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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无法相信裴铮

    朝朝的这番话, 说起来还有些刻薄。

    她原本,是不会说这种刻薄的话的。

    在裴铮开口之前,朝朝从不知道, 自己竟然还有这么不理智的时候, 光光是他说的这些话, 就让自己无法忍受。

    正如她所言, 自从裴铮恢复记忆之后, 朝朝就不知道什么是公平了。

    在镇南候府, 她从未感受过公平。

    那个时候,没有人想过要给她公平,为何这个时候却要来问她要公平?

    裴铮听到这些话的时候, 心中大为震撼,他张口欲言,想要解释,想要和朝朝说, 些什么, 但把所有的话在脑海中转了一遍之后,他却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和她解释。

    仿佛说什么都是错的。

    “我不过是…”

    他不过是,想要让朝朝能听他把话说完,但朝朝不等裴铮把话说下去, 就飞快的打断道:“不要, 再说下去。”

    “你不要说话。”朝朝的神情有些恍惚,她这会儿一个字都不想听到, 她只希望裴铮可以止住这个话头, 永远不要再提及。

    那句“我们再成一次亲”让朝朝难以接受, 她看着他许久,也同样沉默了许久。

    却任嫌自己的拒绝不够彻底, 当着裴铮的面又一次开口,表明自己的决心,“我什么都不想听。”

    朝朝如今一点儿也不冷静,只希望不要听到裴铮的,不管他说的是什么话。

    她的反应太过于激烈和突然,让裴铮诧异极了,他愣愣的看向朝朝,有些难以置信,裴铮还记得他们重逢时候的场景。

    也还记得朝朝每一回见到自己时候的态度。

    虽然每一次的见面,都可以称得上很糟糕,但他们之间到底还是可以和平的相处,只是今日,裴铮却从朝朝的话语中,听出了讥讽。

    这是从前从未有的。

    她甚至连听一听,都不愿意。

    朝朝的模样,让裴铮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将这些话说下去。

    他不过是将自己心中所愿,悉数说出,没曾想会惹的朝朝如此反感。

    裴铮迫切的想要解释,可碍于方才的种种,他就连解释都有些不知所措,“朝朝…我…我…”

    朝朝也知道是自己的反应过激,她看了裴铮许久,终于冷静下来,开始询问裴铮的意图,“你究竟为何要这么说?”

    “关于公平,我当真没有想到别的。”裴铮开口解释,他不知道朝朝究竟因为什么而反应如此的强烈,但细细想来,也唯有两件事。

    他只是瞧着李林的坦荡,心中艳羡罢了。

    只不过这些话,裴铮却终究说不出口,“阿阳”那个名字,仿佛是一个禁忌一般,深深的锁在裴铮的心里面,他知道,那也是朝朝心中的禁忌。

    他想,自己方才还是太过于冲动,他不应该提及的,裴铮想说自己没有想到。

    可他当真是没有想到吗?

    裴铮都不敢确定什么。

    有些事情当真是不能深究的。

    裴铮答非所问。

    朝朝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得心中那个模模糊糊的念头,又清晰了一些。

    李林和她说明自己的心意,和她说婚嫁求娶,朝朝心中只有无尽的惆怅。

    她因无法回应李林的感情,而觉得愧疚。这种情绪,和喜欢无关,仅仅只是因为那份心意,很值得珍惜。

    可面对裴铮的时候,朝朝根本想不到这些,她听到这些话,心中想的却是…

    裴铮想做什么?

    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朝朝的脑子里想的都是这些事,才惊讶的发现,原来…

    她对裴铮也没了公平可言。

    那些她不知道怎么排解的情绪,那些她不知道怎么回应的话语,在这一刻都有了很好的解释。

    说到底,是她不相信罢了。

    朝朝的思绪越来越清明,越来越清晰,她看着裴铮,眼神变得非常复杂。

    朝朝的眼神中蕴藏着无限的悲哀,裴铮看的分明,却觉得自己很不理解,她为何要这么看着他?

    “朝朝?”

    裴铮心中有诸多的疑问,但什么都没有问,他心中慌乱不已,故而开口道歉,“你不要生气,若是不想听,我不说便是。”

    他明白,朝朝这般看着他,是因为“阿阳”,但太多太多的问题需要思考,他如今能找到的最快捷的一条路,便是道歉。

    裴铮的脾气比起之前来,实在是好的太多太多,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

    朝朝并不知道,那是因为在自己的面前,在旁人面前,裴世子依旧是那个高不可攀的存在。

    她看着裴铮,久久没有说话,两人之间的气氛本就奇怪又尴尬,那稍稍缓和的模样,也不过是朝朝并没有太计较的缘故。

    如今,她冷下了脸。

    他们之间的关系又一次陷入了僵持。

    “朝朝,你不要生气。”裴铮将她今日的怪异,归咎于生气,朝朝将这些话全部都听在耳朵里。

    却并不想苟同。

    “我没有生气。”朝朝淡淡道。

    裴铮听见她这般冷淡的语气,心中忽然有所警觉。

    他如临大敌,甚至都不敢去看朝朝。

    “那…”裴铮下意识的想说话,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他心中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想要出声阻拦。

    但朝朝根本就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我真的没有生气。”朝朝说的分外认真,她不过是觉得悲哀罢了。

    “既然你没有生气,那…”裴铮找着借口想说什么,只是还没等他找到合适的,朝朝就率先开口说话。

    “裴铮,我只是不相信你。”

    朝朝的眼中,是化不开的愁绪,还有浓浓的哀伤。

    她当真是没有生气,就算要生气,朝朝也只是在生自己的气。

    她气自己为什么事到如今还是不能放下,气自己明明心中无法信任,却还要自欺欺人。

    “什么?”裴铮似有些难以接受,他仔细的看着朝朝,像是要弄明白,这番话究竟何意。

    什么叫做不相信他?

    为什么不相信他?

    他看着朝朝,固执的想要知道一个答案,朝朝看着他,心中清明一片,“我不相信你说的话。”

    朝朝看着裴铮,到底还是将这句话说了出来,他们之间,早就没了信任可言。

    也许在很多事情上,朝朝都可以信任裴铮,可唯独这件事情,她是一点也没有办法信任的。

    裴铮想过许多种可能,可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他抬起头看她,眼中有着浓浓的不解,像是不明白,朝朝为什么要这么说。

    她不相信他说的话?

    是不相信自己的心意,还是不相信,他说会娶她为妻?

    裴铮不知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只是愣神的看着朝朝,他的心中泛起浓浓的不安,飞快的开始思考问题,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

    他思来想去,也只有那句“我们再成一次亲”,想来是这句话惹恼了朝朝。

    朝朝言语之中的怪罪,裴铮听得清清楚楚。

    找到了问题所在,他自然是想要问一问清楚,“朝朝…你不信任,什么?”

    他问这些的时候,只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朝朝的眼中,是浓浓的悲哀,裴铮的眼里也不予多让。

    只是这悲哀是因为自己。

    朝朝抬眸,神色复杂的看向裴铮,她不知道要怎么和裴铮解释自己心中的感受,可同样的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服自己,去原谅和相信裴铮。

    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大概就是放过彼此。

    只是眼前的人,好似并不愿意。

    她不相信什么?

    朝朝想,自己还能不相信什么呢?

    她不相信的,是裴铮啊。

    “我不相信你。”朝朝轻声道,这些话带着些许残忍,听得裴铮精神恍惚起来。

    他看着朝朝,想要确认一番,但又控制不住的想要退缩,什么叫做不相信他?

    为何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懂,合在一起的时候,却又什么都听不明白?

    “我已经不知道要怎么相信你。”朝朝轻声说道,她感觉自己的心,开始微微的钝痛,已经许久都没有这样的感觉,但如今她当真难受。

    她的信任,早就不知道丢到了什么地方去。

    “不。”裴铮这会儿总算是听明白了,她并非是不相信他说的话,她是根本就不信任他这个人了,“不可能。”

    “我不相信。”

    裴铮打断她的话,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

    “朝朝…我不相信。”裴铮看着朝朝,说出了自己心中的迷茫,“我不相信你会这么对我,我也不相信,我们之间会变得如此。”

    裴铮如何能够相信?

    在他的心目当中,一切都已经开始往很好的地方发展,怎么忽然之间,就变了模样。

    只因为那一句话吗?

    朝朝拿过桌上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也给裴铮倒了一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是因为接下来的话,她需要很多很多的勇气,才能说出口。

    最初,朝朝是不清楚的。

    她从前将裴铮和阿阳,看做是一个人。

    “我可以信任阿阳,却没有办法相信裴铮。”朝朝闭上眼睛,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她和裴铮回到京城,回去镇南侯府的时候,是因为她以为自己的夫君找到了记忆,她在为自己的夫君感到高兴。

    她和裴铮一块儿,回到了那个陌生的地方,虽然心中有所忐忑,可因为信任,她依旧勇敢。

    只是事情往往和她想象当中的很不一样。

    裴铮也和记忆中的夫君,变得很不一样,朝朝一点一点的明白其中的差距,明白了到底是不能强求的。

    所以,朝朝选择了放弃。

    朝朝的这番话,听在别人的耳朵里,也许会云里雾里,但是裴铮却听得很清楚,她可以信任阿阳,却不能信任裴铮。

    原来重逢至今,她依旧将阿阳和裴铮,当成是两个人。

    在她的心里,自己永远都是裴铮,而不是阿阳。

    她可以信任的人,是自己的夫君,而他,不是他的夫君。

    所以,是这样吗?

    裴铮也终于明白,为何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朝朝的反应会那么大,因为他是裴铮,他不是阿阳。

    有些话阿阳说了,朝朝会开心。

    而他说了,却只会适得其反。

    “所以…在你的心目当中,我永远都不是他,对吗?”裴铮轻声问道。

    朝朝没说话,但她的沉默已经说明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她的心中,就是那么想的。

    她从前还没有那么强烈的想法,只是方才,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朝朝才惊觉,原来她真的没有办法接受。

    朝朝一直都知道,自己在自我折磨,但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才好。

    “所以,你只想要阿阳,是不是?”裴铮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问出这句话来的,他问出声的时候,朝朝的心猛然一颤,她的心情非常非常的复杂。

    其实她早就已经知道,她再也找不到阿阳。

    可心中总有一些残存的希望。

    就算是自欺欺人,也可以纯粹。

    裴铮从没有想过要欺骗朝朝,他当时说要将阿阳还给她,原本就不是欺骗之语,可事实上,要如何将阿阳找回来,裴铮却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越是了解朝朝的想法,他就越觉得这希望是渺茫的。

    到了今日,他更加的明白,也许穷尽一生,他都没有办法找到阿阳的,因为找到的那个人,也根本就不是朝朝心里的那个人。

    他想告诉朝朝,不要钻牛角尖,那个人就是他,一直都是他。

    事实就是如此。

    但裴铮看着朝朝,却舍不得说出这样的话来刺激她,伤害她。

    朝朝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将眼前的酒喝了下去,冷冷的酒,却让身上渐渐变得暖和起来,只是她的心,还是很冷很冷,她看着裴铮,同样的很痛苦。

    裴铮想问的问题,她同样也很想问。

    是不是非要阿阳不可。

    她想了很久很久,终于想明白了,的确非要阿阳不可。

    朝朝也很想让裴铮阿阳还给自己,但这么不切实际的话,朝朝连说都不会说出口。

    他们之间不过维系着表面的和平。

    裴铮说要把阿阳还给她的时候,朝朝是心动的,可心动过后,仿佛也不剩下了什么,她的心依旧在撕扯,依旧在比较。

    依旧会担心,眼前的这个人,值不值得相信。

    她早就没了毫无保留,毫无顾忌的信任。

    但这份信任,朝朝从前,也是给过裴铮的,最初的最初,她根本不会去计较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那个时候,不管是裴铮也好,是阿阳也好。

    在她的心目当中,都是她的夫君。

    只是后来,一切都变得不一样,所以她才要在夹缝中求生,想要留住自己美好的愿望。

    不至于让自己记忆中的夫君,变得面目全非。

    所以,她才会那么的固执。

    朝朝想起刚刚离开京城的时候,她曾经病了一场,那时候还在船上,那艘船要开很久很久,她带着干粮躲在船舱底下,不知是忽然放松了下来,还是因为离别的愁绪。

    朝朝病的很重很重。

    她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思念和怨恨交织纠缠,她分不清自己是想他还是恨他。

    朝朝昏迷不醒,甚至都以为自己要活不下去,可最后她还是醒过来了,从那时候开始,朝朝就将一切都放在了心里。

    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统统都不想再记起。

    “朝朝不愿意接受,是因为,我不是阿阳,是不是?”

    裴铮一字一句的问道。

    悉数都说到了朝朝的心里去。

    她握着酒杯的手,逐渐开始用力,她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么固执的一个人。

    “抱歉。”裴铮开口道歉,诉说着自己的歉意。

    朝朝看在眼中,却又开始迷茫,她想问裴铮为什么要道歉,听到这样的话,难道不应该生气才对吗?

    她觉得自己已经越来越不了解裴铮了。

    “是我没有考虑周全。”裴铮轻声说道,“是我,太操之过急。”

    “是我不好,又让你难受了。”裴铮的语气很是温和,看不出先前的愤怒,也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他对朝朝,有的只是包容。

    这让朝朝的心情忽然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我只是很害怕而已。”裴铮垂下眼眸,和朝朝如出一辙的动作,开始给自己倒酒,他们俩的行为是如此的相似。

    故而,谁都没有出声去阻止对方。

    “我害怕你会选择别人,会接受别人。”裴铮的害怕一直都不是假的,他是当真开始害怕了。

    也许知道的越清楚,害怕的也就越明白。

    在裴铮的心中,他的确是看不上李林的,只是有些事情,他是怎么想的,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朝朝怎么想。

    在他心中上不得台面的人,也许在朝朝的心中,就是另一番模样。

    “所以,才会说出这些话来。”裴铮轻声道歉,“才会急着和你表明心意。”

    只是那些话,同样都是发自肺腑,所以,他拒不承认自己说错了话。

    但裴铮如今明白了,李林不是威胁,再来几个李林,都不会是威胁。

    在朝朝的心中,谁都比不上阿阳。

    就连他自己,也比不上。

    这个认知,对于裴铮而言,即是幸运,也是不幸。

    他和阿阳是同一个人,只要他活着一天,阿阳就会永远活在朝朝的心中,但朝朝并不承认。

    造成如今这样的局面,都是他的错,再多的苦果,他也只能自己往下咽,怪不得任何人,“你若不想再听,我不说便是。”

    “我说过,我不会勉强你。”裴铮记得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而朝朝也记得裴铮说过的每一句话。

    他们就像是走进了一个死胡同里,怎么都寻求不到出路。

    彼此痛苦着。

    “是我考虑不周。”裴铮一个人扛下了所有,真诚的和朝朝道歉。

    “我今日出来,本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情,如今…事情变成了这般,这是我的错。”裴铮浅笑着开口,事实上他自己都不清楚,他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的。

    但他知道,这个话题显然不适合继续下去。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就算是裴铮也不能免俗。

    裴铮想要将这件事情一笔带过,朝朝同样都没有说话。

    “我已给玖玖选好了书院,夫子也是之前中意的,过了除夕之后,便要送他去书院念书。”裴铮开始和朝朝说起别的事情来。

    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朝朝忘记先前的那些事情。

    “玖玖还不知道这件事情,我尚不知要怎么和他说起。”裴铮有些为难的开口,“他之前,都没有去过书院,便是启蒙也不曾请过夫子,我心中尚且忐忑,他到底能不能接受。”

    裴铮说了许许多多的话,说的都是一些别的事情,朝朝被动的听着。

    听了许多和玖玖有关的事。

    她轻声的提出自己的建议,“玖玖应当会适应的,去书院念书,才是他如今应该做的事情。”

    朝朝知道裴铮在刻意的转移话题,她心中虽然觉得没有什么必要,却也没有反驳。

    任由裴铮这么做。

    他们今日本就是偶遇,是裴铮始料未及的。

    裴铮说的那些话,让朝朝难以接受,也同样让裴铮始料未及。

    “玖玖说,想去尝一尝一家酒楼的饭菜,我原本今日想带他去的。”裴铮和朝朝说起这些事情,还没等朝朝说什么,就紧接着问她,今晚有没有空。

    愿不愿意和玖玖一块儿用晚膳。

    “玖玖很想你。”裴铮只说了玖玖,却没有说自己。

    朝朝并没有拒绝,也没有问裴铮去不去,他们之间都已经把话说的这般直白,裴铮在与不在,似乎没有了太多的关系。

    只不过到了地方朝朝才知道,裴铮不在,过来的只有徐云和玖玖。

    玖玖看着朝朝,依旧兴奋,高高兴兴的扑到她的怀里,“姨姨,我们好久都没有一块儿出来吃饭了。”

    孩子的天性就是爱玩爱热闹。

    明明是一样的菜肴,但是出来吃的,总是比府中厨子做的要好吃一些。

    朝朝看着徐云和玖玖,心中略过意思疑惑。

    徐云对着朝朝耸了耸肩,“裴大人说有要事要处理,得麻烦我们照顾一下孩子。”

    这摆明了就是借口,徐云虽然知道裴铮日理万机,但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再怎么日理万机,裴铮都是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的。

    “既然裴大人有事,我们还是不多打扰。”朝朝顺着裴铮的谎言补充了一句,牵着玖玖的手坐到桌边。

    三个人很愉快的坐在一处开始点起了招牌菜来。

    说话间,玖玖还告诉她们俩,爹爹在怀远县买了宅子,“以后,玖玖也可以请两位姨姨到家中来做客了。”

    徐云微微一愣,看向了朝朝。

    朝朝早就知道这件事情,并没有太多的意外,她在玖玖的碗中填上了一只饽饽,冲着他点了点头,“若是有机会的话,我和你云姨姨一定会去的。”

    玖玖的模样瞧着就更高兴了。

    还学着朝朝的动作,给她们两个夹菜。

    三人在一处的时候,总有着说不完的话,但更多的时候都是徐云和玖玖在说话,而朝朝则是在一旁听着。

    用过晚膳之后,玖玖便拉着她们俩出去玩。

    主街上一直都是热热闹闹的,她和徐云牵着玖玖的手,走过了许多热闹的街。

    直到玖玖累了,趴在朝朝的肩膀上睡了过去,在暗处跟着玖玖的侍卫们才现身,同样也是朝朝熟悉的人。

    朝朝将玖玖交给福全,轻轻的在他背上拍了拍,什么话也没有说,什么事情也没有交代。

    福全看在眼中,心中也是不解。

    只不过有些事情,不是他们可以置喙的,福全抱着孩子告辞,朝朝和徐云也坐上了回去的马车。

    一路上朝朝很安静,徐云有心想问,但欲言又止。

    方才裴铮过来寻她和玖玖的时候,脸色分外的难看,让徐云着实没有反应过来。

    如今见到朝朝,神色也是分外不愉,徐云心中别提有多担心,正在思考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朝朝却率先开了口。

    “阿姐,我好像这辈子都没有办法放过我自己了。”朝朝的声音中,透露着浓浓的悲伤和绝望。

    徐云认识她那么久,从未见过她这么绝望的时候。

    即使当初重遇裴铮,朝朝也不过是伤心而已。

    “好好的这又是怎么了?”徐云坐到她的身边,将朝朝抱在自己的怀里,温柔的安抚着她,“我在这里,我一直都在这里,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朝朝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她不过是知道有些事情没有办法强求,她却不知道要怎么放手。

    第92章 多了一个人的记忆

    福全去接玖玖的时候, 裴铮正在看公文,今天下午,他脸色不耐的回到了驿馆, 所有人都以为, 裴铮又要大发雷霆。

    但事情却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 裴铮回来之后, 什么话都没说。

    只让他们将从凉州带来的那些公文找出来, 谁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样耐得下性子来处理这些事情的。

    福财今日守在酒楼外头, 听到了一些话,对一些事情不能说全部了解,但也算得上是一知半解。

    心中着急不已。

    但他们的主子, 却一点儿也不着急。

    甚至还能着手处理公务。

    只留下他们几个时不时的抓心挠肺,宛如失了智一般,甲一甲二看向福财。

    福财更是来回踱步,最终实在是担心不已, 壮着胆子跑到了裴铮面前, “大人,小少爷这会儿还没回来,您要不要去看看?”

    “福全不是已经去接了吗?”裴铮淡淡道,飞快的在空白处写下自己的批注, “怎么他们还没有回来吗?”

    “还不曾。”福财冷静的说道, 同时小声的提议,“大人, 要不奴才陪着您出去瞧一瞧?”

    “不必。”裴铮想也没想的拒绝, “福全认得朝朝, 他也认得路,一定会将玖玖带回来的。”

    福财听到这番话, 只觉得自己有点儿看不懂了,他可还记得主子先前时候为了和柳姑娘多一些单独相处的机会有多么的努力,就算没有机会,也得创造个机会。

    如今这机会都摆在眼前了,怎么忽然不要了?

    福财想不明白,裴铮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愿。

    “你若是不放心,可以去驿馆外头等着他们回来。”裴铮一句话,将福财想说的全部都堵了回去。

    福全很快就将裹得严严实实的孩子抱了回来,瞧见福财站在外头,愣了愣,“你不在里头伺候着,跑外头吹风干什么?”

    福财哪里是自己愿意吹风?

    虽然裴铮刚才说了一句让他出来吹风,可福财知道,那是主子的玩笑话。

    他只不过是有太多的事情没搞明白,人傻了,想要出来吹吹风,醒一醒脑子,“大人今日没有同柳姑娘一块儿用膳,回来之后瞧着怪怪的。”

    福全心说巧了,他遇见了柳姑娘,也是怪怪的。

    只是这话,福全实在是不好说,便开口敷衍,“也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好好伺候主子才是要紧事。”

    福全将孩子往怀里裹了裹,便抱着玖玖进了屋。

    裴铮见他回来,也没有多言什么,只问福全玖玖今日过的开不开心。

    除此之外,别的一些事情漠不关心。

    福全一一作答之后,裴铮便让福全先退下。

    这下子,福全总算明白,福财为何会这般担忧,这看起来当真有些不太对头,福全走到福财身边问他,“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福财抬起头看他,冷哼一声,“我能知道什么?不是你说的吗?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好好伺候主子才是要紧事。”

    福全:“…我不是这个意思。”

    “主要,世子爷瞧着有点奇怪。”福全今日还没有见过裴铮,只是得了吩咐,让他安全的将小少爷带回来。

    他本以为福财又开始想东想西的,才会说那句话。

    可福全见过裴铮之后,便知道福财并非多想。

    这才过来问他。

    谁知方才一句话把人给得罪狠了,导致福财这会儿根本不爱搭理他。

    “我如何能知道?”福财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我若是能知道世子爷心中在想什么,我也不必这么愁。”

    他们都能猜到大概的缘由,却根本猜不中根本。

    福财就算担忧,也只能将担忧放在心里。

    “你今日去接小少爷,可瞧见柳姑娘,那柳姑娘如何?”福财冷静的问道。

    但福全却只是摇头,“你知道的,柳姑娘一直都是一个模样。”

    冷静仿佛没有情绪似得。

    从前也只有见到世子爷的时候才会开心些,其他的时候都是在发呆。

    她从前还不会说话,除了世子爷之外,谁都不知道柳姑娘在想些什么。

    “是他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福财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这么明摆着的事情,还有什么好问的吗?

    福全也知道自己问了句蠢话,便又问他,“那你可知道他们发生了何事吗?”

    福财这下子是真的绷不住了,气呼呼的破口大骂,“我上哪儿知道去,你见世子爷什么时候,做事需要跟我们交代的吗?”

    他们之间发生了何事?这是自己想知道就能知道的吗?

    两人站在一处,根本商量不出一个好主意来,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灰溜溜的守在外头。

    屋子里的灯点燃了一夜,福财和福全也在外头守了一些,谁都没有离开。

    裴铮是早上的时候,才从屋子里走出来的。

    吩咐他们去送信。

    福财和福全纷纷应了声,但裴铮却没让他们两个都走,留下了福财问话,“前些日子寄去京城的书信,可有回信。”

    福财默默的摇了摇头,“许是路途遥远,所以侯爷和夫人尚未收到书信,世子不妨再多等些时日。”

    裴铮微微颔首,让他在驿馆好好的守着玖玖,若是孩子醒过来,就带他一块儿去看宅子,这些事情都是福财在办的,他熟门熟路。

    听到裴铮这么说,心里也没有太过惊讶,“是,奴才明白。”

    “若是玖玖喜欢,买下来即可,不必再回来过问我的意思。”裴铮轻声说道。

    福财立刻就答应下来,但还是忍不住的问主子,“那,若是小少爷选的宅子太大了些…”

    “只要价钱不过分,任凭玖玖高兴。”

    有裴铮的吩咐,福财就知道要怎么拿捏其中分寸。

    随后裴铮就离开了驿馆,福财不知道主子去了何处,也不便多问。

    只能去屋里守着小少爷醒来。

    裴铮离开驿馆之后,也没有去别的地方,只是换上了便服,独自一人走在怀远县的大街小巷之中。

    他看着街边那形形色色的男女,看了许久许久。

    他们的嗓门很大,有些话裴铮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听得到,面前的事两个做小买卖的摊贩。

    不过是一些日常抱怨的小事,妻子埋怨丈夫做事不小心,他和妻子吵了起来。

    两人吵完之后,就谁也不搭理谁,但还是在各自埋怨着。

    他像是有些不太能够理解,但后来,裴铮又看见他们俩很快就和好了。

    因为有人来找茬,丈夫虽然还在生妻子的气,但也是第一时间,保护了她。

    裴铮看了好一会儿,淡淡的收回了目光,这世上,有恩爱眷侣,也有吵架之后会和好的夫妻,有埋怨了一辈子,却谁也离不开谁的老夫妇,可他唯独不清楚,自己和朝朝,算是哪一种。

    他看了许久,也思考了许久。

    最后回到驿馆,依旧一言不发。

    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玖玖也回来了,他很高兴的过来告诉他,自己找到了一座很漂亮的宅子,“爹爹,玖玖很喜欢,已经做主买下来了。爹爹要不要去看一看?”

    “等过几日,爹爹有空了,再去瞧一瞧。”裴铮笑着说道,言语之中并未敷衍,只是他这会儿当真没有什么兴致去看什么宅院。

    他只是在思考,要如何解开这个困局。

    但无论裴铮怎么想,都找不到任何解决的办法。

    玖玖见父亲没有空和他说话,便拉着福财的手,说是要去买一些宅子里用的东西。

    小小的孩子自然是不知道的,只不过掮客同他说了许多,玖玖聪明全部都记在了心里。

    孩子出去之后,屋子里又空了不少。

    裴铮将桌上的公文又翻了起来,上头要处理的事情,都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他想起被他留在凉州的郡守和师爷,又想起了朝朝出事时候,郡守和师爷也同样将凉州治理的好好的。

    其实有没有他在凉州当真没有太大的关系。

    他们并不是没有才能的人。

    所以,就算他不是这个雍州刺史,想来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裴铮想到这里,便开始给荀烈写信,只是将近年关,也不知道这些信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收到。

    做完这一切之后,裴铮便去找了岑大夫。

    岑大夫正好在整理药箱,瞧见是裴铮还有些惊讶,“世子爷,您怎么过来了?”

    “我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

    岑大夫跟在裴铮身边那么多年,这还是头一回裴铮单独过来找他,让岑大夫很是惊讶,“您有什么事情要找老夫?莫非是终于想着要好好的治疗头疾和失眠了?”

    岑大夫因为裴铮失眠这件事,别提有多上心,但无奈这人根本就不配合。

    裴铮听到岑大夫的话,也没有否认,淡淡的点了点头,“算是。”

    岑大夫听到这棱模两可的话,半天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啊?

    “不知道岑大夫有没有一种,能让人失忆的药。”裴铮问的坦荡。

    “什么?”岑大夫听到这儿直接傻了眼,他看了看裴铮,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世子爷莫非是在跟老夫开玩笑?”

    裴铮却半点都没有玩笑的心思,“我在很认真的问你。”

    “有没有什么药,是能够让人失忆的。”

    岑大夫这才明白,裴铮说的都是真的,他是当真想要知道这个答案。

    他看着裴铮,有些想要忍耐,只不过岑大夫试了又试,还是没能忍住,“您知不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什么?人的记忆到底有多宝贵,难道您不清楚吗?”

    “多少失忆的人,想要找到曾经的记忆,可穷尽一生,都没有办法想起,可是您好端端的,竟然问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失忆?”岑大夫只觉得眼前这人疯的不轻。

    但裴铮神色淡淡,半点都不受影响。

    倒是岑大夫,听着这话自己开始着急上火。

    “没有没有,不可能会有让人失忆的药。”岑大夫气呼呼的拒绝裴铮。

    可裴铮不知是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竟然还很心平气和的开口,“不知岑大夫可有什么法子,能研制出让人失忆的药物?”

    岑大夫:“……”

    他觉得自己活了这大半辈子,所有的好脾气,都要败在裴铮的手中,听听,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岑大夫想也没想的拒绝了,甚至把裴铮给赶了出去。

    这还是头一回,裴铮过来找岑大夫,反而被拒绝。

    他在这儿碰了壁,却没有气馁。

    反而开始自己查阅书籍,想要找一找有没有能够让人失忆的药物。

    或者是能够让人失忆的办法。

    *

    朝朝并不知道,自己的那一番话,让裴铮有了这般极端的念头,她昨日回到府中,心情又变得糟糕起来。

    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许久才算是缓过神来。

    朝朝想着想着,无端端的开始气恼起来,这一切都是裴铮的错。

    若不是因为他,自己怎么可能陷入这样被动的境界。

    她昨夜不知什么时候才睡过去,今儿个一早也没有人来吵她,等朝朝睡醒后,将丫鬟喊来一问,才知道是徐云吩咐过的。

    “大小姐说了,不要吵醒您,让您好好的休息。”丫鬟见朝朝醒来,麻溜的要伺候她梳洗,却被朝朝拒绝了,反而问她可知徐云去了何处。

    丫鬟笑盈盈的开口禀告,“大小姐去首饰铺子了,说是要给朝朝小姐您选一些首饰。”

    朝朝知道徐云不在府中,也没有太着急起来,让丫鬟出去忙碌。

    她靠坐在床上,看着外头的景色,思绪回到了许多许多年之前,她尚在镇南侯府的时候,那时候她也很喜欢坐着发呆,看着外头的景色。

    这么多年,朝朝其实很少想起当年的事情了。

    那些记忆,随同着裴铮一起,都被尘封了起来。

    如今她又自虐一般的挖了出来,若问朝朝缘由,她也未必可以回答出来。

    朝朝还歪在床上看书的时候,徐云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朝朝,朝朝,有个事儿要告诉你。”

    “什么呀?”朝朝微微抬眸,看向走进来的人,“难不成是谈成了一笔生意?”

    “没有。”徐云走到朝朝身边,告诉她隔壁的房子卖出去了,“你猜猜,是卖给谁了?”

    朝朝本想说人这么多,她怎么能够猜得到?

    但想到玖玖说过的话,又想到徐云这般兴奋,她心中倒是有了一些想法,“卖给裴铮了吗?”

    “额…”徐云也觉得自己这关子卖的,其实没有什么意义,这不是一猜就能够猜出来?

    但总不能在朝朝面前太丢脸,自己好歹还是她的阿姐,“猜对了一半,不是裴铮的,是玖玖的。”

    “嗯?”

    “这话是什么意思?”

    隔壁的宅子,其实早就已经在挂卖,朝朝一直都是有留意的,原本想买下来居住,只是自己稍稍的提过一次,徐兴文夫妻俩的脸色就变得不太好,甚至有些伤心。

    朝朝一直住在徐府,他们夫妻俩都已经习惯,若是搬出去,谁都不乐意。

    原本徐云也说要买,被徐兴文给揍了一顿。

    理由是她还没有成家。

    后来那宅子就一直空着,陆陆续续的也有人过来瞧过,都没有定下来。

    徐云便托人留意着,她原本是想要偷偷买下来的。

    结果竟然被玖玖买下来了,徐云本来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但今日出门的时候,碰见了和她关系不错的掮客。

    掮客不是多嘴多舌的人,只是和徐云关系好,顺势提了一嘴,掮客不过是觉得有些稀奇。

    谁知徐云却猜了出来,想来也是,那么大的宅子说买就买,买主还是个孩子,徐云认识的也只有那么一个。

    “我去打听了才知道,这宅子的是玖玖的。”徐云只觉得大为震撼,知晓这事儿以后,就直接跑回来和朝朝说了,“你说,那谁这是在干什么?”

    “我如何知道?”朝朝轻声反问,她并没有去过问裴铮的事情,哪里知道他竟然会买个宅子送给玖玖?

    “我还听说了一个不得了的事情,这宅子是玖玖自己选的,然后他选好之后,就付了银子买下了。”徐云说的煞有介事,其实这些事情,都不需要费心的去打听,早就在怀远县传的沸沸扬扬的了。

    毕竟这样的事儿可不少见。

    “是吗?”朝朝随意的应了一句,“裴铮一向疼爱玖玖,就算真有其事,也实属正常。”

    朝朝想到这里,便看向了隔壁宅院的方向,只是隔着一堵墙,什么都瞧不见,但因为距离太近,朝朝便开始担忧起来,“阿姐方才说,这宅子是玖玖自己选的?”

    徐云听见这话,很坦然的点头,“是啊,这事儿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他们都说太儿戏,但也有不少人羡慕玖玖的。”

    毕竟能眼也不眨的买下一座宅子,换谁谁不羡慕?

    “你是在担心什么?”徐云忽然问道,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难道,你是担心,这是裴铮故意的?”

    朝朝没说话,但心里却有了这样的想法。

    徐云了然的笑了笑,“你想到的事情,我也想到了,但这件事还真和那谁没关系,我特意打听过,当真是玖玖随便选的。”

    “他们看宅子的时候,都是从另一条街过的,根本不走我们这头。”徐云也觉得,事情太过于奇妙,只能说缘分使然。

    “是吗?”朝朝听到这话,默默的低下了头,不禁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些,竟又开始怀疑裴铮。

    “对,当真没有关系的。”

    朝朝默默的点了点头,再没有继续说下去。

    徐云倒是很兴奋的跟她说话,“这可是玖玖的宅子,我们要不要去选一些礼物,到时候庆祝玖玖乔迁?”

    “这…要送什么才合适?”

    “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反正就去瞧一瞧,看上什么我们就买,都是送给玖玖的。”徐云说着就把朝朝从床上拖了起来,“你都已经睡好久了,怎么还要睡?”

    朝朝受不住,被徐云生生的拖了起来。

    她的手中还拿着去首饰铺子买的簪子,“来试试我给你新买的。”

    “我还有首饰的。”

    “这怎么能一样?这可是我给你买的。”徐云二话不说就将让人过来给朝朝梳洗打扮,徐云自己不爱打扮,但她却很爱打扮朝朝。

    看到什么好看的,好玩的,都想要给朝朝买回来。

    等到朝朝打扮好,徐云就将她给拽了出去,朝朝好不容易才让徐云走慢些,“阿姐,你今天怎么就那么高兴?”

    徐云摸了摸鼻子,有点儿尴尬,“有吗?”

    “没有吧?”

    徐云其实也没有别的目的,不过是把人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总想着要出去走一走。

    她带着朝朝去了不少的铺子,两人都没有发现什么特别合适的礼物,但却发生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

    又不少姑娘认出了朝朝和徐云,问她们俩朝朝头上的簪子,可是新品。

    “这不是…”徐云想说这就是她让铺子里做着玩,哄朝朝开心的。

    “是呢,这是我们铺子里新到的货,很快就会上市,但是可以先订…”朝朝一见到她们感兴趣,便顾不得其他,开始和人攀谈起来。

    说到一半的时候,便将主动权交给了徐云。

    徐云只觉得哭笑不得,但她见朝朝不介意,就没有去拆台,让朝朝配合着展示头上的簪子。

    众人说话间,都被徐云忽悠的找不着北,当即就要买,徐云便高高兴兴的带着姑娘们去了自家铺子。

    朝朝自然也跟着一块儿去。

    只是走在路上的时候,朝朝碰上了一个熟悉的人。

    李林老远看见朝朝,神情有一点儿尴尬,开始犹豫不决,不知道是要迎面走来,还是转身离开。

    朝朝却大大方方的走过去,打了招呼,“李少爷。”

    “柳,柳姑娘。”李林有些拘谨,早没了先前的自信,不过说了几句寒暄的话,就转身离开。

    走到拐角处,却被黄元毅拽住一顿数落,“你说说看你,你可有点什么用。”

    李林原本和黄元毅凑在一处,那是针尖对麦芒,这会儿却半点没有回嘴,看着黄元毅惨笑连连,“我只是不想让她,讨厌我。”

    李林远远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淡然,他这几日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每当李林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想起朝朝说过的那些话。

    李林也许不是心甘情愿想要放弃的,但他当真不想让朝朝失望,也不想让朝朝讨厌他,所以很多事情,他不会去做,也不能去做。

    这话听着很是窝囊,但黄元毅却说不出任何讽刺的话,只因为他自己也是一样的。

    如果不然,怎么会躲在暗处不出去?

    便是再怎么荒唐,也不想让徐云讨厌他。

    朝朝没有太把这次的偶遇放在心上,她跟着徐云一块儿去了铺子,结果还没走进去,就看见了裴铮,这一次轮到朝朝开始思考,是不是需要躲起来。

    但裴铮根本就没有看见她,直接去了对面的医馆。

    朝朝愣了愣神,有些疑惑的想着,裴铮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医馆?

    他的身边,不是有岑大夫在吗?

    岑大夫医术那么高明,裴铮还需要在外头找大夫吗?

    朝朝本不想管太多,但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心,站在外头看着,只是裴铮进去了之后,一直都没有出来。

    不像是去抓药的。

    何况,抓药也并不需要他亲自去。

    朝朝心里头有点烦,只觉得自己实在可笑,她竟然又开始担忧起来了?

    但她很快就说服自己,不去管这些事,裴铮身边有大夫在,他自己也不是个小孩子,不需要她去担忧什么。

    她打定主意之后,便踏进了首饰铺子,只当自己没有见过裴铮。

    而裴铮根本不知道自己去医馆的事情,已经被朝朝知道,他找到了大夫,冷着脸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大夫,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让人失忆的?”

    大夫的反应和岑大夫一模一样,半晌没反应过来,“这位官人,莫不是在说笑?”

    “并不是。”裴铮垂下眼眸,开始半真半假的说起故事来,“我知道,人的记忆是很宝贵的东西,可当一些记忆变成痛苦的时候…我却不知道,要怎么记住。”

    他半真半假的说着自己的悲惨往事。

    大夫听着听着,脸上渐渐露出了同情的模样。

    大夫瞧着裴铮,久久不曾开口,对于这让人失忆的药物,依旧闭口不言,只是在裴铮离开的时候,给他准备了不少的安神茶。

    同时告诉裴铮,他的诉求,只怕没有人能够满足:“这位官人,老夫曾经救治过的失忆病人,是因为意外导致,只能说他们是福大命大,倘若这刻意为之…只怕是…”

    大夫的话还没有说完,裴铮就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刻意为之,只怕会适得其反。

    虽然大夫们都拒绝了裴铮的要求,但他却一点也没有放弃,开始混迹于怀远县的大街小巷,希望能遇到一些能人异士。

    来帮助他达成愿望。

    并非裴铮想要行歪门邪道。

    他只是不知道要如何挽回朝朝的心意,他的脑海中,多了一个人的记忆。

    所以,在朝朝的心目中,他不是阿阳。

    只要他还记得,无论他做了什么,朝朝都是反感的。

    所以,裴铮想,也许少一些记忆,他们之间的阻碍,就能够更少一点。

    第93章 世子爷失踪了

    时间过的飞快, 转眼就到了腊月,隔壁的屋子已经易了主,搬家的动静闹的很大, 玖玖在知道自己选的宅子就在徐府边上的时候, 别提有多高兴了。

    他本来只是想要离娘亲近一些, 没想到竟然还有这般机缘。

    玖玖为了表达自己的喜悦, 还专程挑选了一个良辰吉日, 去徐府送了请柬, 邀请徐家众人和朝朝一块儿去参加乔迁之喜。

    因为,那是他的宅子,上头写着屋主的名字, 是裴念卿。

    请柬送到徐府的时候,徐云觉得新鲜极了。

    她只知道玖玖的小名叫玖玖,这还是头一回知道他的名字。

    “裴念卿。”徐云喃喃的念着他的名字,像是想到了什么, 轻轻的笑了起来, “玖玖的这个名字,当真取的妙极了。”

    朝朝看了徐云一眼,没有说话。

    对于这个名字,朝朝其实也是没有想到的。

    “当初我离开的时候, 并不知道玖玖的名字。”

    所以这个名字, 是裴铮自己的决定,朝朝并不清楚。

    但“念卿”是何意, 她却是一清二楚的。

    “既然我们的裴小少爷, 亲自送来了请柬, 我们总不能不给面子。”徐云看着那请柬爱不释手。

    上面的字统统都是玖玖自己写的,虽说瞧着有点儿不大好看, 但徐云瞧着就是开心。

    “朝朝,你可有想好要送玖玖什么?”

    朝朝有点儿犯愁,她着实不清楚要送玖玖什么,“还有些日子,我们还可以慢慢的想。”

    朝朝并不着急,但徐云却非常的着急,只觉得这日子都已经迫在眉睫。

    朝朝怎么还可以这么不紧不慢的?

    于是这件事情,到底被提上了日程。

    随着他们乔迁日子的接近,朝朝的心情忽然变得微妙起来,距离实在是太近太近了。

    就隔着一堵墙的距离。

    日后…

    “你也不用这么担心,那谁毕竟还是雍州刺史,总不能一直待在怀远县的,他到底是要回凉州的。”徐云出声安慰朝朝。

    “你不是也说了吗,除夕过后,玖玖便需要去书院念书。所以能见面的日子,本也就不多。”徐云轻声安慰朝朝。

    可朝朝却笑的有些勉强,“我并不是在担心这些。”

    “那你是在担心什么?”

    “也没有担心,就是,腊八快要到了。”朝朝想到腊八,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不自在的。

    当初,她就是在腊八这一天,诓骗了所有人,离开了京城。

    她从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那么隐忍。

    朝朝在雍州的时候,虽然也过腊八,但因为无人知道她的过去,所以,她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如今裴铮和玖玖都在怀远县,近在咫尺,朝朝的心情就变得恍惚起来。

    这样特殊的日子,总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腊八怎么了吗?”徐云有些莫名,“我们不是每一年都去寺庙祈福领腊八粥?”

    在徐云的心目中,腊八也只记得一个腊八粥。

    毕竟那粥她不爱喝,朝朝也不爱喝。

    但徐府也有份资助寺庙的腊八粥。

    故而她们俩每一回都要去领。

    明明可以送到家里来,但她们却喜欢和旁人一块儿排队。

    “今年倒是可以带着玖玖领一份。”

    朝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徐云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朝朝看了她一眼,默默的答应下来,“和阿姐比起来,我倒是惭愧许多。”

    “啥?”徐云听的莫名其妙的。

    “阿姐总是什么都想着玖玖。”

    “这倒也不是。”徐云见状出声安慰她,“因为我没有太多的顾虑,所以可以毫无顾忌的对玖玖好。”

    徐云很喜欢那个孩子,不仅长的可爱,而且特别的有礼貌。

    朝朝轻轻的笑了笑。

    眼中染上了些许惆怅。

    …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就到了腊八这一天,徐云早早的将朝朝喊了起来,“今天人会非常的多,我们要早一些过去。”

    徐云不顾朝朝的意愿,生拉硬拽的将人喊起来,“快点起来,不能太晚了。”

    朝朝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胡乱的应和着,“好,我知道了。”

    “你不要着急,时间还早。”

    “早什么早?”徐云气恼的开口。

    就在两人打扮的时候,门房过来回话,说裴小公子来了,正在外头等候。

    朝朝和徐云有些惊讶。

    徐云不等朝朝发问,率先问出声来,“只有玖玖一人吗?”

    “是,裴大人不在。”

    徐府的门房,基本都认识裴家父子,只不过他们不知道朝朝和裴铮之间那错综复杂的关系。

    只以为裴大人看上了他们朝朝小姐,所以才经常过来。

    至于裴小公子,以后说不定就是他们朝朝小姐的继子。

    “那将玖玖带进来。”徐云当机立断。

    很快,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就被人簇拥着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素色的锦衣。

    肤色红润,眼神灵动可爱。

    瞧着漂亮极了。

    “姨姨。”玖玖高高兴兴的扑了过来,徐云眼疾手快的将孩子拦了下来。

    “可别过去了,你朝朝姨姨在画眉毛。”徐云笑盈盈的开口,牵着玖玖的手站在了一旁。

    玖玖是个很说得通的孩子,徐云不让他乱跑,他就不会乱跑,“那云姨姨,你为什么不画?”

    “自然是因为我长的不如你朝朝姨姨好看。所以就打扮你朝朝姨姨。”徐云随口胡诌,半点不心虚。

    这话说的很是坦荡。

    玖玖却握着徐云的手,说的非常认真,“但是玖玖觉得,云姨姨很漂亮。”

    “玖玖很喜欢云姨姨。”

    孩子的眼中,一切都是那么的简单和纯粹,徐云本不过是随意的哄他。

    结果听到这番话,心中酸酸涩涩的。

    “云姨姨也很喜欢玖玖。”

    在玖玖出现之前,徐云从不曾想过,她竟然有朝一日会这么喜欢一个孩子。

    “等你朝朝姨姨收拾好了,我们就去寺庙领腊八粥,玖玖之前有没有去过?”

    玖玖摇了摇头,“以前腊八的时候,爹爹都很忙,我有时候一天都见不着爹爹。”

    但这也只是玖玖近两年的记忆,更早时候他还是个孩子,也记不住这些事情,都是听旁人说起来的。

    朝朝听在耳朵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腊八这一天,日子特殊了一些。

    等到朝朝收拾完,徐云和玖玖两个都已经等的望眼欲穿,两人的动作如出一辙,双手托腮,眼巴巴的看着她。

    “你们俩这是怎么了?”

    “望穿秋水。”两个人摇头晃脑的开始念叨。

    “是我太慢了,抱歉,让你们俩久等了。”

    朝朝笑盈盈的道歉,但等了许久的两个人,却齐齐的摇头。

    纷纷说明他们等待是应该的。

    惹的朝朝忍俊不禁。

    随后,三人就一块儿出了门。

    三人手牵着手去寺庙排队,非常的引人注目。

    怀远县的百姓们都很注重腊八,今日几乎是全城是百姓都来了。

    大家热热闹闹的聚在一块儿等着领腊八粥。

    玖玖还是头一回瞧见这么热闹的场景,忍不住的东看西看。

    “姨姨姨姨,怎么那么多人呀?”

    “因为今天很热闹。”

    人多的地方,麻烦也会接踵而至,朝朝和徐云便一左一右的牵着玖玖的手。

    许久都没有放开。

    玖玖知晓她们是担心自己,很是乖巧。

    寺庙门口排着的队伍很长很长,一直看不到头,他们随着队伍的蠕动,终于来到了中间。

    朝朝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太爱说话,说话的大多都是玖玖和徐云。

    两人你来我往的。

    好不热闹。

    徐云和玖玖说话,总是不能略过裴铮去,谈着谈着便又说起了裴铮来。

    徐云随口问了一句裴铮在哪儿。

    “我也不知道。”玖玖有点儿惆怅的开口,“我已经好几日没有看见爹爹了,他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忙,让我一定要乖乖的。”

    他说话的时候,还偷偷的看了朝朝一眼,“爹爹说,如果当真有什么急事,就让我来找朝朝姨姨。”

    血缘关系,是他们之间,最亲密的联系。

    除了裴铮,玖玖最亲近的人便是朝朝。

    裴铮一直都相信,但凡玖玖有什么事情,朝朝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朝朝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裴铮原来不在怀远县。

    怪不得,这些日子一直都没有看到他。

    他那日去医馆,当真没有别的事情吗?

    朝朝想到这里,心中无奈,她怎么好端端的,又开始想这些了?

    朝朝没问裴铮去了何处,徐云倒是问了,只不过玖玖也不知道。

    徐云便歇了心思,三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好不容易排到了他们,一人领了一碗腊八粥。

    他们随后将这些粥带回了府中。

    腊八粥都是一样的味道,但因为是他们辛辛苦苦排着队领回来的,这意义就变得有些不一样起来。

    三人坐在一处吃着碗里的腊八粥。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他们就将这碗腊八粥吃的干干净净的。

    玖玖满足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感慨道,“我第一次发现,腊八粥原来也挺好喝的。”

    玖玖这满足的感慨,听在徐云的耳朵里,她也觉得是那么一回事。

    就连朝朝都觉得,他们俩说的很有道理,因为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腊八粥了。

    自从离开京城之后,腊八粥便成了禁忌,她轻易是不会碰的。

    这一回因为有玖玖陪伴,朝朝竟也不知不觉的吃完了。

    因为玖玖除夕过后就要去书院,所以这些日子都在准备。朝朝也不知道裴铮究竟是怎么和他说的,小家伙比起以前来更加认真了。

    今天这样的日子,也没有想着玩闹,反而开始练起字来,看的徐云叹为观止。

    不如孩子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为了不被孩子给比下去,徐云发愤图强的开始算账,本想拉着朝朝一块儿。

    但朝朝却笑着拒绝,转而找出碎布给玖玖准备香囊和荷包。

    玖玖的喜好很好猜,她喜欢一些漂亮的猫儿和狗儿。

    朝朝想起先前看到的一只胖猫,便开始细细的描绘起来。

    想要绣一个漂亮的荷包给他。

    书房里只留下了玖玖和徐云两个人。

    徐云已经被玖玖比的要怀疑人生。

    她很想让玖玖休息一会儿,但这样的话自己也实在是说不出,因为眼前的孩子看起来实在是认真。

    “云姨姨,做事情要专心,你不要老是看着玖玖。”

    小小的孩子皱起了没有,认认真真的说话。

    听的徐云一愣一愣的,“姨姨就是稍稍的看了眼。”

    玖玖抿着唇,又一次告诉徐云,要专心一些。

    徐云忙不迭的点头,“是,是,云姨姨知道,知道。”

    徐云心说玖玖这是哪哪儿都好,但就是这做事儿太过于古板,这一板一眼的,以后长大了还不知要变成什么模样。

    不会变成书呆子吧?

    徐云这边忍不住的开口腹诽,玖玖一概不知,还是端端正正的坐着练字。

    直到一个时辰过去,才渐渐停歇,徐云早就已经算不动,这会儿躺在软榻上头发呆。

    瞥见玖玖这个小古板朝她看过来,神情瞬间紧绷起来,“我这也不是要偷懒,就是有些累了所以想要休息一番。”

    徐云紧张的解释,谁知玖玖只是略略的看了她一眼,正色道,“人都是会累的,累了就休息,是很正常的事儿,姨姨不必为此内疚的。”

    玖玖解释的认真,徐云听在耳朵里却觉得心里头拧巴的不行,也不知是不是徐云的错觉。

    后来,徐云终于明白,她能够和玖玖和谐相处的时候,永远都是一起玩闹的时候。

    其他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这种可能。

    这一天下午,徐云觉得自己已经快被个孩子打击的不行,好不容易挨到了黄昏,她满心欢喜的等着裴铮过来接玖玖,但一直都没有人来。

    过了约定的时间,裴铮还没有出现。

    玖玖脸上的神情越来越难看,这会儿玩闹也顾不上了,眼巴巴的看着门外,怎么都舍不得移开视线。

    无论徐云怎么劝他,他都不肯离开。

    可外头实在是太冷。

    徐云没有办法,只能去找朝朝。

    卧房里头,朝朝正在劈丝分线,她本意是想要绣一只小猫,但总是不怎么满意,所以丝线越用越多。

    几乎把所有的颜色都用上了。

    徐云带着玖玖来找她时,朝朝正在绣猫眼睛,外头传来动静的时候。

    朝朝便下意识的将香囊藏了起来,慌乱之中扎破了手指。

    一阵刺痛。

    她本意是想给玖玖一个惊喜的。

    她忙不迭把香囊塞到被子里去,才没让血珠子滴到上头。

    朝朝强忍着疼痛问道,“你们俩怎么过来了?”

    “因为…”

    徐云的话还没说完,玖玖便眼泪汪汪的开了口。

    “姨姨,爹爹还没有来接我。”

    “什么?”朝朝愣了愣神,“你不是说,他不在怀远县吗?”

    “可是爹爹答应过玖玖,今天会回来接我的。”玖玖眼泪汪汪的看着朝朝,眼中是显而易见的担忧。

    “福全和福财也没有来。”玖玖越想越觉得担心,甚至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姨姨,是不是爹爹出了什么事?”

    不知为何,朝朝觉得手指被戳破的地方更加疼了,她脸色白了白,不知想到了什么,但还是耐心的安抚着玖玖,“山高路远的,也许是路上有什么事儿耽误了。”

    “玖玖不要担心,你爹爹身边有那么多能人异士保护着,一定不会有问题的。”朝朝故作轻松的安抚着玖玖。

    玖玖原本非常的担心,在母亲的安慰下总算是好了一些,可他在屋子里怎么都坐不住,时不时的就要朝外头看过去。

    心早就已经飞的老远老远的。

    朝朝见状也不想继续拘着玖玖,主动牵着他的手到外头去等着。

    腊月的天气,寒风彻骨,玖玖却固执的站在外头,怎么都不愿回去。

    他站在门外,等着他的父亲来接他。

    朝朝牵着玖玖的手,感觉到他的手越来越冷,她将孩子的手捂在了手心里面,轻轻的呵气,“玖玖,不要太担心,好不好?”

    玖玖看着朝朝,总算是点了点头,朝朝瞧着他担忧的模样,心中的情绪有些复杂。

    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极好,最要紧的是玖玖非常信任裴铮。

    裴铮没有归来,玖玖只会想到是不是爹爹出了事,而不是别的。

    这份信任让朝朝觉得很神奇。

    因为她的心中早已经没了对裴铮的信任。

    这认知让朝朝感慨不已,裴铮辜负了她,到底没有辜负他们的孩子。

    “姨姨,我好想爹爹。”玖玖抹了抹眼泪,开始和朝朝说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爹爹这些日子好忙好忙,我已经好久都没有见到爹爹,就算见面也说不了几句话…”

    这让玖玖很不习惯。

    他不知道爹爹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随着年岁渐长,玖玖也知道,父亲有时候会做很危险的事情。

    朝朝并不知道要怎么安慰玖玖,说来说去的都是一些苍白无力的语言。

    玖玖如今最想要的就是裴铮出现在他的面前,但这件事儿显然是没有办法办到的。

    “他那么喜欢玖玖,怎么可能会让你失望呢?”朝朝温柔的看着玖玖说道。

    “但是外头很冷,玖玖还是个孩子,会受不住的,玖玖也不想让你爹爹担心的,对不对?”

    玖玖最终还是被说服了,一步三回头的随着朝朝回到堂屋。

    里头拢着火盆,一下子就驱散了身上的寒意,玖玖捧着一个小手炉,眼泪又忍不住的在眼眶里打转。

    裴铮没有回来,连带着福财和福全也没有出现。

    晚上的时候,玖玖不过勉勉强强的扒了几口饭,朝朝将他抱在怀里哄着,他最终含着眼泪在朝朝怀里睡了过去。

    徐云举着灯走了过来,“睡着了吗?”

    朝朝轻轻的点了点头,“才刚刚睡着,可有消息?”

    徐云默默摇头,“还没有。”

    怀中的孩子非常的不安,朝朝也没有把人给放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将孩子彻底的哄的睡了过去,“这件事情怎么发生的这么突然?”

    “福财不是早上还将玖玖送过来了吗?之后去了哪里?”朝朝想起了一些事情,不禁开口问道。

    “玖玖过来之后,我们不久带着出去玩了么,他们之前都是傍晚时候才来接,至于其他时候人影子都见不着一个,我们两个哪里能管得了那么多?”

    徐云还真没注意到福财去了何处。

    “那谁身边的几个人,都是忠心耿耿的,从未出现过忘记来接孩子的情况,难道?”徐云心中有了一个想法,但怎么都说不出口。

    朝朝同样担心,“也许,只是路上有风雪,耽搁住了。”

    她心中没有底,只能拿着哄孩子的话,来哄自己。

    朝朝这些年经历的太多太多,便是自欺欺人,也是有一个限度的。

    “我爹已经派人出去找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回音,朝朝你先不要着急。”

    徐云的话在耳边响起,但朝朝抿着唇,有些口是心非,“我没有着急。”

    “是是…”徐云也不想跟她计较这些,从善如流的改了口,“你没有着急是我想多了。”

    “当务之急还是先瞒着玖玖才是,总不能让他发现。”徐云忧心忡忡的。

    说到这里,朝朝也很是担心,玖玖迟早要醒来,她到底要面对玖玖的疑问。

    可朝朝根本不知道明日要怎么样安抚玖玖的情绪。

    就在她们俩愁眉不展的时候,外头传来了动静,“朝朝小姐,外头有人找您。”

    朝朝听到这儿,和徐云对视了一眼,立刻就走了出去。

    徐云却没跟上,在室内守着玖玖。

    外头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福财和福全,三人都熟识,互相一照面,便省下了寒暄。

    朝朝只见到了他们俩,并未见到裴铮,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她尚来不及问什么,对方便先开了口。

    “柳姑娘,小少爷如今可还好?”

    “玖玖睡着了,你们俩这是?”

    朝朝想问他们从何处来,也想问裴铮如今在哪里,但她还是没能太坦率。

    好在眼前这两人就是过来告诉她这些消息的,只见二人脸色凝重的看着朝朝,语气有些沉重是开口,“柳姑娘,世子爷他,失踪了…”

    朝朝听到这话,惊愕不已,直接愣在当场,“…什么叫做,失踪了?”

    第94章 怎么会失踪的?

    福财和福全脸上的焦急神情不似作假, 身上风尘仆仆的,不知是从什么地方赶回来的。

    朝朝看着他们俩,许久都没有出声。

    她想问些什么, 却不知道该问什么, 呆愣在当场, 许久才想起这儿是什么地方。

    她木着一张脸, 将福财和福全请到了府中, “进去说吧,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堂屋里的火盆虽然已经熄灭,但尚有余温在,朝朝一边生起火盆, 一边让人去给他们俩上茶,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怎么会失踪的?这是怎么一回事?玖玖说…玖玖说他,是有事才会离开怀远县的。”

    朝朝还以为, 他是去办事。

    从前在京城的时候, 裴铮也经常会外出,不过几日便会回来。

    “是…世子爷的确是因为有事,才离开怀远县的,但是…但是…”福全看着朝朝, 欲言又止, 似乎有很多的话想要说,但又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也在斟酌着, 有些话到底该不该说出口。

    朝朝同样也想到了这一点, 看见他们俩为难的神情, 主动的开口,“若是不方便, 也可以不用告诉我。”

    “不是,柳姑娘,我们不是这个意思。”福财立马开口解释,“我们只是不知道,这些事情说出来之后,会不会给您还有徐姑娘带来麻烦。”

    福财立马开口解释,虽说世子爷再三的交代过,这些事不能让柳姑娘知道,但这会儿人都不在这里,他们哪里还能顾得上这么多?

    自然是要想尽一切法子。

    何况,福财和福全也想让朝朝知道,他们的主子到底为她做了多少。

    “我们俩也不知道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索性就原原本本的告诉您。”福财的口才更好些,这些事情就由福财开口说起。

    朝朝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她和徐云被绑架的事情背后,还有这样的内幕。

    先前,朝朝和徐云被绑架,这件事情明面上来看,是波斯商人的错,他们被金家教唆,想要趁机整垮徐家。

    起初瞧着,是商人们互相逐利,从而连累了她们两个。

    可背后的事情却和温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个温兴原本是在金文德的身边,金文德被关押之后,温兴却下落不明,但现在温兴已经被抓,可他们世子爷却下落不明。

    “你的意思是,裴铮会失踪,和这个叫温兴的人脱不了干系?”朝朝很仔细的听着,最终只能得出这一个结论。

    福全和福财对视一眼,默默的点头。

    “这个叫温兴的,先前一直都在外头逃窜,我们得到了很多线索,都没有办法把他抓捕。所以世子一直都很担心,一直想要将他绳之以法。”

    朝朝听到这里,却觉察出了一些问题来,这世上其实有千千万万的冤案,每年在外逃窜的江洋大盗也是多如繁星。

    莫说京城的刑部和大理寺,便是怀远县的县衙,都有不少。

    这个叫做温兴的,虽然看起来有一些棘手,但本质也是掀不起太大风浪的。

    不然也不至于会隐匿。

    朝朝看了福财一眼,忽然出声问道,“这件事情,难道和我有关系吗?”

    并非是朝朝太过自以为是,但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别的缘由。

    福财和福全并没有否认。

    “这件事情,和柳姑娘的关系并不是很大,因为温兴其实,是冲着徐姑娘来的。”福财见朝朝猜测出来,便将他们调查到的事情全部都说了出来。

    “温兴认识的人,是徐姑娘先前的未婚夫,温兴出生在大辰和波斯交界的地方,二十多年前,远远没有现在这样的太平,温兴的父母分别是大辰和波斯的百姓……”

    这其实就是一个很俗套的故事,一男一女比邻而居相爱了,他们生下了爱情的结晶。

    但是因为边境并不太平,他们的爱情也是不太平的。

    温兴的父母先后死于战乱,只留下他一个孩子,艰难的长大。

    因为血统的缘故,他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是不受欢迎的。

    温兴成长的过程很是艰难,直到他长大之后,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将自己的容貌隐藏的严严实实的,才有了能够喘息的机会。

    朝朝想起了自己当日见到的“温先生”,的确如福财等人所言,根本就看不清容颜。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吗?

    “可是,我阿姐的未婚夫已经…”

    朝朝其实并不太了解徐云的未婚夫,只是从徐云的只言片语当中,知道那是个很优秀的人,他豁达,大度,为人讲义气,做生意的时候诚实守信。

    对待爱人更是一心一意。

    那些年不是没有人看上徐云的未婚夫,比徐家家境好的,比徐云涨的漂亮的。

    但他却一个都没看上,只一心一意的爱着徐云。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遭遇了这样的事情。

    这一直都是徐云心里的一个结,也因为如此,事情都过去了好些年,徐云还是没能走出来。

    “那个叫温兴的,既然认识阿姐的未婚夫,为何要这么对阿姐?难不成是他们两个人之间有什么过节,他要报复到阿姐的身上?”朝朝只觉得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但事情的离谱程度,却超乎朝朝的想象。

    因为调查的结果,温兴和徐云的未婚夫关系很好,“当初徐姑娘的未婚夫,还想过要邀请温兴来参加婚礼。”

    有这样的关系在,他们是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温兴为什么要伤害徐云。

    温兴的主要目标是徐云,朝朝纯属被连累,但又因为朝朝的缘故,裴铮对这件事情诸多上心。

    甚至觉得那是一个隐患,想方设法的要祛除。

    “我们调查的结果便是如此,温兴此人心狠手辣,为达目的可以说是不择手段,他尚且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所以世子爷很担心。”福财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主子卖的干干净净的。

    “但是温兴一直都躲在暗处,前些日子总算是有了点眉目,原本这事儿应当是我们去的,可世子爷不放心,非要亲自去。”

    裴铮为什么想亲自去调查,朝朝只需要想一想,就可以知道。

    她知道,裴铮这是为了自己。

    “温兴的目标虽然不是您,是徐姑娘,但世子知晓您和徐姑娘关系匪浅,若是徐姑娘有事,您定会伤心…”

    所以,裴铮才会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这其实就是爱屋及乌。

    但这些事情,裴铮从来都没有说过,甚至都没有让朝朝觉察到一点,只是默默的将这些事情做了。

    “裴铮如今在什么地方?”朝朝冷静的问道。

    “世子原本是去凉州边上的一个小山村里头调查线索,他为了掩人耳目,而决定自己一人前往,我们在外头埋伏,结果虽然顺利的抓到了温兴,但世子却下落不明,如今温兴还被关在凉州的大牢里。”

    说话的人是福全,朝朝听完之后,怔怔的看向他,“凉州的大牢?”

    “这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福财和福全完全没有想到,朝朝竟然会这般的敏锐,就连福财也是今日才知道裴铮失踪的事。

    “世子失踪,是五天之前的事情,福财是今天才知道的,因为世子答应今日会回来接小少爷。”福全无奈的开口,事情到这里,就全部都能对得上号了。

    朝朝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

    “没有派人去找吗?”她的心情有些微妙,面对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已经派人去找了,只不过…”

    福全的话并没有说完,但未尽之意,朝朝也能够听出来。

    朝朝也知道并没有那么乐观。

    她不禁想起了一些事情,这不是裴铮头一回失踪,早在很久之前,就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朝朝后来了解到,那一年,镇南侯府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找裴铮。

    只是无论他们怎么努力,都没有找到人,最让人觉得疑惑的是他们找的地方距离东水乡并没有太远。

    可他们就是没有找到裴铮。

    有时候,事情往往就是那么的奇怪,说一句造化弄人也不奇怪。

    “所以你们这次来是?”朝朝看着他们俩,认真的问道,“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商议吗?”

    找人这种事儿,她一点都不擅长。

    报官?裴铮自己就是官,想来福全他们已经有了对策,他们这一回来找自己,唯一的原因就是玖玖。

    果不其然,福财和福全是让她来拿主意的,“柳姑娘,这件事情,到底应不应该让小少爷知道?”

    裴铮这会儿不在,但是裴铮的心思,福财和福全,都是一清二楚的。

    他们世子爷对小少爷的在乎,他们几个都是看在眼里,如今可以做主的,也只有朝朝一人。

    “让我,想一想。”朝朝心中乱极了,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来处理这件事情,玖玖原本就在担心裴铮是不是出现了什么意外,她若是这会儿去告诉玖玖…

    朝朝简直都不敢想象,玖玖的模样。

    所以这件事情,她需要好好的想一想。

    “柳姑娘,小少爷这几日,还要烦请您照顾一番。”福全特意的从凉州赶回来,便是亲自来见柳朝朝这一面的,孩子留给朝朝,但福财他得带走。

    “倘若找到世子爷,还需要福财照顾他。”

    朝朝默默的点了点头,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强硬的让他们把玖玖带走,福全和福财来去匆匆,可今夜对于朝朝而言,就是一个未眠夜。

    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和玖玖解释这些事情。

    是要继续隐瞒,还是和盘托出。

    让朝朝很是犯愁。

    福全看着朝朝,又忍不住补充一句,“我们世子从不要丫鬟伺候的。”

    福全说完这句话,就带着福财走了。

    她听着那句话,有些无奈,朝朝岂能不知道福全的意思?

    只是这些事情,她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朝朝一个人坐在堂屋里,很努力的回忆起自己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回忆着自己像玖玖这般大的时候,究竟在做些什么。

    她娘,又是怎么对待她的。

    她坐了很久,也想了很久。

    直到后头生起的火盆又暗了下去,周遭变得冷冰冰的,才回过神来。

    她回到住处的时候,发现徐云守在玖玖的身边,支撑着头颅睡着了,屋子里很暖和,玖玖睡得很好,朝朝看着看着,心情变得非常复杂。

    再过几个时辰,天就会亮起来。

    那个时候,玖玖就会醒过来。

    朝朝叫醒了徐云,让她就在这儿睡,徐云也不讲究,就睡在了床上,她似乎有些累,什么话也都没有问。

    但朝朝却怎么都睡不着。

    她将藏起来的荷包拿了出来,点了灯开始绣荷包,她心绪不宁,荷包也绣不了多少,只是朝朝根本就不想停下来。

    她迫切的希望自己可以冷静。

    可以想清楚,到底要怎么和玖玖解释这件事。

    冬日的夜,格外的漫长。

    油灯耗了又耗,朝朝手中的丝线,很快就用完了,但是手上的荷包还没有成型,她尚且没有睡意,便拿出丝线,打算将荷包绣完。

    朝朝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多久,直到徐云醒过来喊她,“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坐在这儿绣荷包?柳朝朝,你是疯了吧?”

    朝朝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小声点,不要把玖玖给吵醒了。

    徐云披着衣裳走到她的身边,看着她身上的衣裳,瞬间明了,“你这是一晚上都没有睡?”

    朝朝点头,小声说话,“我在想事情。”

    徐云差点儿破口大骂,心说能有什么事情,需要这么来想的?

    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那谁有消息了?”

    “不算是好消息,我不知道要怎么告诉玖玖。”朝朝想了一晚上,已经决定将这件事情告诉玖玖,却没有想好要怎么告诉他。

    所以才怎么都睡不着。

    徐云对于朝朝的决定很是支持,“我小的时候,也很不希望爹娘有很多事儿都瞒着我。”

    “玖玖那么担心,我们瞒着他反而会胡思乱想。”

    朝朝轻轻的笑了笑,她其实并不知道怎么当一个母亲。

    也不知道怎么当一个好母亲。

    但朝朝也希望,玖玖日后长大,回忆往昔的时候,不会对她有太多的失望。

    天亮之后,玖玖便醒了过来,他看着朝朝,眼中满是期望,朝朝知道,这期望并不是因为她,而是玖玖想要知道,裴铮的事情。

    朝朝走到他的身边,亲自给他穿好了衣裳,将手边的荷包给他戴上,“玖玖,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玖玖抓着那个漂亮的小猫荷包,尚来不及高兴,就担心的看着朝朝,“…是,是爹爹有消息了吗?”

    孩子总是那么的敏锐,便是想要欺骗都办不到。

    朝朝轻轻的点头。

    在她平淡的叙述中,玖玖知道了,父亲现在下落不明。

    他还不知道下落不明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这会儿找不到父亲。

    玖玖默默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清楚的,“爹爹说,他肯定会回来的。”

    “什么?”

    朝朝本以为,玖玖会很担心,也以为他会很难过。

    怎么都没有想过,玖玖会是这样的表现。

    “爹爹说过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一定会回来的,下落不明的话…”玖玖很努力的转动着自己的小脑袋,回想着裴铮和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爹爹说,我们找不到他,别人也找不到他,所以他肯定是安全的。”玖玖的眼中是不容置疑的信任。

    朝朝并不知道裴铮到底和他说过些什么。

    也不明白玖玖为什么会那么的笃定。

    但这份信任,似乎也感染了她,“是,你爹爹一定会没事的。”

    也许,上天当真是对裴铮有所眷顾,七日之后,朝朝接到了福全传回来的消息,在一座小山村里,找到了裴铮,他虽然浑身是伤,但是被人救下了。

    只不过一直都昏迷不醒。

    岑大夫说有亲近之人陪着也许会好一些。

    他们已经将人送回凉州,此番来信是希望朝朝可以带着玖玖去凉州。

    朝朝看到书信的时候,心情多少有些微妙,她前些日子还在请求神佛,如今裴铮当真得救,她的心里头却觉得怪怪的。

    徐云便问她在想什么。

    “难不成,你想知道,是谁救了他?”

    朝朝咬了咬唇,没说话。

    “你是不是担心,又是个姑娘救了他?”

    朝朝这回是彻底不想搭理人了,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她虽然心情微妙,但并没有拒绝福全的提议,当日就带着玖玖登上了去凉州的马车。

    徐云本是要陪着她一块儿去的,可临近除夕,徐云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只能目送朝朝和玖玖离开。

    朝朝也是这一回才知道,裴铮到底安插了多少人在她的身边。

    一路上,玖玖心急的不得了,若非夜里驾车太过危险,他连驿馆都不愿意待,这一路上若非有朝朝在,当真是谁都拦不住他。

    五日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凉州。

    马车的目的地很明确。

    玖玖的目的也很明确,马车停到刺史府门外,他下了马车就往里头闯。

    朝朝跟在他的身后,但她根本就跟不上玖玖的步伐,在偌大的府中迷了路。

    但是福财很快就迎了出来,“柳姑娘,这边走。”

    朝朝心中的确担心裴铮,便没有矫情什么,跟了上去。

    主卧内,岑大夫正在给裴铮施针,裴铮如今的情况看起来好了一些,只是身上有多处的擦伤,不仅如此,还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不少。

    他一直都没有醒过来。

    朝朝将这一幕,都看在眼里,心中有些事情想问,但却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似得,根本问不出口。

    “爹爹,爹爹!”玖玖站在裴铮的床边,不住的喊着他,但裴铮却一直都没有醒过来。

    “岑大夫,爹爹什么时候会醒过来?”玖玖担心的问道。

    “等药效过了就会醒。”

    朝朝一直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并没有靠前,也没有走远,她的注意力悉数的放在裴铮的身上,根本没有仔细的看周围。

    等到岑大夫施完针,收拾药箱要走的时候,朝朝才动了动。

    她的目光,不小心的瞥到一件熟悉的东西。

    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她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的摆设,都非常的熟悉,这下子,她也顾不得什么,开始不住的打量起来。

    脑海中的景象越来越清晰,有什么答案即将呼之欲出。

    朝朝的脸上满是不敢相信的神情,她有些怀疑的看向这一切,可是越看,眼前的和一切就越是熟悉,熟悉的朝朝都要把遗忘的记忆悉数的想起来。

    那是她,在镇南侯府时候住的屋子。

    所有的格局,都是一模一样的。

    朝朝有些莫名,没有继续待在这里,而是想出去找春荷,恰好春荷断了药走了进来,“柳姑娘。”

    春荷一看朝朝的神情,就知道她是发现了什么。

    这屋中的摆设,若说熟悉,春荷也同样的熟悉。

    “您若是想知晓什么,稍后奴婢统统都会告诉您的。”春荷轻声说道,从容的从朝朝的身边走过,将手中的药递给岑大夫。

    那碗汤药,可以说是硬生生的灌下去的。

    朝朝看的分明,若有所思。

    “柳姑娘不必担心,世子这并非是昏迷不醒,只是老夫用药让他睡着了,这些年他失眠缠身,许久都没有好好的睡一觉,长此以往对身体的损伤极大。”岑大夫很是耐心的解释。

    先前几日,的确是昏迷不醒的。

    岑大夫也很着急。

    但之后岑大夫见他并无大碍,便想着让他多休息休息。

    好好的养一养身子。

    朝朝并未说什么,岑大夫也没有非要得到她回应的意思。

    之后,岑大夫离开,将独处的机会留给了朝朝和玖玖。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所有人都想给他们机会,但朝朝却不知道要怎么迈出这一步。

    她缓缓的坐在床边,看着裴铮虚弱的模样,想起了他们初遇时候的事情。

    那时候,他伤的比现在要严重许多,掉在了河里,伤口因为泡水的缘故而显得狰狞,发白。

    朝朝当时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人从水里拖上来,结果洗好的衣服却顺着水流飘了下去。

    现在想来,当初还是太过于年幼无知。

    才会救下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从而,多了那么多的伤心事。

    她并不后悔救了裴铮,可却没有勇气再承受一次。

    她的感情,被困在了过去。

    可他们,根本就回不到过去。

    第95章 你是要当他后娘吗

    屋子里非常的安静, 朝朝都能够听到自己平缓的呼吸声。

    她一直都没有说话,一直就这么坐在裴铮的床边,等着他醒过来。

    玖玖同样寸步不离的守在一旁, 他将小手搭在床沿上, 缓缓的靠近, 把下巴放在了手背上, 乖巧的看着裴铮, 又时不时的看着朝朝, “姨姨,爹爹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这幅守护的姿态,看的人心里热乎乎的。

    大家伙儿只消瞧上一眼, 就知道他们父子俩的感情极好。

    可朝朝不知道,她昏迷不醒的时候,玖玖同样是这么守护着她的。

    面对玖玖的疑问,朝朝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 这件事情她一点都不敢保证, “岑大夫不是说过了吗?只要等药效过了,就会醒过来。”

    玖玖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多问这药效过了是什么意思。

    玖玖不问,朝朝也没有过多的解释。

    她虽然安静的坐在一旁, 但总是会忍不住的开始打量周遭的布局。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似曾相识。

    让朝朝想起了很多很多的往事。

    在她想入非非的时候。

    岑大夫来过一趟,查探过裴铮的情况, 但依旧什么都没有说。

    朝朝也没有多问, 只是看着裴铮,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朝朝本以为,自己是待不了多久的, 但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一直坐在裴铮的身边。

    脑海中一片空白,根本没有多余的念头,只想着等他醒过来。

    时间过的很快,玖玖早就撑不住睡了过去,最终被福全抱了回去。

    朝朝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这是刺史府,最安全的应当就是玖玖的。

    裴铮一直都没有醒过来,脸色惨白的躺在床上,看着十分的凄惨。

    额上还有不少的伤口,脑袋上还裹着些布条。

    岑大夫过来换药的时候,不经意的和她说起裴铮受伤的事。

    “世子和温兴起了冲突,但是不敌对方,最终温兴被捕,世子却下落不明,后来听救他的老乡说,世子被人关在了山洞里面,若不是老乡刚好要去找东西,只怕世子根本就…”岑大夫说了很多。

    所有人都说裴铮命大,这几乎不可能的生机都能够被他遇见。

    岑大夫说着,朝朝就听着。

    但是一直都没有说话,她看着裴铮身上的伤,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岑大夫看她没有什么反应,便提着药箱出去了。

    主卧很安静,除了岑大夫会偶尔的进来,之后便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朝朝一直坐在他的身边,没有去看外头的景色,也没有注意到什么人来了或者走了。

    仿佛也没有了时间的概念。

    直到春荷过来给她送饭菜,“柳姑娘,您吃点东西吧。”

    朝朝听见春荷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她还记得自己有事想要问春荷。

    原本还想着去找她,如今春荷过来了,倒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朝朝总算是动了动,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只觉得手脚都开始发酸。

    她走到外间,只见春荷已经将饭菜都摆好。

    这一幕何其的相似。

    朝朝看向春荷,眼眸中情绪万千。

    春荷像是知道朝朝心中的疑惑,放下饭菜之后也没有离开。专程的等待着,“柳姑娘。”

    朝朝点了点头,对着春荷开门见山的问道,“这个地方…”

    她想问为什么会那么熟悉,又有些不知怎么开口。

    “这个地方,是世子爷亲自布置的,来到雍州之后,世子爷根本不要丫鬟伺候,也不让人进来,所以没有人发现,还是有一回小少爷跑了进去,奴婢过来寻他时才发现,同您昔日的住处很像。”

    春荷说的都算保守,朝朝方才很仔细的看过,与其说很像,倒不如说是一模一样。

    就连一些桌子上的刻痕,都被人为的制造了出来。

    朝朝其实并不明白,裴铮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她心里是明白的,只是不敢表露出来。

    “柳姑娘离开之后,世子的情况就一直很糟糕,他成日成日的将自己关在您住过的屋子里面,谁劝都不听,当时不管送多少东西进去,都会被摔出来。最后还是夫人抱了小少爷过去,世子才算是好了些。”春荷说起那段日子,就算如今也是心悸有余。

    那段时间人人自危,生怕主家一个不高兴就要发落什么人。

    其实,春荷原本也是要受牵连的,可因为裴铮仁慈…

    不,世子爷那并非是仁慈。

    而是因为,她曾是柳姑娘的丫鬟,所以才能被网开一面。

    甚至还让她照顾小少爷。

    春荷看着朝朝,忍耐再三,还是将这件事情给说了出来,朝朝听罢之后,整个人都有些呆愣,“你说…什么?”

    “柳姑娘,当真是如此。”春荷这么说,并非是有什么目的,只是想让朝朝知道一些真相,只是想让她知道,世子到底为她都做了些什么。

    “奴婢是您的丫鬟,主子失踪了,奴婢自然是要受到牵连的。”春荷语气平静的说道。

    她被关在柴房里,心里却很平静,没有太大的抱怨,她想,朝朝一定是受不了了,才会那么决绝的离开。

    “我…”朝朝看着春荷,心中愧疚不已,她当真没有想到,因为自己的离开竟然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那你…”

    “是我的不是,连累了你。”朝朝从不知道,当年还有这一出。

    “柳姑娘不用担心,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春荷没有太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只是当一个旁观者,看了那么久。

    总觉得世子爷和柳姑娘之间,不该是这样的结局,他们明明…

    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抱歉…我不知道。”朝朝的心中有些愧疚,而春荷却摇了摇头,这件事情也根本就论不了对错,她当初一心的担忧着朝朝,对于自己,却没有想太多。

    何况朝朝给她的温暖,足够她感激不尽。

    “柳姑娘不必介意,奴婢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承蒙世子不嫌弃,让奴婢得以照顾小少爷。”春荷笑眯眯的开口。

    “您不知道,小少爷真的非常可爱,他给我们带来了很多很多的欢乐。”

    春荷对于裴铮的这个安排,那是打心眼里的欢喜。

    朝朝冲着春荷扯了一个极淡的笑容,心中没由来的有了些愧疚。

    “您快一些用饭,这些都是奴婢做的,您尝一尝奴婢的手艺有没有什么改变。”春荷的声音很是活泼。

    朝朝轻轻的笑了笑,勉强的吃了几口。

    “你的手艺,愈发好了。”

    春荷的笑容更加好看了。

    “小少爷也说奴婢的手艺好。”

    朝朝并没有什么胃口,春荷也不勉强,将饭菜收拾好便出去了。

    朝朝朝屋子里看了看,到底还是没有离开,她想,自己还是希望裴铮可以平平安安的。

    不为别的,只为玖玖。

    怀揣着这样的希望,朝朝默默的走回了屋子里,岂料裴铮这会儿已经醒了过来。

    他像是有些疑惑,正在四处打量。

    听到动静之后,朝外头看来,满眼疑惑的望向朝朝。

    朝朝吃了一惊,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尴尬,“你,你醒了?”

    裴铮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愣愣的看向她,看的朝朝有些莫名,“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是觉得她出现在这里,很奇怪吗?

    其实莫说裴铮,就连朝朝自己也很不习惯。

    裴铮动了动,想要坐起来,只是浑身上下那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他尝试了许久,却以失败告终。

    朝朝抿着唇,走到他的身边扶他起来,“你小心一点。”

    但裴铮却一直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朝朝,许久才问出一句,“你…是谁?”

    朝朝听到这话,诧异的抬起头看他,她认真的看着裴铮,像是在确认他的这番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只是他眼中的迷茫不似作假。

    “你不认识我?”

    这话说的就更让人奇怪了,裴铮下意识的问道,“我应该认识你吗?”

    朝朝看了裴铮许久,心中渐渐的慌乱起来,冲着外头喊人,“岑大夫,岑大夫。”

    岑大夫没有进来,进来的是福财,人还没有到,声音就先到了,“柳姑娘,怎么了?”

    福财站在外间,克制的问道。

    朝朝却让他们赶紧请岑大夫过来一趟,“裴铮醒了,情况有些不太对劲。”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外头人仰马翻起来,岑大夫很快就被人找了过来,但他尚未明白过来有什么不对劲的,这安神药是他亲自调配的。

    只会让人充分的休息,根本就没有什么副作用。

    “柳姑娘,发生了什么事情?”岑大夫轻声问道。

    朝朝指了指裴铮,“他好像,不认识我了。”

    朝朝说的有些保留,只说裴铮不认识自己,并没有说别的,但岑大夫却没有那么乐观,径直的走了过去检查起来。

    做了许多的检查,问了许多的问题,最终发现,裴铮当真是不认识他们了。

    岑大夫:“……”

    好端端的,怎么就忽然变成这样了?

    他有些疑惑,转身问起朝朝来,“柳姑娘,世子醒来的时候,只有你在他的身边,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朝朝并没有介意什么,“我方才同春荷谈话,进屋的时候就看见他醒了过来,只是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最后他问我是谁。”

    她还算平稳的将这些事情说了出来,至于内心到底有什么波动,也唯有朝朝自己清楚。

    “这…”岑大夫只觉得有些为难起来,“意思是说,您进屋的时候,世子就已经醒了?”

    朝朝点头。

    “是有什么问题吗?”

    岑大夫摸着自己的胡子,默默的摇了摇头,若说有什么问题,他如今还当真看不出什么来。

    他仔细的检查过裴铮身上所有的伤,都没有发现什么致命伤,最大的伤口就是额头上的,会这么凄惨纯粹是因为极度虚弱导致的。

    岑大夫是想破脑袋都没想明白,裴铮为何会把什么都忘记?

    岑大夫回想起之前裴铮问自己的那些事情,心中不由的有些别扭。

    难不成是?

    岑大夫心中有了些想法,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到底是不方便说出来的,何况世子当时也只是说说罢了?

    “老夫还是再仔细的看一看为好。”

    岑大夫发了话,朝朝就很自觉的往后站了站,但是她却没有离开。

    这让岑大夫有很多话,都不方便问。

    最终只能问了一些小问题。

    裴铮对答如流。

    “老夫暂时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许是因为山里的环境缘故。”岑大夫斟酌着开口。

    朝朝听的云里雾里,好半晌才找回自己声音,“为何是环境所致?”

    她只觉得万分不解。

    岑大夫又开始耐心的和他们解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终归就是一句话,天气太冷,空气稀缺。

    唯恐伤了脑子。

    “什么?”

    “这怎么可能?!”

    随着岑大夫的话音落下,在场的几个人一听会伤了脑子,纷纷都喊了起来。

    “岑大夫,你快点想想办法。”

    “这可不行。”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纷纷传到岑大夫的耳朵里,他少不得得一一安慰过去。

    在场唯一没有反应的人,就是朝朝。

    岑大夫有意无意的看着她,就连福财和福全也看向她。

    但朝朝如今却什么都听不见了,她也和福全他们一样,听到这话的时候,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朝朝并没发现他们在看着自己,只是脸色非常的糟糕,许久才问了一句,“岑大夫,确定吗?”

    岑大夫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心道就是不能确定,他才这么说。

    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岑大夫便是不确定,也要确定,“十之八。九。”

    屋子里乱糟糟的,可话题的中心人物,却一反常态的安静,所有人都围绕着岑大夫转悠,唯有朝朝一个人,注意力都在裴铮的身上。

    他的眼神看起来有些茫然,脸上也有着显而易见的无措,朝朝看的分明,恍惚间想起了什么。

    好似从前,他们初见的时候,裴铮也是这个模样。

    只是眼前的这个人不仅仅看着她陌生,他看着所有人都是陌生的。

    朝朝的心绪变得复杂极了。

    裴铮虽然忘记了很多事儿,但他却极其敏锐,“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朝朝默默的摇了摇头,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裴铮却开始暗暗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多嘴问那么一句,只是尚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想。

    他留心的听了很多人的话,大概知道了他们和自己关系匪浅。

    所以…

    自己到底是谁?

    屋子里还是闹哄哄的,岑大夫被他们吵的头疼,干脆利落的躲了出去,“我还要给世子准备药方。”

    福全和福财抓不住人,两人又开始相互埋怨起来。

    若是从前给他们十个胆子都不敢这么做,只不过今日他们受到的刺激太大了。

    以至于一时忘了规矩。

    裴铮这会儿失了记忆,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是谁,所以也并未阻止。

    朝朝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个上头,当然也没有注意到。

    所以让福全和福财吵的酣畅淋漓,他们等吵完之后才发现了问题。

    齐刷刷的跪下来请罪。

    裴铮愣是没有任何的反应,许久才发现他们是和自己说话,抿着唇沉默了半晌,“你们,先出去吧。”

    福全和福财的眼中流露出不少的担忧。

    纷纷看向朝朝,“柳姑娘,这…”

    这一眼,看的朝朝也有些许无奈,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朝朝默默的点了点头,“听你们主子的话吧。”

    等人走了之后,裴铮才看向朝朝,问道,“我们俩,是什么关系?”

    朝朝抿着唇,不知道怎么回答。

    失去记忆从来和一个人的智力好坏无关,裴铮虽然才刚刚醒过来,但已经从许多人的只言片语当中,觉察到了什么。

    他这会儿看着朝朝,很显然是想让朝朝给他一个答案。

    朝朝沉默了好一会儿,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就在这个时候,玖玖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爹爹,爹爹你醒了?”

    玖玖看到裴铮,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扑过去,被眼疾手快的朝朝拦住,“玖玖,小心一点,你爹爹他身上有伤。”

    玖玖这才停住自己的脚步,睁大眼睛看向裴铮,“爹爹,你还好吗?”

    哪知裴铮只是愣愣的看向玖玖,像是没料到他们之间的关系。

    “你喊我…爹爹?”裴铮有些疑惑的开口。

    玖玖听出裴铮语气里的陌生,有点儿无措的看向朝朝,“姨姨,爹爹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像不认识我了?”

    玖玖话刚说完,一大一小两个人都齐刷刷的看向朝朝。

    裴铮一直没得到朝朝的回应,刚见到玖玖跑进来,他还以为…

    结果下一刻就听见玖玖喊她“姨姨”,可见事情不是他猜测的这般。

    朝朝被他们俩看的,实在无言。

    “你爹爹他,是…”朝朝本想说裴铮是在跟他开玩笑,但转念一想这不是在欺骗孩子吗?

    故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玖玖期待的看过去,“姨姨,我爹爹他怎么了?”

    裴铮虽然不知道自己和眼前的女子到底是什么关系,但却能够很清楚的感觉到她的为难,于是自己主动的开口。

    “你说,我是你爹爹?”

    玖玖这才看向裴铮,默默的点头。

    “那你叫什么名字?”

    玖玖一听见这话,脸上的神情愈发不安了,“爹爹,你到底怎么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裴铮看见眼前的孩子,总觉得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我,我叫玖玖。”玖玖看着裴铮,认真的说自己的名字,“我还有个名字,叫裴念卿。”

    再一次听见裴念卿的名字,于朝朝而言,照样能撩动她的心弦。

    裴铮却有些疑惑,为什么他会给孩子取这样的一个名字。

    “好,玖玖,我现在有一些事情要告诉你,可能…”裴铮对自己如今的情况也是一知半解的。

    只能说上几句只言片语。

    “爹爹是伤了脑子吗?”玖玖听懂了这么一句,哭的愈发厉害起来,“爹爹会变成傻子吗?”

    裴铮:“……”

    这话说的,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接话,“我…只是忘记了一些事情,并不是傻子。”

    裴铮很努力的想告诉他其中的区别,但他却忽略了玖玖到底只是个孩子。

    并不能很好的理解一些事情。

    何况他平时又各种黏着裴铮,爹爹在玖玖的心目当中,一直占据着非常重要的位置。

    冷不丁的被裴铮忘记,是玖玖根本不能接受的事情。

    他想了又想,忍不住的哭了出来。

    这一回没有办法往裴铮的身上扑,玖玖便索性往朝朝的身上扑,“姨姨,爹爹不记得我了。”

    朝朝把孩子抱在怀中,极尽安抚,“他只是暂时忘记了,并不会一直忘记的。”

    玖玖扑在朝朝怀里,委委屈屈的,根本就哄不好。

    朝朝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抚他,在她的印象中,玖玖一直都是一个很听话乖巧的孩子。

    这还是头一回,弄的她手足无措。

    “你把他给我。”裴铮见朝朝不知所措,一脸的为难,便自告奋勇的让她把孩子给自己。

    他来哄。

    若裴铮没有失忆,朝朝肯定不会迟疑,但是现在她却有些不确定起来,“你,可以吗?”

    裴铮心中直打鼓,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办到,“我先试试,你把孩子给我。”

    朝朝抱着玖玖,缓缓的走到裴铮身边。

    裴铮虽然失去了记忆,可肢体反应很诚实,他像是天然就知道,怎么样抱着玖玖才是最合适的。

    小家伙到了爹爹怀中,还在淌眼抹泪,整个人沉浸在被父亲遗忘的悲伤当中。

    “玖玖,我肯定会记起你的。”裴铮非常笃定的开口。

    在裴铮那真诚而略显笨拙的话语当中,玖玖总算安静下来,最后提出要去找岑大夫问一问情况。

    朝朝本是想陪他一起去的,可这个提议很快就被玖玖反驳。

    “姨姨还是陪着爹爹吧,玖玖一个人就可以的。”他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心情还是十分不好。

    孩子一走,屋子里的气氛就变得尴尬起来,她还记得方才裴铮问自己的那些话。

    这会儿就更不知道怎么回答。

    裴铮同样也记得这件事情,他不知朝朝的尴尬,想了很多很多。

    诚然,那个孩子肯定是自己的,但可能不是眼前这个女子的。

    孩子又很黏着她。

    但孩子对她的称呼是姨姨。

    裴铮的脑子转的飞快飞快,脑海中蹦出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你,是要当玖玖的后娘吗?”

    朝朝:“……”

    第96章 我肯定很爱玖玖的母亲

    裴铮的这一句“后娘”, 让朝朝迟迟都说不出话来,她那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裴铮还会有这样的想法。

    朝朝愣在当场, 原本就沉默这会儿就更加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但裴铮很显然, 还在等着朝朝的回应, “你怎么不说话了?”

    朝朝心说自己这会儿还能说点什么?他不都已经笃定了吗?自己要当玖玖的后娘。

    她还要说什么?是反驳, 还是承认?

    朝朝压根不知道要怎么和裴铮交谈, 索性就闭口不言, 但失去记忆的裴铮,显然不会有太多的顾虑。

    他看着朝朝皱起了眉头,又问了一次,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

    朝朝在心中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并不想当玖玖的后娘。”

    “你不用想太多,也不需要担心什么。”

    朝朝语气平淡的开口, 但不知为何, 裴铮听到这些话之后,非但没有任何的高兴和松一口气,反而觉得心里怪怪的。

    “是吗?”裴铮的语气不太好,时不时的盯着朝朝看, 看的朝朝有些莫名。

    “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裴铮的眼中多少有些心虚, 听见这话微微的咳嗽了一声,“既然, 你不是想当玖玖的后娘, 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心中的想法, 都非常直白的问了出来,朝朝听到这里, 心中也不是不新奇的,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话。

    好似她有什么目的一般。

    她会在这里,是因为担心裴铮,同样也是因为玖玖。

    但是这些原委,也是根本解释不清楚,朝朝想了想,便对着裴铮说道,“我在这里也的确不方便,我喊人来伺候你。”

    裴铮听到这里要拒绝的话都还没说出口,朝朝就转身离开了内室,徒留他一个人在生闷气。

    好好的怎么就那么走了?

    难不成真的是他想错了?

    只是,她为什么就能这么走了?

    裴铮的情绪瞬息万变,根本就理不清楚头绪。

    朝朝出门之后,随便找了一个院子里伺候的小厮,让他去把福财找过来,虽说福财和福全都跟在裴铮的身边,若论细心,自然是福财更加的细心。

    福财被小厮喊过来,急急忙忙的跑到朝朝跟前,“柳姑娘,可是出什么事情了?”

    “我想,你们世子爷如今更需要你们。”朝朝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番话的,她的语气甚至能称得上平静。

    福财听了只觉得非常疑惑,“世子爷,要奴才伺候?”

    福财听着觉得非常的恍惚,事实上,直到现在福财都不敢相信,他们主子是真的失去了记忆,还以为是久久没有达成目的,而采取的极端手段。

    朝朝轻轻的点了点头,“你快些进去吧,我去看看玖玖。”

    福财心中泛着嘀咕,但还是小心翼翼的走进了内室。

    屋子里,裴铮这会儿正靠坐在床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外头,直到福财走进来,才略略的抬起了眼,“你是谁?”

    “…世子,柳姑娘已经走了。”福财小心的提了一句,言下之意是想告诉主子,不用继续装下去了。

    就是想着要给主子一些面子,所以没说的太明显。

    但裴铮显然没有理解福财的良苦用心,“她走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你还非得告诉我一声?”裴铮的心里头有点儿烦躁,但是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描述心中的烦躁。

    偏生福财这会儿要撞到他跟前来,自然承受了他的怒火。

    “世子…您。”福财看了一眼裴铮,心里头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瞧着这会儿并没有什么人在,故而壮着胆子问了一句,“您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这句话问的裴铮的脸直接就黑了下来,难不成还有假的吗?

    “不然呢?”

    福财惊恐万分的瞪大眼睛,使劲的咽着口水,只觉得这件事情非常的出乎意料。

    “您…您…这…”福财这会儿已经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只一个劲的开始担忧,这失去记忆了,可怎么办?

    惹得裴铮烦不胜烦,“闭嘴。”

    他虽然有挺多的事儿想不起来,但并不代表成了一个傻子,之前听了那么多话,也不是白听的。

    “现在开始,我问你什么,你回答什么,须得将话全部都说清楚。”裴铮冷静的开口。

    福财忙不迭的点头,他哪儿敢在这种事情上面作假?

    “世子您请说,只要是奴才知道的事情,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叫什么名字,这里是哪里,我又是谁?”裴铮问出了三个自己目前迫切想知道的问题。

    至于朝朝,裴铮对她的态度很是复杂。

    只要一想到她,这心里头就觉得奇奇怪怪的。

    让他有些难受,索性就暂且放下。

    福财听到这些问题,在心里头松了一口气,他一开始还担心世子要问什么,若只是问这些,那他还真的可以好好的说一说。

    于是,在福财的叙述下,裴铮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知道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更大的不解,“那我不好端端的待在京城,为何要跑来雍州?”

    户部侍郎和雍州刺史,这已经不是比官职大小的区别。

    京官和地方官,怎么比?

    福财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想死的心都有了,心说他就知道,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这不还有更麻烦的事儿等着他来解释。

    “那是因为…一个人。”福财斟酌着开口,他打定主意,只要裴铮不明着问,他就绝不明着说。

    于是,主仆二人就进行了一场审讯一般的谈话。

    裴铮问一点,福财就答一点,绝不多话。

    惹得裴铮烦不胜烦,只能自己胡乱的猜测,“是因为玖玖的母亲?”

    福财听到这里,下意识的抬起头来,“世…世子,您这是想起来了吗?”

    难不成失忆这么快就会好?

    还是说世子完全就是嫌生活太无趣,拿他们寻开心的?

    “不曾。”裴铮语气平淡的出声,打断了福财的幻想,“只是猜测出来的。”

    裴铮很确定先前见到的那个孩子就是自己的孩子。

    结合孩子的名字,他就能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串联起来,好端端的,他怎么会将孩子取名“念卿”呢?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裴铮却是不清楚的,只不过他能够问。

    “玖玖的母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裴铮冷静的问道。

    福财却被问懵了,他再一次的崩溃,疑惑,为什么柳姑娘非要把他给喊过来受折磨,这些问题哪里是他可以回答得了的?

    “这…”

    “难不成,是去世了?”裴铮有些紧张的问道。

    福财听到这儿,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朝朝来,他想他大概清楚为什么柳姑娘不愿意待在这里了。

    恐怕他们的世子爷刚才没少语出惊人。

    “世子爷莫要瞎想…小少爷的母亲并没有去世,只是发生了一些意外,不和您二位住在一处而已。”福财很努力的将一些事情用稍稍合理的方式说出来。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奏效。

    “发生了一些意外?”裴铮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怎么都想不明白,能出什么意外。

    “不住在一块儿?”

    福财听着裴铮重复着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只觉得心慌不已,眼皮突突的跳,要多紧张就有多紧张。

    也不知是不是有了危机意识,福财觉得自己这时候根本不应该待在这儿,生怕世子爷会问到柳姑娘。

    但这天底下的事情,就是怕什么来什么的。

    福财还没有想到借口脚底抹油,裴铮便开口问他方才在这里的女人是谁。

    福财:“……”

    要不干脆杀了他吧,总比让他来回答这些要好。

    “那是…那是…”福财根本不知道怎么和裴铮解释朝朝的身份,憋了半天,一句话都憋不出来。

    玖玖虽然知晓朝朝是自己的娘亲,这件事裴铮也清楚,但福财和福全却是全然不知情的。

    他们顾虑世子如今失去记忆,生怕他说漏了嘴让小少爷难过,便开始找借口,只不过这借口一时半会儿根本就不好找。

    “很难说吗?”裴铮显然没了什么耐心,语气冷淡的看着福财,福财当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世子…您和柳姑娘的关系,着实有一些复杂,奴才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说,不如,不如…您亲自去问吧。”福财说完这些话,径直的跪在地上请罪。

    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免得到时候世子恢复记忆,拿他们开涮。

    好在裴铮也没有太计较,挥了挥手就让他走了。

    他开始努力的思考这些事情,虽说身子还有些疲倦,但已经可以下地行走,只是脑子并不算清明,也许是睡得太久的缘故,总觉得有些头重脚轻的。

    他的脑子模模糊糊,很是不舒服。

    裴铮的卧室连通着书房,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书房。

    书房里很是拥挤,书架上满满的都是书籍,书桌上还摆放着许许多多的文书。

    很是神奇,裴铮本以为自己是不认识的,但是当他拿起这些的时候,那些文字就自动的跃进了自己的脑海中。

    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想起了这些东西。

    裴铮确定,这些都是自己写的。

    这一间书房,也是他的。

    因为是自己的所有物,裴铮就没有太多的顾虑,开始翻箱倒柜起来,于是裴铮翻出了许许多多昔日的画作。

    他从前大概还爱纵情山水。

    可这五年来,他画下的每一幅画都是朝朝。

    失去记忆的裴铮将这些画悉数翻了出来,只觉得有些疑惑,这画像上的人,为何同今日的女子这般相似?

    裴铮只觉得难以理解。

    从而又开始翻箱倒柜,直接把书房里所有的画作都翻了出来。

    他将那些画看了又看,翻了又翻,脑海中不知为何多了一些古怪又荒诞的念头。

    他握着画纸渐渐的收紧,用力,只觉得难以启齿,他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念头?

    当裴铮在书房天人交战的时候,朝朝去厢房找了岑大夫。

    只不过岑大夫这儿,这会儿是人满为患,根本就没有空去管朝朝。

    他看着福全,不知道说了几百遍,“老夫当真不知道世子爷什么时候可以恢复过来,也许是几天,也许是几个月,这都是说不准的。”

    岑大夫心中直犯嘀咕,他只觉得这件事儿处处都透露着古怪,他还想着找个机会试探试探究竟是真是假。

    哪能这么凑巧?

    世子前些日子才问他有没有失忆的药,这会儿就失忆了?

    “岑大夫,爹爹到底什么时候会想起玖玖来?”玖玖拉着岑大夫的手问道。

    岑大夫虽然不耐烦瞧见福全,可面对玖玖的时候,倒是耐心许多,“小少爷不必担心,老夫看过世子爷的情况,并没有太糟糕。”

    “也许不久,就可以恢复记忆的。”

    毕竟没有什么致命的外伤,头骨也没有任何的损伤,不像是被人敲了脑子的样子。

    岑大夫虽然是这么说了,但玖玖和福全还是不怎么放心,一直围绕着岑大夫转悠。

    以至于朝朝那是一点儿机会都没有。

    她正想着要不要先走,但岑大夫眼尖,很快就瞧见了她,摆脱掉两个烦人的家伙,径直走到朝朝的身边,“柳姑娘留步,老夫还有一些事情想要向姑娘请教。”

    朝朝一愣,却没有拒绝岑大夫,顺势的留了下来,“不知道岑大夫想要问什么?”

    岑大夫看了一眼福全,福全就将玖玖给带了出去,偌大的屋子里只留下了他们两个人。

    他才有机会好好的问朝朝一些事。

    “世子和柳姑娘初遇的时候,便是失忆的模样,不知柳姑娘可还记得当日的情景?”岑大夫也不清楚问这些到底有没有用,但事情已经变成这样。

    多问问,总是有好处的,也许还有不一样的启发。

    “当初…”随着岑大夫的话,朝朝也开始回忆起了当时的事情,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对上各种细节。

    最后发现,同样都是失去记忆,可还是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裴铮这一回,要比之前好上太多太多了。

    至少还能正常的思考。

    岑大夫又问了几个奇怪的问题,但朝朝都一一回答了出来。

    岑大夫听完,用一种慈爱的眼神看着朝朝,“时间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没想到你还记得真清楚。”

    岑大夫不过是随意的开口,但这句话往深了想,就有不一样的意义了,朝朝并不知道要怎么回应,只是冲着岑大夫笑了笑。

    “柳姑娘和我们世子,当真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了吗?”岑大夫虽然一直都醉心医术,可对于一些事情也是略知一二的。

    若是换了旁人,他也许不会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可有些事儿看在眼里,当真觉得…

    可惜极了。

    “岑大夫,你也是来当说客的吗?”同样的话,朝朝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回,有很多很多的人,想要劝她。

    她同样无意和旁人多解释什么。

    自己心里的想法,她其实自己都不清楚。

    说的多了,总是没有任何的意义,她和裴铮能有怎样的未来,她根本就不知道。

    她只能将一切都交给时间。

    “老夫多话了。”岑大夫本还想劝一劝眼前的人不要那么固执,但这些话说出来,总觉得没有太大的意思。

    他根本就劝不了什么。

    还不如什么都不说,顺其自然就好。

    “不知道柳姑娘这一回要在凉州待多久?”岑大夫忽然问道。

    这些话,倒是把朝朝给问住了,她当真没有考虑过这些,只是这个时候回怀远县,她定然是放心不下的,“我也不知道,姑且再住一段时间吧。”

    岑大夫摸了摸胡子,什么话都没有说。

    朝朝并没有在岑大夫的住处停留太久,但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去什么地方,她来这里的时候,一直担忧着裴铮,之后便一直在正院守着裴铮。

    如今人是已经醒来了。

    但朝朝也陷入了迷茫当中。

    只是她的忧虑并未持续多久,春荷就过来请她,说是早早就给她安排好了客房,“小少爷说,要离他的院子最近。”

    “玖玖是自己单独住的吗?”朝朝冷不丁的问了这么一句。

    见春荷微愣,还以为是自己问错了什么,“抱歉…”

    “您不用道歉的,您想知道什么,奴婢都会告诉您的。”春荷只是见着朝朝,莫名的有些心酸罢了。

    “小少爷虽然有自己的院子,但大多数时候是和世子一块儿住的,世子脾气虽然不怎么好,但是拿小少爷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春荷同朝朝说起一些有趣的事情来。

    “世子爷总说要让小少爷已经长大了,要让他自己单独的住,但是每一回晚上都要偷偷的去瞧小少爷睡得好不好。”春荷说起这些不仅有些感慨,“就如同当初,世子爷趁着夜色来瞧您是一样的。”

    任谁都能够看出来,裴铮的在意。

    只是这些话说起来,就莫名的让人觉得有些伤感了。

    朝朝勉强的笑了笑。

    并没有接话。

    她只要知道,裴铮是爱着玖玖的,那就足够了。

    春荷安排的客房距离玖玖的院子很近,玖玖这会儿不知道被福全他们带去了什么地方。

    一时半会儿估摸着是回不来的。

    春荷记挂着朝朝许久未曾休息,想让她好好的歇息一番,但朝朝显然是没有这个福气的。

    她尚未坐下,外头裴铮就找了过来。

    他失了记忆,行为处事到底有几分不一样,并未让人找她过去,而是亲自找了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朝朝看着他的模样,心中略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但她却没有拒绝,只是冷静的问他,“你要和我说什么?”

    裴铮看了看左右的人,抿着唇不说话,春荷等人很有眼力见,纷纷的退了下去,只是每个人临走的时候都看着朝朝欲言又止。

    “柳姑娘…”

    能在内院伺候的,都是裴铮平日用惯了的人,对于一些事情,自然是清楚的。

    如今主子不靠谱,能依靠的也只有和主子关系匪浅的人。

    朝朝被他们这么看着,少不得答应下来。

    但一转身,就看见裴铮阴沉着一张脸,“你倒是惯会收买人心。”

    朝朝:?

    她有些疑惑的看向裴铮,只觉得他说的这些话,自己根本就听不懂。

    “什么叫做?收买人心?”

    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若非是你收买人心,他们怎么会对你言听计从的?”裴铮的眼神很是犀利,朝朝看在眼里,只觉得有些不太习惯。

    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裴铮这般模样。

    只是朝朝想起岑大夫说过的话,他说裴铮最近的情况可能会有些不太对劲。

    朝朝只当他有些不太正常。

    “你怎么又不说话?”裴铮皱起眉头。

    朝朝的确是不想说话,尤其是不知道怎么和裴铮说话,“你过来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情?”

    总不至于是过来兴师问罪的,哪有这个必要?

    “我…知道你是谁了。”

    裴铮的开场白是朝朝始料未及的,她呆呆的看着裴铮,知道了?是怎么知道的?

    朝朝心中好奇,可依旧什么都没说,安静的等待着下文。

    “我…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知道你有话要同我说,我一直都在等你要说什么。”朝朝的耐心其实也不算太好。

    因为她觉得裴铮有些莫名其妙的。

    裴铮看了她一眼,忽然道:“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我想告诉你,你是不会得逞的。”

    朝朝眼中的疑惑就更深了,她不由的开始想,裴铮这是疯了吧。

    这说的都是什么梦话?

    “我要,得逞什么?”朝朝越听越觉得疑惑,眼神中闪过许多的迷茫,也许是太过于惊讶,竟不自觉的顺着裴铮的话往下说。

    裴铮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画像全部拿了出来,“你长得很像玖玖的母亲。”

    这句话,朝朝并非是第一回 听见。

    玖玖说过很多回,但她却是第一次听裴铮这么说。

    “我想,我可能是因为这件事情,才会留你在府中的。”裴铮的想法非常的特别。

    朝朝听了好一会儿都还没听明白。

    “我不知道我失忆之前,到底跟你发生过什么,承诺了你什么,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应该是很爱她的。”裴铮看着那些画像,非常认真的开口。

    他当着朝朝的面,告诉她,自己的猜测。

    他让朝朝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

    那些事情统统都是不可能发生的。

    因为,他一定很爱很爱画像上的人,一定很爱玖玖的母亲。

    所以才会给孩子取名念卿,才会不辞辛劳的将孩子带在身边。

    朝朝从未想过,事情竟然会朝着这样的方向发展,她听着这番话,心中已不知是什么感受。

    她想,自己应当是觉得喜悦的。

    可她的眼泪却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而一直在说狠话的裴铮,见到她眼泪的时候,心中泛起了一丝异样,“你哭什么?”

    难不成是对自己使用苦肉计?

    裴铮虽然在心中给她定了罪,但当他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还是有些不自在,他甚至都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说的话太重了些。

    第97章 奇怪的心思

    朝朝瞥见裴铮的眼神, 才知道是自己落了泪,她飞快的擦掉了自己的眼泪。

    佯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可回过神来,却瞧见裴铮死死的摁着自己的手, 那动作和神情太过古怪, 便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你是手疼吗?”

    朝朝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句, 但裴铮的脸色却是瞬间沉了下来, 黑的宛如锅底, 极快的否认道,“我没事。”

    朝朝见状便没有多问,裴铮见她的注意力终于不在自己的身上, 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方才摁住自己的手,哪里是因为手疼,分明是因为刚才瞧见她的眼泪,竟下意识的抬手想要替她拭去泪珠。

    天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力气, 才遏制住这股冲动。

    他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裴铮怎么都想不明白, 想了许久才确定。

    这一定不是他的想法,是这具身体的肢体记忆。

    这认知让裴铮的心中多了几分郁气。

    裴铮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看起来五彩斑斓,朝朝看着他, 迟迟没有说话。

    两人之间的气氛略显尴尬, 朝朝的脸色有些糟糕,裴铮的模样瞧着更是古怪。

    他因为不想让人瞧见自己的心虚, 故而凶巴巴道, “你听明白了没有?”

    嗓门有些大, 生怕旁人看不出他在虚张声势。

    朝朝自然是听明白的,她只是不懂, 裴铮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这些想法,在她看来都是匪夷所思的。

    朝朝心中觉得有些荒诞,但还是顺着裴铮的话往下说,“我有听明白。”

    明明是顺从的话语,也是裴铮此行的目的,但他听到之后,心里又开始拧巴的不行。

    裴铮心想着,怎么就这么轻易妥协了?

    不是应该再挽回一下吗?

    裴铮看向朝朝,心情非常不悦。

    那眼神太过于直白,朝朝便是要忽略都不行。

    裴铮看向她,朝朝同样也看着裴铮,轻声问道,“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这句话,听在裴铮的耳朵里,惹的他好生烦躁,“你是要赶我走?”

    “这府邸是你的,我没有什么资格赶你走。”朝朝的语气很淡,她没有什么表情,仿佛再说一件和她无关的事情。

    这些虽然都是事实,但裴铮依旧烦躁。

    他冷冷的看了一眼朝朝,因为不知道还能和她说些什么,最终只能转身离开,将朝朝一个人撂下。

    明明应该是裴铮占据上风的,但也不知为何,瞧着竟是裴铮落荒而逃一般。

    被丢下的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

    但朝朝这是头一回,没有心痛的感觉。

    只因为,这一回她知道,裴铮的心中究竟是怎样的想法。

    裴铮刚才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言犹在耳,就算朝朝想要告诉自己这些是假的都办不到。

    她看着裴铮的背影,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再也寻觅不到任何的影子才收回了视线。

    *

    裴铮气呼呼的离开,守在外头的小厮瞧见立马迎了上去,“世子爷。”

    裴铮微微颔首,“…玖玖呢?”

    “小少爷应当和福侍卫出门了。”小厮的消息还算灵通,很快就让裴铮知道了想知道的事儿。

    他默默的点头,还没走几步一个踉跄,忍不住的扶住一旁的墙壁,顺势摁住了自己的额头。

    小厮见状立马扶助裴铮,“世子,您没事吧? ”

    “奴才这就去请岑大夫过来。”小厮扶着裴铮回去正院,裴铮心中很是不喜,几次三番的想要挣脱小厮的手,无奈却败在身体状况之下。

    如今这情况,他根本就没法自己行走。

    好不容易回到正院,裴铮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从未想过只是走几步路,就能够累成这样子。

    这让裴铮不得不怀疑,自己先前到底是去做了什么。

    岑大夫被人紧急的喊到了正院,他瞧着裴铮那模样,心头无端端冒出一股无名火来。

    “您是从外头回来的?”

    裴铮没有说话,岑大夫却是没停下,“好端端的,您又在折腾什么?不知您的身子才刚刚有些好转?您这是做什么去了?”

    岑大夫烦躁的开口。

    裴铮听着岑大夫的絮絮叨叨,也没有多言什么。

    “您大病初愈,身子尚未好全,还有些虚弱,万不能到处乱跑。”

    他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堆,才发现裴铮根本就没有搭理他。

    “世子,您到底有没有在听老夫说话?”岑大夫心头火起,说话的态度也渐渐的差了起来。

    裴铮这才缓缓抬眸,“你刚说什么?”

    岑大夫:“……”

    他当真觉得,遇上了裴铮之后,他的修养和耐心都要差一大截。

    “罢了罢了,您将手伸出来。”

    “老夫再给您号号脉。”岑大夫决定不和裴铮一般计较,一边搭上了裴铮的脉搏,一边开口试探。

    “世子,您和柳姑娘,还没有和好吗?”

    裴铮原本对一些事情都是无所谓的态度,但是听到这儿之后,眉头微微一挑,显然这件事让他很是在乎。

    “柳姑娘?”

    裴铮足足想了好一会儿,才确定那个柳姑娘到底是谁,他想起这些的时候,心情又变的微妙起来。

    他心中有诸多疑问,没法在朝朝那儿得到答案,却又不想让旁人觉得自己有多在乎。

    故而只将这些事情埋在心里,自己多番查探,如今听岑大夫冷不丁的提起,便有了试探的心思,“我和她,吵架了?”

    “我们两个因为什么吵架?”裴铮有些按捺不住的问道,心中疑惑满满。

    岑大夫抬起头,很仔细的端详着裴铮的神情,“世子,您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这些话问的裴铮烦不胜烦,这一天天的,还需要他说几次才行?

    为何每一个人都要问这样的问题?

    难不成他失忆很像是假的吗?

    “我便是忘记了,又如何?”裴铮语气冷淡的开口,声音不辨喜怒。

    岑大夫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感觉到裴铮的脉搏没有丝毫的紊乱,显然是没有说谎的。

    看来,世子是真的不记得了。

    想来也是,若还记得,醒来见着柳姑娘在身边,那是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将她赶走?

    裴铮本不想过多理会这些事情,但心中却又忍不住的计较。

    只是心里拧巴着,有什么疑问也只会自己折腾自己,并不想说出来。

    岑大夫根本不知道裴铮心中正在天人交战,他知晓裴铮是真的失忆之后,一时之间也没了言语。

    “世子,那您这会儿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岑大夫小声的问道。

    裴铮缓缓摇头,“我没事。”

    “那您和柳姑娘?”岑大夫这会儿还不知道裴铮对朝朝的态度,他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本着医者仁心的态度,又开始苦口婆心的试探。

    哪知道这会儿裴铮对朝朝的态度,有了极大的转变。

    闻言只是皱起眉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裴铮的态度,是岑大夫始料未及的,他觉查到这一点之后,只觉得分外疑惑。

    难不成失忆之后,是把所有的事情都给忘记了?

    这怎么得了?

    “世子,您是把柳姑娘给忘记了吗?”岑大夫只觉得这件事□□关重大,故而忍不住问了又问。

    但他的种种行为,却让裴铮很是反感,于他而言朝朝如今不过是个让他觉得有些熟悉的陌生人。

    府中的人对她的态度都非常的奇怪,这让裴铮很是不解。

    丫鬟小厮年岁不大,当墙头草是很正常的事儿,但当看起来非常稳重的岑大夫都开始追问这件事。

    就惹得裴铮开始怀疑自己,“我…应该记住她吗?”

    难道事情并不是他想象的那般吗?

    难不成还另有隐情?

    “…是。”岑大夫摸了摸自己白花花的胡子,还是没有办法违心的欺骗。

    “您应该记住柳姑娘的。”岑大夫看着裴铮那满脸疑惑的模样,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因为,她就是小少爷的母亲。”

    裴铮听到这话,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很努力的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可努力了几次,都没有任何效果,“你说?什么?!”

    她就是玖玖的母亲?

    这怎么可能?

    裴铮根本就不相信岑大夫说的话,只觉得这件事情太过匪夷所思。

    “你在骗我?”裴铮的第一反应就是质疑,“如果她真的是玖玖的母亲,为何她不承认?”

    “为何玖玖叫她‘姨姨’?”

    “为何,我说起玖玖母亲的时候,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其实,是有反应的,朝朝当时,在落泪。

    只是让人疑惑的事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这让裴铮根本就不敢相信。

    “编造出这种谎言来骗我?究竟有何意义?”

    岑大夫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他从未想过裴铮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世子,老夫有什么必要编造谎言来骗您?”岑大夫的声音透露着些许无奈。

    心说他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哪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何况您的书房中有那么多的画像,您随便去找一找,不就能够知晓真相了?”

    岑大夫开口说道,整个刺史府的人,都知道裴铮喜欢躲在书房里画画,画像上永远都只有一个人。

    他的想法非常简单明了,只要裴铮亲自去看一看,自然会真相大白,但岑大夫显然是低估了裴铮的能耐。

    他早就已经寻去了书房,并且找到了画像。

    只不过,裴铮的想法是异于常人的。

    他知晓画像上的人是玖玖的母亲。

    却并不知道在自己醒过来之后见到的女人便是画像上的人。

    他一直认为那是两个人。

    只不过长得很相似,甚至还替她们的相似找到了借口,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更加荒唐的想着,他是不是因为久久找寻不到人,而找到的替代。

    不然裴铮根本没法解释,为何玖玖对她的称呼会是那么的怪异。

    岑大夫得知事情来龙去脉之后,只能硬着头皮只是感慨一句造化弄人,他着实没有想到,世子爷的想象力竟然会那么丰富。

    屋子里安静极了,岑大夫许久都没有说话,因为他觉着,这会儿不管说什么,都不管用。

    裴铮时不时的抬起头看向岑大夫,一共看了三次,那眼神实在是太过直白,惹得岑大夫按耐不住的开了口,“世子,您若是有什么话要问,您就只管开口,老夫一定知无不言。”

    裴铮抿着唇,原本是不想问的,但实在是没忍住,“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可是真的?”

    “那女人,当真是玖玖的母亲?是我的妻子?”裴铮的问题接二连三的出现。

    岑大夫却不知道要怎么和裴铮解释,裴铮如今的心思,简单直白又好懂。

    在他的心目当中,他孩子的母亲,自然是自己的妻子。

    可他们的情况却是那么的不一样。

    朝朝是玖玖的母亲,却不是裴铮的妻子。

    “老夫可以很肯定的告诉您,柳姑娘的确是小少爷的母亲。”岑大夫说的笃定。

    但后半句,却没有解释。

    “只要其他的事情,老夫其实也不是特别的清楚。”岑大夫并没有托大,说到底他就是一个大夫,对于主家的事情,哪能一清二楚?

    “是吗?”裴铮的脸色有些不太好,他想起今日自己的种种行为,只想挖个地洞把自己给埋进去。

    那说的都是什么话?

    最让裴铮觉得难堪的是,他竟然当着柳朝朝的面,说自己有多么的在意玖玖的母亲。

    让她不要有非分之想。

    裴铮这会儿知道事情的真相,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心说这些都是什么事儿?

    但裴铮又想起朝朝的反应,她应当是知道的。

    自己失忆了,可她没有失忆。

    所以她是知道的吧?

    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肯说出口?

    这认知让裴铮的心情变得不悦起来,但他也不想就这么给朝朝定罪,“所以,她自己也是知道的吗?”

    岑大夫没有说话,无声的默认了。

    这让裴铮的心里愈发不是滋味,明明知道,却什么都不说?

    为什么?

    裴铮又想起福财说过的那些话,自己和玖玖的母亲,因为有了一些矛盾,所以才没有住在一起。

    但是裴铮却不知道这个矛盾是什么。

    “她…是生我的气吗?”裴铮不耻下问。

    但关于朝朝和裴铮的事情,没有人有资格置喙。

    “世子,有些事情说起来实在是太过于复杂,您和柳姑娘之间的事情,从来都不是外人能够左右的。”岑大夫说的很中肯,并没有添油加醋。

    他们之间的事情也只能让他们自己来解决,也不是没有人劝过,这不都无功而返了吗?

    “……”裴铮他看着岑大夫,许久不曾言语。

    岑大夫见他脸色不怎么好,本着医者父母心,又给裴铮开了不少的安神药。

    “世子,您如今身子骨有些不好,切忌多思多虑,要好好的养伤,养好身子才是。”

    裴铮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冲着岑大夫随意的挥了挥手,让他先行离开。

    岑大夫没有多话,提着药箱就这么走了。

    屋子里的人都已经走了,裴铮却陷入了沉思当中。

    这事情给他的冲击实在是太大太大了,他根本就没有想到事情竟会是这样的发展。

    他坐在桌前,想起今日种种,只觉得可笑至极。

    他很想去找柳朝朝,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还没来得及行动,自尊便又压垮了他。

    才刚刚撂下过狠话,若是这个时候就去找她,岂不是显得自己很上赶着?

    失忆的裴世子完全不知道自己没有失忆之前是什么模样,如今还能想到丢不丢面子。

    他这会儿可谓是坐卧难安,总会时不时的想起今天的事情,想着自己给朝朝撂下的狠话。

    想着朝朝那哭泣的模样。

    又想着朝朝那全然无畏的神情,无论是哪一种,都让裴铮的心情变得不善。

    他从未想过,竟然会被一个人影响成这样。

    在裴铮自己和自己较劲的时候,朝朝靠在软榻上头假寐,她虽然累极了,但在陌生的地方,却是根本就睡不着的。

    何况她的心中,始终都是担心裴铮的。

    外头总是会有消息时不时的传到朝朝的耳朵里,她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可无论如何,朝朝并不讨厌这些。

    只是听的多了,难免会生出几番惆怅来。

    今日种种,都让朝朝确定了一件事情,裴铮是真的失去了记忆。

    但是…

    她也同样明白了一件事,裴铮就算失去了记忆,他也不是阿阳。

    只是失去了记忆的裴铮。

    这般钻牛角尖,当真没意思极了。

    朝朝闭上眼睛,不让自己的情绪外泄。

    如此不知道过了多久,朝朝总算是睡了过去,但她也没有睡多久,便惊醒过来。

    因为裴铮,正在窗户外头喊着她的名字,“柳朝朝。”

    “柳朝朝,你出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朝朝听见这称呼,心中不是不诧异的,这是她头一回,听见裴铮连名带姓的喊着自己。

    他对她的称呼,有过许许多多中,娘子,朝朝。

    却从没有这种。

    她按了按发痛的额头,慢吞吞的走了出去,“怎么了?”

    站在窗户底下的人,脸色比起之前来又更加难看了几分,看的人莫名其妙。

    不过是几个时辰不见,这又是怎么了?

    “…你没事吧?”

    裴铮木着一张脸,在朝朝的面前站立,他在住处想了很久很久,虽然心中还在生着朝朝的气,却已经渐渐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府中不少人看着他都是欲言又止,所以裴铮开始猜测,他和柳朝朝之所以分开,可能错在自己。

    心中虽然这么想着,但因为失去了记忆,裴铮并没有太多的真情实感。

    他如今最直白的感受便是朝朝的不在乎。

    可裴铮找寻到的证据,却让他明白,自己是在乎的。

    并且很在乎。

    朝朝的不在意,把他折磨的够呛,他根本不能够忍受。

    于是,裴铮便无视岑大夫的嘱咐,直接找了过来。

    “我没事。”裴铮随意开口,声音轻轻冷冷的,“柳朝朝,我知道了一些事。”

    不知为何,朝朝的心里骤然生出一些抗拒情绪来,她忽然有些不想听了,谁知道裴铮又会不会语出惊人。

    “…是吗?”

    朝朝的回答有些勉强,裴铮自然是能够感受到的。

    他抬眸,语气也有点儿不满,“怎么,你不想我知道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朝朝并不想和裴铮硬碰硬,便尽量的顺着他的意思。

    可裴铮却一点儿都不满意,他看着朝朝并无半分迂回,“你为什么要骗我?”

    “什么?”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把朝朝直接就给问懵了,她哪里就骗他了?

    “你明明就是玖玖的母亲。”裴铮看着她,直白的开口。

    朝朝猛然抬起头看他,裴铮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心中涌现浓浓的不悦,“所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你当真是玖玖的母亲?”

    朝朝没有说话,既定事实已经出现,她就算再怎么否认都是没有用的。

    “既如此,你为什么要骗我?“裴铮有些想不明白,“今日,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谁,你为何什么都不说?”

    “话都被你一个人说完了,我的确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朝朝顾左右而言他,根本不想被他带着走。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裴铮的话题很是跳跃,一下子就说起了另一件事。

    朝朝沉默,她和裴铮之间的事情,她其实都说不上是生气。

    她摇了摇头,直白道,“我没有生气。”

    “你既然没有生气,又是为何不愿承认?”裴铮有些疑惑,失去了记忆之后,他比先前要坦率很多。

    同样的,想法也古怪了许多。

    朝朝尚不知道要怎么回应,裴铮便抬起了手,制止她开口,“等一等,这件事情稍后再说,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问你。”

    朝朝缓缓的歪了歪头,心中难得有了些好奇,“你问。”

    “玖玖为何会唤你‘姨姨’?”裴铮开门见山的问道。

    若非因为这个称呼,他也不会越想越偏,以至于和真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因为他不知道,我是他的母亲。”朝朝轻声开口,说出来的话却让裴铮再一次忍不住。

    “你说什么?”裴铮惊讶极了,“玖玖他并不知道?”

    他震惊的模样不似作假,这让朝朝更加明白,事情究竟朝着一个怎样的方向发展。

    但她并没有解释玖玖为什么不知道。

    正当她绞尽脑汁开始找理由和借口的时候,裴铮却率先替她找好了借口,“是因为玖玖不乖吗?所以你才不认他?”

    朝朝:“……”

    他可真是,愈发会为自己开脱了。

    裴铮这般想法,玖玖他知道吗?

    第98章 因为,我喜欢你

    裴铮这话说的笃定极了, 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像是亲眼所见一般,那自信满满的神态, 看的朝朝都有些恍惚起来。

    他究竟是怎么办到这般自信的。

    “怎么了?”裴铮见朝朝一直不说话, 便率先问了出来, 他丝毫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见朝朝这般, 还以为是被自己说中了。

    “当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裴铮又问了一次, 只觉得自己分外无辜,“若是因为这事儿,那我岂不是很冤枉?”

    “你冤枉?”

    “我如何不冤枉?明明是玖玖的错, 你却连我一起怪罪?”

    朝朝看了一眼裴铮,这会儿已经顾不上他那些语出惊人的想法,她只是恍惚的想着,若裴铮恢复记忆, 想起今日所言, 究竟会是什么模样。

    明明这个人还失忆着,但朝朝都已经开始考虑他恢复记忆之后了,她到底还是觉得,裴铮会恢复的。

    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朝朝不愿看着裴铮继续误会玖玖, 轻轻的摇头, “这件事情和玖玖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要误会他。”

    “玖玖是个很听话很乖巧的孩子。”朝朝语气淡淡道。

    可她说的话, 却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裴铮如今的记忆一片空白, 他对玖玖所有的印象,全部来源于刚刚醒来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玖玖哭哭啼啼的,怎么哄都哄不好。

    裴铮只觉得头疼。

    他想着朝朝说的他听话乖巧,只觉得这件事儿还是不能全信,“你也不必为他开脱。”

    裴铮如此说道。

    朝朝只觉得跟他完全没有法子沟通,只想离这个人远远的。

    她看着裴铮,眼神里多了些许不满,裴铮看的分明,更觉得奇怪,“我是说错什么了吗?”

    “裴铮,你是听不懂人说话了吗?”朝朝的心里有点儿恼,他到底要这般自说自话到什么时候去?

    裴铮疑惑的看向她,“…?”

    “我已经说过,这些事情和玖玖一点关系都没有,你非要往他的身上扯做什么?”朝朝的语气有些不善,裴铮一开始没觉得,但这会儿已经听得很清楚。

    “是,是吗?”

    “我不知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总之你还是莫要胡乱想了。”朝朝有点儿烦躁的开口。

    裴铮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至于到底有没有听进去,朝朝就不大清楚。

    可裴铮还是没能知晓他们之间为何吵架,便追着朝朝问她,“既然不是玖玖的缘故,那是因为何故?”

    朝朝没有回话,只是浅浅的瞥了裴铮一眼,这一眼看的裴铮分外难受,因为朝朝的眼神,他又克制不住的想入非非。

    府中只有这么几个人。

    和朝朝有关的,那就少之又少。

    不是玖玖…不是玖玖的话?

    裴铮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敢相信的抬起头看向朝朝,“难不成,是和我有关系?”

    朝朝这一回没有说话,裴铮却从她的沉默当中觉察到了什么,他有点儿惊讶,也有点难以相信,“真的是我的缘故?”

    裴铮的神情看起来古怪极了,在他的心目当中,是根本没觉得,这事儿和自己有关系的,咋一听见这话,只觉得难以接受。

    “我…这…”裴铮看着朝朝,有些说不出话来,沉默了好一会儿,像是很想不明白,怎么会和自己有关系。

    但是裴铮这会儿不仅可以接受自己的平庸,也可以接受自己做错事,他只不过是稍稍的晃了晃神,就已经能够坦然的接受。

    “那你可是还在生我的气?”

    裴铮问的直白,朝朝却是沉默,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裴铮等的有些不耐烦,又问了一句,这一次语气重了一些,“柳朝朝,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朝朝想,自己应该不是生气才对,但她却不知道要怎么告诉裴铮自己的心情,就在她出神的时候,眼前的人又着急的问了起来,“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是很难开口吗?”

    这个问题要好回答很多,朝朝轻轻的点了点头,她的确是很难开口的,只因为她不知道要和裴铮说什么才合适,就在她开始思考要不要敷衍了事的时候,裴铮却不问了。

    “罢了罢了,你若是不想说,便不提吧。”裴铮随意的开口说话,朝朝听在耳朵里,觉得有点儿新鲜。

    她像是从未见过裴铮这般模样,无论是昔日的阿阳,还是先前的裴铮,都不是这样的。

    他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所以朝朝更加明白了一件事,裴铮就算真的失忆了,也不会变成阿阳的。

    “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也不迟。”裴铮说的话,听着还挺善解人意。

    但下一刻却又让人哭笑不得,“反正,我还是觉得,我应当不会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朝朝的心中略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她没有回应裴铮的话,任由他独自一人在哪儿乱想。

    裴铮得知朝朝的身份之后,心中对她的态度就有了转变,他还记得自己先前说过的那些混账话,便开口同她道歉,“我先前忘记了一些事,所以言语上多有冒犯,你别生气。”

    他说的话,很是浅显易懂。

    他的眼中是真挚的歉意,丝毫没有弄虚作假,抛开一切不谈,朝朝面对他的时候,当真是没有办法生气的,“我没有生气。”

    朝朝的这句话,说的棱模两可,不知是在回应裴铮现在的问题,还是回应他先前问过的话。

    她自己都有些弄不明白,更不强求裴铮明白。

    裴铮本就记不得什么,哪里还能区分得出这些细微的差别来?

    他听见朝朝说不生气,原本还有些郁闷的心情奇迹般的有了转变,“既然你不生气,那不如你同我说说,为何不认玖玖?”

    这件事情一直让裴铮很是在意,但他却不能问别人,思来想去朝朝是最好的突破口。

    只是裴铮什么都不知道,忘了前尘往事,忘了是是非非。

    哪里能想得到,不过一句简简单单的问话,却是最直白的残忍。

    朝朝看了看他,心中忽然涌现出一股冲动来,他既这般好奇,自己为何又要藏着掖着?

    “自然是因为,认不起。”

    身份不配罢了。

    但失忆的裴铮却是理解不了这些的,他只是很单纯的觉得疑惑,很单纯的想着,是不是因为朝朝在生他的气,是他连累了玖玖。

    当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朝朝的时候,朝朝的心中涌现了浓浓的悲哀。

    她笑裴铮想的简单。

    但又有些艳羡的想着,若一切当真可以这么简单,那就好了。

    若一切都是裴铮所言,他们不过是吵了架,闹别扭,就好了。

    “不是这么一回事。”朝朝轻声说道,“有些事情,有一点复杂,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同你说。”

    并非朝朝怜惜裴铮,只是这些事情说出来,她只怕自己就要先承受不住。

    裴铮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很明显的感受到朝朝不想同他说话,若是搁在之前,他肯定受不住要走,但这会儿他却顺从心里的想法,一直赖着不肯走。

    “你若是不想说,我不问便是。”

    他说的很是好听,但凡听到的人,估摸着都要感慨裴铮一句善解人意,但这话听在朝朝耳朵里,她却莫名的觉得有些憋屈。

    “裴世子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事的话,你请回吧。”朝朝淡淡的下了逐客令,但是裴铮这会儿根本不慌,无论朝朝说什么,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趁着玖玖还没有回来,不如我们俩说说话?”

    裴铮的话让朝朝愣神,这人当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我如今什么都不记得了,不怎么了解这个孩子,要是万一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惹得玖玖不开心可怎么办?”裴铮把话说的很明白,就是拿玖玖当借口。

    并且半点没觉得不好意思。

    “玖玖不是那么小气的孩子。”朝朝下意识的开口解释,却正中裴铮下怀。

    “所以,我们还是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谈一谈为好,不然我惹他生气怎么办?”裴铮笑盈盈的开口,朝朝默默的收回自己的目光,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我并不怎么了解玖玖,今日的情况,也是我头一回遇见。”朝朝没有说假话,在她的记忆中玖玖一直都是个乖巧可爱的孩子,从未有这般闹腾的时候,如此可见,在裴铮身边的玖玖,和在她身边的,根本就是两个模样。

    朝朝也不知心里头是什么感觉。

    但终归是有一点失落的,只是因为这失落是她自找的,所以朝朝根本就没有表露出来。

    “什么意思?”裴铮忽然问道。

    还想再仔细的追问下去。

    但他很快就瞧见朝朝不自觉的摸着手臂,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什么问题,他来的太着急,朝朝出来的也很着急,这会儿回过神来才发现,他们刚才就一直站在外头说话。

    如今天气寒冷,站一会儿还成,若是站的久了,那是谁都受不住的,裴铮想也没想的将自己身上的氅衣脱了下来,披在朝朝的身上,“你怎么就这么跑出来了?不知道冷的吗?”

    厚厚的氅衣披在身上,立马就隔绝了周围的寒冷,这氅衣上还带着裴铮身上的温度。

    朝朝根本就没来得及拒绝,她下意识的用手扶着,扭头看了这衣裳一眼,听着裴铮抱怨的话语,朝朝抬起了头。

    正所谓五十步笑百步。

    裴铮自己也没有穿的多暖和。

    这会儿失了氅衣,轮到他不停的哆嗦,她想将身上的氅衣还给裴铮,可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裴铮发现,他极快的制止了她,并且将氅衣紧紧的裹在朝朝的身上,“我不怎么冷。”

    念及裴铮身上有伤,朝朝也并非不近人情,知道这人一时半会儿是不愿意走的,便松了口请裴铮进屋,“你进来说吧。”

    裴铮闻言心情变得极好,他原本是想要矜持些的,但如今的他当真没有办法隐藏自己的情绪,只是一句话而已,就让他的眼中满是笑意。

    那笑容太多灿烂,朝朝只要朝他看过去就可以看的分明,但朝朝只想当做没有看见,她住的屋子虽然是客房,但里头布置的很是精美,朝朝并不知道那些都是裴铮和玖玖的心血。

    只以为刺史府的客房都是这般华丽,也并没有太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裴铮一进屋,就感觉好了许多,“你这里还挺暖和。”

    朝朝并没有搭话,进了屋子以后,就要将氅衣还给裴铮,但屋子里燃了炭火取暖,并不需要这般厚重的衣裳,裴铮便随意的放在了一旁,“我只是担心你受凉,你也不必要这样同我划清界限。”

    这话说的就让人有些无奈了。

    朝朝并不理会,只是问他要和自己说什么。

    “什么都成,我就是想知道,玖玖的事儿。”

    “我也说过了,对于这些事情,我是不怎么清楚的,玖玖是跟着你长大的。”朝朝轻声说道,并且告诉裴铮,“玖玖是你一手带大的,他很喜欢你,也很依恋你。”

    “是吗?”

    “这是玖玖告诉我的。”

    对于这件事,朝朝心里连一点儿嫉妒的想法都没有。

    她从未陪伴过玖玖,又怎么能奢求这些。

    “我带大的?”裴铮有点儿不敢相信的反问道,“我还会带孩子?”

    他总觉得朝朝是在欺骗自己,“你说的是真的吗?还是说你故意骗我呢?”

    “我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朝朝不答反问。

    本以为都这么说了,裴铮应当会相信,岂料裴铮如今的想法很是不一样,他听见这话,下意识的开始反驳,“怎么会没有好处?你之前不就是在骗我?”

    这话说的人根本不知道怎么接。

    朝朝唯有沉默以对。

    裴铮看着她的模样,心中不知为何觉得闷闷的,“我到底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儿,让你生这么大的气?”

    竟然,连孩子都不要了?

    只是这句话裴铮却没有问出来,他像是心中有所感应,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所以话到嘴边,还是被生生的咽了回去。

    “你没有做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朝朝收起那些淡淡的哀伤,努力的打起精神来应付裴铮,“你只是做了一件,再正确不过的事情。”

    所有人都觉得,正确的事。

    就连她自己,都说不出裴铮是错的。

    但裴铮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正确的?”

    朝朝默默的点头。

    “既然是正确的,我为什么会那么难受?”裴铮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我去书房的时候看见了许多的东西,那上头,无论是诗词字画,还是随手写下的随笔,无一不透露着悲伤。”

    他只是看到那些,都会不舒服。

    “只不过有些难找…”

    裴铮嘀嘀咕咕的开口,他哪里知道,因为之后,他就没有这个时间去做这些事情,那些都是他刚来雍州的时候写下的。

    朝朝抬眸看他,心想着他原来也是会难受的吗?

    “我还是有些不清楚,我到底做了什么。”裴铮的眼中,处处透露着迷茫,朝朝并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般模样。

    眼前的人,对一切都是陌生的,但他却固执的要找寻一个答案。

    “岑大夫只是告诉我,你是玖玖的母亲,但是他们为何都称呼你为柳姑娘?”裴铮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仅仅是称呼,他就觉得处处都透露着古怪。

    但岑大夫却不想在多说什么,裴铮光靠自己想象,根本就想象不出什么来。

    朝朝垂下眼眸,想起了裴铮白日里和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他说着自己的想象,自己的理解,告诉她自己有多么喜欢玖玖的母亲。

    若是能活在想象当中,本也是极好的。

    朝朝并不是个残忍的人,原本是不想说出来的。

    裴铮的疑惑太多太多,如同一团乱麻一般的缠绕着他,而他却带着这一身的疑惑来询问朝朝。

    既如此…

    那他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他们喊我柳姑娘,自然是因为,我仅仅只是玖玖的母亲而已。”朝朝这话说的虽然还有些含蓄,但裴铮已经听明白了。

    她只是玖玖的母亲,没有别的身份?

    “什,什么?”那一瞬间,裴铮的脑海中飞快的闪过几个念头,什么无媒苟合,什么私相授受,什么私定终身的,全部都冒了出来。

    但他根本没法将这些念头和眼前的人结合在一块儿,他默默的看了一眼朝朝,“是…我不愿意负责吗?”

    裴铮轻声猜测道,但他又想起朝朝说过的那些话,他若是不肯负责,怎么会愿意把玖玖养大,甚至还给孩子取了这样的名字?

    显然,这事儿肯定不是出在他这里的。

    所以…

    “是你不愿意,负责吗?”

    朝朝只觉得裴铮这话说的,是愈发离谱了,“裴铮,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些什么。”

    猜测来猜测去,裴铮只觉得自己头都开始疼了,他看着朝朝无奈的问道,“你难道就不能给我个痛快吗?”

    朝朝头一回见到有人这么上赶着找虐的,但裴铮不介意,她也不会介意的,“故事很长,你想从哪里开始听?”

    裴铮却没有听故事的兴趣,只想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的故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过去种种,甜蜜痛苦交织纠缠,竟也能用寥寥数语来概括,“你失忆之时我救了你,我们拜了天地成了夫妻,之后你恢复记忆回到家中,要另娶他人。”

    朝朝说的每一个字裴铮都能听得懂,也都能够听得明白,但是他听在耳朵里,只觉得分外疑惑,这些都是什么事儿?

    “不可能。”他毫不犹豫的说道,“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

    裴铮一直都想知道真相,他曾猜测过真相和自己的想象有些出入,但从未想过,真相竟然是这般。

    “我不相信!”裴铮出声嚷嚷道。

    但朝朝却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他,这般姿态让裴铮开始不确定起来,他开始心虚,难道真的有这样的事情?

    “我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裴铮无法相信,却败在朝朝的落寞之下,有些话仿佛都不再需要多说,他已然清楚了其中原委。

    这会儿他已经没有什么心思去想自己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纵使心中有万千的疑问,也不想再这时候纠缠。

    “原来是因为这样,你才生气的?”裴铮看着朝朝,眼中多是心疼。

    “这事儿实在是离谱,你若是生气,也是情有可原的。”裴铮仿佛一瞬间就接受了这件事,并且想到了解决的法子,“这是我的错。”

    “你若是生气,要发脾气还是要打我骂我都成。”裴铮说出豪言壮语,又觉得有些郁闷,这些事儿,他明明什么都没做过。

    “我说过的,我并没有生气。”她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办罢了。

    “既然没有生气,那我们和好?”裴铮下意识的接了一句,“不然岑大夫总问我们有没有和好,他一把年纪还要操心这些事,也怪难为人家。”

    朝朝:“……”

    她自是已经明白裴铮如今惯会语出惊人,但没有想到,他说的这些话,竟能让自己一句都招架不住,什么叫做和好?

    裴铮见朝朝没有说话,心中又开始着急,他眉宇间泛起点点燥意,“你怎么了?”

    “倘若,我不愿意呢?”朝朝淡淡抬眸,看向裴铮。

    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忘记了,对于一些事情也不过是一知半解,只有朝朝把什么都记得,她甚至都不能对着眼前的人说什么。

    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那我就,明日再问。”裴铮说的坦然,“或者过几日再问。”

    “若是你有一日不生气了,一定要告诉我。”裴铮说的真诚,一字一句皆发自肺腑,“不然你不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倘若胡乱猜测,也许你又会生气。”裴铮开始想入非非,他从头到尾即便是误会了朝朝在生气,也从没想过放弃,只是想着要怎么让她消气,满脑子想的都是他们要怎么和好。

    朝朝自然也能够听出来,她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裴铮却根本没听明白,“什么为什么?”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朝朝在想什么。

    “自然是因为,我很喜欢你。”裴铮说的直白,没有半点不好意思,朝朝却抿着唇,开始钻牛角尖。

    “你明明说,你喜欢的是玖玖的母亲。”

    这句话听在裴铮的耳朵里,就有些奇怪了,他抬眸看了朝朝一眼,“玖玖的母亲,不就是你?”

    这难道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第99章 我想你可以高兴

    裴铮这话说的非常笃定, 朝朝都找不出任何理由来反驳。

    她诧异的看着裴铮,而裴铮的神情没有丝毫的改变,仿佛在说一件平常不过的事情。

    “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是我说错什么了吗?”裴铮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他当真是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的。

    原本他的心中还有些异样的感觉, 他因为见着朝朝有些移不开视线, 而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见色起意之人。

    如今倒是半点没有心虚, 并且给自己的异样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她是玖玖的母亲, 而自己喜欢的人就是玖玖的母亲。

    所以, 裴铮没了任何的愧疚。

    他说的这些话,朝朝根本找不出理由来反驳,她听得清楚分明, 明明知道事情的确是这么一回事,可心中却非常的不悦。

    她罕见的瞪着裴铮,“你能不能别说话了?”

    “为何?”裴铮皱起眉头,有些不满的看着她, “我还有许多的话要问你。”

    被嫌弃的人一点也没有自觉, 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就让朝朝不高兴,还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

    “难不成我是又说错话了?”裴铮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有点儿无奈,“柳朝朝, 我若是说错了什么, 做错了什么,你直说成不成?”

    裴铮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猜测, 总觉得自己不管怎么猜测, 都是错的。

    “你什么都没有说错。”朝朝有些言不由衷, 但裴铮却根本不吃这一套。

    “你又生气了?”

    这话说的就有些让人无奈了,他们见面至今, 裴铮已不知问了多少回,她是不是在生气,好似她多么的爱生气似得。

    “我没有生气。”

    但裴铮显然是不相信的,“胡说,你明明就生气了,我瞧着你的脸都绿了。”

    朝朝:“……”

    朝朝抿着唇,久久不曾言语,裴铮仿佛终于聪明了一回,“我…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担心你。”

    他看着朝朝,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我瞧着你不高兴,心里总是会很难受。”

    “我不知道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想我一定是不希望你难受的。”

    他的眼中,是笃定的神情。

    他说出的,都是最真挚的话语。

    眼里的情绪都是骗不了人的。

    他这会儿什么都不记得,只顾得上自己心中最直白的情绪,裴铮不懂,朝朝却是懂的,可因为懂她的心情便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

    “我当真没有什么事情,只是心中有些感慨而已。”面对这样的裴铮,朝朝也不知不觉的说了真话。

    “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

    明明一开始,她是希望裴铮可以醒过来的,如今人已经醒了,却变成了这般,眼前的人看起来很不一样,却又透露出不少相似的地方。

    种种迹象都让她明白,眼前的人,还是裴铮。

    他只不过失去了记忆。

    “感慨什么?”裴铮下意识的问道,见朝朝还是一副不怎么高兴的模样,心中也是无奈。

    “为什么不知道怎么面对我?”

    “柳朝朝,你能不能高兴一些?”他的眼中满是担忧,“虽然我不记得你说过的这些事,但我想你也不至于会骗我,一定是我做错了事。”

    “我和你道歉。”

    “你也可以暂时不原谅我。”裴铮原本的想法并不是这个,但是话到嘴边,他就把想说的话给吞了回去,变成了这般,“等到你什么时候想原谅我了,再原谅。”

    “我不强迫你。”

    朝朝听到这话的时候,神色微动,脑海中浮现了另一个声音,比起眼前这人的张扬肆意,那声音就多了几分苦涩。

    但两人说的话,却是一样的。

    他说:朝朝,没有人可以勉强你,我也不行。

    然后,他真的就做到了。

    再也没有强迫过她,就算是失去了记忆,潜意识里也没有强迫她什么。

    “你想不想出去玩?”裴铮突发奇想的说道。

    朝朝诧异的抬眸,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你想不想出去玩。”裴铮说着话就拉着朝朝起身,不由分说的拿起一旁的氅衣往她的身上披,“我说,我们出去玩。”

    裴铮的动作又快又着急,拿起的氅衣便是先前被他扔在一旁的那一件,是他的衣裳。

    “等一等,这是你的衣服。”朝朝急急忙忙的开口,裴铮也像是才反应过来,将衣裳往自己身上一裹。

    “那你的衣裳呢?”裴铮嘟囔着,就要去翻箱倒柜,朝朝不太清楚这个人现在怎么那么的不讲究了。

    偏生她的衣裳就放在不远处,裴铮眼尖,很容易就看到了,他将衣服拿过来,亲自给朝朝穿上,比起对付自己,对待朝朝倒是耐心许多,“这样就不会冷了。”

    他的笑容很是好看,带这些不谙世事的天真。

    果真是忘记了一切,若是先前的裴铮,想来是不会有这样的笑容的。

    “我们出去。”裴铮不由分说的牵着朝朝的手,他们俩已经许久没有这般亲密的行为,当她的手被裴铮握住的时候,朝朝只觉得难以置信。

    下意识的想要挣扎起来,“你放开我。”

    裴铮却没有听她的,“我们两个人一块儿,若是不靠近些容易走丢。”

    朝朝压根就懒得听这种歪理,“我不是玖玖,不会走丢的。”

    “但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裴铮丝毫没觉得这有什么可耻的,直接就把这话给说了出来,“万一我走丢了怎么办?”

    朝朝:“……”

    她当真是败给裴铮了。

    在裴铮死乞白赖的努力下,朝朝终于陪他出门了,刺史府的每一个人都瞧见了他们手牵着手出去的那一幕。

    这些事儿传到不同的人耳朵里,引起了不一样的效果。

    福财和春荷只觉得他们的好日子总算是不远了。

    福全和玖玖两个各怀心事,福全生怕小少爷看见之后难过,正在想方设法的安抚玖玖。

    殊不知玖玖比谁都要兴奋。

    只是苦于如今爹爹失去了记忆,他根本找不到人分享自己的喜悦。

    倒是岑大夫,瞧见 这一幕之后,暗自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他没想到世子失忆之后,还能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若真是如此,他当初应该早一些帮忙才对。

    岑大夫开始暗暗的后悔。

    而出了刺史府的两个人,全然不知道他们这些人在想些什么,两人心思各异,根本不是众人想的那般。

    朝朝被裴铮紧紧的牵着,她想要挣脱,但裴铮的力气却很大很大,紧紧的捏着她的手,“你别乱动,我会走丢的。”

    朝朝:“……”

    她念着裴铮是一个病人的份上,并没有和他太计较,岂料裴铮是愈发的过分了。

    凉州比起怀远县,自然是要热闹不少的。

    更因为临近除夕,凉州城灯火通明,有许多卖年货的,卖春联窗花的还在摆摊。

    朝朝见得多了,并没觉得有什么稀罕的,但裴铮却稀罕的不得了,拉着她的手走过去,“我喜欢这个。”

    裴铮看着朝朝说道。

    朝朝定睛一看,才知他说的是个年画娃娃,是一个剪纸的窗花,上头的娃娃胖乎乎的,瞧着很是好看。

    “要这个。”

    朝朝看了一眼裴铮,不大理解这个人为什么要对着自己说话。

    她想也许是裴铮这会儿有些不大清明。

    于是,朝朝解释了一句,“你若是喜欢,可以自己买。”

    但裴铮却满脸无辜的看着朝朝,轻声的说道,“可是,我没钱。”

    他原本也是观察了好久,才知道买东西是要付银子的,就在他信心满满要付钱的时候,裴铮才发现自己没钱。

    他甚至还偷偷的躲在角落里将身上仔仔细细的搜罗了一遍。

    所以,他只能依靠朝朝。

    朝朝在裴铮期待的眼神之下,鬼使神差的付了钱。

    她本以为这只是个个例,但后面发生的事情,就超出了朝朝的想象,裴铮像是根本没有上过街一样。

    瞧见什么都想要,瞧见什么都想买。

    偏生是个没钱的主,每一回都眼巴巴的看着朝朝,“想要这个。”

    起初朝朝还会替他付银子,但几次三番之后,她也来了脾气,尤其是裴铮这一回开口就问她要五十两银子,朝朝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你这是又要买什么东西?”

    裴铮睁大眼睛看向朝朝,但面对朝朝的追问,他却是什么都没有说,他想要一对玉佩,上头刻着两只憨态可掬的老虎,色泽其实并不是很好。

    但裴铮看上一眼便喜欢上了。

    只是裴铮有自己的私心,不想告诉朝朝,“就当是我问你借的,等到回府之后,我便还你。”

    裴铮有这般的想法,其实也是没错的,他的身份地位,虽然自己这会儿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但他想自己好歹不会是什么没钱的主儿。

    只要回府之后,一切都好办。

    可朝朝并不这么想,裴铮这会儿什么都不记得,瞧着就傻乎乎的很是好骗,五十两银子并不是什么小数目,朝朝担心他被骗。

    于是一个有意隐瞒,一个非要追问。

    谁都说不到一块儿去。

    说到后来,裴铮也来了脾气,“你到底借不借给我?我就是想买个自己喜欢的东西。”

    朝朝看了他一眼,眼角的余光瞥了瞥他手上提着的一大堆东西,冷笑一声,心说这也是他喜欢的东西。

    乱七八糟的买了一大堆。

    “你若当真喜欢,就自己去想法子。”

    朝朝并不搭理他,裴铮的脾气也很倔强,朝朝不搭理他,他索性也不去求她,“好,我自己想法子就自己想法子。”

    裴铮气呼呼的说道。

    说话间就要往反方向走去,朝朝眉头一皱,心中有点儿恼,明明是不想去管这个人的,但还是忍不住的朝那边走去,她在心中默默的告诫自己,并非是因为裴铮,她只是不想出现什么意外。

    若裴铮有什么事情,玖玖一定会伤心的。

    结果朝朝在这儿把自己给说服了,裴铮那边又出了状况,他瞧见朝朝过来,生怕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你不要跟过来。”

    这句话彻底惹恼了朝朝。朝朝气极了,“谁要管你。”

    自此,两人分道扬镳,各走各的。

    朝朝离开的时候,瞧见了甲一跟了上去,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根本就不需要她担心,镇南侯府的那些侍卫们,怎么可能不顾裴铮?

    她的心情一瞬间变得有些糟糕起来。

    在街上走走停停,最后走到了一家小摊子前头,售卖的东西并没有她喜欢的,但朝朝只是稍稍的的犹豫了一会儿,便问道,“老板,有没有小馄饨?”

    摊主是个慈眉善目的婆婆,见到朝朝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有的,姑娘坐一会儿。”

    朝朝这才放松下来,坐在街边等着她的小馄饨。

    她想自己今日一定是疯了,才会答应裴铮陪他出来的。

    朝朝在心中告诫自己,日后万万不能这般的好心。

    而另一边,裴铮着急忙慌的跑回了原先的铺子,瞧见那对玉老虎还在,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要这一对。”裴铮指着那对玉老虎说道。

    掌柜的对裴铮很有印象,因为方才他就出现过,只是那个时候,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姑娘,怎么现在就一个人了?

    掌柜的并没有想挖人隐私的想法,他是个生意人,生意找上门来,自然是做生意要紧,“官人好眼光,这玉可是极好的,一对要五十两银子…”

    裴铮的身上没有钱,他思来想去就把自己身上的玉佩摘了下来,“我同你换。”

    老板看见被拍在柜台上的玉佩,整个人都傻了,瞪大了眼睛,“官人莫要同我开玩笑,这玉佩的价值可是不菲,换这对玉老虎,着实可惜了……”

    老板的话虽然这么熟,但他的眼睛却像是黏在了玉佩上一样,一直都挪不开。

    “可惜什么,你到底换不换?”裴铮心中着急,他也不是不知道这玉佩的价值,只是他心里头更想要那对玉老虎。

    老板这下子就更纠结了。

    甲一和甲二躲在暗处,心中也着急的不得了,“世子知道那是什么玉佩吗?”

    “世子这会儿都失忆了,应当是不知道的。”

    “那我们要不要出去?”

    “别着急,先等等。”

    两人商量好之后,便又躲在了暗处观察着。

    老板见裴铮是真心喜欢那对玉老虎,便耐心的询问他为何要换。

    一说起这事儿,裴铮就气恼的很,“还不是因为出来的匆忙没有带银两…柳…不对,我娘子她…”

    裴铮想起朝朝说过的那些话,当然,他只记得前半句,恢复记忆之后的那些事,被他认定是错误。

    错误自然没有被记住的必要。

    他们既然已经成亲,可不就是他娘子吗?

    裴铮有点儿羞赧的说出这句话,“我娘子她不愿意借我银子,可我又不想告诉她我要买什么…”

    在老板的追问下,裴铮总算是可以将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

    好在老板也是性情中人,并不想坑裴铮,两人便立下了字据,将玉佩暂时的抵押,等到裴铮将玉老虎的钱拿来,就把玉佩还给他。

    这对裴铮而言,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等到他将玉老虎拿在手里,才想起朝朝不知道去了哪里。

    裴铮这下开始心慌了,什么都顾不得,走街串巷的开始找人,甲一和甲二在后头看的,叹为观止。

    “世子失忆之后,这行为举止倒是和先前很不一样。”

    “谁说不是?”甲二挠了挠头,“我们要不要告诉世子一声柳姑娘在什么地方?”

    “有些事情不该我们操心,我们还是别说话为好。”甲一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的模样,作为最早跟在主子身边的人,对主子的想法,不说十分,七八分总是能够理解的。

    若他们这会儿上前,主子不见得会高兴。

    “那…”甲二看了一眼自家大哥,心中还是有点儿过意不去,“真的不说吗?世子都已经往反方向走去了。”

    甲一:“…咳,这凉州城也就这么点大,总能找到的。”

    兄弟二人忐忑不已,但谁也没有这个时候出面,免得弄巧成拙。

    而朝朝则是坐在摊位前头,吃了一碗又一碗的小馄饨,灌了一肚子的汤汤水水。

    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行为。

    今日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已经出乎了她的意料,她这个时候应该要离开才对的,而不是找一个显眼的位置,占据着人家的摊位,又因为心中过意不去,而点了一碗又一碗的馄饨。

    朝朝再吃下第三碗馄饨之后,终于放下了勺子。

    一旁的婆婆依旧慈爱的看着她,“姑娘,你若是有事,可以在这里坐一坐,不用再吃馄饨的。”

    朝朝的意图被拆穿,面上多少有点儿羞赧,“谢谢婆婆。”

    她坐在一处,安安静静的等待着,若问朝朝到底在等什么,其实她自己也不太清楚。

    而裴铮,却开始漫无目的的找人,“柳…柳朝朝,朝朝。”

    他大声的呼喊着,但根本就找不到人,裴铮不禁有些担忧,朝朝究竟去了哪里。

    他不停的寻找着,什么地方都没有找到她,裴铮却没有放弃。

    一直在找她。

    他找了很久很久,根本就没有想过也许会找不到人,只是耐心的找着。

    也不知道找了多久,他终于找到了朝朝,他直接跑了过来,“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长吁了一口气,“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朝朝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她看见裴铮的那一刻,像是终于放下了心一般。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情,“你在找我?”

    “当然。”裴铮坐到了朝朝的身边,“你在这里吃什么?”

    朝朝没有回答他,裴铮也不怎么气恼,招呼摊主过来,“和她一样就成。”

    摊主看了一眼裴铮,给他下了一碗馄饨,当颗颗饱满的小馄饨上桌,裴铮被彻底勾出了食欲。

    他甚至都来不及和朝朝说别的话,“这小馄饨的味道当真不错。”

    朝朝看了他一眼,“你刚才去哪里了?”

    裴铮吃完了面前的小馄饨,有些意犹未尽,朝朝一看,便又点了一份。

    裴铮见状,笑的眉眼弯弯,“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小馄饨本就是尝个鲜。不顶饿的。”朝朝轻声说道,她也不过是来尝个味道。

    裴铮随意的点了点头,他看着朝朝,心中有点儿抱怨,“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朝朝想,她应该是知道的,“那为什么还要找?”

    既然找了那么久,为什么不放弃?

    朝朝同样也很想问,她已经拒绝了那么多次,为什么他不放弃?

    “自然是因为我还没有找到你。”裴铮回答的理所当然,他的心中很是担心担心,却什么都没说,见着朝朝也只是稍稍抱怨,“就是有点儿难找,不知道你在哪里。”

    裴铮说起自己走了多少多少的路,找了多少多少的地方。

    只是一直都没有找到,“我还以为,你走了。”

    朝朝默默的听着他说话,她听着听着,许久都没有说话,她别开眼,努力的克制自己不要掉眼泪。

    裴铮像是有些后知后觉,“你又生我的气了?”

    这句话,朝朝已经听的快要麻木了,但她的回答却和之前是不一样的,“是,我生气了。”

    裴铮原本还以为,她又会说自己没有生气,但是没想到这一回却得到了不一样的答案。

    “这…你先不要生气。”裴铮听见这话,心中有些慌乱,他拿出怀里的玉老虎,郑重其事的放到朝朝的手心里。

    “我只不过是想送你个东西。”这玉老虎是一对的,他们俩的属相都不是这个。

    这是玖玖的属相,“若是玖玖知晓,一定也会很开心的。”

    朝朝看着躺在手心里的玉佩,许久没有说话。

    玉佩被雕琢出老虎的形状,躺在朝朝手心里的,是一只圆润饱满的老虎。

    “送给我的?”朝朝轻声问道。

    裴铮用力的点了点头,“是,送给你的。”

    “我瞧上第一眼,就很喜欢。”

    朝朝把这块玉佩放在手心里仔细的端详着,她唯一想知道的就是,裴铮是哪里来的钱买这个的。

    “五十两银子?”

    裴铮点头,等着朝朝夸赞。

    “你是哪里来的银子?”

    “这…”裴铮被问住了,“我…”

    “你的玉佩呢?”朝朝一眼就看见了裴铮腰间少了块玉佩。

    “我,拿去换了…”裴铮余下的话还没说完,朝朝就坐不住了。

    将裴铮从座位上拽了起来,“我看你是疯了…”

    裴铮在被朝朝拽起来的时候,都还觉得有些疑惑,这怎么同他想象当中的一点儿都不一样?

    第100章 我送你的礼物

    朝朝的反应, 和裴铮想象当中的很不一样,他被朝朝拽着走的时候,手中还捏着个勺子, “哎哎, 柳朝朝, 我手里还有个勺。”

    朝朝闻言停了下来, 让裴铮有时间把他手中的勺子放下,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 就又被朝朝拽着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问他,“你这玉佩到底是哪里买来的?”

    “赶快退回去。”

    一对玉佩, 一块捏在朝朝的手中,一块还捏在裴铮的手里,他都还没来得及高兴,就遇到这样的事儿, 裴铮瞬间傻了眼, “为什么要还回去?”

    “这是我花钱买的。”

    “自然是因为这玉佩太贵。”朝朝想也不想的回答。

    “怎么会呢?只要五十两银子,有两块呢。”裴铮是会算账的,因为他怎么算都没觉得自己是亏的。

    “那你可知道,你原本的玉佩值多少银子?”朝朝烦躁的开口。

    裴铮大概是知道那玉佩值钱的, 但具体值多少钱, 他还真没有算过,如今见朝朝这般比较, 心中就有些不大高兴, “柳朝朝, 你怎么能这么庸俗呢?”

    “这两个哪里是能这么算?”

    朝朝烦躁,裴铮比她更加烦躁, “这玉佩虽然才五十两银子,但是在我心中这些就是无价之宝。”

    “哪里是金银可以衡量的。”裴铮语气不善,凶巴巴的开口。

    朝朝听到这番话,停下了脚步看向他,“你这话是何意?”

    裴铮见状,声音稍稍的低了一些,“我,我没别的意思。”

    “我只是说,在我心中,这玉老虎的价值更高些。”

    他看着朝朝,有点儿气弱,根本不敢过多的说废话,“你…你明白吗?”

    朝朝看着他,眸色冷淡,“我不明白,我庸俗。”

    裴铮:“……”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裴铮下意识的开始解释,“我,我刚才说错话,你不要介意。”

    裴铮承认自己方才是口不择言,请朝朝谅解,朝朝这会儿当裴铮是个病人,都不怎么同他计较。

    只是他原本的那块玉佩,是极其重要的东西,若朝朝没有记错,是他的信物。

    朝朝没有说话,只是冷淡的看着裴铮,看的裴铮颇为心虚,“柳朝朝,你不是说你不生气吗?”

    “我何时同你说过,我不生气的?”朝朝语气淡淡。

    裴铮狐疑的看了过去,大惊失色,“你,你之前不是说不生气的?”

    “这是两码事,你不能将这些事情混为一谈。”朝朝虽然停下了脚步,也听懂裴铮的意思,只是她没有去回应,只当自己没听明白。

    裴铮看着朝朝,和她说,那是送给她的礼物。

    “是我特意买了要送给你的。”

    “那家玉器铺子在什么地方?”朝朝轻声说道,心中唯有一个念头,就是将这玉佩换回来。

    朝朝明白这是裴铮送给自己的礼物,其实她并不知道送玉器到底有没有不一样的寓意,只是这种成双成对的东西,总能触及到朝朝敏感的神经。

    她总觉得成双成对这样的,并不适合她和裴铮。

    裴铮原本心中就不怎么情愿,如今见朝朝这般坚持,心中就更加不是滋味,“我若是不说呢?”

    裴铮就这么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无论朝朝说什么,他都不肯透露一点半点的。

    “你能怎么样?”

    朝朝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并没有追问什么,只是松开了裴铮的手,走在前头。

    裴铮在后面追赶她,朝朝也没有停下脚步。

    裴铮原本以为只要自己不说,朝朝就什么都不会知道,哪里想到她竟连追问都不曾再有。

    “哎…柳朝朝,你要去哪里?”裴铮下意识的问道。

    朝朝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朝着来的方向走去,她的记忆力不错。

    还清楚的记得他们之前去过哪些地方。

    裴铮原本还是无所畏惧的态度,这会儿瞧见之后,整个人都开始慌乱起来。

    但是脸上还是丝毫都没有表露出来,就好像自己一点儿也不担心一样。

    直到朝朝越走越近,就快要找到那家铺子,裴铮才终于开始慌了,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朝朝,”柳朝朝,你不会真的要去换吧?”

    “你说呢?”朝朝淡淡反问道。

    “你就这么不喜欢我送的东西吗?”裴铮有些受伤的问道,“我送的东西,就这么不入你的眼吗?”

    朝朝没有说话,她的本意绝非如此,裴铮显然是误会了。

    他的神情很是激动,生气的瞪着朝朝,只是朝朝像是并不在意,他越想越生气,到了最后竟似有了委屈。

    “柳朝朝,你就这般不喜欢我送给你的东西吗?”

    裴铮又问了一句,他如今的想法十分单纯,心中只有最纯粹的爱恨。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知道朝朝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本不想解释,可裴铮的失落实在是太过明显,那双眼中有着太明显的委屈。

    让朝朝的心猛然一颤,不自觉的就开始解释起来,“我并非是不喜欢你送我的礼物,只是你换出去的那块玉佩,太过贵重。”

    朝朝的本意便是想把那块玉佩换回来,五十两银子,她身边是有的。

    而裴铮非要和她掰扯一番到底是哪一个的价值更高一些。

    “我说了,在我的心里,就是这对玉老虎更值钱一点。”

    “这不是玉老虎值钱不值钱的问题。”朝朝摁了摁额头,正准备将自己的打算告诉裴铮。

    但裴铮却认定朝朝是要将玉老虎和玉佩换回来,她就是不喜欢自己送的东西。

    “柳朝朝,你非要这么做吗?”

    “若是你当真不喜欢,就还给我。”裴铮堵着气,将玉老虎从她的手里一把拽走。

    那温润的触觉消失的时候,朝朝只觉得神情还有些恍惚,“我只是…”

    裴铮冷哼一声,坚决不肯将玉老虎给她,见朝朝还是要往铺子里走,他便转身离开,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朝朝也是踏进了铺子之后,才发现裴铮没有跟着一起来。

    “……”

    朝朝压根就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闹成这般。

    她的确不知道要怎么接受裴铮送的礼物。

    可在听到裴铮说的那些话之后,要将玉老虎还回去的心情就不知不觉的淡了七八分。

    朝朝也不知道裴铮去了什么地方,只是如今踏进了铺子,总不好空手而归,她在心中轻叹一口气,走向了掌柜所在的方向,“掌柜的,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刚才……”

    朝朝语气轻缓的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莫说老板就是当事人,她说的这般清楚,便是店里随便一个伙计都能听的明白。

    何况老板对朝朝说的这件事非常有印象。

    “那官人说要拿玉佩换那对玉老虎,可在下瞧了瞧,那块玉佩实在是贵重,因此根本就不敢收。”老板苦恼的开口。

    “可那官人生怕那对玉老虎被什么人给买走了,非要换…”老板三言两语就将事情的经过说的明白。

    朝朝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裴铮早就和老板有了约定,会拿银子来赎回玉佩。

    她一时之间有些无言。

    裴铮为何都不告诉自己?

    “姑娘,玉佩您是这会儿拿回去,还是等明日?”老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朝朝冲着老板笑了笑,从荷包中取出五十两的银票递给老板。

    “这是雍州通兑的。”朝朝手中的银票是徐云给她的,她要带玖玖来凉州时,徐云特意准备的。

    就担心她没有银钱傍身,会被欺负。

    若阿姐知道她拿银子给裴铮赎回玉佩,不知会是什么心情。

    朝朝将玉佩拿到手里,慢慢的走出铺子。

    街市上灯火通明很是热闹。

    但是朝朝却不知道裴铮在什么地方,她心中有一股奇怪的情绪,似内疚,似难堪。

    她就算不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今日这件事,像是她做的不够妥当。

    许多事情,仿佛就是一个轮回,今日更好似注定要多灾多难似的。

    她和裴铮,为何永远都要陷入彼此寻找当中?

    不是他来找她,便是她去寻他。

    朝朝眼底略过一丝惆怅,但她却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走几步,就听见裴铮喊她,“柳朝朝。”

    他的声音很轻,夹杂在鼎沸的人声中,差点儿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朝朝下意识的转头去寻找,可转了一圈,还是什么都没有看见。

    裴铮就站在人群中,可以清楚的看见朝朝的动作,他抿着唇,眼中是显而易见的气恼。

    显然这会儿还没有消气。

    他不自觉的瞪着朝朝,像是很疑惑,这个人为什么就看不见自己。

    他方才分明看见朝朝朝他的方向看过来,裴铮一阵的紧张,当时脑子里一阵空白,正在想着要做出怎样的表情,才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在意。

    结果,柳朝朝根本就没有看见他。

    气的裴铮一口血哽在喉间。

    他气急败坏的往前走了一步,让他的身形更加明显了一点。

    结果,朝朝还是没有看见他。

    裴铮:“……”

    柳朝朝是故意的吧?

    她一定是故意的,裴铮气的差点儿转身离开。

    他心中虽然是这么想着,却到底没舍得转身离开,他又往前走了一大步,摸了摸自己的嗓子,清咳一声,屏气喊道,“柳朝朝。”

    这一回声音清晰了很多,柳朝朝很快就看到了他。

    她转过身,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有些难以置信,“你…怎么在这里?”

    不是已经跑远了吗?

    “呵。”裴铮冷笑连连,却没有说出一句讽刺的话,他看着朝朝,脸色依旧不好看。

    但心却诚实的很,迈着步伐朝她走了过来。

    “我若是不在这儿等你,你是不是就顾不上我了?”裴铮的声音有点儿酸。

    他看着朝朝,语气中充满了抱怨。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了?我在这里等你。”裴铮气呼呼的说道。

    随后又忍不住的瞪着朝朝,“你就这么不管我的吗?”

    朝朝看着他,久久不能言语,他和记忆当中的那个人,真的很不一样。

    “我正准备去找你。”朝朝轻声说道,她并没有欺骗裴铮,方才她是真的打算去找裴铮的。

    只是还没有付诸行动,裴铮就出现了。

    朝朝本以为他走的很远很远,并没有想过,他其实根本就没有离开。

    “你一直都在这里吗?”

    “那当然。”裴铮回答的飞快,可又觉得回答的这么快有些丢面子,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我是才回来的。”

    这会儿无论解释什么,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朝朝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裴铮其实当真是没有走远,他方才转身离开,以为朝朝会追上自己,结果那人转身就走进了铺子里。

    那一瞬间,裴铮当真是气的不行,但是生气过后又觉得是自己太小家子气。

    他为何非要同柳朝朝计较?

    他身为男子汉大丈夫,总要大度些。

    “那块玉佩,我已经和老板约好,明日就赎回来。”裴铮轻声的解释了一句,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心中虽然还是觉得,那玉老虎更加重要,依旧觉得郁闷,但面对朝朝的时候却是下意识的开始解释。

    “你不要因为这个生气的气。”裴铮想,自己的行为真是跌份极了。

    但解释起来的时候,却半点都不含糊。

    “这事情是我不好,没有和你解释清楚。”

    裴铮在认认真真的解释,朝朝在认认真真的听,明明是很简单很小的一件事情。

    也不知为什么会闹的那么复杂。

    但朝朝很快就发现,这好像是头一回,他们将原原本本的一件事情,说的清清楚楚的。

    从前,他们根本没有这样的时候。

    “你怎么不说话?”裴铮说了许多话,见朝朝什么话都没说,心里又忍不住开始打鼓。

    朝朝摇了摇头,将手微微的抬起,示意裴铮伸出手。

    他不明所以,却还是顺从朝朝。

    她将一块玉放在了他的手心里,“你从前告诉我,这块玉是很要紧的东西。”

    “我并非是看不上你送的玉老虎,我只是不希望你日后想起今日的一切,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朝朝不过是想把一切会发生的意外,都规避了。

    朝朝对这块玉佩一知半解,却还记得他说过,那是很要紧的东西。

    “嗯?”裴铮看着这块玉,着实没有想到,他随手晃了晃,很想努力的想起什么,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索性也不勉强自己。

    “多谢。”裴铮虽然不记得,却本能的相信朝朝说过的话,她既然这么说,便肯定有原因。

    “那,这玉老虎,你还要不要?”裴铮这会儿心里眼里,想的唯有他认定“价值千金”的玉老虎。

    被朝朝拒绝,是他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朝朝的模样瞧着有点儿犹豫。

    她的手还未收回来,却再也伸不出去。

    裴铮的耐心不是很好,将这块玉强硬的带到她的手中,“就当是为了玖玖。”

    裴铮给她找好了理由。

    朝朝也给自己找到了合适的理由。

    就当,是为了玖玖。

    她握紧手心,没有去看那块玉石一眼,可那形状早就已经记在了自己的心里。

    怎么都忘不掉了。

    今日过的当真算得上是惊心动魄。

    明明他是想要找朝朝出来玩的,但裴铮怎么都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

    裴铮无奈的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对着朝朝道:“不如,我们回去吧。”

    “这会儿天色也已经晚了。”

    朝朝抬起头,又默默的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好,我们回去。”

    她已经很久没有说过我们这个词。

    重逢之后,每一次说起“我们”,都是很心酸的,哪里有像现在这样的平静?

    裴铮走在朝朝的身边,开开心心的将玉老虎挂在了自己的腰间。

    朝朝看的有些发愣,那里本来挂着的是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

    而那块玉佩,如今却被裴铮给收了起来。

    并且他半点没觉得有问题。

    裴铮现在就像是一个很好哄的孩子,他走在前头,时不时的喊着她的名字,“柳朝朝。”

    “嗯。”

    “柳朝朝。”裴铮喊了一次又一次,也不知又犯了什么病。

    朝朝一开始还愿意应和几句,到最后根本就不想搭理他。

    从街市到刺史府的路不远也不近,裴铮却只觉得没一会儿就到了。

    心中有些许惆怅。

    进了府邸之后,玖玖很快跑了过来,扑到裴铮的怀里,“爹爹,爹爹,你到哪里去了?”

    裴铮这会儿已经很能坦然接受玖玖就是自己的孩子,熟门熟路的把孩子给抱了起来。

    “跑的这么着急?都多晚了,你怎么还不睡觉呢?”

    裴铮装模作样的训斥道。

    但玖玖却一点都不慌乱,只是拉着裴铮的手就往室内走去。

    玖玖原本还在伤心爹爹失去记忆不记得自己,但是这会儿却觉得爹爹失忆了,当真是极好的一件事情啊。

    爹爹今日居然和娘亲一块儿出去玩了!

    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爹爹,你今天晚上陪玖玖一块儿睡觉好吗?”玖玖的心里好奇极了。

    恨不得拉着裴铮说上三天三夜的话。

    但是裴铮这会儿的心思全部都在朝朝的身上,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朝朝早就已经走了。

    他有些不满的看着玖玖。

    玖玖却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高高兴兴的拉着裴铮的手往回走去,“爹爹,爹爹,你今日去哪里玩了?告诉玖玖好不好?”

    裴铮面对玖玖的时候,当真是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他原本不会这样的。

    “好,好,你倒是慢一点。”裴铮被玖玖拉着往回走去。

    回廊里响彻着玖玖的欢声笑语。

    他们父子俩人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朝朝则是去了客房。

    她的手心里还握着那块玉佩。

    玉佩上的玉老虎憨态可掬,瞧着很是可爱。

    她到了卧房之后,终于忍不住的将这块玉佩仔仔细细的端详起来。

    今日发生的每一幕,全部都记在她的脑子里面。

    朝朝从没有想过,裴铮失去记忆之后会是这样的性子。

    她看着那玉老虎,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送给我的礼物吗?”朝朝想起了许久之前,阿阳送给自己的礼物,那面铜镜,在她离开京城之后,还一直陪在自己的身边。

    那是她少数带走的东西。

    裴铮曾经送过她无数价值连城的首饰和珠宝,但那些东西都不是她喜欢的。

    这一只玉老虎。

    并不算名贵的东西,却让朝朝的心骤然软了下来。

    那份心意,她当真是没有办法辜负的。

    “可是…你会想起来的。”朝朝看着那只玉老虎,轻声说道。

    她像是说服自己,又像是在告诫自己,“你现在只是暂时的失去了记忆,但你迟早有一天,会想起来的。”

    “就和以前一样…”

    等到想起来的那一天。

    迎接她的又是什么呢?

    朝朝当真是不想再去承受一次了。

    那一夜,她独自枯坐到天明,手中的那只玉老虎,被她细细的把玩着。

    一直都没有放开。

    那一天,玖玖和裴铮说了很多很多的话,玖玖知道了,失忆之后的父亲,很是不一样。

    虽然变得有些陌生,但很是有趣。

    很快玖玖便适应了这样的裴铮。

    腊月以至,除夕也已经不远。

    朝朝的本意是想送玖玖过来见裴铮的,裴铮已经醒了过来。

    本来她是应该离开的。

    可是岑大夫每一天都会告诉朝朝,裴铮的情况其实很不容乐观,“柳姑娘,您也发现了,世子的性情和之前一点都不一样,若是有什么意外…那小少爷。”

    然后,朝朝就很轻易的妥协了。

    裴铮的言行举止,非常的统一。

    他说会求得朝朝的原谅,当真就每一天都来问她。

    有时候是送一些字画。

    有时候是送一些吃食。

    这样的日子裴铮过的不亦乐乎。

    朝朝在拒绝了几次之后,也渐渐的陷入了迷茫。

    她对失忆的裴铮,总会有一种莫名的情绪。

    也许是岑大夫说的太过严重,也许是阿阳的世界也曾经一片空白,所以她的心肠根本就硬不起来。

    所以裴铮这些日子过的非常非常的不错。

    一切的一切都自己在一个很好的方向发展。

    但是幸运不会眷顾每一个人的。

    就在他们打算一块儿过除夕的时候。

    裴铮却想起了一切来。

    他想起了所有的一切。

    想起了自己为什么会失去记忆,想起了自己失忆的时候到底做了什么。

    想起了朝朝对待自己的态度,也想起了如今。

    这一瞬间,裴铮只觉得如坠冰窟。

    为何偏偏是今日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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