里所有的东西，可世家压价太狠，那些钱不过九牛一毛，走投无路的时候，有些傻子甚至想卖了自己的魂契，最后师兄们决定卖了天极宗来救我。”
沈泽的语气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世家将天极宗压价到五万，而救我却需要十万以上灵石。”
季远山听到这里的时候，都忍不住骂出了声。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同情我。”沈泽静静地望向季远山，“我只是觉得你我之间，有许多共同点。”
“我想知道，在第一个故事里，如果你是我，你会如何做？”他说，“第二个故事里，你若是我的师弟，而我们没有遇到虞容歌，你会如何解决这个困局？”
说完了这些话，沈泽离开了。
季远山却睁眼到天亮。
一种冰凉的触感随着这个假设的不断深入而攥紧他的心脏，让他无法呼吸。
第一个故事里，他被师兄们捡回宗门，面对残破空荡荡的门派，和老好人却没主见的师兄们，他会如沈泽那样努力吗？
他可能会。
他之所以摆烂，是因为虽然师父吴佑性格温吞了点，但仍然能维持宗主和大家长的责任，而他头顶的师兄师姐虽然修为一般，为人却很能干。
如果师门其他人不行，季远山那么爱他们，当然会努力。
至于第二个故事，便有些毛骨悚然了，季远山光是带入沈泽的师弟，便会感受到无穷无尽的窒息。
宗门的顶梁柱、父兄师长一般的大师兄性命垂危，他要如何解决这个困境？
他没办法解决，因为世家压迫太甚，就算他是如今的筑基巅峰期，恐怕也不被人家看在眼里。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师兄逝去，宗门分崩离析，而一辈子痛恨自己。
筑基巅峰期和金丹期只有一线之隔，对许多修士而言却是一辈子跨越不过的天堑，可如果他能金丹期，一切就会与众不同。
世家不可能得罪一个金丹尊者，至少表面上会有意拉拢帮助，尽量不和他结仇。
前提他是金丹期！
季远山不是沈泽的师弟，只是这段时间对他十分崇敬而已，假设这一切便让他胸口发闷。
如果将天极宗的困境带入在自己的门派上……季远山心脏一顿抽痛，让他大汗淋漓，从床上坐了起来。
沈泽想问他的只有一件事：有一天宗门遭受灭顶之灾，而他作为最有天赋、最可能撑起师门的人，却因自己贪图享乐而无能为力，他会不会恨自己没有努力修炼？
季远山心神震动，他抚着自己的胸口，缓缓地靠回枕头，他想了很久，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疲惫地又一次闭上眼睛。
他做了一个噩梦，梦里的小九惨死在天武宗和世家的两个少爷手中，师父为他报仇，却得来了更惨烈的报复，整个仙门被屠杀一空。
季远山猛地惊醒，梦里的一切太过真实，他甚至一时间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踉踉跄跄地推开门，却正巧看到院中的小九。
小九还不是梦里身形高挑的少年，他仍然是个小团子，努力提着到自己胸口的大木桶。
看到忽然推门出来的季远山，他放下木桶，擦了擦汗，开心道，“师兄，你今日起得好早呀，我将水帮你打来了，唔……”
男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季远山紧紧地抱住，他的手臂那么用力，小九几乎喘不过气。
过了一会儿，季远山激烈的心跳终于慢慢恢复正常，他意识到那只是梦，堵在嗓间的呼吸终于顺了过来，他手臂微松，却仍然将头埋在小少年的肩膀。
“师兄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小九笑话他，“季远山羞羞脸！”
季远山抬起头，他看着师弟，也跟着他笑了起来。
从那之后，季远山也开始努力修炼。
这直接导致了虞容歌和李承白与他玩的时间大大减少。
“你到底给他灌什么迷魂汤了？”虞容歌惊疑地问沈泽，“他怎么转性了？！”
“秘密。”沈泽说，“除非你每日打坐半个时辰，我就告诉你。”
虞容歌最近身体愈发好转，除了仍然有些怕冷，精力不及修士之外，几乎看不出什么问题了。
医修都认为她适时恢复修炼，至少练练心法，会有助身体好转。
不要啊！这还不如让她嗝屁呢。
虞容歌虽然在心里这样腹诽，却不敢说出来——天极宗的禁词之一便是生死，她要是这样发牢骚，整个宗门的修士都会用幽怨的目光看着她。
如今她还用自己没完全恢复做借口，但她觉得，她被全宗逼着修炼的日子也差不了几天了。
不用说别人，只要李宜过来，泪意盈盈地望着她，说不定虞容歌就倒戈投降了。
但这不还没到那步嘛！
虞容歌想了想，她将自己近期十分喜爱的那个话本拍到桌上。
“除非仰头望咸鱼出新话本，不然我就不修炼！”
才迈步准备进院的季远山猝不及防听到了自己的笔名，他倒吸一口凉气，转身就跑，一口气在天极宗主峰爬了三个来回！
其他弟子都羡慕不已，“这就是筑基巅峰期修士的能力吗，实在让人自愧不如。”
只有季远山自己知道真相——他崇拜的业内大佬竟然和另一个业内大佬分享他的小黄雯笔名啊！！
谢谢，还是鲨了他吧！
第069章
等到终于得到空闲的时候, 虞容歌终于有时间将苍舒离叫过来，让他帮忙联系孙灵英。
苍舒离十分遗憾，他还以为她忘了呢。
距离他上次搞事到现在, 虞容歌因为成立仙盟, 认识的修士剧增，每日身边都有不同的人。
可能是虱子多了不怕咬, 苍舒离一想, 也不差孙灵英这一个人了，便老老实实帮忙联系去了。
“你说什么？”联络法宝的另一头，孙灵英惊愕道, “你背后的人要见我？”
她已经快半年没见到苍舒离了，却仍然无法忘记当时极乐岛上他带来的危险感。
孙灵英当时还很遗憾, 认为苍舒离这样危险的人物, 就算不能拉拢过来，也应该尽量处好关系，可惜苍舒离当然并不理会。
结果他现在忽然传来联络，不仅亲口证实了他竟然也是被某个势力驱使的，而他身后的人还对她很感兴趣？
孙灵英谨慎地问, “你属于世家、散修还是仙门？”
“哪个都不是！”
苍舒离很不耐烦, 他十分抗拒下一个吸引虞容歌目光的人，竟然是从自己手中过去的这件事。
奈何桌对面, 虞容歌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苍舒离才不情不愿地说，“好吧，是仙门。再多的我也不能说了, 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吧。”
孙灵英沉思片刻，她道, “好，约个时间，让我们聊一聊。”
隔日，她借故离开孙家，去了一个安静僻静的地方，再次联系向苍舒离。
对面很快接通，孙灵英以为会是苍舒离露面、再由他转交给他身后的人，由他在中间介绍彼此——这算是很常规的初次礼仪。
没想到，一个年轻女郎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孙灵英怔住了，她很快反应过来，“你便是……想见我的人？”
“没错。”虞容歌笑道，“我叫虞容歌，是仙盟如今的临时盟主。”
孙灵英神情一震！
作为如今默认的下任孙家继承人，她跟随孙家主开了不少会，自然知晓如今的世家商盟有多么狼狈和恼火。
家主们不下十次怒骂过仙盟为首的仙宗全都转了性，不知是哪个老狐狸暗中操作，让他们优势全无。
没人想过，被披上神秘面纱的仙盟竟然有一个如此年轻的盟主，且这位盟主不仅比他们想象得还要与世家瓜葛更深，至少銥誮在大比的更早之前，她便盯上了世家，甚至无声无息让六个世家公子倒了大霉。
现在，这个人竟然选择与她直接通话。
“我需要验证你的身份。”孙灵英冷静地说。
虞容歌不置可否，二人你来我往，比对了几次世家受袭和其他的一些细节，孙灵英便基本能确定她应该没有说谎。
“为什么选择我？”她沉声道，“我猜你的存在本身才是仙盟最大的底牌，如此轻易地告诉我这个孙氏少家主，是不是太过自信了？”
虞容歌反问，“你会泄密吗？”
孙灵英没有回答，她紧盯着虞容歌的眼睛，想用这样有些咄咄逼人的方式抓到她真实的情绪，虞容歌任由她注视。
从她的眼里，孙灵英看到的是毫无畏惧怯弱的平静。
就好像她已经看穿一切，甚至——看破了自己心中最深的秘密。
孙灵英心脏猛地一跳。
她确定自己表情管理很过关，可虞容歌却轻轻一笑，“看起来你不会告密。”
孙灵英反问，“你想要什么？”
这是一种不算高深的角力，在谈生意或事情的时候，第一个提出要求的人很容易陷入被动或下风，孙灵英需要知晓虞容歌的目的，好思考自己该如何应对。
可是——可是，虞容歌像是无法被秩序框架抓住的风，她刚想用力，她便跑掉了。
“你知道我经常被人问这一句吗？”虞容歌笑道，“大家认识我的第一面，总是喜欢问‘你想要什么’，‘你想从我的身上得到什么’，可最后他们才发现，这个问题毫无意义。”
虞容歌撑着下巴，她笑意盈盈地说，“孙少主，我确实有意于你，你要不要问问自己，你想要什么，你能从我的身上得到什么？”
停顿了一下，她补充道，“当然如果你现在立刻停了联络，向商盟汇报我的存在也无所谓。”
注视着她，孙灵英忍不住想，虞容歌表现出来的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仙盟藏在暗处的盟主是个操控人心的大师，她能轻松化解话语中的险境，然后反抛出一个有利自己的。
亦或者虞容歌人话如一，那她便是个随心所欲的疯子，喜欢豪赌，并且用无人能够抗拒的筹码拉人上桌。
孙灵英的心思飞快地转动着，她不喜欢被动，可是虞容歌的话语太有吸引力了。
如果她真的是仙盟盟主，过去这些震动整个修真界的大事都出自她的手……孙灵英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人物，她能够从她的身上得到很多……
思索了一会儿，孙灵英开口道，“你想与我合作，搞垮世家。可是为什么？”
她冷静地说，“或许你因上次极乐岛的事情，意识到我与世家心不和，可是仙盟的实力越来越不容小觑，就算没有我这个少宗主合谋，仙盟总结世家商盟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就要思考我刚刚提出的那个问题了。”虞容歌说，“你觉得自己有答案了吗？”
孙灵英深深地注视着她。
得到什么？
虽然同为世家人，可她厌恶如今的世家至深，孙灵英深知只有彻底打破、打垮世家商盟，在它的身上新建一座高楼，世家才会有未来。
如今她还太弱小了，回到世家的时间太短，不然等到再过几年，自己有了力量，想必也会主动暗中联系仙门，帮助对方加快毁灭商盟的进程。
仙盟盟主的示好和拉拢对她而言是有致命诱惑的。
只不过，和虞容歌交流需要跳出约定俗成的礼仪习俗框架，哪有幕后大boos约人上来就自爆身份，又反过来问人家愿不愿意，让人家说心里话的！
太乱来了。
孙灵英沉思片刻，她选择诚实地说，“如果你想与我合作，我同意。因为我希望能够加快商盟倒台的进度。世家商盟并不想与你们硬碰硬，而是要温水煮青蛙……如果能将斗争尽量压到几年后，哪怕打起来，世家就算伤筋动骨，也不会伤及根本。”
她看向虞容歌，沉声道，“如果想彻底拔除商盟毒瘤，最好趁着现在修仙者士气高涨一举攻下，否则后患无穷！”
虞容歌第一面就告诉了她自己的身份，孙灵英说这些算是投桃报李的诚意。
可是她并未从虞容歌的脸上看到讶异的神情，孙灵英在心中叹息：看来仙盟比世家想象得威胁更大，想得也更宽广遥远。
“这也是我们的想法。”虞容歌笑道，“我喜欢说话利落的人，我们的合作正式开始了！”
结束通话的时候，孙灵英还有些恍惚。
她真的用如此儿戏和简单的方式……就达成了一个修真界最重要的暗中联盟吗？
根据刚刚暂时敲定的合作内容，后续会有仙盟其他修士来与她联络。
因为仙门和世家的实力已经和原著截然不同，孙灵英不必像是原著里那样从世家内部里应外合，仙盟只是需要她讲述一些世家机密、必要的时候迷惑其他家主便够了。
后来的联络中，虞容歌甚至还特地嘱咐了她一句，“我知道你心中有大志向，所以你要爱惜自己的声望。”
孙灵英不赞同道，“我个人的得失相比大局而言不算什么。”
“不，你很重要。”虞容歌意有所指，“既然我们都同意商盟必定会倒台，那你想过以后的事情吗？世家需要新的领头者，如果那个人想要真的收服人心，便不能是世家叛徒。”
这番话说得孙灵英有些惊讶，她并没有和虞容歌说过自己的心愿，可她却像是很懂自己一样。
孙灵英将这番话上了心，她之前就已经有意拉拢世家各方势力，如今为此更是努力。
看着孙灵英那边很顺利，虞容歌才终于松了口气。
其实她联系孙灵英的方式有点冒险，但别无他选。她看过原著，知道孙灵英的想法和未来，却不能直接精准帮助——那让人感觉太离谱了。
所以只能让孙灵英主动坦露一些，虞容歌再在这之上点拨她一二，才不会被人察觉有问题。
虞容歌是觉得孙灵英原著里的人生有些可惜，原著里修士们没有等来仙盟，一切更加困难模式，孙灵英的里应外合补上了仙门欠缺的那一块。
孙灵英一直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来撼动世家商盟，若是死在战场上，这般壮烈义举也算轰轰烈烈。
可是她活了下来，责任和梦想让她努力整合剩余的世家，可惜她的身边恐怕没有人能懂她，她要救的是恨她的人。
如今有了仙盟这么强势的仙门势力，又何必脏孙灵英的手？
以她的手段和头脑，商盟解散后的世家，在她的手里，或许终有一日能恢复曾经的荣光。
如今心头最后一个担心的事情也解决了，虞容歌觉得自己应该可以放假了。
为了不分散修仙弟子对付世家的注意力，她还有很多花钱的花活，都打算世家倒台之后再用。
至于正式对付世家之类的事情，那就不需要她来管了，沈泽和其他宗主商量之后，她这个代理盟主点头就完了。
这小日子真是舒心，她到处点火，点了个尽兴，还不用自己善后。
可惜身边所有人都忙得团团转，连双胞胎都忙到每天只能过来看她一眼，让虞容歌觉得自己像是空巢老人。
她干脆每日窝在卧房里看话本，颇觉得遗憾，除了仰头望咸鱼所写的小说灵动又有趣，其他话本都没什么意思。
倒是她在龙大佬之前送给她的藏宝阁里，意外翻到了一箱话本。
哇塞，里面写的那叫一个绝，剧情反转不断，而且某些桥段火辣得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还是老祖宗玩得花啊！
虞容歌这人是没什么世俗的羞耻心的，对于这一箱子宝贵的话本，她对穆辞雪大加赞扬。
结果就看到穆大佬的神情有些古怪，像是怀念，像是忍俊不禁，还有些面对熊孩子的无奈。
“怎么了？”虞容歌疑惑道。
“这些话本……是阿姊喜欢的。”穆辞雪无奈道，“她喜欢到特地留下刻本，让我收在宝库里。”
虞容歌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箱子里的书各个经典，原来是天极宗开山之主姜大佬的倾情推荐啊！
虞容歌眼神发亮：“不行，我也要再刻印一份，省得它失传了！”
于是几日后，沈泽沉默地看着自己的私库里多了一箱子话本。
“副宗主替宗主收珍贵物品是天极宗的美好传承。”虞容歌振振有词，“不信你问穆大佬。”
穆辞雪不由得捂住自己的脸。
可能宗主不太靠谱什么，也是一种天极宗的传承吧……
第070章
仙门和世家之战开始前, 世家商盟便已经有所预料了。
原因无他，万灵镜的论坛上声讨世家的氛围一日比一日热烈，是个人都能看出仙门弟子空前高涨的战意。
要知道经过数月发展后, 修真界使用万灵镜的修士已经能够达到七成, 这已经是非常高的比例了！
万灵镜将七成修士的怒火和战意顶到极点，通过抓来的修仙弟子窥屏的世家家主们整日辗转反侧。
他们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万灵镜这个东西的可怕之处, 奈何在万年前老祖宗的科技碾压下, 世家连回嘴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现在该怎么办，你们说，现在该怎么办！”主战派的李家主愤怒地拍着桌子, “我当时说的话没人同意，现在好了, 仙盟准备充分, 随时都会拿我们开刀！”
众世家家主的神情也都很难看。
其实他们最初定的温水煮青蛙的政策其实不仅不是懦弱，反而十分毒辣。
如果没有万灵镜，无数中小门派仍然孤立无援，就算能集结起来，也很难完全上下一心。
世家可以先收回之前过于欺压的举动、将价格调回评价、甚至可以举办大比、做一些慈善。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 就算仍然有修士恨世家入骨, 却能间接策反降低其余修仙者的恨意，只要时间一长, 就算以后有修士报复, 也很难让整个商盟完蛋，充其量是送几个家族让修仙者发泄火气，他们自断一臂罢了。
就算如此, 世家商盟也是赚的。
可问题就出在万灵镜和仙盟身上！万灵镜推广到修真界七成修士手里，修仙者们对这个好用新奇的法宝爱不释手, 几乎所有人休息时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万灵镜。
万灵镜一遍又一遍地巩固着对世家的仇恨，而仙盟做的慈善，又彻底封堵了世家伪善的后路。
现在，他们面对的是可能七成修仙者的怒火。
他们要如何才能对付七成修仙者？！
“不能再等了！”有家主冷声道，“既然如此，我们先下手为强！”
于是，世家商盟率先攻击了其中一个加入仙盟的宗门。
这些露面的宗主背后的门派，几乎在一年半以前刚加入仙盟的时候就开始为这一天准备了。
弟子们不仅没有畏惧，反而十分兴奋而骄傲——世家选择他们来做第一对手，不也正代表他们宗门最被忌惮吗？
这一次攻击中，世家商盟派了三个金丹强者，一百五十余筑基期弟子，这个阵容堪称豪华。
这样派遣，也是因为这个中型宗门只有宗主和大长老两个金丹期，内门筑基弟子大概在八十人左右。
从人数阵容来看，世家是打着屠宗震慑的想法来的。
可惜商盟家主们并不知晓，他们核心内部有仙盟的卧底。
那边决策一做出来，孙灵英立刻告知了仙盟。
仙盟假意不知晓，却暗中派遣了高手过去。
派去的三个金丹修士中，一个是当今少有的阵修大师，又去天极宗和穆辞雪集训了数月，对阵法的钻研更上一层楼。
阵法的用处很广泛，最基础的便是各宗的护宗大阵，需要阵法师一点点篆刻。也有简单私人的随手捏的屏蔽小阵，可以与符箓联动使用。
而金丹期阵法大师的使用方式更加变化莫测，不止武器法宝藏着阵法，连衣袍也暗含乾坤，甚至可以手捏中高级阵法。
她与另外一主修符箓的金丹修士联手，世家商盟到来的瞬间，便被拉入她们二人创造下的天罗地网里。
阵法符箓这二道的修士是最让别的修士烦躁的，因为前者会为了施展才能而苦修隐蔽追踪暗算，而其他修士一个不小心跌入人家的陷阱，想出来就难了。
三位世家金丹强者有所察觉，可惜慢了一拍，空气中水稳波动，天瞬间暗了下来，周遭都褪色成暗褐色。
他们被拖入阵世界，再对上另一边五个仙盟金丹修士，三人傻眼了。
说好的两个金丹，怎么翻倍成五个人了！
而那一百五十余世家弟子，忽然发现领头的尊者消失不见，还不等他们惊愕失措，对面宗门的弟子便杀过来了！
尽管宗门弟子人数少，可两方心态、过去的经历是截然不同的。
宗门弟子被世家欺压这么多年，恨不得杀光世家人为同僚偿命，更为了修真界的未来，人人欣然赴死。
而仙宗贫苦的磨练也让弟子们基本功更好、更扎实。
世家便截然不同，能修炼到筑基期的世家弟子都是好苗子，从小到大必定衣食不愁，法宝丹药无限供应。
他们对开战是迷茫的，好不容易修炼到筑基期，没人想在这种小地方送死。
两方都是筑基期，看起来只是差一点，其实差很多。
再一抬头，世家弟子们就看到修仙子弟手持法宝冲了过来，眼睛发着凶狠的光芒。
有修仙弟子大喊道，“杀啊！杀光这些世家人，让仙盟其他宗门都嫉妒羡慕我们！”
世家弟子们不由为之胆颤。
怎、怎么会这样，平日看起来无能穷酸的修仙弟子怎么会会如此可怕凶狠的一面？！
两边打作一团，霎时间大地震动，法宝和真气的光芒不断闪烁。
万灵镜上，开始同步拱火。
——什么，世家带人偷袭仙盟门派，故意带了多一倍的弟子，妄想屠宗打压仙盟？！
各个仙州的宗门都震怒了。
无数弟子抓起自己的法宝便冲了出去，甚至有脾气烈的宗主，在万灵镜上和相邻的其他宗门约好，一起出动，冲向最近的仙城。
以此一战，将整个修真界直接拉入乱世之中。
只不过相比原著那打成混乱一片的乱世，现在的局面其实好很多。
世家和仙门两大势力互相对垒，其他小势力瑟瑟发抖，连浑水摸鱼捡漏都不敢，生怕被两方误会成敌人。
至于邪修倒是又趁机拉帮结伙偷袭世家，没办法，不是他们想帮仙盟，谁让商盟富得太让人眼馋了，而在开战的时候，仙盟在各地比武台的小店都纷纷撤店，连粒米都没有。
到了这一步，世家才反应过来——他们又上当了。
万灵镜天天煽动的不只是修仙弟子的情绪，更是他们世家的。
仙盟就等着他们主动出击，为所有修仙弟子点上最后差的这一把火。
如今熊熊大火已经燃烧，世家无路可逃。
“那群老狐狸！”有的家主掀翻桌子，愤怒道，“我们从头到尾都被他们算计了，仙盟真是阴险狡诈！”
和其他少家主坐在一起的孙灵英，和身边同龄人一样低着头，心里却嗤笑。
世家商盟用数百年谋划暗算仙门，又因仙门修士不善阴谋诡计，而让他们吃了大亏。
如今仙盟出了个虞容歌，反过来用仙门无害的样子将了世家一军，这何尝不是种报应？
世家今日得到的果都是他们自己亲手种下的。
如今天下大乱，世家震动，孙灵英也得到了展露锋芒的最好机会。
过往一切太平的时候，看各家青年才俊似乎都差不多，只有现在真遇到大事了，才能显现出谁更有真学实才，谁是空有外表的草包。
孙灵英这段时间跟随在家主们身后，已经得到了不少青睐和信任，当疲惫繁忙的家主们将各种实事倾斜给少家主们的时候，许多年轻人都有些犹豫。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多做多错，少做少错。
而且商盟事务很多都关乎大体，甚至是要这些养尊处优的少家主派去其他仙城平复内部事端，青年才俊们对帮助其他家族没有什么兴趣。
对于这种去地方的棘手事情，大家都不太热情，只有孙灵英主动领命。
她向着诸位家族们抱拳行礼。
“灵英会尽全力稳定仙城状况，不完成使命，绝不罢休！”
“好孩子！”
家主们欣赏地看着她，孙家主更是连连拍着她的后背，亲自送她回去，路上不断叮嘱她多加小心。
“大伯，您放心吧！我不会丢孙家的脸的。”孙灵英笑道，“临走前，我想去看望一下堂哥。”
孙家主心中感动不已。
在极乐岛事件里，他的儿子孙举被邪修攻击，受了重伤，不仅面部被火灾烧毁，连修为也跌了一境。
回来之后，孙举萎靡不振，整日闭门不出，还有自杀倾向，是他这个侄女坚持每日去看望，最后带着孙举走出阴影。
孙举在那次事件中有了很大的心理阴影，孙家主重金为他重塑面容，儿子选择换一张面容，他同意了。
这个孩子是毁了，但从那之后，孙举不再沉迷女色，也不再酗酒，反而能安静地读些书，也不再嫉恨自己的堂妹，反倒踏实了下来。
孙家主曾经对他很失望，可到底是自己亲生儿子，看到如今孙举的模样，久而久之，他的心也软了，甚至觉得这孩子比以前还要贴他的心。
看着这兄妹俩人关系能这么好，他也能松一口气，放心地将孙家交给她了。
送孙灵英回来后，孙家主没时间见自己儿子一面，便又去忙了。
孙灵英走进卧房，孙举——或者说，黎娘正在看书。
看到孙灵英，她眼睛一亮，站起身，“堂妹，你来了。”
“我马上要去其他仙城忙了，临走时来看看你。”孙灵英笑道。
为了防止露馅，哪怕私下里，她们也如此称呼彼此。
黎娘为她斟茶。
如今，黎娘的外貌是个平平无奇的青年，却因她一举一动沉稳的做派，让这青年看起来也多了几分书香气质。
孙灵英布下屏蔽结界，她伸手拿过黎娘的书，吃惊道，“你竟然都看到这一本了，难不成我之前送你的那一柜子书都看完了？”
黎娘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让堂妹见笑了，以前没有机会看书，现在每天不看个五个时辰，都觉得自己吃亏了。”
孙灵英在桌边坐下喝茶，黎娘来到她的身后，笑道，“灵英最近很忙吧，头发都乱了。”
她拿下孙灵英头顶的簪子，轻柔地帮她梳头。
孙灵英坐在那里，神情却越来越沉默。
黎娘为她重新插好簪子，一转过来，看到她的样子，又笑了，“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不希望你不开心。”
孙灵英抬起头，看向面前样貌平平的青年。
黎娘的原身十分丰满性感，可扒开被后期调教出的妩媚放//荡之下，她是一个性情温柔的人。
连带着这个青年，都看起来如此温润平和。
孙灵英抿起嘴唇，她不由抓住她的手。
“一年之期已经到了。”她低声道，“可能……就是这几个月了。”
换身来的六个女子，有三个在上个月已经死亡。
可怜她们怕暴露孙灵英，在感受到心魂不稳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求助，而是趁着仙门和世家交战，偷偷跑出去死在外面。
世家果然没有起疑。
甚至没有人将这件事告诉她，等到忙得昏天黑地的孙灵英回过神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
孙灵英对这六个女子有强烈的负罪感，是世家导致她们的悲剧，而她作为既得利益者难逃其咎。
她尽力帮助她们融入世家，并且暗中得来天价稳灵丹喂给她们，让六人没有死于一年之内。
她们总是对她感激涕零，可只有孙灵英知道，她没有尽全力。换魂后虽然艰难，但并非一定要死。
如果孙灵英全力用于帮助保护她们身上，或许会是另一个结果。
但她不能，她所有的心力都放在了推倒世家身上，没有多余的时间为她们奔波。
姑娘们都理解她，支持她，甚至为了避免麻烦，提前计划好死亡。
如今还剩下三个女子活着，孙灵英感情最深的当然是黎娘。
这一走或许数月都回不来，可能这就是天人永隔了。
她们甚至没办法以真实的样貌相见，在阳光下正大光明地互相称呼彼此。
孙灵英攥着黎娘的手不断用力，直到黎娘反过来握住她的手。
“灵英，我已经很知足了。”黎娘温声道，“修真界的世界很宽广，不要为微不足道的事情而伤心。”
孙灵英抿起嘴唇，她倔强地摇摇头，却不知是在拒绝哪件事。
“不行！”她咬牙道，“一定有办法的，只要能保住你神魂不灭，就一定会有办法！”
“——所以，这就是你来找我的原因？”
投影里，虞容歌头疼地望着她。
“是。”孙灵英认真地说，“像容歌你这样机敏聪慧、善良大气的好人万年难遇，如果这世上有人能救她们，那个人如果不是你，谁还能有资格？”
“那倒是。”虞容歌被她吹捧得得意洋洋，然后忽然警觉，“不对啊，我能有什么办法，用灵石给她塑个真身？”
“你身侧奇人异士无数，或许还有机会一试。”孙灵英失落地说，“容歌，你那日说的话是对的。可就算我不与人为敌，他们也不算是我的同袍。”
有一日虞容歌叮嘱她切勿得罪世家人，免得以后她要救的人都恨她。
可孙灵英却从来都不觉得她与世家是同类人。
她望向虞容歌，低声道，“我一直是孤独的，黎娘是我的家人，而你才是唯一看清我，理解我的知己。”
“好了好了，说这种话做什么。”虞容歌有些别扭，“我会想想办法，本来也是我和苍舒离想的注意，让她们走到今日的地步，也应该有个善始善终。”
“我答应你，一定救下她们。”
孙灵英握着联络法宝，她忍不住笑了。
笑着笑着，她的眼眶有些模糊。
虞容歌真是一个至纯至善的人，却又有着通透玲珑的心。
虚伪的人或许只能从她的身上得到同样的虚为委蛇，她理智冷漠的时候，像是无人能够征服的孤寒高山。
可也同样是她，不需要任何回报和代价，只要捧上一颗真心，虞容歌会好好地珍惜它。
走过那么远、那么波折的路，孤独像是寒冷的冬风裹挟着她，孙灵英都快要忘记自己想要追寻的真理是否存在了，可就在这时，虞容歌出现了。
不求回报、温暖而充满力量的太阳撕破乌云，将光辉平等地洒落在每一寸土地。
追求大道的殉道者，第一次想要将一捧阳光藏入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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