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丢脸了。
苌舟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
恼怒之下,他也不想解释了,暗自凝聚灵力甩开了青毓的桎梏。
最终这场闹剧以苌舟一言不发离开地府而收场。
那些闻讯而来的官员你看我我看你,更加确定了传言的可信性。
冥王和苌舟仙尊是真的很不合啊!
“君上。”
官员和鬼差陆续离场,王公子也被蒙单带走了,只剩梓狐惴惴不安地顶着冥王的威压,道:“此事您要怪就怪我吧,我不该和仙尊提及王公子的过往,我也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是我初入地府,不知规矩了。但是君上,仙尊本意是好的,您那么凶他,他心里肯定不好受。”
凶吗?
青毓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梓狐默默地挪远了几步,“君上?”
“你的责罚,自行去领。”青毓收敛了周身寒气,自虚空中执来一把纸伞。
纸伞边缘缀满了细长的风铃,稍稍一晃,清灵之声便似要荡涤浊气。
现下,青毓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冻死我了。”苌舟不得不停了下来。
他原本想直接回上仙界的,可适才被冥王的气息侵略,那股寒气一直在体内乱窜,搅得苌舟腾云都没了心思,还未曾远离忘川呢,被迫降落在此地。
他得先缓一缓。
苌舟寻了处看起来不甚起眼的角落,蹲在那角落处,将自己缩在暗色之中。
都怪冥王!
“本来差一点就要成功了!”苌舟就近捡了根枯树枝,在面前的沙地上一板一眼地画了起来。
“什么叫干预因果的惩罚我承受不起?我堂堂仙尊,修为有那么低吗?还训斥我,帝君都不曾这样凶我!”
苌舟越想越气,作画的力度也更重了些,不一会就画了个王八出来。
苌舟在那王八中间写上青毓的名字。
……
青毓以纸伞为引,追寻苌舟的灵力,最终在忘川以南找到了苌舟。
此地已不在地府,但离忘川不算很远。
青毓见到苌舟时,苌舟正缩成一团,头也埋在膝弯间,而他周遭尽是阴暗,雾气丛生,几乎要浸湿他的衣角。
看起来有些可怜。
青毓不禁出声:“你在此地作甚?”
身后忽然横插的声音惊得苌舟一个激灵,他怎么也没想到,冥王竟然会来寻他,这厢地上画的王八还没擦,就连其上青毓的名字也变得显眼了起来。
苌舟很是慌乱,没注意到青毓的语气已经放缓了许多,不再那么冰冷,他心下只有一个念头:可不能让青毓看到这只王八!
苌舟顺势一趴,将那画盖住。
而在青毓的角度,只能看到苌舟小小的一团,甚至还往前趴了趴。
这么怕我吗?
青毓再一次反思自己很凶这个问题。
声音愈加放缓,“你帮王公子,是因为心疼他的遭遇?”
我那是在帮你啊!你个大直男!苌舟表示无语。
体内的寒气受青毓的影响又加重了一些,苌舟吸了吸鼻子,冷的。
青毓却皱了皱眉,哭了?
雾气喜好阴暗,趁着苌舟分神的功夫,缓缓地往苌舟身上爬,不消片刻,便连苌舟周身的仙气都被那雾气侵吞。
湿漉漉的。
青毓视线稍凝,他执伞走了过去,风铃轻晃。
伞一倾,遮住了苌舟。
雾气尽退。
“你若真想帮他,不必以身犯险,明日,来大殿找我。”
青毓的声音有些听不真切,苌舟抬起头,我也没有非要帮……并未看见青毓的身影。
周遭残留着霜雪的气息。
却并不冰冷。
苌舟讶异地发现,他体内的寒气消失了,先前攀爬而来的雾气也好似被什么阻止了般,畏畏缩缩地不敢上前。
这是……冥王所为吗?
……
地府。
施詹不可置信地看着青毓,捋胡子的动作都顿住了,“君上,您当真要进入轮回塔?”
青毓没回答,算是默认。
“老臣知道,若是改变已经轮回的凡人命数,最稳妥的方法就是进入轮回塔,可是君上啊,轮回塔中到底是什么情况,这百官皆不曾知晓,且塔内多有桎梏,轮回塔真正开启时,塔内之人灵力皆失,您如何能亲自去犯险啊?”
“虽然这王公子身有善果,君上不管他必遭反噬,但进入轮回塔也实在……”施詹一时陷入两难境地。
说起来,不管王公子也好,进入轮回塔也罢,好像最终的锅都是冥王背。
施詹那胡子掉得愈发多了,他有些说服不了自己,“老臣与君上共事多年,还从未见过君上因凡人的请求打破地府规则,这是第一次。老臣能问问,是为什么吗?”
青毓没说话,施詹像是想起来什么般,道:“老臣明白了,是因为苌舟仙尊?”
“好了。”青毓掐断了施詹的臆想,施术召出一本厚厚的文书来,看着像文书,其上却盈满了地府阴气,“生死簿,交予你保管。”
轮回塔中时日与外界不同,若是半日一日的,生死簿在青毓手中倒也无妨,可那王公子的事没那么简单,总归不是几日能解决的,青毓不在地府这段期间,凡人生死轮回,必须得交托给一个可信之人。
施詹不确定地道:“老臣再问一遍,君上可想好了?”
“地府诸事,我已安排妥当。”青毓神情未变。
看青毓的模样,施詹便知此事已无转圜之地,施詹摇了摇头,接过生死簿,“既然君上心意已决,那老臣就不再劝阻,老臣会尽全力为君上守好生死簿,静候君上归来。”
……
次日,苌舟按约定前往冥王大殿,青毓并未多做解释,而是直接将苌舟带入了轮回塔。
轮回塔内寂静,悬挂着一片铃铛,无风时自动,声音却是呜咽悲凉,让人无端有种想哭的冲动。
而那铃铛后接着一条不算暗的通道,通道之后阶梯蜿蜒而上,放眼望去,好似没有尽头。
“进入轮回塔,比你强行打开轮回,要好得多。”青毓突然开口,嗓音在塔内显得有些空灵。
合着青毓还是在意昨日苌舟强行打开轮回一事,苌舟憋着气瞪了青毓一眼。
事情变成如今这样,不是苌舟的初衷,不过都进了轮回塔,总没有临阵脱逃的道理,苌舟只好问道:“那冥王大人,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青毓似是很受用苌舟这样的称呼,他抬手在虚空中一扫,将轮回塔的注意事项、王公子和其亡妻的生平都展现了出来。
苌舟认认真真地看了过去。
轮回塔可改变凡人命数,窥探过往,颠倒阴阳,进入轮回塔,塔中所现即为所历,若改变所历,命数则同步更改。
苌舟单手抵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王公子的妻子早死,所以他的轮回与亡妻并不同步,意思就是说,只要我们改变轮回塔中王公子和其亡妻的经历,阻止其亡妻早死,那么他们二人的命数就可以一同更改,同入轮回?”
“嗯。”青毓难得应了一声。
苌舟又看向王公子和其亡妻的生平。
王虔诚,商人之子,迎娶赵绾娣为妻,身故时而立之年,无子。
赵绾娣,官宦之家,姻缘曾许户部侍郎之子,后嫁与王虔诚为妻,心有郁结,桃李之年亡故。
“心有郁结?”苌舟不解,“可那王公子不是很爱他的妻子吗?为什么他妻子成亲后反而过得并不好?”
“这便是症结所在。”青毓挥散了虚空所示,“除此症结,他二人命数,可改。”
“可是为什么啊?”苌舟不明白。两情相悦,又结为连理,这本是好事,赵绾娣何至于郁结而死?
青毓身为冥王,能从生平上看出凡人一生所历,过目不忘,但苌舟却不能,苌舟除了能看见这短短的几句话描述之外,其余什么都看不见,他正想继续追问时,却见青毓调用灵力,化出一只发簪来。
那发簪上的纹理极其细腻,像是青丝缠绕而成。
簪尾,还刻了一个“毓”字。
“塔内情况不明。”青毓视线落在苌舟发间的发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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