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厌春花 > 第 105 章
    宝嫣没告诉孙芳紫,自己选择留宿太子别院的事,没必要因为这个闹得人尽皆知。


    好在这段秘而不宣的关系,似乎也走到了陆道莲的认同,他没有问她从哪里来,只是听她说要喝酒所以直接让人安排下去,在他们昨天设宴的地方布置好酒菜,等他们过去。


    他先领她到书房里坐着。


    太子的书房可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地方,宝嫣心念一动,在抵达书房门口时停下说:“此乃重地,殿下真的放心就这样让我进去吗?”


    这书房就跟卧房一样,往往会留下很重的私人痕迹,靠近它就跟靠近心脏一样,而且陆道莲身份非同小可,他每一样东西都跟国家秘物似的,宝嫣相信他不会不懂书房的重要性。


    她笑看着陆道莲,随时等着他发话说换个地方,可是对视许久眼珠子都快泛酸了,陆道莲还是没有改口,“于孤而言,在哪都一样,不过是一间房子,没什么可避嫌的。”


    他还坦荡地与宝嫣开起玩笑:“孤都不怕女郎怕什么,还是你会对孤图谋不轨?”


    他冷不丁的话语,让宝嫣最后差点呼吸一窒,她愣了下,那双黑色的眼睛不依不饶地盯着她,神态平静松散,甚至还有一丝柔和的味道,但暗藏侵略性的感觉依旧很强,是陆道莲作为储君的威势威严。


    宝嫣当然没有大逆不道的想法,她更不接那句暗赋了丝丝暧昧颇为牵扯不清的话茬,只有两个人在的时候她开始变得矜持起来。


    宝嫣看向了别处,陆道莲在她面前亲自推开书房的门,“进来吧。”


    书房宛若雅室,金樽玉器不多,书画不少,中间椭圆形的大肚瓶身塞满了书卷,桌上乱中有序,砚台压着墨汁干了的墨宝,宝嫣打量了个够,回头就看到,陆道莲负着双手耐心地等待着她,问:“如何,有什么发现吗?”


    除了昨晚不算第一次做客,宝嫣略微有点不好意思,大方道:“发现倒没什么,就是与我想象中的不同,以为这房中会有暗藏机关,结果太子身正,居然连个红袖添香的也没有。”


    陆道莲:“你怎么知道没有?”


    宝嫣一下呆住。


    陆道莲大大方方的看着她,没有炫耀也没有故意居高临下,神色很是深沉平静,眼睛跟幽潭一样。


    宝嫣瞬间觉得自己在他面前闹了个笑话,也对,一国储君身边怎么可能没有人呢,多的是人想要接近太子的吧?


    别说泼天富贵,就凭陆道莲的身形相貌就足以让人飞蛾扑火了。


    像是没看出宝嫣那一瞬间的失神,在气氛微妙的尴尬片刻后,陆道莲走到另一旁邀请宝嫣坐下,他提起今天的事,“花木园好玩吗,我还以为苏女郎与孙女郎姐妹情深,不会回来了。”


    宝嫣回神,忽略掉心中复杂的情绪,她脸上的表情比她说的话反应快多了,“我可谁都没答应,选择留在哪儿全凭我自己做主,谁也强求不了去。与殿下之约,是出于对神仙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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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敬畏,殿下说要亲手烹茶给我喝,难道不作数了?”


    他明明对神仙之说不屑一顾哪来的敬畏?但是宝嫣说的跟真的一样,情真意切,板着脸,陆道莲笑了笑,现在戳穿她怕是会把人激怒,可不是陆道莲想要的。


    陆道莲温声说:“孤一言九鼎,女郎放心好了,再等两日好吗,等我忙完手中的事,只剩你我,我就来招待你。”


    他语气坚定,宝嫣脸色缓和不少,陆道莲逡巡一圈书房,忽然问宝嫣,“时间有余,饭食还没备好,要不要手谈一局?”


    宝嫣也看到了陆道莲房里放的棋盘,她摆了下架子,“有何不可,前提是输赢怎么定。”


    陆道莲顺着她话说:“你想怎么定?”


    见他把决定权交给自己,宝嫣道:“这样吧,三局两胜,不管谁输谁赢,现在都要听凭赢家调遣,为期……”


    她在陆道莲深邃的眼神中话音渐渐慢下去,“为期到对方满意为止。”


    这赌注玩的挺大的,但陆道莲好像没有反对的意思,他更是说了句,“这是不准备给我留后路。”


    宝嫣莫名羞涩,“那你,答不答应?”


    说他没后路,宝嫣又何曾给自己留后路,还不是各自全凭本事。


    在静静的对峙下,陆道莲抬手示意,“请。”


    宝嫣没家道中落前,母亲还未守寡,她的一切知识来自于她的阿耶苏石清,苏石清虽然短命但学问向来做得不错,棋艺方面堪称天才。


    宝嫣三岁时就曾被他抱在腿上,坐观棋局到处与人手谈,都说观棋不语真君子,苏石清又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不大讲理,他特别喜欢在和人下棋时,在宝嫣耳根前多舌,喋喋不休,直到旁人都对他不满,苏石清还是不停。


    说得多了,旁人无奈,只能盯着口齿不清,眼珠乌黑吐着口水泡泡的三岁奶娃,与宝嫣对视一阵后,败落下来加入进去,“你阿耶心黑,教你下这种棋,这种可是没有回头路的,杀气太重,哪像一个女儿家,听我的,你这样……”


    苏石清不反驳仅嘿嘿在旁笑,好像谁来教宝嫣都一样,等天黑后,人群散去他才抚着宝嫣年幼的鬓角道:“他们才是妇人之见,懂什么,棋盘如沙盘,对弈就要杀他个片甲不留,跟做人一样,这个世道,谁心软谁就会死得很惨。记住了阿嫣,你不狠,有的是人比你狠。”


    自此宝嫣得了苏石清一半真传,她棋艺或许没有特别高超,但是一直记得要比别人狠的道理,她想赢,想要这个不惹尘世、装模作样的太子撕烂他的伪装,当牛做马地听她差遣。


    到目前,只有这样一个办法可以。


    她的目标如此接近。


    宝嫣下棋的风格果真充满杀气,又快又果断,连吃陆道莲三个白子,在第一局尾声时,输赢毕现,陆道莲身上气势依旧不温不火,哪怕处于下端脸色变都没变,他甚至还抬头专注地看着宝嫣夸赞,“好厉害啊。”


    宝嫣的得意在那一刻根本无法遮掩,她的喜形于色可以说是非常明显,


    只是她忍住了撅起嘴角的冲动,忍耐到连自己的腿都掐红了,然后才骄傲地在陆道莲跟前抬了抬头,很假但有用。


    宝嫣:“太子也不差呢。”


    陆道莲神色没什么变化,甚至很谦虚,“棋艺上说,还是女郎更胜一筹。”


    宝嫣哪管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她脸红扑扑的,不知道是屋内的炉火熏的还是她心里的热意烫的,她只想赢,“哪里哪里。”


    陆道莲:“继续吧。”


    宝嫣:“请。”


    第二局陆道莲的手法还是很平,不急不慢,宝嫣稍微有点掉以轻心,她开始还觉得陆道莲下棋方式太温吞斯文了,跟他人一样,然而到了收尾的时候,他不知不觉以半步子胜出,打了宝嫣一个出其不意,纵观全局,才知他从头到尾将她咬得很紧,一直不显山露水,最后才暴露锋芒。


    宝嫣像被一直嬉闹温和的对象以尖锐的獠牙叼住了头,她不甘不愿忸怩地向陆道莲表示,“这局算我输了。”


    赢就是赢,怎么能说算呢。


    宝嫣为了颜面钻了个漏子,陆道莲仿佛没察觉到一样,他不是很计较的微笑了下,语气宠溺,“好。”


    宝嫣自己就不好意思了,不过话说了就说了,挽不回了,她要强得哼了声,装点轻易就会消退的自尊,对陆道莲打补丁地道:“小心点,下局我可不会掉以轻心了。”


    陆道莲又笑了,本来是无声的,这回从喉咙里发出了闷闷的轻笑,再次说:“好。”


    宝嫣一下浑身都像煮沸的虾皮一样,热意从脚底心一路窜到了天灵盖,陆道莲再多回应一句,她就要冒烟了。


    她别开脸,恨他为什么老对着自己笑,她发誓最后一局一定不能输给陆道莲。


    黑白子铺满棋盘,最后一局他们下了很久,来传话饭菜都准备好了的侍人敲了下门,见没反应,悄悄探头进来瞥见二人对峙的场面又缩了回去,吩咐其他人把菜热着,待会再过来打扰。


    宝嫣简直杀红了眼,到最后她不确定陆道莲有没有让着她了,总是他二人手里的子下完了,才久久回过神,“我赢了。”


    这场宝嫣胜陆道莲半子,三局两胜,她赢了两局,陆道莲很干脆利落地从棋盘上收回手,认真观摩一遍后,朝宝嫣点头道:“好棋。”


    宝嫣兴奋劲儿还没缓过来,追问:“殿下认赌服输吗?”


    陆道莲撑着脸,敢逼着他认输的人宝嫣是有史以来第一个,他贵为太子,何曾被一个身份小小的女郎这么欺负过,他可以治她冒犯君威之罪,也可以不承认这场赌局,气氛凝滞,宝嫣脸上的喜色也渐渐淡去,她从惊喜中脱离出来才想起眼前人是什么人。


    她太得意忘形了,很容易得罪一个位高的储君。


    脸面等于他们的威仪,轻的论罚,重的杀头,连坐诛九族。


    但在她彻底失去笑容的前一刻,陆道莲终于开口,“不知道孤能为你做些什么?”


    这场棋局的赌注就是输家听赢家的差遣。


    现在宝嫣应该说东,而陆道莲不敢往西,就刚才的气氛变化,宝嫣的理智回笼,她开始觉得自己做得太多了,陆道莲会不会觉得她没分寸规矩,敢扫太子的颜面,太逞强?


    她慢吞开口,“我……”


    陆道莲没有打断,等宝嫣对他发号施令,结果房门外等候已久的侍人察觉到他们对弈结束,害怕菜凉了,影响口味,于是按耐不住出声提醒,一下冲散了屋内微妙的气氛。


    陆道莲头也不回:“再等等。”


    侍人领命,不敢再催。


    宝嫣见陆道莲一直看着自己,似是在等她回答,这会她清醒过来二人身份之差,收敛了放肆的态度,她装作没发现一样,从椅子上起来,“饭菜做好了,殿下还等什么,我那里还带了一壶酒,去喝吧,可别浪费了我一番心意。”


    她是个不战而逃的胆小鬼,率先从陆道莲面前走出去,殊不知这样看来更没规矩,居然敢走在太子前头,侍人眼色诧异地瞄着宝嫣,在看到太子的反应后又变得古怪。


    宝嫣忽然不提赌注后的安排,陆道莲也不问了,他跟在宝嫣身后,步伐一致,像他才是这里的客人,客听主便。


    宴客厅里佳肴备齐,宝嫣带来的那壶酒被换了个瓶子装,她嗅了下,也不敢肯定别院里的下人,会不会瞧不上她买来的便宜酒,而换成了他们自己的,毕竟太子从出生起就吃得精细无比,肯定没尝过普通人喝的吧。


    不过眼前的酒香味道浓郁,还算拿得出手,宝嫣也不纠结了,主动为陆道莲斟上一杯,“殿下请。”


    陆道莲睇着眼前的纤纤玉手:“这是什么酒。”


    宝嫣解释:“这叫女儿红,今日遇到一家酒肆老板嫁女,这酒是他为女儿所酿,只有他女儿出嫁才解封拿出来喝,我运气好去得及时,凑巧分得了几勺,这十几年的酒酿,酿的可是酒肆老板的拳拳爱女之心。”


    陆道莲:“嫁人才喝的,民间女郎皆所有?”


    宝嫣知道王族们可不稀罕这个,什么酒有要攒一年又一年才喝,她刚才说的,也是为了替自己买的便宜酒贴金罢了。


    她说,“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有的不讲究,端看这女子的父亲会不会那么做,所以这酒也不是常常都能喝到,遇到了就是喜事一桩。”


    宝嫣尽责的吹嘘着,不知是不是说得太好让陆道莲当了真,太子接过她酒杯时,指尖触碰到她的指腹,问:“那你呢?”宝嫣的父亲可有给她酿了出嫁的酒?


    陆道莲:“苏女郎子若是有,一定会比孤手里这杯更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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