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见证一切的暑秋快要激动地哭了,“小姐一直希望能与王公子终成眷属,今日终于亲耳听见老爷同意,看小姐的样子,都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
赵老爷亦是感慨,“想我一直固执己见,在亲事上总是不管你的诉求,今日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高兴。”
苌舟懵了一会,看向身侧的冥王。
不是,我这是高兴的样子吗?
但也不是不高兴,就……
这是在轮回塔中,用着他人的身份成亲……苌舟总觉着怪怪的。
反倒是青毓,颇为镇静,甚至还对赵老爷说了一声多谢。
苌舟更懵了。
一直到成亲当日,苌舟这心绪都没缓过来。
成亲之日定得匆忙,赵王两家看了吉时,一个是在三日后,一个是在三个月后,鉴于近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为免节外生枝,两家一致决定,选择了三日后成亲。
苌舟就这么被迫盖了盖头。
赵家嫁女,王家迎亲,浩浩汤汤的迎亲队伍当街而过,轿外唢呐引路,喧闹万分。
而轿内,苌舟撑着下巴叹了一口气。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眼前的红绸,好似那些喧嚣都与他无关。
“青毓。”苌舟百无聊赖,以发簪传话,“你说,人间的嫁娶都如此无趣吗?”
“你觉得无趣?”青毓反问。
“自然无趣了。”苌舟在轿子中摇摇晃晃,“若是上仙界仙尊的婚典,迎亲之时该有天降吉兆,迎亲路上,仙人奉礼,迎亲宴上列位仙君齐贺,那才叫声势浩大,怎会像人间这般。”
“就算是地府的婚……”苌舟顿了顿,他好似没听过在地府举办婚典的。
若是冥王领着一群鬼差来迎亲,鬼火照明,阴风阵阵,那场面……苌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与冥王成亲,那算是冥婚了吧?
怎么看都是苌舟亏了。
苌舟不愿细想,转移了话题,“对了青毓,你有没有想娶的人啊?”
苌舟的问话在发簪里荡开回音。
青毓却迟迟没有回答。
“有还是没有啊?”苌舟不解。
这厢花轿已到了王府。
花轿一停,有人掀开轿门,探入一只修长的手。
苌舟的思绪被打断,伸出手去,被冥王紧紧地握住。
脚下是红绸铺就,头顶是天光正好。
冥王牵着他的手,一路跨过喧嚣与烟尘。
忽然间,这场嫁娶好似也没有那么无趣了。
拜过天地高堂后,苌舟入了婚房,而青毓则在外面的宴席之上。
苌舟左等右等,直到入夜,青毓才出现。
苌舟感受到,青毓应该是坐在比较远的地方,安安静静的,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你喝酒了吗?”苌舟率先打破沉默。
青毓:“没有。”
也是,以冥王那张冰寒的脸,估计宾客当中没人敢灌酒,至多是走个过场。
房间内再度陷入寂静。
苌舟无由来地有些尴尬,他想了想,觉着既然轮回塔出不去,那成亲的流程总要走完,便唤青毓,“要不,你别坐在那了,你过来,给我掀个盖头吧?”
多亏了暑秋在成亲之前不停地在苌舟耳边念叨成亲的流程、注意事项,苌舟此刻才能回想起这些。
掀盖头,喝合卺酒,这些苌舟还是记得的。
青毓那处又安静了一会,然后走了过来,坐在苌舟旁边。
遮住视线的盖头终于被挑开,苌舟舒了一口气。
他看着青毓收走玉如意,小声嘀咕:“我还是第一次成亲呢……”
青毓淡淡地看了过来。
苌舟立刻改口,“当然了,冥王也是第一次成亲。”
青毓手下未停,倒了两杯酒端了过来。
一杯递给了苌舟。
酒杯微凉,指尖擦过时有些痒。
青毓靠了过来,几乎抵在苌舟眉间。
“合卺酒……”要不就不喝了吧?
话未说完,苌舟见青毓稍稍抬眼。
从苌舟这个角度,能看见青毓根根分明的睫毛,还有眼中倒映的自己。
青毓专注的神情,让苌舟恍惚觉着冥王不是想要喝这杯酒,而是……
苌舟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骤然,耳边狂风大作,铃声四起。
再一睁眼,苌舟回到了轮回塔中,这里风铃悬挂,无风自动,还有……维系着端酒杯动作的苌舟。
“咳。”苌舟窘迫地挡住半张脸,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
青毓也不说一声,分明是离开轮回塔,却让苌舟觉着好像要亲他……“咳咳咳。”苌舟更窘迫了,尬道:“那什么,这么快就出了轮回塔,挺快的。”
“嗯。”青毓很给面子地应了一声。
灵力威压再现,冥王的寒气靠了过来。
在苌舟还未来得及反应时,青毓揽过了苌舟的腰,“走吧。”
苌舟震惊地眨了眨眼。
先前进入轮回塔时分明不是这样的!
苌舟这厢惊诧未定,那厢轮回塔外,蒙单早已等候多时。
一出轮回塔,蒙单便跪了下去,“君上,您可算回来了,地府出事了!生死簿……丢了!”
……
“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一些,生死簿不是一直由冥王保管的吗?好好的怎么会丢呢?”青毓一听蒙单的禀报人就不见了,苌舟只好跟蒙单一道。
蒙单叹了口气,“其实吧,也不算全丢,就是丢了几页。仙尊不知道吗?君上在进入轮回塔前把生死簿交给了施大人,君上在轮回塔中待了一个多月,施大人也就守了生死簿一个多月。”
“就在昨日,施大人不知为何受了重伤,连带着他身上的生死簿也受损了,被撕去了好几页。”
“一个多月?”苌舟疑惑。没想到轮回塔的时间流速竟与外界差距这么大,苌舟感觉进入轮回塔才不到七日,可地府中竟过了一个多月!
冥王不在地府这么久,若是有人有心想要偷生死簿,确实有足够的时间谋划。
可……为何只是被撕去了几页呢?
“那这始作俑者,你们可有一点头绪?”
“正是没有头绪,所以才这么着急寻君上,哎,要是君上早一点出轮回塔就……”蒙单摇了摇头。
说话间,苌舟被蒙单带着前往了施詹的住处。
上一次来,苌舟心绪平稳,满是求知欲,可现下再一次踏足此地,这处已然是围满了鬼差,显得有些沉重。
苌舟一进去,首先看到的不是别人,而是施詹那两位小徒弟,罗酉和林稚。
他二人身着素衣站在一旁,皆是眼眶微红。
罗酉的性子较为坚定,他瞧着虽担心施詹,但也只是握紧了拳头,默默地站在一旁。
但林稚却有些伤感,苌舟进来这么一小会,林稚已然哭了起来。
再往里走,苌舟看见了正在为施詹施术的青毓。
“君上。”蒙单在床榻一侧站定,“鬼医来过了,说是施大人这伤很严重,如果过几日能醒过来就无碍,那便是万幸,但如果醒不过来……”
言外之意明显。
丢失生死簿,此事的关键便是施詹,如果施詹醒过来,一切都迎刃而解,可如果施詹醒不过来……
苌舟瞧了瞧施詹的面色。
他虽不懂医术,但以他数千年的认知来看,这施大人面色惨白如纸,且灵力溃散,心脉受损十分严重,这种情况下,醒过来的概率不大。
蒙单再次开口:“君上,鬼医还说了,施大人的伤,看起来不像是外力所致,也不像是与人搏斗之后的情况,倒像是被施大人自己的术法反弹的,所以心脉受损极重,您以灵力相护,只怕作用不大,您还是……”
话未说完,青毓收了术法。
但只是不再施术,很快,青毓便以灵力幻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在自己掌心划了一刀。
苌舟看着青毓的动作,脑海中冒出一个猜想。
他立刻拦住了青毓,“你做什么?”
苌舟面上闪过一丝焦急,“你想用凝血之阵护他心脉是吗?”
这凝血之阵,苌舟有所耳闻,是一个较为高阶的阵法,便是用施术者的精血凝结,以灵力辅佐,达到稳固心脉的作用,通常是用于救命的。
不过就是代价远高于效用,所以施下这种阵法的人比较少。
“修行之人的精血,远比灵力要来得珍贵,灵力没了还可以再修,可这精血失去了,你便是补个百年都补不回来。施大人现下的状况危急是没错,可你使用凝血之阵,那得耗费多少精血?这阵法的效用根本不值得你……”
青毓还未动作,蒙单倒是先把苌舟拉开了。
“乖乖,我的尊神大人啊!”看见苌舟对冥王的语气如此强硬,蒙单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躺那的人不是施大人而应该是自己。
“您就别拦着君上了!”
“君上和施大人共事数千年,在君上的心中,早已将施大人当作亲人看待,即便是效用不大,君上又怎么可能会见死不救?”
蒙单操碎了心,甚至还挡在了苌舟身前,以防苌舟再冲上去。
他是真的怕啊,仙尊与冥王如此不合,冥王真的不会一怒之下跟仙尊打起来吗?
苌舟气鼓鼓,余光看见青毓又在自己手上划了几刀。
他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还见到了冥王开启阵法之后,脸色难得有些苍白。
苌舟的心中不知为何,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他不想再看,转过头问一旁的罗酉与林稚,“施大人受伤时,你们在附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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