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枝之前收了邢燕寻送来的两个人,但是并没有将这件事跟裴兰烬说过。
一来是因为裴兰烬特意与她提点过多次,让她离邢燕寻远点,她不想多事,二来是此事委实不大光彩,她想偷偷处理掉。
但没想到,邢燕寻见了她便三番两次的提,她只能硬接下,裴兰烬自然也瞒不过了。
现下人都问到了头上来,沈落枝只能道:“是她前几日送了我两个小倌,便是在青楼时,我们点酒,陪饮的那二位,不过你应知我的,我不喜这些,便将人先留下,回头寻个合适的时机,放出府内去。”
裴兰烬听到“小倌”这二字的时候,额头上的青筋都随着跳,一句“荒唐”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下了。
他不能当着沈落枝的面儿太过失态,他与邢燕寻之事,还需要掩盖一些。
“她行事一向如此。”裴兰烬大概因为心虚,所以都没有指责沈落枝隐瞒他的事,只又道:“你日后,离她远些。”
沈落枝垂眸应允,道:“自是应当。”
裴兰烬又叮嘱了几句,又道:“一会儿我遣人给你送热水来。”
外面的亲兵都在烧水,不过,这群亲兵烧水也不能先供着自己喝,得先去给上头那那些贵人用。
这一下午行路间,人人都被风沙裹了满身,能得到屋檐休息,自是要好生吃喝一顿的,里面的小姐公子也要梳洗。
幸而寒舍虽小,但五脏俱全,有洗浴的木桶,只是要轮着来用,等到稍完热水,送过来,怕是要很久。
说话间,裴兰烬走了。
他的云绣素衣在原地转过一圈后,便远远离开了,沈落枝目送他走,继而回到她的厢房内坐下。
厢房内很简洁,只有一床一柜一镜,旁的什么都没有,她出行带的东西倒是齐全,只是她现下心里想着裴兰烬与邢燕寻之间的诡异氛围,所以没有心思梳妆,只在床上躺着。
但是也难以入睡,她这身皮肉娇贵,在陌生的地方就是难以入睡的。
以往在江南时,每日晚间她都要沐浴,到了西疆后,就算不能沐浴,也要以温水洗面、烫过手脚、净身漱口后才能妥帖安眠,最少,她也要每日漱口,否则便觉得身上黏腻,翻来覆去。
她想等裴兰烬送水来,然后漱个口,便能睡了。
因知道路途艰难,且其他人也是一样的待遇,所以她便也没提,只打算苦熬过几日。
因着睡不着,所以沈落枝又开始想那些乱事,一会儿是她在江南时,与父母的相处,一会儿是她在裴兰烬后颈上看到的吻痕,一会儿又是她这一路来的艰辛。
人在遭受到委屈的时候,很难不去想那些令她委屈的人和事,这越想越觉得心里堵得慌,身上也越难受,像是满身的肌理都被混着风沙的油腻汗液给裹上了似的,她呼吸都觉得不顺畅。
她正想着,突听外面有人以手拍门。
沈落枝便以为是裴兰烬差人送热水来了,向门外喊了一声:“进。”
门外便走进来了身影,对方穿着亲兵衣裳,手里捧着一杯水,道:“郡主,小的来伺候您了。”
那声音莺莺燕燕,掐的还挺细,沈落枝惊讶的抬眸看过去,就看见了袁西那张涂抹着脂粉的脸。
他一个男子,也在脸上涂厚厚的□□,嘴唇被抹成艳色,说话时媚眼如丝,直接对着沈落枝一顿抛。
沈落枝的眼都瞪大了:“你,你如何来的?”
袁西便从门外进来,脸上涌起了喜悦、不安,期待的表情,一双眼直勾勾的望着沈落枝,道:“郡主,袁西担忧您,西疆夜冷,若是没人伺候您,便求了两位哥哥,把我们俩带来了,离了郡主这几日,袁西想您想极了,想的心口都疼啊——”
他一走近,沈落枝似乎又记起来了那天那红肚兜。
沈落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门口,果然,门口还站着另一个小倌。
那位名唤齐律的漠北人身形高大,身穿漠北人常穿的皮袄铁靴,头绑长辫,瞧不出什么不同,若一定要说,便是那人脸上戴了个铁面具,周身也绕着血腥气,腰间那柄漠北重刀,定是斩过不少人的。
这俩人还真是走哪儿都一起。
“够了。”沈落枝捏了捏眉心,道:“你们出去,这几日无事不要过来,否则我就把你们俩赶出府!”
她还要捉奸呢,哪有时间跟这两个人耗?
袁西有些不甘心,但也不敢违逆,只得小心的退出去,一边退还一边嘟囔:“袁西愿为郡主赴死的。”
而袁西走后,沈落枝瞧见那站在门口的漠北小倌捧着一囊水,道:“亲兵正在烧水,但院内姑娘多,都在轮等,怕是要很久才能等到您,这是小的之前上路时烧开、灌入水囊的沸水,现下已放的温热,但恰好入口,郡主将就着梳洗下。”
与水囊一起递过来的,还有用丝绢包着的两截削好了的青枝,用以塞进牙齿间漱口。
“用吧。”那位名叫齐律的小倌道。
沈落枝惊疑了一瞬,她一时间想不出齐律是如何得知她睡觉要以青枝洗漱的,但齐律显然也没有与她讲解的意思,将东西给了她后,转身便走了。
沈落枝愣神的那一瞬息,他已经走出门口了。
这人跟袁西不同,他也不是为了讨她的高兴,只是想让她舒坦些,别一直在屋内辗转反侧。
他的态度如此坦然,倒显得沈落枝太过疑心,什么都要思索一遍似的。
待到齐律的身影都瞧不见了,沈落枝才重回厢房里。
厢房里很小,一点烛火便照亮了整个屋子,沈落枝漱口净面后,便躺下了。
鲜嫩的枝条透着一股新鲜的草木生机,在口中冲洗过后,唇齿间都有一股清香,便使人舒坦多了。
沈落枝竟当真沉沉的睡过去了,梦里都是草木清香。
至于那裴兰烬答应的沸水——这只是他过来问话的一个由头,离开了沈落枝的门后他便忘了,也没人给沈落枝送。
——
耶律枭从沈落枝的厢房前离开时,经过院子,便瞧见几顶帐篷立于院子角落,旁边点上火堆,亲兵们围着帐篷而睡。
因为人太多,院子里睡不下,那些少爷姑娘们睡了房间,他们便只能睡帐篷。
帐篷都由亲兵铺下,齐律没有亲兵,就跟袁西俩人搭建了帐篷,袁西不会,幸而他会,两人挤在一起,袁西冻得直打抖——耶律枭穿了一身厚厚的皮毛所制的衣裳,倒是不惧西疆的风寒。
至于其余的亲兵——他们都是在西疆风沙里活惯了的人,也都和耶律枭一样,倒在帐篷里就能眠一场。
在这山脚下的庄子里歇上一夜,明日还要去围猎呢,他们这群亲兵得养足精神。
因为对北山太过熟悉,所以这群亲兵们并没有在四处巡查,反倒是耶律枭在夜间起来解手时,隐隐发现不对。
这院子附近都是荒树野丛,天明时都山路难辨,人走几步,便会迷失在其中,昏暗中更是如此,耶律枭与山中行了一刻钟,隐隐察觉到地上的脚印与四周被折断的树枝——这里有人来过。
耶律枭善于摸地势,听人音,且警惕性极强,他是常年活在西疆里的恶狼,闻风便能嗅出敌人的味道。
有人埋伏在北山。
冬季暗夜下的北山冷冽刺骨,耶律枭耐心的隐匿在丛林中,听见有人嘀哩咕噜了几句话。
“确定是裴兰烬和邢燕寻?”
“是,就是他们二人。”
“目标确定,找个机会杀了。”
“他们俩的人头,值五千两黄金,清泉商队的人还会送我们走呢!”
耶律枭藏在暗处,听明白了。
这是清泉商队派来杀裴兰烬和邢燕寻的杀手,足有二十个人,别看这些人比起来亲兵的人数不多,但是每一个,都是高手。
专门负责刺杀的二十个高手,若是在纳木城中也就算了,杀一个人要大打折扣,可他们现在是身处在山林中,四周都是荒山野岭,杀完人跑就是,在山里找个洞一藏,抓都抓不着。
西疆的商队,比鬣狗都记仇,他们被裴兰烬和邢燕寻抢过一次东西,便记恨上了这两个人,就算是进不来,也要买凶杀他们。
耶律枭觉得颇为可惜。
这裴兰烬如果就这么死了...他往后还怎么折磨呢?
他因为舍不得沈落枝,所以已经将大半的复仇计划都落到裴兰烬头上了,裴兰烬若是当真这么死了——啧。
不过,这和他关系也不大。
毕竟,他目前,只是一个不太得宠的小倌而已。
所以,耶律枭没有告知任何人,只趁着夜色,又溜回了他的帐内。
齐律回到院外的时候,院内的贵人们都歇下了,其余的亲兵们聚在一起,饮着沸水,靠着墙边坐着,不管是谁,都是灰头土脸的,他回到帐内的时候,看见袁西还在对着镜子勤奋上妆。
袁西这人还蛮有毅力的。
耶律枭偷偷看他上妆。
多学一点...总没错。
——
万籁俱静,正是好眠时,而在厢房的裴兰烬却睡不着。
厢房都不大,只有方寸地方,床上也不大,能勉强躺下两个人的大小,选择厢房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沈落枝的住址离裴兰烬三人都很远,而邢燕寻的厢房却在裴兰烬的对面。
他在房间内,便能看见那头的邢燕寻点灯、在脱下铠甲,她的铠甲一脱下,便发出哗哗作响的声音,邢燕寻甚至还推开窗户,远远地瞥了一眼裴兰烬。
黑暗暗的天空下,头顶的天空被厢房一旁的树枝分割成碎裂的几片,几缕月光落到裴兰烬的脸上,照着他的眉眼。
裴兰烬生的好,满身风华,沉下脸来时更是霜月皎白寒泉孤冷,邢燕寻以往就喜欢他这般高洁的模样,她每每拉他坠落云端的时候,都觉得分外舒畅。
那天上云间的鹤,不也得为她沉沦吗?
可偏偏,这只鹤清醒的时候,是那样的冷酷无情。
但邢燕寻就爱这样桀骜的人,她非要将裴兰烬束到她身边来!
所以,邢燕寻当着他的面儿,“咣当”一声关上了窗户。
裴兰烬听的一清二楚,也看的一清二楚。
他闭着眼,捏着手骨,心绪一片混乱。
昔日里那个端方如玉的君子,已经被俗事缠绕,捂住了那双遥望山河的眼,坠入了凡尘间。
眼睛被蒙上,便很难瞧见这周遭的事务,所以,狡猾如狐的裴兰烬,忽略了今夜的些许不同。
只有风儿知道,这几间房里,睡得都是什么样的人。
沈落枝与裴兰烬是风雨摇晃的扁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翻了,耶律枭是蹲守在暗处的豺狼,他是为了沈落枝而来,但是也不介意咬别人一口,更别提还有邢燕寻袁西这种搅混水的人,以及那被收买来杀.人的鬣狗杀.手,总之,这一行人里,明处暗处,都各有各的一摊乱事。
每个人都以为自己看清了,但每个人都有看不清的地方。
这肉眼凡胎,哪有天上的月儿瞧的明呢?
——
次日,清晨。
一大早晨,他们这一院的人便都叽叽喳喳的聚在一起了,连带着整座山也跟着活起来了。
西疆冬日的戈壁万里无垠,日光薄凉,更显得北风冷清,沈落枝骑在马上时,磨得双腿发痛。
邢燕寻与郑意一大早就出去打猎了,俩人追着一只鹰跑来跑去,兴许是习武之人身子骨好,邢燕寻的笑声清脆的荡在天地间,比沈落枝活泼多了。
裴兰烬在一侧与她并肩骑马,似是怕沈落枝路途烦闷,便一直与她说一些趣事,但言语间却显得心不在焉。
他想了一夜的邢燕寻,越想越觉得心口发堵,他放不下邢燕寻。
沈落枝能够明显感受到他游离的情绪——女子对这种事向来是格外敏锐的,她见过裴兰烬爱她时的眼神,自然能感受到裴兰烬现在不爱她。
她甚至还能体会到裴兰烬此时的心情。
被迫陪着一个自己已经不爱了,却又不能得罪的女子,怕她无聊,怕她吵闹,怕她发现自己不爱了——这种感觉一定很不好受。
裴兰烬不好受,沈落枝也一样不好受,她分明知晓了全部,却又要跟着一起来演,十分考验她的耐性。
幸而她遭过一次金乌城之难,早已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故而也没露出什么马脚来。
转瞬间,他们一群人便到了一处林子间,一群亲兵停下,安营扎寨,架起铁烤炉,而男男女女们则聚成三三两两的一群,往山间走。
裴兰烬自是要陪着沈落枝的,只是他与沈落枝二人进山时,目光却一直忍不住往山野间瞧。
挺拔清隽的公子风度翩翩的立于山脚下,眉目姿态虽然依旧平缓,但心却早已飞了,不知道飞往了何处去。
沈落枝原先还担忧与裴兰烬苟且的是一个已成婚的妇女,但今日一瞧见裴兰烬这模样,她便知道了,一定是这山间的十五位姑娘之一。
除却她以外的,十五位姑娘之一。
她便以腿脚疼痛的理由,拉着裴兰烬在树林外面坐了一整日。
裴兰烬被她压着,不能去山里见那让他日思夜想的某个人,面上虽强撑着,但神魂却肉眼可见的偏离了。
沈落枝也不在意。
她慢悠悠的继续压着裴兰烬。
这一整个白日,裴兰烬被她压得肉眼可见的急躁起来了。
等到了午后用过膳食后,沈落枝回到帐篷内休息,在帐篷内,听见出去打猎的邢燕寻与郑意回来了,这俩人带了猎物回来,在外烤肉,而裴兰烬本是午休了,后也跟出来一起烤了,与其他二人言谈间,竟颇为热络。
郑意还说,想要问沈落枝吃不吃,但裴兰烬却说:“落枝应当睡了,不必唤她。”
沈落枝能够感觉到,裴兰烬似乎不想让她出去——他现已显出来几分本意了,大抵是日夜相处之中很难继续演戏的缘故,他总是有意无意的规避沈落枝,无视沈落枝。
邢燕寻似是有些讥诮的笑了一声,没搭话。
至于听风,听风根本没在沈落枝帐篷旁边伺候,沈落枝让他藏起来,准备跟着裴兰烬,所以沈落枝白日身边什么亲近的人都没有。
唯有袁西,一直琢磨着想要凑到沈落枝旁边去,但也一直没什么机会,袁西愁的直跟齐律抱怨,但齐律也不开口说话。
这两日间,袁西也摸出来了齐律此人的脾气秉性,他不喜与人多交流,不知是不是因为与他们不熟的缘故,齐律周身都绕着一层警戒之意,故而,袁西说着说着也就不说了,只自己犯愁。
齐律也不在意这些,安静地像是一团阴影,唯一做的事情,便是在没人发现的时候,往沈落枝的帐篷里递了一个水囊。
沈落枝当时就躺在帐篷里,她清楚的听见外面的烤肉声,然后瞧见她的帐篷帘子一拉一开,一双绿眼睛闪过后,她的帐篷内便多了水囊和一块锦帕,锦帕里放了两只削好的木条。
沈落枝看见水囊与木条时,心口微微酸涩了一下。
也说不出是怎么回事,大概是受了太多委屈,故而稍微有个人来关怀她一下,她就觉得心口难受。
哪怕这个人是个小倌。
沈落枝擦了擦眼底不知何时聚起来的泪,咬牙想,这是她最后一次为裴兰烬落泪了,然后便拿起木条,狠狠地刷了一次牙,继而含着满口草木清香睡去了。
——
待到了午后,沈落枝从帐内出来时,邢燕寻和郑意已经进了树林里继续打猎了,裴兰烬依旧在树林外的帐篷区域内陪着沈落枝,只是裴兰烬周身那股子焦躁意味更浓郁了。
待到晚间,树林里的姑娘们与公子们便结伴而出,每个人手里都是提了猎物的,他们脸上都带着笑意,显然玩儿的很尽兴。
而在树林外,已经架好了烤架与帐篷,烧好了足够多的沸水,打猎归来的众人可以直接用以洗漱、烤肉了。
在树林外,还摆开了很多木椅,用以围坐,正中间燃起篝火,一群人围坐在篝火旁边,谈笑饮酒。
沈落枝喂给裴兰烬的酒里加了一些鹿血,不多,但足够让裴兰烬心思紊乱,血脉涌动。
被她压着一整日未曾瞧见心上人,裴兰烬心里本就是焦躁的,若是再推一把力,说不准今晚,她就能逮到那个女人是谁了。
沈落枝一时间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思,只觉得今夜是个好时候,她该给这场闹剧写上一个完美的“结”了。
所以,沈落枝举起酒杯,与裴兰烬又饮了一杯。
裴兰烬一口酒下肚,只觉得浑身都烧得慌,他浑身的血液似都在翻涌,一种莫名的冲动在身体里酝酿,他的目光不断地看向邢燕寻,隔着人影与火光,他看向了邢燕寻。
邢燕寻似乎对他的视线无知无觉,正在专心致志的与郑意讲话。
郑意的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是喝酒涨红的,还是被邢燕寻靠得太近而涨红的。
总之是红透了,红的刺眼,红的让裴兰烬恼火。
他想明白了。
他放不下邢燕寻。
他想与邢燕寻好。
这些时日,他就从没有放下过邢燕寻,他越是远离邢燕寻,越是惦念她。
邢燕寻当初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本就不该辜负邢燕寻,既然邢燕寻这般爱他,沈落枝又这般离不开他,那他为何不能两个都要呢?
裴兰烬用他那喝多了酒、晕乎乎的脑子想了许久,只觉得心口一阵鼓动,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
这两个女人都如此爱他,又都有恩与他,他都不能分离的话,为什么不能都要呢?
落枝性格温婉柔顺,一定能理解他的不易的,邢燕寻虽然脾气火爆,但是,为了他,应当也能容忍一些。
只是邢燕寻到底是大将军之女,不能为侧室,而沈落枝又是郡主,更不可能为侧室,既然如此,不若两个人都做平妻呢?
裴兰烬似乎是想到了某种好日子里,他只要一闭眼,就能看见两个女人站在他面前向他笑,一个在家中把持中馈,以岳家之力为他铺路,一个陪伴他出行征战,两个女子为他开枝散叶,生几子几女,不分嫡庶,岂不美哉?
他的喉头上下滚动了一瞬。
而这时,四周响起惊叫声,裴兰烬转头间,听见青丛大喊:“郡守,杀.手来袭!快躲起来!”
裴兰烬的心头一紧。
他下意识站起身体,竟然忘记、无视了旁边柔弱无依,没有任何武功的沈落枝,奔向了远处的邢燕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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