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毓看也不看满脸是血的王爷一眼,脱下了自己的外袍,矮身将苌舟裹着,抱了起来。
“青毓。”苌舟再也忍不住,埋首进青毓怀里,小声地哭了起来,“我想离开这里。”
青毓皱了皱眉,压抑着情绪,“好。”
此刻,被王爷遣走的侍卫听见动静,火速赶了过来,围满了内院。
见到侍卫,那王爷有了底气,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赵小姐她是自愿入府为妾,本王明日就会提亲。你擅闯王府,掳走本王的妾室,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名吗?”
王爷恶狠狠地道:“只要你今日敢带她离开,本王绝不会放过你们,本王保证,你们在皇城绝无立足之地!”
怀中之人仍在哭泣,可乌泱泱的侍卫却阻止了青毓前进的脚步。
青毓冷漠地转过身来,眼神肃杀,“没听见吗?他说,想离开。”
这是第二次,苌舟见到冥王发火。
即便被外袍裹着,苌舟也依旧感觉到了青毓周身的寒气,更别提在场的王爷与侍卫了。
王爷从未见过那般可怖的眼神,好似自地狱中踏着烈火而来的鬼。
自骨子里升起一股畏惧之感。
他僵住了。
在场的所有侍卫也被那眼神震慑住,连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青毓抱着苌舟离开,在场的所有人才如梦初醒般松了口气。
却是背脊冷汗涔涔,浸湿了衣裳。
王爷抚了抚因后怕而狂跳的心,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追啊!”
……
苌舟在青毓怀中哭了一会,便觉得头脑发晕,愈发迷糊,依稀感觉到青毓带着他一路疾行,躲进了一处宅院之中。
苌舟吸了吸鼻子,目光所及之处瞧着清雅,不知道是哪家的宅院,“这是哪啊?”
“王家别院。”青毓将苌舟放在床榻上,答道。
王家在皇城中不止有一处府邸,这王家别院便是其中之一。别院会定期让人清扫,因而瞧着很是干净。
这别院中,还留有备用的衣裳,以供换洗。
苌舟无力地揉了揉眉心,“你带我离开王府,想必那王爷在四处搜寻我们,这别院我们能待吗?会不会被王爷找到?”
“他不敢明搜,此处偏僻,无事。”
倒是苌舟顾虑太多了,那王爷本就是悄悄掳走的苌舟,现下苌舟跑了,那王爷顶多去守着赵府,就算知道青毓的身份,也不敢那么明目张胆地去搜王家,此地暂时还是安全的。
“可我们能躲多久?你和赵老爷还有约定,若是一直躲下去,那……”
“苌舟。”青毓指尖抵在苌舟眼角,擦了擦那处未干的泪,道:“累吗?”
被下了迷药,药劲都没过,怎么可能会不累,“可是我们……”
青毓静静地看了过来,“累了,就睡吧。”
苌舟第一次从青毓眼中看到那么多情绪,复杂得很,看不明白,但他知道,青毓此刻或许不想讨论这些。
天塌下来都有冥王顶着。
是吧?
“那我……”苌舟下意识地攥紧了被子,“睡了?”
“嗯。”青毓靠了过来。
冥王周身的寒气已经散了,不再像王府时那般冷漠。
苌舟还是有些不安,撑着疲惫的双眼,小声道:“青毓,你会一直在吗?”
其实苌舟这时已是力竭,问出这句话后便沉沉睡了过去。
青毓却仍旧回答了,“会。”
那一句肯定的答复,苌舟没有听到,也就没有看见,青毓在他睡着后俯下身,温柔地将他抱在怀中。
青毓闭了闭眼。
眉眼间满是自责。
-
夜里,赵府灯火未歇。
赵老爷坐在正厅,沧桑的脸上写满了焦急,直到暑秋入了府,他才站起身,匆匆问道:“怎么样?绾娣找到了吗?”
“没有。”暑秋摇了摇头,说话间,她跪了下去,“老爷,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没有照顾好小姐,奴婢有罪!”
赵老爷无望地瘫坐在原位。
暑秋更想哭了,“老爷您别这样。”暑秋还想安慰,却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对了老爷,先前有人来报,说好像在我们府前看到了王府的侍卫巡查,老爷您说,小姐会不会是被王府中人带走的?”
“你说王爷?”赵老爷眼中闪过一丝警惕,“那位王爷风流成性,妻妾成群,若是绾娣真被他带走了,那……”
暑秋有些害怕,道:“老爷,不如我们报官吧?”
“不行。”赵老爷咬着牙,摇了摇头,“如果真是王爷,那报官也没用的。再派人出去找,最多明日午时,若再找不到绾娣,我便亲自去王府。都怪我,今日不强求她回府就好了。”
“老爷,奴婢想为小姐说几句话。”暑秋眼眶颇红,“小姐她是真的很在意王公子,奴婢今日去寻小姐回府时,她百般不情愿,就为了与王公子多待一会。老爷,若是明日能接小姐回来,您能不能……别再苛求小姐了。”
“现下什么都不重要。”赵老爷捂着脸,声音发闷,“只要我的绾娣能回来,她想嫁谁……随她吧。”
……
苌舟醒来时已是次日。
他动了动身子,却忽然僵住了。
他好像……是在冥王怀中!
不对啊,他分明记得昨夜入睡前,他好好地躺在床榻上啊!
他佯装没醒,闭了一只眼,睁了一只眼,偷偷地往上看……只看见青毓英气的眉眼。
还是睁开眼的。
“你……”苌舟卡住了,“你就这么看着我?一夜都没睡吗?”
“嗯。”青毓的声音有些沙哑,“好些了吗?”
“好,好多了。”就是个迷药,睡一觉药效过了也就好了。但……苌舟咬了咬手指,他有些看不懂现下的冥王了。
苌舟昨夜确实挺害怕的,可是遇上那种情况,一般人都很难不怕吧?冥王不至于为了这种事,守他一夜吧?
这算什么?
苌舟还未想清其中缘由,却忽然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好像不是昨夜的那一件,“你还给我换了衣服?”
青毓很淡然,“衣服脏了,便换了。”
嘶……不对劲!
苌舟皱起眉头,“我觉得你很……”
话未说完,青毓打断了他,“我们去丞相府。”
“哦,丞……”苌舟成功被转移注意力,“现下就去丞相府,你是想硬闯丞相府吗?可你之前连拦截丞相马车一事都很谨慎,为何今日如此激进?”
“拦截朝廷命官的马车和硬闯朝廷命官的府邸,我不用想都知道硬闯府邸的后果更严重。若丞相是个计较的人,你今日硬闯,他将你当场拿下都不为过,有这个必要吗?”
青毓:“先前谨慎,是怕伤你。”
苌舟诧异地微睁双眼,不待他反应,青毓下一句话砸了过来。
“现下……”
青毓摸了摸苌舟的头,“有人敢动你,就必须付出代价。”
苌舟双眼睁得更大了,他没看错吧?冥王刚刚是在哄他吗?
青毓说完,就将苌舟抱了起来。
苌舟的思绪再一次被打断,怪不好意思的,“我自己能走。”
“嗯。”青毓应了一声。
手却稳稳地抱着苌舟,一直没有放开。
-
巳时。
丞相府迎来了两位年轻人。
其中一位年轻人撩开衣袍,便在丞相府前跪了下去。
冥王不跪天神,不拜帝王,却在此时跪了这位丞相,苌舟有些替冥王不值,他正想着也一道跪下,谁知青毓抬手,制止了他,“你不必跪。”
升为仙尊后,苌舟只跪过帝君一人,说起来,这位丞相确实也承担不起仙尊一跪。
“我们有事求见丞相,还望各位通报。”苌舟替青毓传话,小跑着与那些丞相府的侍卫言说。
侍卫见是一位女子,加上地上跪着的那位,以为有什么冤屈,便赶紧入了府通报。
很快,丞相就出来了。
“是你硬闯丞相府?”丞相于台阶上遥遥望着青毓。
青毓没说话,但苌舟听到了发簪内的声音。
苌舟清了清嗓子,道:“我们听闻丞相您有一盘残局,您曾说过,破此残局者必有重酬。”
苌舟指了指青毓,“他可以破此局。但,我们想指定酬劳,我们希望丞相能施以援手,帮我们一个忙。”
“哦?”丞相面容严肃,“擅闯本官府邸是违背本朝律令,况且你大言不惭,若是你破不了局,敢蒙骗本官,那就是数罪并罚,你可知晓?”
青毓视线未变,道:“此局必破,希望丞相,不会食言。”
“好。”丞相目光深邃。
随后,有人将苌舟和青毓带进了丞相府。
那盘残局被丞相摆在府内的一座亭台之中,昔日也曾有人前来破局,只是至今未有胜者。
苌舟知道青毓这么肯定,必然是有把握,以防万一,他还是用发簪问了问:“你不是说这丞相下棋都是根据棋谱来的吗?这种残局,若是他棋谱能解他早就解了,何必让他人来破局?你又不会下棋,当真没问题吗?”
“他并非不想破,只是不能破。”
原来如此。
这盘残局是丞相与先皇手谈而来,丞相毕竟是臣子,若不留作残局,那先皇的面子往哪放?
既然棋谱上有,苌舟就放心了。
思绪间,青毓下了最后一子。
“破了!”丞相严阵以待的面容霎时转为狂喜,“哎呀,真是年轻有为!”
丞相笑容慈祥,他拉过青毓的手,“你叫什么名字啊?”
苌舟替青毓答了,“王虔诚。”
丞相一副十分满意的模样,从拉手变成了揽肩,“王兄!”
一旁的苌舟:?
什么什么兄?
你这年纪,看起来都可以做他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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