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六月, 正清年度大比即将开始的前半个月，万灵镜上的讨论热度已经高到了顶点。
自从商盟倒台，如今的生活一日比一日好, 每个仙州之间都有数个仙盟官方的仙舟点, 送修仙者们去往不同的方向。
因为出行便利，有些修士提前半个月就去各个仙州的比武场打地铺了。
这也方便了各州商户, 修仙们发现比武台建筑群里的商铺重新开张, 集市上的东西不仅来自各个仙州五花八门，价格也都十分低廉。
提前抵达的修仙弟子们来的时候想的是一场修炼上的陶冶之路，没想到被比武台的集市迷了双眼。
好便宜, 买！这是什么，好新奇, 买！这个闻起来好香……买！
买着买着, 便发现有一个摊位围得水泄不通，路过的弟子抱着好奇之心挤了进去，才发现里面是个话本摊。
他的兴趣立刻就不见了，过去也有话本摊，但好看的话本太少, 而那种极为好看的话本, 也基本被门派视为禁品。而能被允许售卖的，基本都无趣至极。
他刚要离去, 就听到有一修士怒骂道, “这是什么作者，狗屁不通，他懂什么符修！连符箓都没写对几个。”
旁边立刻有人说, “别吵别吵，不看就出去, 事儿怎么那么多。”
那个符修愤愤的，手中的话本欲要扔回去，但顿了顿，还是臭着脸买了下来。
这个弟子也有些好奇，他是个炼器修士，其实就算看话本，他也不爱看和自己职业有关的内容，因为太枯燥了。
眼尖看到摊位上竟然真有个封面画着炉鼎、名为《炼器尊师》的话本，可能是这个抽象的标题，让他忍不住伸出手。
翻开书的第一章，讲的是一个叫小帅的少年被贫寒的炼器门派捡了回去，门派里除了师父只有六位师兄师姐，大家过得紧衣缩食，一个炉鼎被师兄师姐们轮流使用，而小帅只能打打下手，门派虽然贫苦，但好在师门同心同力，像是一家人一样。
弟子忍不住点点头，虽然他拜入的师门是个还算可以的中型门派，但修仙者都能够共情过去那段艰难的日子。
而接下来的剧情急速发展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小帅偷用炉鼎，门派唯一的炉鼎坏了！结果峰回路转，师父发现小帅是万年难遇的天才。
小帅开始正式修炼器一道，看书的弟子也忍不住道，“乱写，炼器不是这样的！”
没人回答他，他已经不可自拔地看了下去。
小帅成为全宗门的希望，好爽！小帅下山历练时遇到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他心软同意帮其修补坏鼎，结果反被讹诈！
剧情就这样一会儿龙傲天，一会儿又遇到倒霉事情，曲折极了，看得弟子一脑门汗，根本停不下来。
……虽然能看得出作者根本对炼器只知皮毛，但是，呃啊，怎么会这么好看！
尤其是弟子看到小帅聪明地越过了别人的陷阱，他不由拍大腿，他刚刚下山历练也遇到过同样的骗局，如果他早点看到这本书，就不会懵懵懂懂地上当了！
再往后翻……诶？怎么没了？
弟子意犹未尽，他抬起头，“老板——”
“老板，这话本有全集吗？”
“老板，这些我都要了！”
眼看着刚来时堆成山的话本肉眼可见地减少，弟子急了，赶紧也上前争抢。
正清试水的第一批话本读物取得了空前的成功，对于几乎没有看过什么好东西的修仙弟子而言，很流水套路化的创作方式已经足够引人目光了。
在这些情节里再增添一些常识和经验总结出的各种全套陷阱，剧情精彩了，又有让人惊醒的作用，完美。
话本这方面是季远山主导的，他又挖掘出一批本来便对创作话本很感兴趣、但因是玩物丧志而一直不敢将爱好显露出来的修仙弟子们，完成了初批只在各个比武场出售的话本。
本来只是试水而已，没想到火爆程度超出他们的想象，有人将话本贴到万灵镜的论坛上，立刻引起了更多人的追捧。
于是虞容歌又被各路宗主关照了。
“盟主啊，你们搞得那个话本内容还算吸引人，可涉及修道的内容也太业余了，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虞容歌已经习惯无视这些人叫她盟主了，她解释道，“老前辈，是这样的，这种话本本身也不是用来教人修炼的，更重要的是里面的情节是真实的，可以科普弟子们少上当和被人蒙骗。”
“嗯，你说得很有道理，我看啊，还是要有个了解的行家来帮忙才行。等我派几个弟子过去帮你们修改里面的错误。”
“啊？”
“还有，那个后续什么时候出来啊？”
没想到，话本最后还是成了半官方的成品，许多宗门的宗主都派弟子过来帮忙修正文中不太专业的地方。
甚至在主角的修炼上，以文中师父或师兄师姐的口中来传达一些切实的经验。
如果是用些心的读者意识到文里的内容很专业，并且真的跟着那些经验尝试一二的话，或许真的会得到启发。
有专业人士加入，原本的三流话本感觉一下就不一样了。
而后面的剧情，众人也都提供了许多自己遇到的经历，增添内容细节。
“以文字育天下修士，这是份大功德。”得知了话本的进展后，穆辞雪感慨道，“幸哉仙门。”
别看仙盟派来的弟子们只是给了一点小经验而已，甚至都没触碰到自家门派的真本事。
但这些前人的‘小’经验，对许多身份普通的弟子来说就是一道道天堑，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幸运，能有前辈领进门，更多都是自己一遍遍尝试。
一次走错弯路，可能数年光阴就过去了。
如今仙盟弟子如此大方地讲出自己或仙门教导的经验，只能说修仙者如今都是一条心，甚至没有门第之分，所有人都希望整个修真界越来越好。
有这样同心协力的觉悟，仙门何愁复苏？
而这样的良性循环，哪怕正清联盟日后收手，也会有无数修仙者将这份善举延续下去。
哪怕一切才刚刚开始，可从万灵镜上，就能窥探出如今的修仙氛围越来越好，各种修炼有关的帖子无时无刻都在刷新，所有修仙弟子都有一种向上的劲头。
而在六月大比的前三天，万灵镜的史诗级更新上线了。
要承担这么多窗口的转播服务，对万灵镜的压力是很大的，所以此次的临时升级费用也飙升至上千灵石。
幸好如今修仙者早就没有曾经世家商盟时期那么窘迫了，物价也回归正常后，普通修士也能攒下些灵石。
论坛上有修士就近拼人，也有宗门直接花钱给徒弟放映。
在万众瞩目之下，六月大比终于拉开序幕。
经过了万灵镜的普及，和这么长时间的发酵之后，仙门修士们对这一场大比的关注度上升到极致，哪怕它只是五年一期大比中过度的年度小比而已。
和之前的慈善比试一样，初试在各个仙州举行，等到第一阶段结束，获胜的修士们会前往最大的那个比武台建筑群。
仙盟宗主们登台的时候，台下聚集的密密麻麻看不到尽头的人群传来了山呼海啸的欢呼声。
宗主们挑出了两个最擅长讲话的代表，其余人在后面当背景板。
代表的两位宗主说了一番十分激昂的话，表彰了与世家商盟英勇作战的所有人，也展望了未来，听得台下的修士们都热血沸腾。
说道最后，那个宗主说，“仙盟能够组建，许多事情能够顺利进行，还有如今的正清慈善联盟……我相信许多人因此受益。这一切都要感谢在幕后默默付出的天极宗虞宗主。”銥誮
“虞宗主是位高尚的道君，她为人低调，不愿来到众人面前，受到更多关注和赞扬。 ”仙盟宗主露出了些笑意，“只有少部分修士才有机会见到她，诸位要更加努力了。”
大多修士以为这次小比，那位神秘的天极宗宗主会出现，可是他们只听到了这位的姓氏。然而被这样鼓励，众人又充满了力量。
只有最优秀的修士才有可能面见这位推动许多计划，改变修真界的宗主，似乎也是很合理的事情。
不知有多少修仙弟子，默默下定决心，自己要更加努力。
而在天极宗看转播的虞容歌尴尬得脚趾都要扣起来了！
她不出现，只是因为现在万灵镜普及程度太高，还实时转播，上场一次，未来就别想当普通修士到处玩了。
而其他人则是为她的安全考虑，虽然大部分修仙者都感激仙盟，但谁知道会不会出现个世家或二宗的漏网之鱼搞偷袭。
最重要的是，虞容歌用来帮助仙门的灵石来自系统，她认为自己其实没有仙盟宗主们认为的那么伟大。
血是普通修士流的，那些项目也是修士们日日夜夜努力才完成的，她毫不费力拿着系统给的外挂给予一些帮助，相对那些流血流汗的修仙者而言实在算不上什么。
她自己觉得做的事情开心就好了，上价值什么的还是免了吧。
没想到宗主们竟然在所有人面前感谢她，将最大的功劳也都推给她。
这让虞容歌实在是有些不自在。
好难受，不行，她得再想点办法多花钱搞慈善！
小比结束之后，虞容歌在仙盟的日常会议上严肃抗议，拒绝揽工，宗主们都纷纷同意安抚她，只是怎么表情都一个个是‘我们盟主真深明大义’呢？
啊啊啊啊啊，可恶啊，她不要做英雄，左勾拳右勾拳，再这么下去的话虞容歌很难保证自己会不会发个疯，让宗主们看清她的真面目。
就在这时，一个好消息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修真界已经堕入低魔时代很久很久了，久到如今的修仙者已经习惯了资源贫瘠的生活。
但在这次小比结束之后，被派出去各个仙州检测资源的修士们发回了最新的消息，几大仙州原本枯竭数千年的灵脉，似乎有渐渐复苏的气象。
这个消息一出，整个修真界一片震动。
大多修仙者都认为，一定是在拨乱反正之后，如今修真界的风气越来越好，感动了天道。
如果这样下去，会不会对人修的修为束缚也逐渐解开？
虞容歌却陷入沉思，其实现实和原著有一样的地方，差异也很明显。
这一段低魔时期，更像是修真界曾经的风气开始走极端，不是修仙者天下第一，就是世家商盟横压所有势力，很明显世界已经不再平衡。
原著和现实都实现了让世家垮台，修仙界像是入了活水，再次转动起来，灵气也复苏，修为枷锁也慢慢消失不见。
但有一点巨大的不同，原著后期是走向越来越混乱，水是活了，但里面的鱼都在自相残杀，强者为王，直到李承白最后成为天帝，才以神的力量介入世间，引导众生向善。
而现在可不同，现在修真界一片欣欣向荣，仙门在越来越好，凡族的日子也有了盼头，就连幸存的世家，也都开始重新捡起修炼，大家都是团结而向上的。
相同的开局，但如今的修真界的未来很明显会走向一个和原著不同的道路。
虞容歌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万物一切都需要平衡，而不是一边倒的压制。
世界秩序恢复平衡，这也是系统调穿书者去不同小说世界的最大目标。
所以，只要最后让大家都有活头，整个修真界才会恢复万年前百家争鸣，灵气浓郁，秘境层出不穷的模样？
如今修仙者和凡族的生活已经改善得差不多了，虞容歌想到了天的另一边。
妖族，也是修仙界众生中的一员啊。
第092章
数月前, 妖界。
阴暗的天空下，冰原上的村落连绵不绝，火光像是一条地面上的游龙。
寒风呼啸, 披着大氅的青年站在高塔之上, 瞳孔倒映着冰原的盈盈火光。
这时，怀里的万灵镜响了响, 他拿出万灵镜, 天极宗内部的专属论坛一如既往热火朝天，仿佛将他也拉回了那个四季如春的门派。
殊辞嘴角勾起些微弧度，妹妹的消息正巧跳了出来, 唤他回家。
一炷香后，青年裹挟着寒气推开厚厚的门帘进了屋子, 便看到妹妹墨玉正坐在桌边与人交谈。
“哥！”墨玉笑道。
背对着的那人也转过头, 殊辞顿时眼睛一亮，向前几步。
“陈盛，你怎么来了？”
天极宗弟子陈盛哈哈一笑，和殊辞拥抱了一下，大力地拍拍他的肩膀。
“这不是我们今年的年宴一直未开, 等着李宜长老和萧医修回来, 现在二月了，应该都快了。”陈盛道, “宗主和大师兄特地让我们将年宴的菜肴给你们送过来, 年宴就该团团圆圆嘛！”
殊辞笑了笑，三人都在桌边坐下，看着陈盛一边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盘又一盘佳肴, 一边为他们讲述这一年都发生了什么。
不一会儿，桌面便摆满了丰盛的菜肴和糕点。
“来, 这一杯我敬你们兄妹俩！”陈盛先将一杯酒一饮而尽，兄妹二人也都举了举杯子。
放下酒杯，殊辞道，“大家……都还好吧？”
“都好都好，现在门派忙得紧，大家也都想你们。”陈盛叹气道，“妖族生活在苦寒之地，这一年你们也受了不少苦吧？”
“挺好的。”墨玉笑道，“我和哥哥都很适应，这里更适合我们修炼。”
就是偶尔夜深时，听着外面凌冽的寒风，会思念天极宗。
其他妖族恐怕不会理解，他们兄妹二人明明是狐妖，却竟然真心实意将一个修仙门派当做自己的家，而非妖界。
他们喜欢天极宗的风景，也喜欢天极宗的人。
天极宗里有凡族，有身份不同的修仙弟子，甚至有龙有蛟，曾经也有他们两个小小的狐狸。
或许是因为宗主善良温暖，副宗主沉稳宽和，整个天极宗的风气也是那样融洽，殊辞和墨玉一开始无法放下戒心，可在参与讨伐商盟的过程中，他们最终还是融入了天极宗。
天极宗的弟子眼里没有阶层种族划分，与他们交流的时候，兄妹二人总是能忘记自己是与修仙弟子不同的妖族，兄妹俩都交到了许多朋友。
离开天极宗来到妖界，可宗主从未忘记他们，物资从未间断地送来，帮助了许多妖族。
兄妹二人庇护下的妖族或许不晓得修仙界如今厉害的门派都有什么，却对正清慈善与天极宗的名字如雷贯耳。
“真是辛苦你们了。”陈盛叹气道，“这样的苦寒之地，不是常人能生活的地方。”
陈盛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修仙弟子，从小便对巅峰期时的各种传说与强者十分向往。
当他听到修仙强者们将妖族赶至偏远地界，将整个大陆打上修真界的标志时，少年陈盛是热血沸腾的，甚至无数次幻想过自己也是那般强大的、开疆拓土的高境界尊者。
然而当如今的陈盛跨越遥远的天空，终于来到如今妖族蜷缩的苦寒边境，他的想法动摇了。
展现自己的强大，一定要通过逼迫欺压他族来实现吗？巅峰期时的修仙者又和商盟有什么区别。
甚至世家商盟出现的结果，究其根源会不会也是因为当初巅峰期时代修仙者们种下的恶因呢？
陈盛忽然明白为何宗主一直坚持想要还地给妖族了。
正清联盟，正本清源，拨乱反正的远不只是世家商盟，更是修仙者自己曾经做错的事情。
看望过双胞胎之后，陈盛在妖族走了一圈，才回到天极宗复命。
“果然如您所想，妖族如今生活得不太好。”陈盛说，“大部分妖族都不适应那般严寒的气候，所以族群凋零，并非是一些资源就能帮助得了的。”
虞容歌听得也有些唏嘘，好战的修仙者万年前抢夺妖族的家园，导致妖族凋零，万年后被世家逼入这般绝境，何尝不是一种因果循环呢。
次月，在仙盟会议上，虞容歌正式提出了有关还地妖族，重划边境的建议。
果然如她所料，这次的提议没有像是之前那些被宗主们直接同意，大半人都表达的反对。
“这不只是仙盟的事情，更是整个修真界的大事。”有宗主蹙眉道，“就算我们同意，天下仙宗也不会同意的。”
“是啊，长泽仙州代表着万年前师祖们的荣光，怎能随便让人！”
“没错，盟主啊，这不是能随便胡闹的。”
虞容歌平静地问，“那请问诸位前辈，我们修仙者与世家商盟又有何差别？”
有宗主蹙眉道，“那等丧尽天良的贼人又怎能与我等相提并论？”
虞容歌从储物戒指里拿出投影石，巨大的荧幕在众人上方展现。
妖界的寒风和乌云密布仿佛瞬间涌入大厅，压抑低沉的天空下，尽是惨不忍睹的妖族现状。
在修真的世界体系中，强者无疑会受到所有种族的追捧，而人修无疑是下界的佼佼者。
所以妖族也会以人形为美，会学习人类去建造屋舍与村镇。
只不过妖族的建筑大多只学习了人类建筑的一些外形，其中多了许多妖族本身的特色。
用粗狂的原木或石块搭建屋舍，有些屋子的天花板会露出一块天空，而篝火设在屋里等等，妖族与众不同的粗放风格看久了竟然有一种十分独特的美感。
而妖族不善纺布织布，所以他们的衣着基本是用普通野兽的皮来制作的。
其中如今的苦寒大陆生长一种特殊的白花，花丝可抽成柔软的长条，被当做线或者棉花使用，由此许多妖族成为了极其擅长缝制的大师。
和建筑一样，数千年的与世隔绝，让妖族在服饰上也发挥出了独特的特色，用各种斑纹兽皮缝制而成的精致衣物，外加妖族喜欢的各种花里胡哨的项链装饰品，他们的风格让虞容歌想起自己前世时看过的那些少数民族。
几乎从未关注过妖界真实模样的宗主们这才意识到，除了特色各异的衣服之外，妖族看起来……和人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画面跳动，鹅毛大雪覆盖着妖族父母的肩膀和头顶，他们怀里紧紧拥抱的幼崽已经失去了气息。
狭窄的石洞里，几个露着兽耳的小孩懵懂地望着画面，手里握着仅有的果实，而他们的面前，一个更大一些的妖族少女以保护的姿态，恶狠狠地瞪着记录这些的修士。
越来越露骨的画面不断出现，大厅内沉默了。
“曾经被世家压制的时候，许多小门派的师徒加起来也只有几个人，相依为命，盛似家人。许多弟子为了门派能过得更好而折戟在外面，再也没有回来。”虞容歌平静地说，“这样的事情在妖界每日都会发生，且已经持续成百上千年。”
“除了少部分妖族，大部分妖族本不该在这样严寒的地方出生，妖族幼崽里，十个中有七个会夭折。”虞容歌看向众人，她说，“而归根结底，造成这幅人间惨状的，正是仙门。”
虞容歌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任何指责，只是在叙述这件事情，却让许多修士心中一震。
“妖族不是愚蒙未开化的野兽，他们和你我一样，有文化传承，有感情有亲人。”她再一次重复这个问题，“我想问，我们修仙者与世家商盟又有何差别？”
修仙者们沉默了。
“天地平衡，阴阳和合而万物生长。若无平衡循环，物极必反。”
虞容歌看向众人，她沉声道，“曾经修仙者制衡下界，风头无人可挡。可盛极必衰，最后仙门被世家逼入何等绝境？万年前被修士压入尘埃的妖族如今就在我等面前，或许给其一条生路，所有人都能好好活下去。”
这次的会议并未商量出什么结果来，修仙者们都心事重重的离去。
回去的路上，沈泽看向虞容歌，他问，“如果这件事没有如你所愿，你会不会失望？”
“不会。”正在翻看万灵镜的虞容歌漫不经心地回答，“握紧手中的利益不放，舍不得推给他人，很符合人性。”
“不过……”她想了想，耸肩道，“我觉得最后一番话还是让许多人动摇了，谁也说不定呢。”
给好人看其他种族受苦受难的照片，有用，但或许疗效一般。只有切实和利益相关，才能打动大部分人。
修仙者或许会不在意妖族有没有受苦，但妖族受苦很可能对修仙者产生利益影响，大部分人便不得不认真考虑了。
如果修士仍然选择了不退还，又或者更极端去剿灭妖族，她也不会意外，只不过这种不符合世界平衡循环发展的选择，或许最后还是会让下界走上乱世洗牌的道路。
虞容歌倒是确实无所谓，是否退还长泽等仙州将是所有修仙者的决策，命运的洪流倒向哪一边，便看大多数人的选择了。
沈泽望向虞容歌，他说，“不论你想做什么，我和天极宗都会永远支持你。”
她抬起头，笑道，“真的？那如果我想毁灭世界呢。”
“那你也一定会是正确的。”
“为什么？”虞容歌这回真的很好奇了。
“能让你放弃休闲的生活，去做这么麻烦的事情，一定是因为这个世界已经差到让你连得过且过都混不下去了。”
虞容歌：……
怎么感觉好像在夸她，又好像是悄咪咪地损了她几句呢？
但是好有道理，难以反驳。
“你不要一副看起来很了解我的样子。”虞容歌不服气道，“沈宗主这么厉害，不如猜猜我后续会怎么做？”
“如果修仙者们同意，你会继续做你的盟主。”沈泽淡定地说，“如果修仙者们拒绝，你会翻了棋局，转投妖族，搞些大事出来。”
停顿了一下，他补充道，“我猜你其实还挺期待后一种可能的。”
虞容歌：……
可恶，真的被沈泽看破了！
“对啊，我就是看世家商盟不顺眼，所以才想搞事端了它。”她理直气壮，“仙门成了新的世家商盟，我继续搞事，我这是不忘初心啊！”
沈泽不由笑了。
“你说得对。”他声音温和，“这没有什么区别。”
虞容歌都懒得问沈泽到时候帮谁了，毕竟他超爱的，哼哼。
然后她就听到沈泽说，“不过按照你如今在修真界的威望，稍微透漏些口风出来，或许大部分人都会站在你这边。”
“真的？”虞容歌有些怀疑。
“真的。”沈泽又忍不住笑了，“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样的形象，以一人之力推起仙盟，扳倒世家。就算谦虚再多，这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
“就算是讨厌你的人，听到你对仙门心灰意冷，想要帮助其他种族，恐怕也会后背一凉吧。”
别说别人了，沈泽想想都有些压力大。
放出笼的虞容歌和苍舒离会搞出多大的事情来，他都不敢想。再加上个宠孩子的穆大佬和青蛟……
以虞容歌唬人的能力，她去妖族的第二天就当上妖王吧？
第093章
如今仙盟的规模构成越来越正规了, 除了最中心创始仙盟的数个宗门外，还有从各个仙州推选来的三十余仙宗作为代表。
为了防止世家商盟和曾经二大宗那般只有少数门派掌权，败坏风气的事情发生, 有关修真界的大决策往往需要仙盟全体宗主的议论和投票。
关于妖族之事, 自然也需要所有宗主的同意。
听到这个建议的时候，主厅里一片哗然。
正如沈泽与虞容歌说的那样, 她如今的威望是极其高的, 从组建仙盟对抗世家，再到如今帮助无数仙门修士的正清慈善，虞容歌在道德上极其崇高, 哪怕修为并不起眼，但她的名望在如今的堪称第一。
过去她的建议几乎都是为了修真界好, 且自己出力最多, 所以几乎每每一提出来，就会被仙盟宗主们通过。
然而为妖族还地重新划分领域这件事情……如果做的不好，很可能成为败坏先祖荣光的罪人，被后辈辱骂。
众人没想到虞容歌想做的竟然是这么大的事情，都很讶异。
待到虞容歌的那番关于天地万物平衡的解释被再次叙述出来后, 所有人都陷入沉思。
虞容歌所提出的想法, 在这半年里，宗主们也有同样的感受。
修真界低魔时期已经数千年, 却在大局逐渐稳定的情况下慢慢好转, 很难让人不去思考其中的原因。
可光这一个猜测，便要真的下定决心干这么大的事情……实在并非常人所为。
有些宗主还在思考犹豫，以神药峰为首的宗主却毫不犹豫投了支持票。
“梁兄, 你怎么如此轻易便做了决心？若有差池，你身后清誉都不要了？”
梁掌门却十分平静, 他望向其他人。
“老夫是最早认识虞宗主的，也亲眼看着她为了修真界一路走了这么远。”他淡淡笑道，“当初她重病缠身，背后只有三十天极宗弟子，都敢狂放地告诉我，她要对付世家商盟，如今这点又算什么？”
他这样一说，所有人都无奈了。
是啊，这不一贯是虞宗主的风格吗？从零到有对付世家，难道不大胆、不异想天开吗？
也只有她这样无畏狂放的精神，才给仙门迎来了喘息的机会。
一旁也投了支持的宗主淡笑道，“说明知音难求啊。当年虞宗主若是没找梁兄，而是找其他宗主，或许一句异想天开，就将她挡回来了吧。”
这话说得犹豫的宗主们有些窘迫。
确实，虞容歌从未改变过，倒是他们这些古板老派的宗主，总是思虑太多。
“老安，你这话说得不对。”有掌门无奈道，“这两件事能混为一体吗？在座的各位道友都有与世家战斗到最后的骨气，可划分边界这种我们自己主张的事情，万一惹出差池，我们就是败坏先祖荣光的罪人。”
“这些忧虑我也知晓，可是……错误重要拨乱反正，否则我们与世家商盟又有何差别？”那位姓安的掌门反叹气道，“商盟败坏德行，欺压修真子弟，他们也可以辩驳自己是为了维护世家祖上的荣光。”
“哎，这……”
一个人维护自己的群体利益，几乎是本能的事情。如果不是商盟用同样的方式深深地伤害了修仙者，恐怕宗主们也很难如此快地明白理解修仙者对妖族的伤害有多么沉重。
从仙盟创建至今，仙门一直团结一致，这还是第一次发生分歧。
只是在分歧之中并未有人争执，所有人都心事重重地思考着修真界的未来。
修士们都很珍惜如今愈来愈好的修仙界，在某种程度而言，坐在这里的宗主都已经将自身门派的利益放到最旁边，而将整个仙门放在第一位。
关于还地之事，仙盟一讨论便是数月。
虞容歌倒是不意外，这种和地盘有关的事情搁在哪个世界都是大事，仙盟探讨得越久，越说明在认真思考。
不过会议那边都是沈泽在去，至于她嘛……
“小姐，晚膳好了。”一个温温柔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虞容歌转过头，便看到墨玉端着晚餐走了进来。
她不由露出了笑意。
是的没错，看到仙门这边基本没什么大事了，她便迫不及待来了如今妖族落脚的苦寒之地。
毕竟如果想要帮助妖族，更需要了解真实的妖界。
在来之前，哪怕有数个金丹期修士同行，天极宗的人仍然有些担心，但虞容歌倒是一如既往地心大。
她特地没告诉双胞胎，果然将兄妹俩吓了一大跳——对于来妖界这件事，总感觉他们比她还要紧张。
虞容歌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病弱形态持续太久了，所以周边人总是忍不住将她想得过于娇弱，其实她适应得特别好。
妖族这边的饮食偏向比较粗狂的大块烤肉，在兄妹俩手中又去了些腥味后，那叫一个酥脆好吃，入口即化。
而在游历了几个妖族村落之后，虞容歌觉得之前来自妖界的报告都有些委婉了。
陈盛说有六成妖族适应不了极端的酷寒环境，虞容歌觉得少了，受不了这里的妖族至少要八成左右。
按照双胞胎的估算，曾经妖界可能有千万妖族，在被迫迁徙定居后，如今妖族已经锐减到百万左右了。
曾经在原著时，妖族还能趁着下界大乱突破镇妖大阵，返回长泽仙州。如今修仙者那边已经安定下来，如果没有人帮忙，恐怕妖族连原本的运道都要失去了。
和墨玉一起吃过饭后，二人在总部的村落走了一圈，这里生活的妖族都是兄妹俩的属下家庭，看向虞容歌的目光总是夹杂着敬畏。
妖族对人修的畏惧，对正清联盟的混杂在一起，鲜少有大人敢过来打招呼，只有露着耳朵和尾巴的小崽子会好奇地跑过来跟着他们。
给小崽子们散了糖，小孩们咯咯笑着跑开。墨直支起身体，看向虞容歌。
“小姐，您真的想好这样做了？”她的声音有些复杂，“这件事……对您而言，弊大于利。”
作为一个妖族，竟然如此劝导虞容歌，墨玉也是实打实为虞容歌考虑了。
虞容歌却笑道，“我要利益做什么？我只想要做让我爽快的事情。我已经下了决心了，就看仙门的抉择。”
“如果仙盟没有通过，小姐您真的要舍弃在修仙界的所有基业和地位吗？”墨玉低声道，“您在那边付出了那么多心血……”
虞容歌望向她，平和地说，“如果那个我为了摧毁世家商盟而创造的组织变成了另一个世家商盟，又有什么可留恋的。”
至于低落是自然的，哪怕都是意料之中。
她到底也不是苍舒离那么游戏人间的人物。或许她给妖族入场券之后，便会真的退出修真界的纷纷扰扰。
对于虞容歌而言，她的眼里不存在种族差别与阶层差异，一切个体都是有价值的。
她注定只会永远这样狂放自由，做她觉得对的事，没有任何事物能够永远强行留下她。
虞容歌知道如果自己用上沈泽的建议来施压，或许会得到想要的结果。实在不济，她手里还有万灵镜，她比所有人都了解该如何利用它来达成自己的目标。
可她不愿意这样做。
修真界最终仍然是众人的修真界，而非她一个人的游乐场，这条河流的走向该由修仙者的意志决定，她尊重所有人的选择。
但是……就算是幼稚也好，虞容歌竟然期待仙盟会顶住世俗与身份的压力，选择正确却艰难的那条路。
如果说出来的话，苍舒离一定会笑话她吧。
虞容歌一推开卧房的门，就看到苍舒离和萧泽远正坐在桌边下棋。
看他们二人下棋是很有意思的体验，也很有个人特色。
萧泽远是最近两年才开始学棋的，他用医圣的大脑将棋谱过目不忘，又因对下棋不精通，所以没有炼药时的聪明灵活，更像是按书下棋，并且在各种棋局里随机拼接。
苍舒离的下棋则更像是在下人，他无聊时会摆烂乱走，认真时会用观察揣测对方想法、研究对方表情的方式来考虑如何下子。
至于虞容歌——不好意思，围棋她是真的学不会，还是搞五子棋吧。
这场棋局很明显苍舒离没那么认真，已经落了下风。看到虞容歌回来，他一推棋盘，正好逃过一次输局。
“小姐，我们都来妖界三个月了，到底何时开始搞大事啊？”苍舒离哀怨道，“我的脑海里已经想好了五个计划，什么时候才能实施啊？”
萧泽远手指微点，散乱的黑白棋子自动回归棋盒，他平静地说，“你不会有机会，我……我师父在。”
“还不让人有些美好的期待吗？”苍舒离仰头叹气，“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我要对这个和平而无聊的世界绝望透顶了！”
“你要不然好好修炼得了，你这个金丹期，如今越来越不值钱了，以后说不定谁都打不过了。”虞容歌说，“还不如好好修炼，以后去天界给神仙找麻烦，难道不比在下界与小鱼小虾玩有趣多了？”
“说得很有道理，但是要修炼上千年啊。”
提起千年这个时间线，虞容歌和苍舒离一起萎了。
“忽然觉得现在也没有那么无聊了。”苍舒离很有躺平精神。
就在这时，虞容歌的万灵镜响了起来。她拿出万灵镜，便看到沈泽的名字在上方闪烁。
虞容歌呼吸一顿，接通了联络。
沈泽的面容出现在三人面前，他望向虞容歌，沉声道，“容歌，你该回来了。”
虞容歌低声道，“你是说……”
“仙盟决定归还妖族原本的故乡。”沈泽说，“但在形式上，宗主们不愿意退回边界，大部分人希望仍然将妖界的地盘划为我们的一部分。”
“仙门想让妖族成为修仙界的一员？”虞容歌这回真吃惊了，“他们真的想明白这代表什么了吗？”
她都没感想过这样的事情，如果妖族被认定也属于修真界，那修真界真成为天下人的修真界了，原则上来说，以后妖族也可以在各个仙州定居、做生意、加入仙门。
可按照主流仙门的古板传统而言，不是应该看不上妖族，生怕妖族毁坏人修传统的吗？接纳妖族，可比将边境收回来要付出的更多。
“不是这样，仙门有点折中的意思，虽然将长泽等仙州退还了妖族，但在名义上，它仍然属于修真界，修士与妖族双方可以在登记信息后去往彼此的地界。”沈泽说，“只要妖族承认仙门的地位，仙门会帮助妖族改善市场，建设双方市集，妖族也可以提供资源采摘。如果有宗主愿意，也可以接收些妖族弟子。这些细节还需要详谈，但总体会互利互惠。”
停顿了一下，他说，“我觉得这个开局还算不错，或许再过几百年，修真界就真的属于所有种族了。容歌，你觉得呢？”
虞容歌欲言又止。
一瞬间，好多熟悉的东西闪过。
呃……宗主国与附属国？一界两治？
但似乎好像比她想的结果还要好一些。毕竟修仙界到底不是凡间，就像沈泽说的那样，或许有融入的第一步，未来真的会有希望看到一个属于所有种族的修真界？
不过虞容歌觉得自己可能看不到那么远的未来，但不论如何，都比在这破地方受苦受冻强。
她先把第一步推出来，未来的事情就让未来的人做吧！
第094章
三年后。
傀儡巨兽脚步沉重, 运送着厚重的石块。
城墙下，修士施展法术，巨缸中特殊的粘结材料渗入石缝之中, 将石块牢牢地粘合在一起。
远远望去, 一座充满妖族粗狂风格的新城建好了。
这座在草原上的城镇，内里的建筑也并非是人修喜爱的、拥有精致工艺的亭台楼阁, 而是一座座随着草原高矮错落的石屋。
相比于房屋的粗糙随意, 外面的城墙可谓是极高水平了。
城门大开，兔族、鹿族等温顺无害的妖族幼崽欢快地到处撒泼，有成年妖族拿来自己酿好的野果酒, 怯怯地送给忙活的修士们。
墨玉站在城墙上，听着到处都是欢声笑语的声音, 她的神情温柔许多。
“墨玉大人。”
就在这时, 她听到身后有人唤自己，墨玉转过头，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她是这座城、也是整个部落的族长，名为白玛。
和人修不同，妖族如今没有一个统一的王, 更多是以部落为单位聚集在一起生活, 部落的最高领袖便是族长。
因为在艰难寒冷的地方生存，能够孕育生命的雌性在妖族被视为极其伟大的存在, 每个部落都以雌性为中心, 所以其中最德高望重的族长，也大多都是女性妖族。
“白玛族长。”墨玉回礼。
“多谢你们，让这里变得更加安全。”白玛族长十分慈祥“有了这座新城和阵法, 幼崽们再也不会出现危险了。”
墨玉笑着应了。
二人走下城墙，白玛族长开口道, “你们还能停留几日？”
“今天就走，还有很多部落需要帮助。”墨玉说，“族长，万灵镜您已经学会如何使用了吧？请让所有妖族都学会它，这样才不会被落在后面。”
“我知道，你放心吧。”白玛族长颤颤巍巍地扶着城墙，她望向退出石城的傀儡巨兽，“如今的修真界就像是这头巨兽一样，走得太快了……多谢你，墨玉大人，也多谢正清联盟和……那位大人。”
走下最后几个台阶，附近的妖族主动上前来搀扶白玛族长，但面对拥有一双温和无害圆眼的墨玉，他们却显得有些瑟缩。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沉稳的老族长，墨玉长得再温柔无害，她在这里仍然是狐族，对城中的兔、羊、鹿等妖族有一种天然的威胁性。
墨玉冲众妖族笑笑，转身走向了修仙者的队伍。
距离当初仙盟提出将长泽等大小仙州归还妖界这件轰动修仙界大事件，已经过去了三年。
仙盟宣布的时候，本来也想看看大众的口风，如果修仙者们强烈抗议，他们也不得不再次修改计划。
然而没想到的是，虽然确实有些修士极其不满，但看了仙盟的解释、以及妖族的现状后，大概有七成修士都同意了。
首先那些地还属于修仙界，而仙门是大哥，妖族做小弟，这倒是比较让人能够接受。
本来那些仙州便妖气肆虐，也没有多少修士去过。
如果做点功德能让低魔时代彻底结束，这点退让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于是数十个中大仙盟领头，针对妖族的还地政策轰轰烈烈开始了。
只能说这是一个十分艰难的任务，因为妖族对人修警惕感很强，而且百万数量的妖族都是以几十到上百的部落为活，每个部落也只会和附近几个部落联系。
如何让妖族信任人修，并且告诉更多的妖族，是极其困难的事情。
这件事是正清联盟主导，派那些被救济的志愿者修士一次次前往，并且给妖族普及万灵镜。
如此经过两年的时间，在不断的发酵之中，越来越多的妖族知道了这件事。
可不论那苦寒之地多么难于生存，对这代妖族而言已经是家乡了，整个部落跟不知能否信任的人修离开，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万灵镜在这之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至少能随时联系到离开的妖族，看到它们真的去了环境更好的地方落下脚，还有修士帮助，这无疑给其余妖族吃了一些定心丸。
总而言之——三年时间过去了，妖族搬迁才刚刚开始。
而正清联盟和那位只活在正清修士口中的、没有任何偏见，为所有种族投下海量钱财资助的虞盟主，也成为妖族印象最深刻的存在。
数千年后，哪怕各族仍然会掀起战乱，却再也没有曾经那样对弱者赶尽杀绝过。
打得再凶，一对骂起来发现对方的先祖都是曾经被正清和虞盟主帮助过的，这口气就莫名其妙消下去了。
虞盟主希望天下大同，才造就了修真界各族都蓬勃发展、不分你我的良好局面，至少让这成为了一种主流道德体系，谁敢掀桌，修真界其余人一口一个吐沫都够淹死人了。
而如今，被震撼到的妖族还未想到正清联盟未来的深远影响。
妖族每个部落也会和人类一样记载族谱，并且供奉曾经的族长，以及妖族独特文化中的……按照人修的方式来说，应该叫地神。
只不过人修崇尚天空，而妖族认为大地才是母亲，所以会供奉大地之母后土。
虞容歌原来的世界里，地母也名为后土，只不过在修真界里，修仙者崇拜的是其他飞升的人修，并不会单独拜神。
而这个世界的后土，只有妖族供奉，在妖族的画像里，后土是拥有有兽耳、龙角、狮尾等妖族元素的神。
妖族们的思想很朴素，虞盟主对妖族的帮助如此巨大，而最高的礼遇就是将虞盟主和族长、地神一同供奉。
虞容歌听说这件事之后，赶紧让人过去劝妖族们都摘下来，哪有供活人的！
妖族们十分遗憾，她们特地给素未谋面的虞宗主画了好大一对漂亮的兽耳呢，而且据说每个部落画的都不一样。
既然人修有这样的传统，她们也只好先收起来，等虞宗主羽化……不是，等虞宗主飞升之后再挂！
不过妖族们的打算还是落空了。
因为在下一年，便是正清五年一次的大比。
之前一年一次的小比规则是不许曾经参与过的修士参加，这样来控制参加人数、尽量了解帮助更多的修仙弟子。
而五年一期的大比则是重新刷新机会，其余没那么自信的弟子也可以再次去小比刷经验。
在这一次的大比开幕时，这位传说甚多的幕后盟主终于首次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当万灵镜后无数修士看到虞盟主这般年轻，又这样美丽的时候，许多人倒吸一口冷气。
那一天，万灵镜竟然差点崩了。
在她的光辉之下，所有参赛修士都黯然失色，万灵镜的各个论坛上都疯狂刷屏，虞容歌曾经造福整个修真界的成绩再次被翻出来总结——长得让人眩晕。
而搬回家乡的妖族们第一次看到虞容歌，她们眼睛发光，灵感大爆发，立刻在龟甲上开始重新绘制她的形象。
这一边，虞容歌下台之后很郁闷，她感觉她说的有关精英大比的事情，似乎没有一个人听进去。
精英大比算是新想出来的花活吧，参与人员必须是曾经在五年大比里得到过前十名、普通小比得到过前三的修仙弟子。
除此之外，她还说了一些正清联盟接下来的决策，但总感觉没一个人在意。
虞容歌只好拍拍李承白的肩膀，“虎头，加油，给阿姊赢个第一名回来。”
如今的李承白已经二十岁出头的大小伙子了，柳清安和沈泽都有意压制他的修炼速度，让他好好打基础。
尽管如此，李承白的进步速度仍然是可怕的，修炼不到十年，却已然跨过炼气，直至筑基中期，距离巅峰期一步之遥。
他甚至比原著的进步速度还要快些。
这次五年大比，筑基场会有许多筑基巅峰期的修士，柳清安和沈泽都认同他来试一试。
十年磨剑，初次出鞘。
李承白笑着应了，他已经比虞容歌高很多，却仍然和小时候一样，不仅不在意宗主姐姐幼稚地喊他小名，还乖乖地低下头，让她摸摸头顶。
“这是我第一次代表天极宗，我一定会将第一名赢回来的！”李承白洒脱地笑道，“阿姊，你就等着我吧。”
看着他大步离开，去其他修士那里汇合，虞容歌感慨道，“年轻真是有活力啊。”
同样都是修炼，四年过去了，虞容歌终于在沈宗主日夜尽心的教导下，颤颤巍巍地升到了炼气巅峰期。
虽然炼气升筑基，天雷可能也就翻滚一下意思意思就散了，可天极宗众人还是十分紧张。
虞容歌总像是大佬出街，身边跟着两个以上的金丹期。
……人家筑基的天雷可能就是个宝宝，再瞧瞧她身边这些人，真是恨不得要把雷生吞了。
虞容歌自己毫无心理负担，她还觉得挺有意思的，这可是她第一次要感受升境界诶!
如果说炼气期是达到普通人类中最巅峰的状态，不知道筑基期会是什么样子。
顺便一提，她要强烈抗议沈宗主的恶行，哪有人白天冷着脸毫不放水地教人练剑，弄得手臂都青了，晚上又能屈能伸的各种哄人的？
可恶的直男剑修！
虽然只练了七天，虞容歌还是记仇的报复了他一个多月，最后还是亲亲穆大佬带她去幻境里修炼，沈泽又答应了许多不平等条约，才让她终于翻篇。
虞容歌坐在大佬席位看切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修炼越久，五感越灵敏，她能察觉到在场的无数修仙弟子里许多都在偷偷瞟她。
下面围观切磋的弟子走神看她也就罢了，怎么切磋台上的弟子也有些分神给她呢？
虞容歌对自己如今在修真界的特殊地位毫无感觉，她不知道她已经压过了在场所有大佬，并且无意识给这次大比的弟子们做了一次抗压训练。
——那可是赫赫有名的虞盟主啊！
虞容歌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个时辰大比，她的目光投向那一场，哪场的弟子动作便会局促紧张许多。
堪比模拟考的时候本校校长和年级主任忽然站在背后看卷子的压力程度了。
就在这时，虞容歌忽然察觉到自己的体内不断流转的真气速度似乎开始变快，丹田也隐隐发热。
她意识不好，对身边来看弟子的柳清安低声道，“柳先生，我好像要破境了。”
话音刚落，她的头顶开始凝结乌云，不待柳清安开口，轰隆——一道紫色的巨雷从天空劈下！
柳清安神色一凛，几乎在同一时刻，他的真气已经笼罩住虞容歌和可能被波及的附近。
大地在脚下震颤，雷声仿佛在耳边咆哮。
虞容歌蒙了。
这是筑基期的雷劫？
说好的宝宝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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