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青毓为了以防万一,曾叫这小厮去盯着丞相府的马车,随时汇报丞相动向。
“我盯了丞相的马车许久,分明见那马车是往酒楼的方向来,可忽然间,马车就转了个方向。”
小厮上前,压低了声音,“听说,是王爷遣人邀请,邀丞相去茶楼相叙,丞相这才改变了主意。”
当朝只有一位王爷,便是苌舟与青毓都避之不及的那位。
“王爷跟丞相交情很好吗?”苌舟不解,“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邀请丞相相叙?”
“这个……”小厮挠了挠头,“官场之事,我们哪懂呀,不过王爷和丞相都有权有势,应当有交情吧?”
一个风流王爷,一个清官丞相,如何会有交情?
青毓觉着这王爷的出现并不是巧合,道:“此事再议,回府。”
“等等,就这么回去了?”苌舟发誓他肯定不是想等小二上完菜吃完再走,他委婉地提出:“那,我们是不是明日再来?”
“赵小姐有所不知。”小厮有些为难,道:“今日是休沐,所以丞相才会前来酒楼,过了今日午时,丞相便会回府,再之后想见丞相,只怕就很难了。”
“那还等什么?”苌舟一拍桌子,“我们待会直接去堵截丞相不就好了吗?”今日不出手,那得等到什么时候?青毓和赵老爷定下的期限可只有三日。
“赵小姐!”小厮恨不得上手拉住跃跃欲试的苌舟,只是碍于自家少爷在,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这当街拦截朝廷命官的马车,往大了说,那可是要下狱的!我们少爷年纪轻轻,没必要为了此事,以后都在狱中度过吧?”
“这……”苌舟又坐了回去,看向青毓,“你觉得呢?”
青毓思索了片刻,似是在认真考虑苌舟的建议,他道:“丞相不计较,便不会下狱。”
“你也觉得可行?”苌舟眉眼弯了弯。
“但,”青毓一句话浇灭了苌舟的热情,“你先回府。”
“为什么?”苌舟站了起来,此时他若叉个腰,那气势瞬时便压了青毓一头,“我懂了,你是不是担心我会被那王爷看见?哎呀没事的,我就躲马车里不出去,他不会看见的。”
苌舟绕过桌面,到了青毓这处,矮下身子来拉着青毓的衣袖,“我就想陪着你还不行吗?青毓,你最好了~”
“你确定?”青毓视线落在苌舟指尖。
若是苌舟仔细瞧瞧,便能瞧见青毓的眼神并没有此前那般坚定,反而有些飘忽,甚至连神情都有些不自然。
可苌舟一门心思都在哄着青毓答应,别的并未注意。
“我确定。我跟你保证,我绝对不出马车,这还不成吗?”
青毓起身,避开了苌舟想靠近的动作,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但青毓走后,跟在其后的小厮偷偷地给苌舟比了个手势。
苌舟心领神会,跟了上去。
果然,冥王是最吃这一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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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色阴郁,天光未现,瞧着似是要落雨,不过苌舟在马车中等了许久,也未见雨滴,想必一时半会是看不见的。
青毓离苌舟的马车不远,便在茶楼对面的茶肆中,点了一壶茶,不急不缓地喝着。
抬眼,便能瞧见茶楼雅间的窗户。
那里,丞相与王爷相对而坐。
丞相以茶盖挑开浮沫,道:“若是早知王爷相邀,本官就该正衣冠,端正以待,怎劳烦王爷亲自来请,还亲自选了场地呢?”
“丞相大人的意思是,觉得本王唐突了?”王爷笑了笑,那面相瞧着愈发不招人待见,“本王今日见丞相,似是很疲累,想到丞相为官清廉,为民为国,本王很是忏愧,因此便自作主张,请了丞相前来,还望丞相莫要怪罪。”
“王爷哪里的话。”丞相浅尝了一口茶,“这茶楼的茶比之酒楼的包子,还是要好很多的,本官有什么资格怪罪王爷?”
那茶喝了一口,丞相便不再喝了,王爷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正巧这时,侍卫沿着阶梯上了茶楼,悄声在王爷耳边禀报,“已查明那人身份,但她此时并未在府中,王爷您看,是否……”
那侍卫又说了什么,王爷脸上的笑有些兜不住,他挥了挥手,“行了,就这样办吧,你可以下去了。”
侍卫依言退下。
青毓在茶肆中,不经意看见那侍卫离去,似是前往王府的方向。
侍卫回府,王爷却还在茶楼之中。
青毓停了喝茶的动作,指尖搭在桌面上轻敲。
会是因为什么呢?
按照苌舟的想法,应当是直接拦截丞相,说明来意为好,不过丞相如今在茶楼,跟那王爷一道,冲进茶楼去拦人不太现实,只能等丞相自己从茶楼离开。
苌舟想着,不就是喝个茶,能喝多久?顶多等上半个时辰。
可实际上就是,苌舟在马车中等得昏昏欲睡,大抵两个时辰后,都没见丞相从茶楼出来。
这茶……喝得也太久了。
苌舟撑着稀松朦胧的一双眼,实在好奇,悄悄掀开车帘,只留了一只眼睛从那车帘的缝隙中看过去。
将将过了午时,丞相才从茶楼里出来。
苌舟睡意都没了。
青毓也看见了丞相,猝然起身。
小巷前突然拐过来一个匆忙的人影,“小姐,不好了!”
青毓的心神被那声音分去了一半,再一看,丞相身旁多出了一个人,是那位王爷。
“丞相,请。”王爷邀请丞相上王府的马车。
看样子,那王爷是打算一路护送丞相回府。
“怎么了?”苌舟不敢下马车,只好掀开车帘一角,做贼似的看向来人。
暑秋在马车前站定,勉强喘匀了气,才道:“老爷发现小姐不在府上,大发雷霆,说是要奴婢来请小姐回府。”
上次苌舟离府,直至入夜赵老爷也没发现,可这次才多久,况且苌舟离开前让暑秋打了掩护,怎么赵老爷还能发现得这么快?
苌舟很是为难,“那你回去跟他说,就说我病了,残了也行,总之我现下在医馆看病呢,一时半会回不去,能拖多久是多久吧,他要是怪罪的话,我一力承担。”
“小姐,可……”
暑秋的话因了青毓的出现戛然而止。
青毓敲了敲车门,在苌舟探头时语气无甚起伏地道:“你回府吧。”
“你……”苌舟疑惑,“你怎么不去拦截丞相啊?”说话间,苌舟看见丞相上了王府的马车。
苌舟立时醒悟了过来。
话说这王爷怎么跟阴魂一样,今日就非缠着丞相不放呢?
若是只有丞相一人,青毓前去拦截,丞相兴许不会怪罪,但有那王爷在,即便丞相不怪罪,那王爷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候,说什么得丞相亲眼,只怕青毓不被扭送官府就已然是幸运了。
被那种人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小姐!”一旁的暑秋都开始跺脚了,“你就跟奴婢回府吧!老爷说了,今日不管什么理由都不作数,若是小姐现下不回去,那老爷就会亲自来接!小姐,你就回去吧,行吗?”
苌舟看了看青毓的神情,又看了看急躁的暑秋,心下很是烦闷。
他还以为今日能跟在青毓身边一整日的。
“算了。”苌舟妥协。总不能真让赵老爷亲自来接,到时候事情闹大了,苌舟再次出府就困难了。
“回府吧。”苌舟恹恹地缩回马车内。
随后,暑秋也上了马车。
苌舟不舍地往外望了望,兴许是因为对面的茶楼兴盛,衬托得青毓所在的茶肆便很是荒凉。
那时人烟稀少,冥王孤身一人立在青瓦屋檐之下。
侧脸轮廓现于明暗交界。
棱角分明。
苌舟叹了口气。
“小姐,你别这样。”暑秋眼中心疼不已,“今日回了府,小姐好生向老爷求求情,等老爷气消了,小姐就能出府见王公子了,也不急在这一时。”
苌舟听完,更想叹气了,他不由得揉了揉肚子。
先前一直在等着丞相,苌舟的心神都在那茶楼上,没怎么注意,此刻松懈下来,先前那种饥肠辘辘的感觉又反扑了上来。
等他回府,认错什么的先放一边,他必须得好好吃一顿才行!
“小姐怎么了?”暑秋问。
看不出来吗?苌舟靠在一旁,不是很想应声,“饿了。”
“这……莫非王公子今日连早点都不曾为小姐准备?”
“不是。”苌舟被迫回想了一次冥王亲自切的烤乳鸽,“我今日吃了一只烤乳鸽,还喝了很多茶,可我还是很饿。”
“这么多?”暑秋一脸的不可思议,“小姐从前的早点,吃得甚少,有时喝几口茶就不再吃了,今日吃了这么多,小姐怎么会饿啊!”
暑秋想不明白,忽然笑了笑,道:“若非小姐未出阁,奴婢都要以为小姐有身孕了。听闻这有了身孕的妇人,就会吃得很多,食量比平日里要大增呢。”
“怎么可能!”苌舟下意识地反驳。
在暑秋看来苌舟顶着赵绾娣的身份,但苌舟实际上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子,怎么可能会有身孕?
即便是仙尊……苌舟皱了皱眉,不,不会的!无稽之谈!
“那小姐……”暑秋堪堪开口。
马车骤然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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