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我吗
摘星微微向沈落枝一躬身, 声线低轻的应了一声“是”,瞧着像是个弱不禁风的丫鬟,但是当她抬起眼眸的时候, 那双眼中却烧着两团鬼火。
她转身,走向了一旁的厢房——邢燕寻正躺在里面, 一位药娘在看护她。
见到侍女走进来, 那位药娘战战兢兢的说了一个不那样好的消息。
“这位姑娘后腰的骨头被踩错位了。”药娘艰难的说出了这么一个坏消息:“她以后都要留下隐患旧伤,一到阴冷天,便会疼痛欲裂,日后要细心疗养,才会好受些。”
那位能拔刀甩鞭、英姿飒爽的女将军, 怕是再也上不了马了。
可是药娘说完后, 并未瞧见眼前的丫鬟露出什么“担忧”“难过”的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药娘的错觉,她似是在那丫鬟的眼角处瞧见了一丝讥讽。
但很快就没有了。
那位丫鬟从兜里掏出了一颗金豆子,塞给了她, 道:“今日之事,烂在肚子里。”
药娘自是知晓的,她得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高门大户里的人家, 都不爱被人说道的, 所以她老老实实的接了豆子, 走了。
药娘走了之后, 摘星便走到了邢燕寻的身前, 居高临下的看着邢燕寻。
她记得这个女人——最开始, 摘星挺喜欢她的, 因为她时常来陪郡主玩儿, 郡主说她是将军,是大奉的英雄,应当被敬重,被厚待。
但既然是大奉的英雄,既然是郡主的好友,又为何要狠狠地背刺郡主呢?
摘星不懂。
她只知道,今日是她们郡主报仇的日子,所以她毫不留情的伸出手,抓起了邢燕寻。
邢燕寻很重,她自幼习武,腰腹手臂都有肌肉,摘星将她从床上拖拽下来的时候,邢燕寻的下半身直接砸在地上,痛的她骤然睁开了眼。
邢燕寻满身冷汗的醒来了。
她一睁眼,便看见了厢房,与一个冷着脸的丫鬟。
“邢将军。”那位丫鬟道:“邢大将军还等着您呢,请吧。”
邢燕寻被她拖拽着站立起来,痛的鬓角都渗出热汗来,她后知后觉的记起来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她被捉奸了,她被打晕了,后面发生什么事她都不记得了。
现在,她父来了吗?
她父来了,她该怎么办呢?
她该如何与她父交代呢?
邢燕寻从未这样怕过,
在她晃神的这几个瞬息,摘星已经带着她走出了门槛。
她才一走出门槛,便瞧见他父竟然在与裴二叔争吵,裴二叔被打的满脸青紫,郑老爷和郑意束手站在一旁不言语,而沈落枝在瞧见她的一瞬间,一边走过来,一边喊了一声:“燕寻!”
院里的争执声骤然一停,邢大将军与裴二叔都骤然看了过来,郑家父子也看了过来。
他们的目光像是一柄柄利箭,都落到了邢燕寻的身上。
邢燕寻只觉得后脊一麻。
她不敢看向别人,只惊慌的看着沈落枝。
她与裴兰烬的事情都被揭穿了,沈落枝见了她,会不会辱骂她?
但邢燕寻的担忧并没有发生,沈落枝快步走过来时,面上竟然满是关切,一副十分在意她的模样。
邢燕寻的双手一热,便瞧见那郡主的手便柔软的覆盖在了她的手背上,声线如泣如诉一般,与她说道:“燕寻,你我是那样好的朋友,我不信你会背叛我,你且告诉我,是不是裴兰烬欺辱与你?若是他强逼与你,你且告诉我,我定不会怪你的!”
邢燕寻一时有些恍然。
沈落枝竟然这般相信她吗?
在事发之后,沈落枝竟然认为是裴兰烬引诱她!
月色之下,沈落枝拉住她的手,眼眸里满是哀伤与关怀。
“邢将军,只要你说一句,是裴兰烬引诱于你,落枝便绝不会怪你。”那柔弱温软的江南郡主站在她的面前,满眼都是泪光,却又是那样的真挚。
她仿佛天生就不知道别人有多坏一样,莫名的相信邢燕寻,好似只要邢燕寻说一句“是”,她就真的相信一般。
邢燕寻脸色惨白。
她艰难的站在原地,没有反应。
她怎么能说“是”呢?她怎么能说呢!
她若是将所有罪责都推给了裴兰烬,那裴兰烬该如何自处呢?
而就在邢燕寻迟疑的时候,一旁的邢大将军突然开了口,他望着自己的女儿,一字一顿的说道:“燕寻,告诉为父,是不是裴兰烬引诱与你!”
满脸青紫的裴二叔也不讲话了,只绷着脸看看邢燕寻。
邢燕寻如坠冰窟。
她咬着牙,一言不发。
而这个时候,一旁的厢房里突然传出来点动静,青丛匆匆进了厢房,扶出来了一个刚刚转醒的裴兰烬。
裴兰烬的脸彻底肿起来了,猪头一般,说话时都十分费力,他醒来时,记忆还停留在他在南院中与一群人吵架争执的时刻,他脑海里都是邢燕寻。
但当他踉跄着奔出厢房的时候,没见到那些讨厌的公子们,没见到那些恶语相向的姑娘们,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个人。
他的叔父,郑意和郑老爷,邢大将军,以及邢燕寻,和沈落枝。
还有一旁的青丛白丛,摘星。
所有人在听见厢房出动静的时候,都扭头看过来,在看到裴兰烬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眸都是一沉。
邢大将军都想动手杀他灭口了。
他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后来因官职调动,在西疆安家落户后,只有几年才能回一趟京城述职,但他也听说过裴家公子的名头。
他一直以为,裴兰烬是个真正的君子。
但时至今日,他才终于看清裴兰烬的脸!
这他妈是个什么畜生!有了未婚妻,还要来祸害他的女儿!
那是他如珠似宝,唯一的女儿!
而裴二叔也在这个时候看向了裴兰烬。
裴兰烬早已没了之前风度翩翩的模样了,现在这张脸简直让裴二叔不忍细看,但不管怎样,有句话,他必须问。
于是,裴二叔开了口,他那样冷肃端正的看着裴兰烬,纵然面上有伤,但语气依旧严厉,沉甸甸的压下来。
他问:“裴兰烬,今日之事,到底是因何而起,你与这位邢家姑娘,又到底是什么关系?”
裴兰烬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他不敢像是面对那群西疆的公子们、姑娘们一样据理力争,他甚至都不敢开口,因为他的叔父是那样严肃的人,叔父是不可能接受他与邢燕寻的。
他的叔父已经来了。
他必须说一个能够圆的过去所有事情的理由。
裴兰烬的脑海中掠过了很多念头,比如,他可以说他们是被陷害的,不知道怎么就滚到了一起,这是一个思路。
只要他咬死牙不承认,他就还有一条路,硬着头皮也能走下去。
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一旁突然响起了一道沙哑的声音。
“我们并非是被人引诱的。”那是邢燕寻的声音,沙哑的像是含着粗糙的石头粒,她说:“我们是真的互相喜欢的,裴兰烬答应过我,他会娶我的。”
众人惊诧的、愤怒的、不可思议的目光全都落到了一旁的邢燕寻的身上。
那飒爽艳丽的姑娘此刻面若金纸,唇边还沾着血,站着的时候姿态很奇怪,像是直不起来腰似的,但她一开口,四周的人便都没声音了。
沈落枝转而看着她,脸上的关切与温和一点点散去,只剩下了一张清清冷冷,瞧不出任何情绪,她缓缓地退后了几步,像是不愿意再与邢燕寻有任何碰触似的。
一旁的裴兰烬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邢燕寻认了,他那些理由便也都说不出来了,他只觉得眼前嗡鸣了一声,竟然又要发晕。
在这种时候,竟然是邢燕寻比裴兰烬更有担当一些,反正事情已经坏到了这个地步,那不如什么都认了,反正不会更狼狈了。
反倒是裴二叔如遭重击,他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继而震怒的看着裴兰烬,面色冷肃的吼道:“她说的可是实话?你当真做了这等下作之事?你告诉叔父,是不是她胁迫与你!”
裴兰烬面色越发白了。
而一旁的邢燕寻也隐隐有些急躁了,她看向裴兰烬,道:“裴兰烬!你说句话啊,你答应过我的,你要娶我!”
裴兰烬在裴二叔冷冽的目光中不发一言。
一旁的沈落枝已经面无表情的退开了几步,只站在台阶上面隔岸观火。
她分明是戏中人,但又像是局外人,冷眼旁观这一场盛世大戏。
已经演到高潮了,她简直想举手欢呼拍掌!
——
而此时,院内一片寂静。
裴兰烬的沉默像是无声的压力,压的邢燕寻喘不过气来,邢燕寻觉得自己像是飘在海中,父亲失望的看着她,郑家父子嫌恶的看着她,裴二叔甚至都不肯看她!
她在被所有人排斥,她很不安,她需要一块浮木,她需要一个支撑。
所以她不断地逼向裴兰烬。
不是她引诱裴兰烬!
不是她逼迫裴兰烬!
他们是互相喜欢的,他们是真心相爱的,裴兰烬说了要娶她的!
“裴兰烬!”邢燕寻又一次开口了,这一次,她的声线都因为紧绷而刺耳起来,她看向之前还与她亲密无间的男人,声线颤抖的说:“你说话啊!”
裴兰烬站在原地,艰难的动了动嘴唇,但是没有声音。
他能说什么呢?
他是裴兰烬,是裴家长子,他的叔父,他的未婚妻都在,难道要让他承认他与旁人生情了吗?
他说不出。
沈落枝看着裴兰烬的脸,心下一阵嘲讽——邢燕寻不懂,她是在西疆长大的姑娘,她没见过大奉的朝堂纷争,她并不知道裴家与南康王府婚约的重量,裴兰烬现在要承担的,可不止是一个“负心汉”的名声。
所以裴兰烬应不了她。
邢燕寻就像是个笑话一样,一直想让她的情郎开口讲一句话,她那声声质问如杜鹃啼血,却并无回音。
眼泪从邢燕寻的眼眶中落下来,她觉得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裳站在原地,而裴兰烬,却不肯为她挡风,任由她遭受这些委屈。
裴兰烬从始至终,不敢承认,他们是“两情相悦”。
他也不能承认,是“邢燕寻引诱他”,如果他那般说的话,邢燕寻便完了。
他仅有那么一点点底线,让他没有将脏水泼到邢燕寻的身上。
但是,他们两个人的身上已经足够脏了。
脏到这辈子,都洗不清了。
而在此时,一直在一旁沉默的邢大将军终于动了。
邢大将军冷沉着脸,一言不发的走上前来,向沈落枝行了一个大礼后,直接提着邢燕寻就走。
邢燕寻自然不肯走,她流着泪,执拗的喊着裴兰烬的名字,想要听裴兰烬讲一句话。
哪怕只有一句话也行啊!
但她的父亲沉默的硬扯着她往外走。
邢燕寻被拉走的时候,脸上的绝望简直像是有情人被强行分开时一般,好似这天道不公,专挑着她一个人碾似的。
邢燕寻与邢大将军离去之后,郑家父子也直接告别,南院里便只剩下裴兰烬与裴二叔了。
戏演到现在,终于到了该落幕的时候,沈落枝留给了裴氏叔侄一个相处的空间,自己出去了。
“外有宾客,尚未送离,落枝先行一步。”沈落枝压根就没看向旁边的裴兰烬,而是向裴二叔行了一礼,然后提裙离开了。
裴二叔不言语,不讲话,在沈落枝向他行礼的时候,这
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中年美男子嘴角一抽,哀痛的闭上了眼。
这怎么就变成了这般啊!
他是来为他侄子办婚礼的,为何便变成了这般啊!
为何啊!
啊!
裴二叔那无声的咆哮沈落枝一点都没听到,她走出了南院之后,都没听见里面传来什么动静——但是沈落枝猜,大概也就抽鞭跪罚那般了。
她从南院出来,先去了前厅。
前厅内果然还留着一些客人,基本上每家都留着一个,用以与沈落枝告别。
总不好趁着主人忙的时候自己离开,那太失礼了,所以他们硬熬到沈落枝回来,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似的,与沈落枝告别。
好一场热热闹闹的大戏,可算是唱完了。
沈落枝挨个儿将所有人都送离之后,也没再问南院的事儿,而是先回东院休息。
今日打了这酣畅淋漓的一场仗,将几日来的委屈都狠狠地还回去了,她心绪兴奋,但身子疲累至极了,便唤了人来打水沐浴,温酒独饮一场。
——
沈落枝去唤人打水沐浴的时候,袁西与齐律也才刚刚回北院。
他们俩从头到尾一直在南院看戏,在所有宾客都走了之后,他们俩就偷偷藏在墙外面看,等到沈落枝都走了,他们俩还看了一会儿。
那位裴二叔将裴兰烬带进了厢房后,他们便没再去偷听了。
但袁西依旧难掩激动,他脸都涨红了,一路蹦跳着回到北院,回到北院时,也是久久难以坐下,一直在屋内走来走去。
“阿兄!阿兄可曾瞧见今日那阵仗了,真是,真是!”袁西读的书不多,拍了半天的腿,比比划划的挤出来四个字:“大开眼界!”
耶律枭比他读的书更少,他启蒙还是沈落枝带的闺中小话本呢,所以比他言语更贫瘠,憋了一会儿,也只挤出来一句:“大开眼界。”
“裴氏与郡主的婚约,肯定是要完了。”袁西在厢房内走来走去,越走越快,一边走一边说:“咱们郡主怕是要伤心了!”
任谁在大喜之日到来之前,发现了自家未婚夫与旁的女子勾连,都是会痛不欲生的。
更何况,他们郡主还是为了裴兰烬千里奔袭而来,那就更痛了啊!
裴兰烬真不是个东西!
袁西这般想着,两眼却直冒光,他转而看向和自己同进退的好兄弟,道:“那便是我们的良机啊!”
趁着裴兰烬出事,他们多往郡主面前凑一凑,说不定就讨了郡主的欢心呢?
耶律枭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面上戴着铁面具,他不言语,但心底里却回想着沈落枝今日的脸。
外人都说沈落枝会难过伤心,但是耶律枭知道,沈落枝才不会呢,她是骄傲的凤凰,不会为任何男人而把自己滚到泥潭里,沾上一身污垢。
她有世上最华丽的羽毛,与最坚韧的心。
旁人都以为这是一场机缘巧合的意外,但只有耶律枭知道,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恰好裴兰烬便突然生了兴致,恰好便被郑意撞破,恰好那丫鬟便跑来告知,恰好刘姑娘又在,恰好引来那么多人一起来围观?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意外?这一步接一步的走下来,只有沈落枝的谋算罢了。
她为了今日,不知道隐忍了多久。
现在,她与裴兰烬的婚期不会继续了,按着沈落枝的性子,等到她狠狠给了裴兰烬一刀之后,她应该便要准备从纳木城离开了,就像是当日从金乌城离开一般。
那他该做什么呢?
耶律枭想,他是不能离开沈落枝的,他见过沈落枝的美,了解过沈落枝的品性,瞧过沈落枝的本事,便再也看不进其他女子了。
可是,他当如何留下沈落枝呢?
难道要抢她第二次吗?
宁折不弯、有仇必报如沈落枝,他若当真抢了第二次,他能得来什么呢?
沈落枝半点喜欢都不会施舍给他的。
耶律枭坐在椅子上,线条明显的手臂无意识的摩擦着腰腹间藏着的那把小刀,他想,如果他便一辈子带着这两层面具不摘下来,做沈落枝的小倌呢?
耶律枭隐隐体会到了当日沈落枝在金乌城的处境了。
现在,换他做那个没有地位,只能依靠沈落枝的喜欢的人了。
“阿兄!”耶律枭正思索间,突然听见袁西放大了声量,继续说道:“所以,我们不能错过今天晚上这个好时候,上次阿弟给你的红肚兜放哪儿了?”
耶律枭回过神来,道:“还如之前一般?”
他也好久没有抱到沈落枝了。
想到那天晚上,沈落枝靠在他身旁睡了一觉的模样,耶律枭便觉得心口滚热,觉得当齐律也没什么不好。
沈落枝是喜欢齐律的,不是吗?
他的念头刚转到这里,便听见袁西说:“对!但是这次该轮到我了!前几次都是你得恩宠,今日该我得一次了!”
耶律枭眼底里的柔情蜜意微微散去,他抬起眼眸,透过面具,看向袁西。
好脖子。
拧断算了。
袁西浑然不知自己正在阎王殿面前打滚呢,他还在憧憬美好未来。
“说不准郡主会将你我带到江南去呢。”袁西念了一段诗:“听说,在江南,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耶律枭没见过那种场面,但他觉得,生养了沈落枝的地方,一定是很美很美的。
因此,他还没见过江南,就已经爱上江南了。
连带着讨论江南的袁西也没那么该死了。
“郡主今日疲累,没空搭理你我二人。”耶律枭道:“你早些睡吧。”
袁西一想,也是,左右裴兰烬都没了,没什么能阻挠他们兄弟俩上位的了,他们也不急于一时。
于是袁西回了他自己的厢房里,怀抱着上位做姨太太的美好愿望,早早休息了。
等到袁西走了,剩下的耶律枭自己穿上了红肚兜,一路摸去了沈落枝的院子里。
沈落枝喜爱的是他,要来也该是他来,轮得到袁西什么事?
如果袁西还醒着,肯定要大骂上一句:该死的漠北小倌!我拿你当亲哥哥,你拿我当傻子啊!
但袁西睡了。
整个郡主府的人都睡得差不多了,耶律枭踩着月光,从屋檐外走过,一路走到沈落枝的窗户外,抬手推开木窗,翻窗而入。
这是他“邀宠”的方式,袁西教他的,很有用。
袁西确实是个博学多才的人,实在是舍不得杀啊,耶律枭想。
耶律枭翻窗入屋的时候,便瞧见一道纤细的身影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杯清酒,面颊涨得桃红,她从桌边抬眸望过来时,眼眸里清洌洌的,像是一泉清水,她扭过头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点笑意——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看着自己的战绩,自饮自酌。
她喝得有点醉了,一张清冷的面容染了粉,看见他时,眉眼一弯,瞧着竟然有几分娇憨狡黠之意,伸出一只手,远远地点了点他,道:“我便知道,你今晚会来。”
她的小倌,今日好生威猛呢,把邢燕寻给拎出来甩在了地上,她本是打算明日嘉奖他的。
但她又总觉得,他会自己过来讨赏——这人平日里都爱装伤作病,讨她过去陪着,今日立了这么大功,还能不来么?
果然,他便来了。
耶律枭刚翻进窗口。
他的眼眸贪婪的盯着房内的美人儿看。
时至今日,他好似才剥开沈落枝那层高贵清冷的外皮,瞧见她内里活泼娇媚,不曾被外人瞧见的模样。
耶律枭的呼吸越发沉了。
他瞧见沈落枝晃晃悠悠的走过来,走到他面前来。
沈落枝显然是已经沐浴洗漱过了,她只穿了一层中衣,腰若扶柳肩若丝缕,唇瓣又像是三月的花瓣般娇嫩,她走到他的面前时,身上还漫着淡淡的酒香,地上烧着地龙,又铺着厚厚的地毯,并不冷,她赤着足,露出粉嫩的足尖。
“瞧见我今天做的了么?”沈落枝在他面前站定,微微昂起脸来,那张清冷的玄月面笑盈盈的看着他,问他:“我做的好么?”
耶律枭看着她,然后缓缓点头。
做得很好,比那一日在北山林中杀了他们更好,对于邢燕寻和裴兰烬来说,痛苦才刚刚开始。
沈落枝已经离他极近了,她比他矮,昂着头也刚到他的下颌线,她伸出一只手指,轻轻地摸着他的面具。
兴许是那酒太醉人,沈落枝觉得她的胸口一阵阵发胀,她看着他的眉眼,轻柔的道:“背叛我的人,便是这个下场,齐律,你——你害怕吗?”
她的小倌定定的望着她,然后缓缓摇头。
“不怕。”沈落枝听到他说:“郡主害人的样子也很可爱。”
平日里清清冷冷的模样就很可爱,到了害人的时候,面上一脸纯善,背地里下死手,把人弄死之后还回头装无辜,睁着一双眼理直气壮的看着所有人——更可爱了。
他说的那样认真,听的沈落枝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漠北人,平日里瞧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实际上聪明着呢,总能用最拙劣的手段,最笨的话来哄她开心。
沈落枝之前喝下去的清酒又一次烧起来了,在这寂静的夜里,在安静的厢房里,在他们对视间的温情里,沈落枝听见自己问:“那你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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