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天气不错, 到达展会时这里已经很热闹了。
展会举办地就是QMO第三座、也是今年刚竣工的,江北四区第一座大型QMO阡陌商场前面。
江北四区是刚开发出来的城区,在新城区的更北边。
这边原先都是一片片荒山野岭和荒土地, 近两年被开发起来, 现在的很多大型楼盘都还在建设当中,各大公园也都在今年一一竣工, 城市专线地铁和公交也随着今天的饮食文化展会的开幕在凌晨正式开通。
这一座商场比起前两座商场来占地面积要更大, 楼层要更高,基础设备要更齐全。
光是商场面前的广场就堪比飞机场,且不说广场还是围绕着商场铺开来的,四面八方都能进入到商场里。
广场两边的花坛上是刚移栽过来的花草树木, 橙黄色和大红色相间的挂幅气球从商场周围飘起。
广场上, 一个个蓝白色遮阳伞成列扎堆在一起,每一个遮阳伞上都有安排好的各个商家的名字。
大家只要拿着入选短信和营业执照的附件去入场处办理进场的工作牌, 就能找到各自的摊位。
夏晨按着指示把车开进商场的停车场, 停好车,几人下车看着周围已经停了不少车的大型停车场,不由得感叹,到底是QMO, 足够有钱,光是停车场就够大的。
旁边有拉货物用的小平板推车,夏晨和秋玥就负责下东西, 楼晚则拿着入选信息和营业资料去办理入场的商家工作牌,楼霜有些好奇和害怕, 就紧紧跟在楼晚旁边。
拿到工作牌, 楼晚先去找了一圈自己家的位置。
这次的展会分为内外场,在广场上的就是外场, 大多是一些碳火类的小吃,比如烤羊肉串、牛肉串或是烧烤之类热度比较高的,方便散热。
商场内部的第一层还没招租,用来给展会上的商家使用,也就是所谓的内场了。里面就不再需要遮阳伞了,而是用隔板隔出来成列成排的摊位。
内场开着中央空调,更多的是一些冷饮类的奶茶糕点,比如奶冻奶糕、咖啡奶茶之类的。
楼晚在糕点类的这一列的最后一个位置看到了茶间遇的牌子,楼霜跑上前拿起桌面上摆着的小牌,冲着楼晚摇摇。
楼晚笑了笑,抬眸看一圈,糕点类摊位对面是茶饮类,南城几大家出名的奶茶咖啡品牌都在。
糕点这边也是,都是当下年轻人比较喜欢的饼屋和蛋糕房,不知道她的茶间遇能不能在这次的展会上突出重围。
确定了位置,楼晚带着楼霜去停车场,秋玥和夏晨已经弄好了所有需要到的工具食材,两个小板车堆得满满的。
好在商场里从负一层的停车场到一楼都给装上无障碍电梯。
他们推着小板车进电梯,到一层又推着去到茶间遇的摊位上。
一路看下来,秋玥小声跟楼晚咬耳朵,“晚晚姐,不得了,这一列全是南城销量最好的茶饮类,幸运咖啡、蜜蜜丝奶茶、乳酸堂酸奶、茶清园居然都在这里。”
“还有登月饼屋、小公主蛋糕、大雪糕的屋,挖槽都是很有名的诶~”
楼晚早在第一回 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不说没压力那还真是开玩笑的,在众多知名品牌之下,别说茶间遇这个小众的自创牌子了。
到达茶间遇的摊位,几人收拾起来,楼晚把店里之前别人送的山水挂画都拿来了,这会儿就往三面墙壁各挂上一副。
商场提供给店家的小桌子有两张,都摆在摊位最前方,秋玥收了两块店里专用绣着《茶间遇》三个字的桌布给铺上。
从店里搬来的折叠桌也有两张,就放在后面放置茶饮机和移动小冰箱。
正在布置收拾期间,商场中央的顶天上放下来两卷展会开幕的幕布,七彩的礼花纷纷散落,商场广播传来开幕祝词,四周的大屏幕上播放着外场的热闹和QMO高层的剪彩仪式。
楼晚的目光不由得在剪彩仪式上的那几位高层上看去,都是几位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和一个留着短发穿着藕粉色西装的女人,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人。
QMO商场剪彩,他不用出现的吗?
楼晚收回目光,听着商场广播在介绍这次的展会时间以及每天南城百姓的十票投票机制。
这还是南城首届以选秀的方式来选举南城的美食,在好奇心驱使下来凑热闹的人也很多。
QMO商场的热度本来就大,更何况又举办了这么个美食文化展会,即便是有些偏僻的北四区,即便是不是周末,第一天的交通直接堵到瘫痪。
开幕仪式完后,炸天的礼炮响起,五颜六色的冲天雾弹给本就热闹的商场增上一个热度。
围在外面的游客纷纷往里走,游走在各个摊位上寻找心仪的美食。
上午开幕仪式后差不多就到了中午,更多人都找着填饱肚子的美食,内场除了糕点那一排上还有一些顾客,其余的摊位上都在干等着。
茶间遇还好一些,隔壁摊位是南城有名的小公主日记蛋糕,主打的就是各种各样的奶油、慕斯、千层、切片蛋糕,以及各种曲奇和甜甜圈,小巧的蛋糕吸引来不少客人。
他们做蛋糕,那茶间遇就不能只做蛋糕,楼晚把糕点类里面的蛋糕这一块划去,决定就做最拿手的中式传统茶点果子。
他们带了小型的蒸箱过来,倒也方便现场就做,而楼霜就窝在茶饮机和冰箱后面专心做着中式茶果子。
先做三份中式糕点打头阵,一份是对应夏日、出自红楼梦的荷花酥;
一份是清鲜淡雅,出现在众多文人墨客笔下的中式传统梨花酥;
最后一份是风靡大唐时期的、经过改良的绿中带奶白色的花瓣状绿豆糕。
色彩漂亮、姿态可掬的茶果子一出锅摆在摊位上,立即引来旁边等蛋糕的几个穿着汉服的小姑娘的目光。
茶间遇虽然在最后一个摊位上,但不知是不是QMO策划部负责人的特别叮嘱还是什么原因,刚好就在奶茶类和糕点类的交接位置上。
也就是说茶间遇可以是糕点类,也可以是茶饮类,所以为了能吸引顾客的视线,每一份糕点旁边都会搭配上一份对应的茶饮。
用最小号,五十毫升的茶饮杯子盛着。
比如买一份梨花酥,就会搭配一小杯五十毫升的雪梨琵琶饮。
梨花酥里的梨花明清叫玉雨花,唐代叫淡客,以其清丽淡雅的芳姿而闻名大唐时期,梨花酥是正好是中式糕点里的经典款式,这也是用它来做头盘的用意。
而雪梨枇杷饮,此时正好是初夏,五月枇杷黄似橘,枇杷饮可润五脏,滋心肺,搭配梨花酥,解暑又饱腹。
漂亮点心跟别具一格的营销方式渐渐吸引来不少游客的目光。
更别说茶间员工与众不同的穿着很大程度上又引来一波游客的光顾,光是夏晨穿着飞鱼服,面无表情地端着一个托盘站在摊位门口,托盘上放着梨花酥、荷花酥以及绿豆糕试吃样品的模样就吸引到不少的汉服爱好者。
一开始要跟他拍照,夏晨还有些无措,笑起来的模样比哭还难看,但拍得多了,总结下来面无表情的冷酷模样反而更上镜后,他就端着那副面瘫脸成了茶间遇的活招牌。
周围的几家店员纷纷侧目,看着他们摊位上的热闹。
楼晚和楼霜忙活在操作间,秋玥则忙着点单装杯推销菜单上的新品,源源不断的糕点名单送进操作间,夏晨也不站外面了,进到茶饮机旁帮忙做搭配的饮品。
忙到中午两点,日光又晒又热,客人相对少了一些,几人才得以喘了口气。
顾墨蓁手里提着四份外卖,东张西望找着进来。
她拿的直接是QMO的VIP入场卡,偌大的商场她想去哪都可以。
远远看见茶间遇,顾墨蓁眼睛一亮,快速过去,“可算是找到你们了。”
楼晚把最后一份梨花酥给顾客打包好,抬眸睨了她一眼,“嘴巴擦擦。”
顾墨蓁条件反射地擦了擦嘴,什么也没擦下来她才反应回来,“晚晚!”
楼晚笑了笑,接过她手里的外卖带着她到茶饮机后面的高凳子上坐下,“这么大的美食展会,你们栏目不来采访了?”
顾墨蓁耸了耸肩,“采访啊怎么不采访,我倒是要看看就我们家的大总编有没有这个本事跟QMO谈下来咯。”
楼晚觑她一眼,“你还真是记仇。”
“本小姐可小气的好吧!”顾墨蓁昂起下巴,“她也不看看上次让我去高尔夫陪什么货色打球。”
楼晚摇了摇头,接过旁边的杨梅荔枝汤递给她,“解暑的。”
顾墨蓁刚在外面吃了太多羊肉串和烧烤了,正是渴的时候,接过杯子,咕噜咕噜喝完,舒坦地叹了声。
“晚晚,你们忙得过来吗?要不要我请几天假来帮你们?”
“你帮什么忙?”楼晚反问。
“……”顾墨蓁绞尽脑汁,说,“我可以收钱啊。”
“现在不都是自己扫码付钱吗?”秋玥探头插上一句。
顾墨蓁:“……”
眼看着外面客人多了起来,楼晚拍拍她的肩膀站起来,“你该回去上班了,不然你那个总编该找你事儿了。”
顾墨蓁狠狠拍包,“这破班我是一天不想上了!”
“那就不上,你还缺钱啊?”
“钱是不缺。”顾墨蓁仰天长叹,“当初大言不惭说要给我哥找到他吃得下去的美食 ,这不还没找到呢。”
楼晚动作一顿,回想最近的饭点,似乎都有某个人大快朵颐的影子。
有时候楼晚就在想,是不是顾墨蓁和顾老夫人想太多了,他明明吃得下去饭,也没有很挑食。
顾墨蓁感叹了几句,看他们都在忙,她自个去茶饮机前,接杯红茶,丢两片柠檬再放一勺乌梅子酱,也不管好不好喝,端着就走了。
展会第一天不知不觉就那么忙过去了。
不愧是QMO商场举办的美食文化展,楼晚简单粗略的算了一下一天的毛利润,几乎是店里十天左右的纯收益了。
日光倾斜,忙碌了一天的众人都有些疲惫了。
上午带来的食材在下午就用得差不多了,还是夏晨开着车回去又带了些过来,这才勉强撑到收拾摊位。
楼晚正和楼霜一起把冰箱和茶饮机给锁上,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小晚,小五。”
俩人齐齐转身,看清来人,楼晚眼眸一亮,“姐,姐夫。”
楼霜眼睛也亮亮的,嘴唇蠕动几次都没有喊出来。
楼曦和姜宇站在外面,朝着秋玥和夏晨也打了声招呼。
他们俩之前来过几次,而且还是店里的红茶提供商,都是认识的。
楼曦看了一圈,随后目光转向明显要活泼很多的楼霜,走进去拉着她左右打量了一圈,欣喜道:“小五最近看着漂亮了不少呢!”
楼霜害羞地垂下头,终于是小声地喊了声,“二姐。”
“哎!”楼曦应了声,揉揉她的小脑袋,偏头朝着身后的姜宇使了个眼神,后者艰难地点了点头。
楼曦收回视线,拉着楼霜往摊位的操作间进去,“好久没吃你做的糕点了,随便给我拿几份呗。”
楼霜走进去把原本打包好的打包袋打开,递给楼曦,“二姐?”
意思就是问她吃不吃这个,楼曦反应了几秒才反应回来,笑道:“当然可以。”
摊位外,姜宇把楼晚叫到一旁,从包里摸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她。
“你姐说你最近应该是快要交房租了,不知道你手里的资金够不够,你一个人在南城有什么困难我们也帮不上你。这批茶叶卖得不错,还剩一些钱,你拿去周转用。”
楼晚急忙避开,“姐夫,我交房租的钱够的。”
姜宇说:“够也收下,这是你姐的意思,你知道她的,你不收她会闹的。”
楼晚抿唇,实在不想再拿家里钱。
姜宇把卡拿给她,“她怀着孕,你要是不收她怕是会更多想,医生都说了怀孕期间不能过多忧虑,会影响胎儿的发育。”
卡片塞进她手里,楼晚捏着,一时间不知道这么反驳。
姜宇完成老婆给的任务,顿时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周围热热闹闹的摊位,夸赞道:“茶间遇厉害啊,都进这个展会了。前段时间我们在桐市还刷到南城美食文化活动的预告了。”
说起这个,楼晚就有些好奇,“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入选了呢?”
姜宇笑了,“你忘了茶间遇短视频账号的第一位粉丝是谁?”
楼晚一瞬间想起来,也跟着笑了。
当初茶间遇开通账号时,她姐刚好就在店里,听到秋玥说的打算开个短视频账号,立马赞成得不得了,凑过去跟秋玥一起研究起来,开通账号后更是第一时间关注,成了茶间遇的头号粉丝。
不远处人来人往的过道里,乔一煜看着周围各种各样的蛋糕甜品摊位,顿时食指大动。
他跟他老板一样,历来就喜欢吃甜食。
走着走着,前方的身影猛地停下,乔一煜一时间脚底刹出火花,险险停在老板身影后面,有些奇怪。
“老板,咋了?”
不是满怀期待地拿着合同来找楼老板么,从私人泊车廊过来那一段路他差点都跟不上了呢。
谢淮谦不说话,镜片后的薄凉眼眸笔直地盯着不远处那两个,有说有笑的身影。
第42章
乔一煜没听到老板的回声, 也没看见他动,直愣愣地站那像块大木桩子一般,他奇怪地走到老板身边, 看他一眼, 顺着视线看向前方。
一时间心脏都“咯噔”了一声。
只见前方人来人往的茶间遇摊位的隔板外,楼老板和一男子站在一处说说笑笑, 不仅如此, 关键是那个男的居然给楼老板银行卡?
他没看错,就是一张银行卡塞给楼老板,而楼老板居然,也收下了。
收下了……收下了?
他飞快扭头去看自家老板的脸色, 果然沉的不能再沉。
就中午那会儿, 老板还在问他,为什么楼老板不收转给她的钱, 也不给回个消息。
那时候的乔一煜就默默嘀咕, 问他他哪里知道,铁定就是不想收呗,还能是咋。
但肯定是不能那样回的,他安慰道:“这几天正是楼老板最忙的时候, 那肯定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怎么来得及看手机?”
谢淮谦当时一想也对,面对展会上那么大的人流量, 肯定会很忙,来不及看手机也是很正常的, 然而紧接着下一秒就看到顾墨蓁发的朋友圈。
满满的九宫格, 正中那张就是楼晚跟她的合照。
这叫忙?
谢淮谦缓缓掀起眼皮看他,眼里的冷气汇聚成一把锋利的刀, 挥舞着朝他砍下。
乔一煜头皮发麻,灵机登时一动,摸到手里的茶间遇小楼商铺的购买合同递给老板,直言去当面给,既见了面又给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再说了墨蓁小姐人家也是自己跑过来找的楼老板,他老板想见人,那还不是得自己过来。
谁知道来了居然看见这样的场景。
乔一煜默默地后退,瞥见老板捏着文件袋的手背青筋直冒,又再退一步。
谢淮谦站了片刻,眼见他们笑得越发刺眼,周身的气场也随着越来越冷,无数个路过身边的游客都纷纷避开他。
乔一煜看着再次后退了一步。
几秒钟过去,他正要提醒一下他家老板,前方的身影忽然转身,用比来时的速度还要快地往外走去。
乔一煜愣了一瞬,扭头再看一眼前方还在说笑的两人,深深叹了口气,跟着自家老板走了。
楼晚把卡放进包里,心里想着今年一定要努力了,到年底一定要把钱还给姐姐和姐夫。
而后抬眼看向姐姐的背影,说:“那么远赶来饿了吧,一会儿一起去吃个饭。”
姜宇说:“问你姐的意见去,她最近的口味怪得很。”
楼晚笑着点点头,转身要往茶间遇摊位走的时候忽然一顿,转身朝着过道上看去,往来游走的都是游客,没有那个身影。
姜宇走了两步也跟着转身,奇怪问:“怎么了?”
楼晚摇了摇头,看着人来人往的过道,微微拧了下眉梢,错觉吗?
怎么刚刚那个目光,跟之前他看向她的时候一模一样?
再次看了眼,往更远处也瞅了瞅,确实没看到。
楼晚转身往摊位走去,边走边摸出手机看了眼,除了中午顾墨蓁问她在哪个地方之外,再没有其他的新消息进来。
看着那个被压到下面的聊天页面,楼晚抿了抿唇,点开,注视了片刻上面那一串零和那两条消息。
几秒后,她点出键盘,打打删删,最终回了个:【谢谢谢先生,不过我的钱够交房租的。】
他给的已经够多了,再收下这笔钱才是真正的扯不清,也赔不起的。
且人心不足,会得寸进尺的。
谢淮谦坐在车上,单手撑着下巴,唇角敛得平直,冷淡的目光直直觑着前方。
车里的冷气流比开空调还要冻人,乔一煜一句话都没敢说,就怕触在老板的霉头上。
他快速地掉了个头,正要驶出私人泊车廊时,突兀地响起一声微信声,紧接着老板的一句:“等等。”
乔一煜踩下刹车,安静地等待着。
谢淮谦捏着手机的手指摩挲了一下,这才收回视线,垂眸,缓慢打开微信,果然是楼晚给他发的。
看完信息的那几秒,他的脸色越发的沉,周身的冷气不要命地往外散开。
食指轻点着膝盖,冷淡的目光觑着手机页面。
什么叫她的钱够交房租的?
那她还收那个男人的钱做什么?
她家里,他只听顾墨蓁说过有个亲姐,根本不可能是亲人的。
有说有笑,也不见得她对他有说有笑的。
微微眯起眼睛,谢淮谦看着只有这么敷衍的回复,半晌,舌尖顶着上颚要笑不笑地轻嗤两声。
打发叫花子都不是这么打发的。
跟别的男人倒是有说有笑,有什么困难也会跟别的男人倾诉,别的男人给的钱也毫不忸怩地收下。
反观他这个合法的丈夫倒像是她的局外人一般。
啪地关掉手机丢在一边,他转头看着泊车廊巨大的落地玻璃,脑海里忽然浮现去年的春天,她和顾墨蓁站在另外一座商场的私人泊车廊时的画面。
那时候的她穿着一袭奶白色的短款连衣裙,不是很长的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一股子朝气活泼的青春气息,他一眼就认出了她,也记住了她。
不仅仅是因为她是顾墨蓁的朋友,不然他妹那么多朋友他怎么可能记得过来。
其实在那之前他早就知道有她这么个人,也见过了一次。
那时候她和顾墨蓁都还是大二,他刚回国没多久,也还没近视到需要戴眼镜的地步。
元旦那天,他们三个约着一起回别院去跨年,他去学校接的顾墨蓁。
去南大的路上,天空飘起鹅毛般的大雪,顾京墨给他打电话,让他先绕去京八园给他带一盒秘制的蜜饯。
京八园的蜜饯听说是由十八种果蜜酿制而成的,对于顾京墨这个嗜甜的人来说,一天不吃馋得慌。
一般的糖果含糖量太高,吃多了不好,但是纯手工酿制的蜜饯就很适合。
谢淮谦都已经过了京八园,不得已又转了回去。
他到达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寒风簌簌下,雪花飞得满天都是,入目都是雪折射出来的白光。
他将车停在路边,撑着黑伞下车,刚要进京八园所在的小巷子时,从里面出来一辆很小的小电瓶车。
骑车的是一个女生,青涩脸颊上五官靓丽,白皙的脸蛋却被冷风吹得发红,像是化上一层淡绯的胭脂,漂亮的眼睛紧紧盯着路面,骑得小心谨慎。
他撑着黑伞靠边让开,电瓶车路过身边的一瞬间,鼻尖嗅到了甜甜的味道,不知道是什么,但是那一瞬间里,口腔里忽然就分泌出一丝唾液。
他偏头看向她的背影,见她穿得很单薄,骑车连一副手套都不带,耳尖更是冻得红彤彤的。
电瓶车很快出了巷子,他收回视线继续往巷子里走了一百米,随后走上台阶,敲了敲一家胡同院子的大门。
等了片刻,大门咯吱一声被一个穿着羽绒服的小孩拉开,小脑袋瓜子探出来,看见他脆生生道:“谢先生,今天的蜜饯已经被人提前预定咯,奶奶老毛病犯了就不再做蜜饯了,你们等个几天再来。”
谢淮谦颔首,看着大门在眼前被关上,他从兜里捞出手机,给顾京墨打去电话。
拨号期间,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清冷的女声,“这位先生。”
他撑着伞转身,昏暗的灯光下,彼此都看不清彼此的面容,但那阵淡淡的香甜的味道再次袭来,谢淮谦就知道了这人是谁了。
他出声:“怎么了?”
她说:“您是要买京八园里的糕点吗?”
糕点?
他看向不远处停着的电瓶车,这才看清原本的后座上放置着一个箱子。
他摁断电话,迈步下台阶,声音淡淡:“不买糕点。”
她跟在他身后,“京八园卖的东西我都会做的,我是关奶奶的门外弟子,您可以先看一看的。”
清冷的声音里压抑着一丝颤抖,或许是被天气冻的,或许是第一次那么努力推销东西。
他往前走的脚步顿住,刚好就停在小小的电动车旁,她看见,立马小跑上前,掀开箱子里的盖,急急忙忙摸出随身带着的小手电筒照进去。
“先生您看,都是新鲜的刚出炉的糕点。”
中式糕点的出众之处就在于它独特的形态和极具东方韵味的古朴。
保温箱里白纱布下是一屉四个方块不同类别的糕点,有浅蓝色的蓝莓山药糕;有浅粉剔透的春水生琉璃果;
有紫色渐变的紫薯芋泥糕,还有奶白色的蜜浮酥萘花奶糕。
他原本只是随意一看的眼神顿住,糕点热气蒸发在冷空气里,光线朦胧中,他看见她捏着手电筒的手指都被冻得通红,二十多年没有过的恻隐之心渐渐松动。
他比了比糕点,声音清浅,“有礼盒吗?一样给我包一份。”
“全部吗?”她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惊喜。
他点头,脸被伞檐遮住,看不清他的神情。
但那时候的小姑娘莫名就知道他肯定是要的,立即出声:“好的,您稍等一下。”
她把手机电筒夹在肩侧,双手快速地从前车兜里摸出一个喜庆红的礼袋,随后再摸出糕点夹子,每一份糕点都会夹上两三块。
寒风冷冽地刮着,雪花自她身后飘下,呼出的气体都成了白雾,白茫茫的、银装素裹的大世界里一时之间就只剩下他们俩人。
她手脚麻利地装着糕点,他安静地等在一边。
风雪从他身边飘过,落到她的身上。
他看着糕点的目光渐渐转到她泛红的指尖上,片刻,她把所有糕点分类包装好,再次抽出一个硬壳纸质的礼袋,将糕点放进去。
她抬起脸,微笑着说:“先生您好,一共是一百二十三块钱。”
很便宜。
要是顾京墨知道他给他从路边带了这么便宜的甜食,铁定跟他闹。
他垂下眼眸,伸手从大衣口袋里捞出钱夹,顺手把围着的羊毛绒围巾给解下来。
她收了他两百块钱垂头找零时,他提起放着糕点的礼袋,将围巾放在她盖上的糕点箱面上,撑着伞转身往巷子外走去。
她刚摸出五十块,一抬头看他已经离开,急忙喊住他,“哎,先生,您的围巾和找零……”
他走得有些远了,冷冽质感的声音在飘着雪花的黑夜里若有若无。
“天很冷,卖完就早些回去。”
等她抱着还有温热的围巾跟着跑出巷子时,他已经上了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车灯闪了两闪,渐渐远去。
她站在昏暗的南郊巷子的街头,寒冬冷冽的风和雪花毫不留情地砸下,但手里抱着的围巾却异常的温暖。
一场来自陌生人的关心,让那时走街串巷叫卖糕点的二十岁小姑娘满心温柔,而后热泪盈眶。
“老板,我们还走吗?”乔一煜的声音从驾驶位传来。
谢淮谦回神,冷淡颔首,“走。”
他不后悔那时候留下的围巾,他只是有些遗憾。
遗憾那时的他没把人从雪巷里带走,从而早早珍藏护在羽翼之下,免她受这几年的风风雨雨。
他甚至,比顾墨蓁还要更早地认识她,却是最后一个跟她熟起来的人。
黑色迈巴赫驶出QMO商场的私人泊车廊,泊车廊一侧的大门被保安推开,中午剪彩的那位QMO高层急匆匆走出来,“谢总呢?”
保安看了一眼泊车廊,说:“刚刚走了。”
高层也跟着看过去,扯开领带喘了口气,暗自嘀咕:“谢总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还这么快就走了呢?”
保安耸耸肩,他哪里知道。
第43章
QMO商场一楼, 茶间遇拉下卷帘挡板,挂上锁后,一行人去了停车场。
楼曦有好长时间没见妹妹们了, 想和楼晚和楼霜多说几句话, 就一直拉着她俩,等到停车场抬头一看面前的车, 她愣了愣。
“路虎揽胜?”姜宇在旁边诧异出声。
光是路虎这个牌子都知道这个车不便宜, 更别说揽胜了。
楼曦扭头看向妹妹,眉梢拧了拧,“你还没跟那个陆总断开联系?”
楼晚赶忙摇头,“早就断了。”
楼曦盯着她看了几秒, 走过去拉起她的手, 语重心长地说:“晚啊,咱们是穷了点, 但爸妈也没饿着咱们, 三观底线什么的都不要丢。”
楼晚笑了笑,挽着姐姐的手,“姐啊,难道在你心里你妹妹就是那么没底线的人么?”
“我是放心你, 但我不放心现在这个社会,外面的诱惑和骗局太多了,男人的嘴巴, 尤其有钱男人的嘴巴,贯会油嘴滑舌。”
姜宇和夏晨在旁边瞟了一眼, 扭开头看着四周的车辆。
楼曦睨了他们一眼, 转回头严肃地看着妹妹,随后再把楼霜和秋玥也揪过来, “刚刚我跟晚晚说的,你们俩也都给我记住,清清白白做人,干干净净做事。”
俩个小脑袋瓜子点了点。
楼晚无奈也跟着点头,说:“姐你就放心吧,这车是墨蓁那边借来的,她知道我们要用车,特意还搞了个车型大一点的越野来。”
“墨蓁弄来的?”楼曦神情一顿,扭头看了一眼车,随后又看向楼霜,“小五,你三姐说的是真的?”
楼霜抬眸看一眼楼晚,片刻,点了点头,声音小到不能再小,“真的。”
楼曦看着楼霜片刻,这才信了她们的话,跟着楼晚上了车。
剩下姜宇一个人看着她们三,无奈地叹气,转身开了自家的白色领克跟着在他们身后。
两辆车一前一后开回老城区,找了家菜馆进去坐下点菜。
忙了一天,谁也不想做饭了。
晚饭吃到一半唐嘉仪才姗姗来迟,等吃完出菜馆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楼曦夫妻俩也就是因为第二批茶叶刚好在南城中转,趁着这个时间,俩人赶过来跟楼晚和楼霜吃个饭,顺带给楼晚送点周转的资金过来。
如今饭吃了,他们又要赶着回中转站里运输茶叶去了。
楼晚有些不舍地抱了抱楼曦,“姐你要注意身体,太累的话就别跟着了,身体要紧。”
“知道啦知道啦。”楼曦拍了拍她的肩,随后转身也抱了抱楼霜,摸着她脑袋说:“小五乖乖地跟着你三姐干,奶奶在家都好好的,等忙完这一阵再回去看她老人家哦。”
楼霜乖乖点头,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楼曦的肚子,眼睛亮汪汪地,“姐,宝宝。”
楼曦笑着说:“好,我会注意身体的。”她转头看向等着的几人,“那你们就回去好好休息,我们也走了。”
秋玥和夏晨都点头,姜宇把车开过来,楼曦上车,降下车窗挥了挥手,轿车远去。
“你姐他们也可忙。”唐嘉仪站在楼晚身边发出一声感叹。
楼晚扭头看她,见她神色疲惫,轻声说:“一会儿回去我来开车。”
“那可太好了。”唐嘉仪求之不得呢,她今天都快累死了。
楼晚转头跟夏晨说:“小夏,车你开去,顺带送一下秋玥,我们这边跟着嘉仪一起回去。”
夏晨点了点头,“好,我送秋玥回去。”
楼晚点头,看着他们俩上车远去,随后拉着唐嘉仪和楼霜去到她那辆大众旁,接过唐嘉仪的车钥匙,等俩人都上车了,开着车回了海棠苑。
车驶进海棠苑要到单元楼前,楼晚看一眼前方的停车位,一脚踩下刹车,抿了抿唇角。
唐嘉仪在也坐直了身体,看着把她停车位占去的黑色卡宴,阴恻恻道:“这小陆总真是阴魂不散呐!”
楼晚沉沉地呼了口气。
或许是看见身后的车灯,黑色卡宴的尾灯也亮了亮。
片刻,驾驶位的车位推开,穿着褐色格子西装的男人从车上下来,转身看向身后,看清开车的人是楼晚,他笑了笑,迈步过来。
唐嘉仪呸了声,“真是晦气。”
身影投在车窗上,车内外的人都不动。
几秒后,驾驶位的车窗被敲了敲,楼晚深呼吸一口,降下车窗。
陆斐昀弓下腰撑着车窗边,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晚晚,最近很忙么?”
楼晚没扭头,直言道:“看来陆总是忘记我先生的提醒了,我有名有姓,请叫我楼晚。”
陆斐昀嗤笑一声,“晚晚,你真以为谢淮谦他娶你是真心的?”
楼晚冷冷道:“这就不关陆总的事了。”
陆斐昀摇了摇头,“我直话跟你说吧,谢淮谦不是南城人,他是北城谢氏集团的二公子,那里才是他的家,迟早有一天他是要回北城去。”
唐嘉仪瞥了瞥,插话道:“这些我们都知道。”
陆斐昀没理唐嘉仪,目光依然放在楼晚脸上,“那你知道他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么?”
楼晚唇角抿得死死地,转过头,脸色清冷,“陆总到底想说什么?”
陆斐昀笑着直起身体,双手插兜站在车外,比了比唐嘉仪,“不知道我们的财经大记者有没有收到这个消息了。”
“这沈氏集团的二千金沈谨约,在今年年初正式成为沈氏集团的研发经理。沈家和谢家是世交,两家自小就有婚约在身,而那个沈千金的未婚夫,在早前,可是你家谢先生哦,晚晚。”他扭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车里人。
楼晚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身侧传来唐嘉仪清冷的声音:“陆总好像是忘记了,谢家,可不只楼晚她老公一个男人。”
“可目前最需要助力的是谁,你们难道不清楚么?”
“沈氏集团的姑爷,可是能拿到沈氏百分之十的股份,这笔庞大的利润,孰轻孰重,是个成年人都分得清楚。”
“我相信唐大记者早就把谢家的底摸得清清楚楚,就不需要我过多挑明了。”
楼晚和唐嘉仪都没再出声,因为这些早在之前的某个夜晚,唐嘉仪就给楼晚说过,只不过没这么详细而已。
陆斐昀扭头看她们,挑起眉梢,“不信?”
他耸了耸肩,“不信啊,你们就等着看吧,沈家老爷子最近频繁进医院,说不定啊,就几天的时间,你们就会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说着他往前走两步,想到什么又退回来,轻轻敲了敲车窗,“晚晚,即便你是二婚,我也是不会介意的,离了之后记得回来找我。”
说完,他直起身体,捋了捋西装的领子,嘴角含着笑意朝前走去。
两分钟后,黑色卡宴倒了个车,路过她们身边的时候,车窗降下,陆斐昀侧脸,目光紧紧盯着楼晚,“晚晚,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楼晚冷着脸不说话,陆斐昀也不介意,勾起唇角笑,开着车离开。
望着远去的车尾灯,唐嘉仪皱了皱眉,“这陆斐昀不对劲得很,在挑拨你和谢总的关系呢。”
楼晚没回她的话,把车开进停车位停好。
三人下车,楼霜紧紧跟在楼晚身后,抓着她的手,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楼晚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没事的。”
进屋换鞋,唐嘉仪看了眼进屋的楼霜,反手一把拉住楼晚,神情严肃,“晚晚,老实交代,你跟谢总是真的领了证的夫妻吗?”
楼晚把鞋提进鞋架里,轻叹一口气,拉着她到沙发上坐,接了两杯水放在茶几上,随后在她旁边坐下。
“我跟谢先生之间的事,说简单也很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唐嘉仪八卦因子瞬间冒起来,好奇地问:“怎么个简单法又怎么个复杂法?”
“简单就是我跟谢先生的妹妹关系不错,早前见过两面而已。复杂就是我喝了酒之后把人家……咳,睡了。”楼晚找到茶几上的水杯,端起来喝了口。
唐嘉仪眨巴着大眼睛,等了几秒,“就这样?”
楼晚也跟着眨了下眼睛,“昂,然后就是需要对他负责,不然他这一生都会留下不可磨灭的污点,所以我们就协议结婚了。”
“协议结婚!!”唐嘉仪眼睛都瞪大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小说电视剧里的剧情出现在身边,一时间看着楼晚的眼神都亮了几个倍。
楼晚摸了摸鼻尖,“主要是跟他结婚利大于弊,我一时鬼迷心窍就同意了。”
“多大的利?”唐嘉仪紧接着问。
“他能让陆斐昀不再来骚扰我,同时我也能彻底摆脱掉他,还能在南城好好地把茶间遇给开下去。”
唐嘉仪点了点头,这个利倒是好。
就陆斐昀那样的疯子,说搞人就搞人,茶间遇去年都在稳步上升,今年一下就跌下去,可见他这个人有多么的绝情。
像晚晚这样的漂亮姑娘,一旦被他盯上,不是死都是要脱掉一层皮。
如今有谢总的庇护,她和她的茶间遇确实能在南城安安稳稳发展下去。
“还有吗?”
“嗯……观洲园别墅一套,已经在办理手续了。”
“等等等等!”后面几句唐嘉仪没听到,光是前面这个名字就有够她呼吸不上来,“我没听错吧,观洲园?”
楼晚点了点头。
唐嘉仪深呼吸了几口,手指摸索茶几上的水杯,提过来喝了口。
观洲园别墅啊!
那可不是有钱就买得起的!
把水吞下去后,她看着楼晚的神情,艰难问:“别告诉我还有?”
楼晚捧着水杯,说:“那天你看见那辆路虎算不算?协议里有写了百万以上的一辆车……”
“踏马的!”唐嘉仪深呼吸几口打断她的话,“怎么不算呢?我奋斗半辈子才买得起的车好吧!”
三百多万的车,说送就送,她怎么遇不到这样的好人呢?
过了片刻,她缓缓扭头看向楼晚,“别告诉我……还有?”
“这倒是没有了。”楼晚摆摆手。
唐嘉仪这才端起水杯再次喝了口,“这个婚结得也太他妈值了,别说谢总那样的青年才俊,就是七老八十,只要他给我,我都嫁!”
楼晚垂首,摸了摸鼻尖。
唐嘉仪忽然悄悄凑近,“老实说,你们领证多久了?”
“半个月左右吧……”
“那你们……”唐嘉仪双手合在一起,大拇指往下摁了摁,“夫妻生活有过没?”
“咳……”楼晚咳了一声,端起水喝了口,含糊其辞道:“合法的,怎么不能呢。”
“哦~”唐嘉仪扬起眉梢看着她,语出惊人,“所以昨天晚上你们就在我一墙之隔做那种事?”
“咳咳咳……”这下楼晚是真被呛到了,急忙辩解道:“没有没有,你想多了。”
唐嘉仪摆明了不信,“没做的话,谢总今早怎么一脸春风满面的模样?”
“……”这下楼晚实在没话辩解了。
唐嘉仪翘起二郎腿,手撑在下巴上,“虽然说你们是协议结婚,但我总觉得谢总是喜欢你的。”
“……”无语片刻,楼晚叹气,“你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上次看出来她是渣女,这会儿她倒是要听听唐大记者能看出个什么来。
唐嘉仪也想起上几次的渣女言论了,咳了声说:“那不然你说谢总怎么大半夜在咱们楼下倚着车身抽烟发呆,又怎么可能都到了海棠苑不进来?”
“对了你还真别说,那天晚上我就说怎么会在楼下遇到你,还在海棠苑外遇到了谢总,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原来是送你回来……”
“所以啊,我初步判定,谢总他是喜欢你的,不然他一个资本的大老板,怎么可能有时间大早上地给你做早餐,去签几个大合同他不香吗!”
楼晚:“……”
辩解不过她,手里杯子里的水也刚好没了,她站起来去接了杯。
唐嘉仪双腿一蜷窝进沙发里,嘀嘀咕咕推敲她的结论。
几分钟后,兜里的手机嘟嘟响起来,唐嘉仪烦躁地摸出来。
是工作小组讨论群里突然有人在八卦,她转动眼珠子随意看了几眼,视线一顿,随即眼睛渐渐睁大。
不过片刻,她忽然一把拉住从身边经过的楼晚,“晚啊,你快看,我知道小陆总为什么跑来挑拨你和谢总的关系了。”
楼晚被她一把拉扯过去,看向她手机屏幕里的新闻,最新一条的标题:陆氏建工集团陆总出轨自家员工,致使小三全身瘫痪,是道德的败坏还是人性的腐败!
内容比较详细一些:陆总出轨,被正室在建工大会上曝光两人不堪入目的聊天记录,经查实小三是建工集团里的一名测绘工程师。舆论当口下,小三羞辱难堪跳下工地高楼,最终被抢救回来,却也已经终身瘫痪……
楼晚看完新闻,有那么几分钟是说不出话来的,特别是看见医院里躺着的浑身都插满管子的女人。
半晌,她叹了口气,“这些男人怎么就这么不老实呢。”
唐嘉仪在旁边缓缓解释道:“陆氏建工的陆总是小陆总陆斐昀的爸爸,而这个小三是陆斐昀那厮亲自给他爸送上床的。
她转身拉住楼晚,庆幸道:“陆斐昀还真是够狠的,还好晚晚你及早脱身。”
“……”楼晚嘴唇动了动,一时间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陆斐昀的为人做事、豪门私生活的混乱,都在刷新她的三观。
她扭头看向唐嘉仪,“那这跟他来挑衅我和谢总有什么关系?”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唐嘉仪笑,“江北四区给陆氏建工做资金周转的银行的可是你家谢总旗下的淮育商业银行,听说那个项目最早融资了五十个亿,其中的四十亿都是谢总投的。”
唐嘉仪靠回椅背上,神情高深,“好好的项目,负责人出这样的新闻上面肯定会查,你猜谢总会如何?”
楼晚摇头,她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要及时止损,就只能是撤资。”
“最主要的吧,他阴魂不散一直纠缠你,要我是谢总,我怎么可能忍得下去。”唐嘉仪说着仰头看一眼楼晚,“陆斐昀大约是狗急跳墙了,你没看到今晚的他比之前看见的任何一次还要疲惫么?”
楼晚看着她,片刻,她端起桌面上的水,“他们那些商场上的事儿我也不懂……”说着顿了顿,问,“我只是想知道谢先生和那位沈千金的事……是不是真的?”
唐嘉仪挠了挠下巴,按以前她敢百分之百肯定他们的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但是现在看,也有可能是谣言,如果谢总真跟那位有婚约的话,就不可能跟晚晚结婚了。
“谢总和沈总之间应该是不可能的,但是谢家和沈家有婚约是真的。不过谢家不是还有一位的吗,谢总都不回北城了,婚约自然就落在北城的那两位身上了,关他什么事?”
楼晚垂下眼睫,片刻,她笑了笑说:“其实我跟谢先生从结婚那一刻起就注定会离婚的,都有了这么多好处,我也算是占了他的便宜了,如果他要离婚,那我也是会积极配合的。”
“晚晚……”唐嘉仪不赞同地看着她,“陆斐昀狗急跳墙的话你可别当真了。要我说谢总要真和那位青梅竹马有个什么,他们早就结婚了,不会等到现在的。”
“我不是介意这个。”楼晚朝她笑了笑,“好了,你也赶紧休息吧,今天都累了一天了。”
看出来楼晚确实不想多谈,唐嘉仪也就没多说,嗯了声,“晚安哦~”
楼晚应了声,端着水杯进了屋内。
关上门的一瞬间,心脏莫名压抑,闷闷地,不知何故。
站了片刻,她走到椅子旁,正要拉开椅子坐下,眼前却忽然浮现男人慢条斯理坐下,勾着唇角轻笑,说:“楼晚,做你情夫当真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啊……”
椅子脚滋啦一声。
楼晚回过神,晃了晃脑袋,拿起手机看了眼。
她和他的聊天页面上,就只有她回复他的那两条信息打底。
再没有新的消息进来……
第44章
第二天天气有些阴, 但温度可不低,刮来的风里还带着些闷热。
茶间遇几人早早到了摊位,他们今天起得也够早, 六点多就全部到店里准备要用到的食材和工具, 八点正式从店里出发到展会。
前一天的投票在第二天早上的九点会正式公布。
只要是南城市民,都可通过南城电视台直播或是QMO商场发布的投票微博给各大入选商家进行投票。
秋玥在打包忙碌之余, 眼睛就死死盯着QMO的官方微博, 九点一到,立马刷新。
等投票结果公布出来那一刻,她甚至都顾不得楼晚是老板了,直接把楼晚拉过去站在收银系统前, 茶间遇打包袋往她怀里一塞, 抱着手机去看结果了。
楼晚看着她窝进后台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将手里做了一半的山芋蓝莓糕递给楼霜, 她洗了个手开始给面前的顾客打包。
“小姐姐,你们的衣服好漂亮啊。”
楼晚笑了笑,把糕点递给说话的小姑娘,“衣服好看的话那就尝尝我们家的糕点, 好吃再来哦。”
小姑娘笑眯眯地接过,抬头看一眼店铺的名字,“我要给你们投一票。”
“谢谢~”楼晚给她多送了一杯果茶。
小姑娘高兴得快要跳脚, 多看楼晚几眼,还是没忍住凑上去, “我能跟你合个影吗?你好好看哦。”
楼晚点头, “当然可以。”她凑上前,进入到小姑娘举着手机的摄像范围里, 比了个剪刀手。
小姑娘照了个照,乐滋滋地走了。
后面看着的一个女生也上前,她有些腼腆,走上前什么话也不说,直接把手机拿给楼晚看。
楼晚怔了一下,垂眸看她的手机页面,是给茶间遇投票的结果,她把手里的十票都全部投给茶间遇了。
楼晚诧异,抬眸看她一眼,女生垂着脑袋收回手机。
那一瞬间里,楼晚好像在她身上看见了楼霜的影子。
她温声问道:“谢谢你哦,要吃点什么吗?”
女生伸出手指指了指宣传单上的抹茶绿的龙井米糕。
龙井米糕最早起源于唐宋时期的茶食糕点,那时候的宋朝百姓喜欢吃茶品糕,独爱吃米类制品,富贵人家尤其喜欢米糕。
《随园食单》里有记载龙井茶香浓味甘,是所有茶类里最适合制作糕点的茶叶。将龙井茶磨碎掺和在米糕粉里,能制作成有着淡绿色的、带着茶叶清香的米糕。
别具一格的龙井米糕在明清时期曾风靡一时。
楼晚给她打包好,顺带给她做了杯大杯的清明雨时节,由龙井绿茶和杨梅汁制作而成的茶饮,天气炎热,再加上两块冰,入口便是清凉爽口。
女生接过楼晚递过来的打包袋,害羞地扬起脑袋看着她,“你好厉害。”
楼晚小声笑,“谢谢你的投票哦,糕点好吃的话欢迎再来。”
女生小声说:“我昨天也给你们投了。”
“谢谢哦~”楼晚看了眼,给她拿了一份小袋的山药芋泥糕。
女生摆摆手不要,她要明天还来,每天都要吃不一样的糕点。
周围的人有样学样,纷纷给茶间遇投票给楼晚看,然后楼晚就会给她们多拿一小份要么是糕点要么是茶饮。
“老板,我们要不要也学她们一样搞?”一个穿着浅绿色T恤,T恤上印着茶清园字样的女生问她身边站着穿着一身白色西装的女人。
女人涂着红唇,双手抱着看了会儿不远处茶间遇,侧头问:“那个就是她们的老板了?”
员工跟着看过去,点头,“昨天我下班了后就去打听了一下,茶间遇是去年才在古城老街开起来的,不算太火。”
“不火能进一选?”林清淡讽道。
王琦如讪讪闭嘴。
林清看着一波又一波的顾客去到茶间遇面前,冷嗤一声,“雕虫小技而已,我们茶清园是全国连锁品牌,没必要和这种小店计较。”
王琦如点点头。
林清扭头看一眼自己家的店面,还是有一些顾客在点单的,她放下双手,踩着高跟鞋往外走去,“有什么事再给我打电话就行了。”
王琦如应了一声,看着自家老板远去,再次扭头看一眼茶间遇,撇了撇嘴:“抄袭怪!”
“可不就是抄袭嘛!”旁边传来一道浑厚的男中声,王琦如吓了一跳,转身看去,见到来人松了口气,“我说二叔你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呢!”
王胜成目光虚虚地觑着前方,在那个扬着笑脸的女人身上看了几眼,双眼浑浊而精明。
他伸手,缓缓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鼻梁,当初的那种痛感似乎还在。
既然顾主编是谢总的妹妹……
片刻,他转回头看着自家侄女,意有所指道:“你们家的糕点和奶茶走的都是国潮路线,这哪怕放全国也没话说的。再看看什么茶、间、遇?也跟着搞国潮,连糕点都和你们做的一样,这不是抄袭吗?”
王琦如可不敢大声嚷嚷出来,“就是创意有些一样,糕点和茶饮还是不一样的,再看看再看看。”
王胜成眯着眼睛看向茶间遇,吞了吞喉咙,朝着王琦如勾了勾手指,俯身悄声说了几句。
“啊!!!”一声惊呼从操作间后台传来。
楼晚把面前还等着的最后一个客人的糕点打包好,微笑着送走后,她擦了擦手转身,“怎么了?”
“晚晚姐!”秋玥坐在小板凳上探出一个脑袋,“我们昨天的票数排行居然进了糕点类的前二十!”
楼霜的小脑袋也跟着探出来,好奇地瞅着。
楼晚朝着夏晨示意了一下,转身走到后台,接过秋玥手里的手机看了眼,茶间遇险险擦边进了前二十名,排在最末。
二十名之后的店家要去微博上才能看自己的排名,前二十名的在南城电视台的官方上就能看见,而且还是带着店名logo的。
居然能进前二十,这是楼晚自己都没想到的。
好兆头给茶间遇众人都打了口气,看起来他们是有希望进接下来的评选大赛了。
楼晚把手机还给秋玥,给几人都打了个气,紧接着看一眼时间。
快到中午十二点了,到她该交房租的时间了。
她脱下围裙,跟秋玥打了声招呼,拿着手机去了走廊角落。
找出德哥的电话,她在内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给对方打过去。
等了几十秒,电话接通,楼晚直接了当说:“德哥,我是楼晚。”
“啊,晚……咳楼老板啊,给我打电话什么事呢?”德哥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楼晚说:“一会儿我把房租转给你,你记得查收一下。”
德哥一愣,“干嘛还转给我?”
楼晚也愣住了,“你是房东,不转给你转给谁?”
德哥摸了摸头顶的刺毛,“茶楼不是被你老公给买走了么?他没跟你你说啊?”
“……”楼晚呼吸一顿,问,“他什么时候买走的?”
“就昨天呐,他那个助理来开的价。你老公是真有钱,我可算想起来他是谁了,原来是阡陌商场的大老板啊难怪出手那么大方。”
后面几句楼晚都没听进去,只听到前面两句。
也就是说她以后都不用再跟德哥打交道了?
心底松了口气,她干笑两声,客气道:“谢谢德哥这两年对我的照顾,我先生确实还没跟我说,我一会儿问问他去。”
德哥可不敢应照顾这句话,他对楼晚什么心思估计早就被谢总看得一清二楚。
干巴巴笑道:“应该的应该的,那你去问问谢总,两口子哪有不吵架的,别伤了和气哈。”
楼晚应付了一声挂断电话。
心底说不清的滋味,她捏着手机站在巨大的落地玻璃前,抬眸看着广场上的人来人往。
好大好大的商场,也好热闹。
这么大一个QMO商场是他一手打造起来的,对比她那个小到不能再小的茶楼,说来根本不值一提的,却没想到他事事都给她考虑进去了。
去年她最害怕、最不想面对的就是给德哥交房租水电那段时间,面对那种有穿透力、黏在身上扒都扒不掉的浑浊目光,她恶心得能一天吃不下饭。
那天晚上在二巷里碰到穿着大裤衩的中年男人时,楼晚内心就是一颤,要不是有他在身后给她力量,她光是说话的那几分钟里浑身都能冒出一股冷汗。
他居然把店铺给买下来了,怎么也不跟她说一声呢?
楼晚垂下眼睫,看着微信上跟谢先生的聊天页面,昨天下午她回复了那句之后他就没回她了,一直到此时此刻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明明是他强调过的,电话和微信都不是摆设,可他却又不回复她的话。
楼晚不是个主动的性子,更别说这几天茶间遇这么忙,如果没人给她发消息,那她是真的会忘记主动去联系别人的。
又欠他一个人情了呢。
不管他跟别人如何,那都是他的事,但他帮了自己的事却是不假。
楼晚仰头看着玻璃外高高飘着的大气球,该怎么感谢的好呢?
在僻静的角落里发了会儿呆也没想得起来怎么感谢的好。
买礼物吧,贵的她买不起,便宜的她拿不出手……
唯一拿得出手的,好像就是她这一身的手艺了,再给他做一次晚饭?-
忙到展会即将关闭,几人收拾好东西,楼晚把车钥匙递给夏晨,说:“小夏,车还是你开走,顺带帮我把小玥和小五都送回去一下。”
楼霜脑袋扬起,“姐?”
楼晚摸了摸她,说:“我有点事去找一下谢先生,晚上嘉仪会回去住的别害怕。”
秋玥在旁边顺着点点头,而后反应回来什么,眼睛瞬间瞪大。
哦呦喂,不得了,晚晚姐晚上不回家呢……
她一把拉住楼霜的手,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晚晚姐,我们一定会把霜霜饱饱的、安安全全的送回家的。”
楼晚笑了笑,放开楼霜。
夏晨接过车钥匙,去停车场把车开出来,两个小姑娘依次上车。
楼晚站在停车场看着他们远去,这才走到负二层坐上地铁。
不知道观洲园里有没有食材,前天晚上他倒是说了观洲园里的家具都齐全了……
楼晚先去了大型的超市,买了些菜,这才提着重新坐上地铁,转了两趟后,出地铁打了个车直达观洲园。
出租车司机听说目的地时还惊讶地扭头看一眼楼晚,想到什么他瞬间闭上嘴,安静地开车。
二十几分钟后出租车到达观洲园,楼晚提着菜下车,付了车钱站在门口,一时间有些胆怯。
站了几分钟,她这才迈步。
进门前楼晚仰头看着这座庞大恢弘的大门口,内心说不震撼都是假的。
一想到这么高级的别墅区里也有一套别墅是属于她的,怎么想都是开心的。
楼晚走到侧边的安保室,开口道:“您好,我要进去里面。”
保安笔直地敬了个了礼走过来,“请问是探亲还是拜访?”
楼晚说:“我家在里面。”
年轻保安怀疑地瞥了她一眼,但还是按规矩行事,“那请您出示您的身份证明。”
楼晚从兜里摸出身份证递给他。
保安接过,递给坐在电脑面前的女保安查询。
过了片刻,女保安一脸诧异地站起来,拿起刷卡机上的身份证,双手递给楼晚,恭敬道:“原来是谢夫人,我这就给你呼叫商务车过来送您回兰山居。”
楼晚接过身份证,想到大门口距离兰山居确实远,也就没推脱。
几分钟后,一辆黑色的加长商务车驶到保安室旁边,司机穿身穿黑色的西装,戴着白色手套下车,拉开后座车门,恭敬地比了个手势。
楼晚走过去,司机快步过来,接过她手里的大兜小兜。
楼晚跟着上车,司机放好菜,快速上驾驶位发动车子。
六七分钟后,商务车在兰山居大门前停下。
司机下车给楼晚开了车门,又从后备厢把她的菜提出来递给她,打了声招呼,这才倒了个车回安保室。
楼晚提着菜,抬头看一眼兰山居的大门。
大门口和之前来那次没什么区别,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应该是门口上装了两个摄像头。
她走上前,站在大门前,突然反应回来自己没有这里的钥匙,电子锁用得多了都忘记开门要钥匙这回事了。
楼晚踌躇片刻,正要拿出手机给谢淮谦打个电话时,摄像头转过来对准她,扫描了一圈后,大门上的锁滴一声开了锁。
楼晚怔住,把手机放包里,试探地推开大门,庭院风光跟上次看到的一样。
她跨进门槛,身侧传来一道电子奶音:“欢迎主人回家~”
楼晚扭头看去,只看到一个古朴木质的信箱,但是信箱上有一块很现代的电子屏幕,此时的屏幕上出现两个粉色小桃心。
想起之前在他家见到的那台现代科技的AI机器人,楼晚试探地打招呼:“你好。”
“欢迎主人回家~”它还是那道小奶音。
还怪可爱的,楼晚笑了笑,下白玉台阶,路过浅水池塘。
浅水池塘里的睡莲多开了几朵,有淡黄色的也有紫色的,几条锦鲤在池水中游来游去。
楼晚多看了几眼,进入主院。
院子里的枇杷树旁安上了一架秋千,在风里微微晃动。
整个兰山居安安静静的,不像是有人在的样子,楼晚踏上台阶进主屋。
大厅里果然和上一次来时不一样了,那座不合风格的沙发换成了檀木沙发,围绕大厅的四周打了一条游廊,廊里流水轻动,锦鲤幼崽在水里游来游去。
玄关处响起一道和大门口一样的电子奶音:“欢迎主人回家哦~”
楼晚侧目看去,是一块显示屏,屏幕也同样是两个冒着小桃心眼睛。
智能家居感受到有人进来,自动开启智能模式,空调、加湿器、扫地机自动开启。
站在巨大的玄关里,楼晚看着焕然一新的大厅,一时间感觉有些不真实。
这里,以后就是她的房子了?
这么高级的吗?
手里的菜提着有些累手,她把包拿下来放在一旁的柜面上,一垂眸就看见了鞋柜里摆着的春夏秋冬四个款式的女士拖鞋。
她提了一双换上,随后拿着菜按着上次来时的记忆往厨房里走去。
厨房里也变了个模样,半智能化的家具几乎看不出来现代的痕迹,窗台上还有一株桃花盛开。
拉开冰箱,里面放了蔬菜瓜果,且第三开门处还放了一些酒水。
她放好菜,转身往大厅里走去,茶几上有一个烟灰缸,里面有熄灭的烟蒂和烟火,沙发上的沙发巾是皱着的。
——有人在此居住过的痕迹。
楼晚走过去把沙发巾拉平,想起什么,她转身上了二楼的主卧,卧室也变了个样子。
原本的雕花大床没有换,但垫上了床单被套,床头两边都放了古朴的床头柜。卧室外装了落地阳台,用一块半透明山水画的屏风隔开,阳台上放着一张小的藤木圆桌和两把躺椅,躺椅上放着墨绿色的抱枕。
坐在躺椅上看出去就是整个后花园的风景——池塘流水、亭台楼阁。
吃过晚饭后,坐在这里吹着晚风虚度光阴,那得多么惬意啊。
楼晚看了会儿,弯弯唇角,他是懂得怎么过生活的。
她闭目感受了一下晚风吹过身体的凉爽,转身回到室内。
床品是一整套乳白色的,被子上面却丢着一件藏青色的西装外套,楼晚走进去,拿起外套,转过身就看到身后有一道乳白色的珠帘拱门。
她扒开珠帘进去,是一个超大的衣帽间,比她们在海棠苑一整套房间还大。
把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她没有动换衣间里的衣柜,只是随意地看了一眼出来到卧室,又转到洗手间、浴室全部都看了一遍。
可以肯定的是,最近几天,他都是在这个房子里居住的。
那也就说是今天也应该会回来。
楼晚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四十多了,她转去厨房,认认真真做了一桌子丰盛的菜。
九点多,最后一道百合酿虾滑端上桌时,玄关处传来滴一声电子奶音:“欢迎主人回家~”
谢淮谦单手提着西装外套,缓慢走到鞋柜旁。
左手上的靛青色衬衣袖子卷到手肘处,戴着腕表的手撑在鞋柜上,胡乱脱了鞋,提拖鞋的时候动作猛地一顿。
他看着鞋柜里,少了一双女士拖鞋,而那个位置上则放着一双女士单鞋。
这是……她回来了?
第45章
谢淮谦垂眸, 捏了捏酸涩的鼻梁,脚塞进拖鞋里,这才站直身体。
他怀疑是他喝了酒后产生的幻想, 不然她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这里。
下午六点多, 时遇礼突然约他喝酒。
往常他是不会去,时遇礼喜欢泡在酒吧、会所等一些热闹的环境里喝酒, 而他喜欢安静。
没结婚前他更喜欢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小酌, 结婚后他连酒都不喝了,天天往老城区跑,时遇礼约他十次十次都是跑空的。
而如今呢,好像什么事都没意思了。
他不联系她, 她永远也不会主动联系一下他。
哪怕他们只是协议上的夫妻……
可是, 他们不应该是这样的。
人心都是肉长,石头捂久了都会热, 更何况是人心。
可她好像是没心一样, 不管他做得再多都无济于事,她认定了打从一开始他就是有所图才跟她结婚。
可他自始至终,图的,不都就只是她这个人。
……
他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江北区行驶着, 来往下班的车辆里多多少少都是赶着回家见老婆孩子的。
只有他无所事事,所以时遇礼一约他就去了,也不管那是不是他不喜欢的环境。
时曰会所的二楼包厢里。
时遇礼见他真来还诧异了一瞬, 站起来清了个场,提着酒瓶给他倒了杯酒。
“今天是吹哪门子的风把你给吹来我这了?”
谢淮谦不说话, 接过他的酒, 示意了一下,端起酒杯一口喝完。
时遇礼愣住, 细看他脸色,走过去揽住他肩膀拍了拍。
“这又是怎么了?”
谢淮谦没说话,扯下他的手丢在一边,坐在沙发上,仰头靠在沙发背上捏了捏鼻梁骨。
时遇礼抿了口酒,看着他这副模样挑了挑眉,调侃:“怎么像个怨夫一样?”
“还是江北跟陆家的项目让你头疼了?”
谢淮谦瞥了他一眼,提起酒杯一口喝完,灼烈的酒水进入到胃里,烧灼着五脏六腑。
他无所谓道:“陆家的项目还不值得我头疼。”
时遇礼觑着他,迟疑道:“上次你不是说有想结婚的对象,我听观洲园的朋友说你那边的别墅近段时间都在装修。
“怎么?人小姑娘不跟你结婚啊?”
“不结婚都还好了……”谢淮谦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结了婚跟没结婚一样,有什么意思?”
时遇礼刚喝下去的一口水硬生生被他呛出来,边咳边看向倒在沙发上有些颓废的人影,诧异出声:“你……结婚?”
谢淮谦偏头瞥他一眼,五颜六色的灯光晃得他眼睛也疼了,从兜里摸出手机丢给他。
时遇礼接住,刚按亮屏幕就看见大大的结婚证照片,立马去看新娘,持证人是:楼晚。
楼晚?
怎么这么熟悉?
他转过目光去看照片,越看越熟悉。
片刻,脑海里灵光一闪,惊讶出声:“这不是你妹妹的那个好友吗?在老城区古街开店的那个?”
谢淮谦兀自按着脑袋,没回话。
时遇礼再看一眼照片,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和顾京墨已经算得上够了解他的,之前还信誓坦坦地说他不会在南城结婚来着,谁知道转头这才没多久的吧,他居然还真就把婚给结了。
“我他妈……真有你的。”时遇礼把手机丢还给他。
谢淮谦没说话,提起酒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
喝着酒,乱哄哄的环境吵得他头疼,一天没怎么进食的胃更是痉挛到难以忍受。
这是怎么了?
往常饿个一天两天都没这么难受,这次怎么才饿一天就受不了了?
加之心脏莫名其妙地隐隐憋闷,他实在受不了,给乔一煜打了个电话,火速离开会所。
坐上车后,乔一煜问他要回去哪里。
他还能去哪里,哪里都不想去,让他自己看着办随后闭目往后一靠就窝进了椅背上。
等乔一煜说到了的时候,他捏了捏鼻梁骨戴上眼镜下车,抬眸一看才发现助理给他送回了观洲园兰山居。
他站了片刻,转身想走,哪知身后空荡荡的。
乔一煜早已经开着车撤离了,悄无声息的。
喝过酒,夏晚晴天的闷热密密麻麻围住他,本就不愉的心情越发烦躁,他脱掉外套挂在手上,走进大门。
谁成想一进家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听到AI电子音,楼晚把百合酿虾滑放在餐桌上,看了眼今晚的菜。
一道京酱肉丝,考虑到他从北城来的,这道菜成了她开始做饭时的首选。
一道酸汤肥牛,因为看他上次吃得下番茄牛腩,所以她这次还是牛肉,只不过换了个做法。
一道清淡的白灼芦笋,一道糖醋里脊,最后就是刚刚端出来的百合酿虾滑。
摆在餐桌上还算是丰盛,楼晚擦了擦手,杵在原地踌躇片刻,从餐厅出去,站在游廊旁往玄关处看去。
谢淮谦抬眸,看着从厨房里出来的女人,游廊上的暖黄灯光照在她身上,给她整个人都镀上一层金色的光。
俩人都没说话,整个别墅一时间安静下来,静到游廊里的锦鲤游动的水声都听得到。
片刻,谢淮谦往里走了一步,脚步有些飘。
楼晚原本都要转身进餐厅了,看见他脚步虚浮,紧接着闻到一丝浅浅的酒味儿。
她犹豫几秒,走上前想扶却又不好扶,只能开口问:“你喝酒了?”
“嗯。”谢淮谦冷冷应了一声,要直接上楼的脚步因为侧头一瞥看见餐桌上的丰盛晚餐而顿住。
他身上一股子生人勿进的冷漠,跟刚开始见他时一个姿态,楼晚要跟着往前的步子停住。
谢淮谦看着两秒,到底是抵不过胃里的痉挛,扭头看向身后,冷淡说:“你来做什么?”
楼晚被他淡漠的态度刺到,抿了抿唇,说:“这里也是我家。”
“……呵。”谢淮谦轻笑一声,点点头,转身往外,“对,这里是你家。”
楼晚看着他的身形,直言道:“谢先生,你在发酒疯吗?”
谢淮谦往外走的动作顿住,一瞬间里也觉得自己有些幼稚了。
这二十八年来,他做下的出格的事再没有比最近这段时间多了,像是有个第二人格附身一般,处处都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闭了闭眼,他转身看她,镜片后的眼尾微微泛红。
“你到底来做什么?”
楼晚笔直地看向他,目光里带着道谢的真诚。
他偏开头不跟她对视。
楼晚看了会儿,抿了抿唇,说:“谢谢你把茶间遇店铺买下来,让我以后不用再跟德哥打交道。”
谢淮谦等了几秒没等到她的下文,没忍住转回头,抬了抬眼皮。
楼晚捏紧双手,微扬唇角,说:“我做了晚餐,你还没吃晚饭的吧,我们一起吃个晚饭吧。”
她记得之前就是在这里,他想要跟她一起吃个晚饭,那种低声的姿态。
谢淮谦没回答,沉静的目光放在她身上。
寂静,漫长的寂静弥漫开来。
楼晚受不住他的视线,眼睫垂了垂,有些踌躇地说:“要是吃了的话……”
“没。”他打断她的话,把手里的西装外套丢在一旁,单手解开右手上的暗扣,随手放在外套上,迈步走进餐厅。
楼晚心底松了一口气,他冷起脸的样子她还真是适应不了,尽管刚开始时她印象里的他就是这个样子的。
或许是最近这段时间里,他在她面前都是温和的,以至于她都快忘记他原本的模样。
见他进了餐厅,楼晚鼓起一口气跟着进去。
谢淮谦挽着右手上的袖子,目光放在桌面上的每一道菜品上。
声音清浅,“专门给我做的?”
楼晚应了声,嗓音有些轻,“你帮了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能拿得出手也就是让你能好好吃上一顿饭。”
谢淮谦沉默片刻,“我帮你不是为了这一口饭。”
楼晚也沉默。
偌大的餐厅一时间沉默到空气都是静止的。
半晌过去,他突然出声,反问:“你呢?”
“也还没有吃的。”楼晚回。
“怎么不跟你店里的小伙伴一起吃了再过来?”
这话怎么听着都有股阴阳怪气在里面,楼晚有些不确定地侧目瞥了他一眼,回:“想着过来一起吃,就没跟他们去。”
谢淮谦看着菜的目光定住,心潮涌动了一瞬,五味杂陈翻滚着。
几秒后,他转头看她,唇角抿了抿,拉开椅子坐下,“吃饭吧。”
楼晚应了声,说:“我去拿勺子。”
谢淮谦抬起眼眸看着她进厨房的背影。
呆在会所里那种烦躁到快要爆炸的情绪在看见她的那一刻稳住,到如今不知不觉中已经消散得一干二净。
他垂眸看着餐桌上的四菜一汤一饭。
这是有生之年第一次,他回到家,餐桌上摆满了一桌子好饭好菜,有人在等着他回来吃饭。
心底的阴郁也随之消散,转变成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和压抑。
他怎么都不愿意放她去别的男人身边,但是如果那才是她真实快乐的笑颜,他又怎么忍心看她在他身边的不快乐。
楼晚把勺子拿出来放在酸汤肥牛的碗里,刚要像之前一样给他一道一道介绍时,他端起碗,夹了一箸菜埋头吃起来。
涌到嗓子口的话统统咽回去,楼晚看向他。
他垂着头吃饭,只能看见打理得整齐的头发和饱满的额头,还有架在鼻梁上的那副银边眼镜。
今天的他跟之前在她面前时的完全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她说不上来,但是这样的氛围并不是她喜欢的,她更喜欢他在她面前时那种恨不得向全世界宣示她是他合法妻子的霸道。
之前,他们在一起时哪怕是不说话,也是很轻松的氛围,她甚至都忘记了他是手握几十亿资产、出身豪门的商业贵公子。
而不是现在这种,连呼吸都能感觉到压抑。
要是像之前一样就好了,大家都能轻松自在一些……
楼晚顿住,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怔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愣愣地在椅子上坐下,毫无知觉地端起碗吃饭。
俩人谁也没说话,吃完饭,谢淮谦站起来把剩下的菜倒去,盘子和碗都收进洗碗机里。
楼晚帮不上一点忙,只能拿着抹布擦干净桌子。
等她在厨房里看着洗碗机把碗筷盘子收放好,她洗干净手转出厨房时,餐厅里已经没了人影。
楼晚抿唇,穿过流水的游廊进入到大厅,空荡荡的大厅里也没有人影,只有二楼走廊的昏暗灯光照着主卧。
楼晚轻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又或者是她哪里得罪到他了。
明明之前都是好好的,昨天是他自己说的下午过来找她也没过来,把商铺买下来也不跟她说一声。
想到商铺的事,楼晚还是上楼,想再跟他道一声谢,然后把房租转给他。
二楼就一个房间亮着灯光,就是之前他们一起进去过的主卧。
楼晚走上前,房间门半关着,轻轻一推就随着风开了。
她往里面看进去,屏风双开,阳台上的躺椅里身影绰绰。
男人撇开长腿坐着,一手端着一个透明的白兰地酒杯,旁边的圆桌上放置着两瓶威士忌。
一股浓郁的酒味随着风飘进来,楼晚抿了抿唇。
几秒钟后,她敲敲房间门,出声道:“谢先生。”
谢淮谦轻摇酒杯的动作微微一顿,片刻,声音清浅冷淡:“有事儿?”
楼晚没回答,而是走进去。
今天观察一圈下来她敢肯定的是,这里也是她的卧室,因为二楼走廊上再没有其他卧室了,连一间客卧都没有。
洗手间旁边其实还单独给她做了一个梳妆间,一切不都是说明了他在布置时也有她的一席之地。
那她可就明目张胆进去了。
谢淮谦没听到声音,刚要扭头,清浅的香味自旁边传过来,他一怔,扭头看去。
楼晚站在小圆桌的旁边,垂首看着他,见他掀起目光,她从兜里摸出手机,说:“谢先生,小楼你买下来了,那你就是我的房东,按照之前签合同的时间,我应该今天给你转房租的。”
谢淮谦转回头,目光觑着远处在灯光下波光粼粼的池塘,声音清冷:“我不是你房东。”
楼晚正在往转账上输数字的手指一顿,看向他的侧颜,“什么……意思?”
谢淮谦把白兰地酒杯放在藤木小桌上,冷静陈述事实:“茶间遇在昨天就已经转到你名下了。”
楼晚心尖倏地一颤,“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谢淮谦缓慢侧开头,银边镜片闪过一丝清冷的光,他问:“告诉你有什么用?”
楼晚说:“有用的,最起码让我知道一下。”
“然后好让你不收别人的钱?”他掀起眼皮冷冷觑着她。
楼晚愣了一下,“我没收别人的钱。”
“所以我才是那个别人……”
谢淮谦说着舌尖使劲顶了顶上颚嗤笑一声,坐直身体,提起酒瓶再倒了一杯酒。
楼晚蹲下,伸手握住他端着酒杯的手,“谢先生,我早就想说了,你胃不好不能过度饮酒。”
“别人的胃好不好关你什么事呢?”他反问,垂下的眼皮皱成两层,沉沉的目光盯着她。
他真的是喝多了,说话夹枪带棒,一股子阴阳怪气的。
既然喝多了,那楼晚就有勇气了。
她把手机丢在一边的躺椅上,双手上去剥夺下他捏着的酒杯。
谢淮谦皱了皱眉,前倾身体去够,“谢也谢完了,饭也吃了,你该回去了。”
楼晚蹲着不好后退,单手挡住他,“可这也是我的家。”
眼看着他的长手就快要碰到杯子,她一时间没多想,端起杯子就往嘴巴里灌。
一大杯火辣辣辛烈的清酒下肚,楼晚险些没被辣出眼泪。
谢淮谦怔住,直起身体,手放她背上握了握拳又松开,片刻,见她弓着背咳了两声,这才放轻力度拍了拍。
楼晚缓过那口气,擦擦嘴巴把杯子放在桌面上,垂着头,脑海里滑过刚刚他说的话。
她收别人的钱?
她连他的钱都没收,怎么可能……
楼晚忽然想起昨天她确实是收了姐夫给的银行卡的。
这么说来昨天他应该是有去找过她的,只是恰好看到了那一幕。
难怪呢,她就说昨天那会儿她有那种他来了的第六感,很强很强。
她的第六感果然没错,他确实去了,只是走得也很快,而她没看见而已。
楼晚有些好气又好笑,他当时怎么不像之前一样了呢。
按他一贯霸道的行事风格,应该上前去跟姐夫强调,她是他老婆才对。
他要是那样做了,她其实也不会说他什么的,反正不是第一次了。
居然在吃姐夫的醋,还这么阴阳怪气。
不知道为什么,楼晚心底就一阵泛潮,湿乎乎的,为这个男人身上那难得一见的醋意。
肠胃里都是烈酒烧灼的火辣,连带着身体都跟着燥热起来,她还从来没这么猛地喝过酒,更何况是这种烈酒。
她抬起头,发现俩人这会儿离得特别近,他呼出的气体里带着淡淡的酒精味,像是催化关系的缓解剂。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肘,紧实的臂肌勾得心迷意乱,忽然就有些头晕。
“谢先生。”楼晚喊了一声,脚下没力,滑着坐下。
谢淮谦原本轻拍她的手快速成圈环住她,他弯下腰,双手穿过她的腰间把她半抱起来,随后他往侧边挪开一点,让她在躺椅上坐下。
整个过程楼晚都是歪着脑袋看他,他抬她的手她就配合,乖得不行。
她好喜欢现在这种氛围。
之前他在她旁边那种,她说不上来的、很舒服的氛围又回来了。
她不由自主地靠过去,头搭在他肩膀上。
阴阳怪气的谢总她还见到过呢,好想亲亲哦。
第46章
谢淮谦被她突然靠近的动作弄得一怔, 手虚虚地搭在她身后,抱也不是,不抱又有些忍不住。
楼晚贴近他脖颈, 下巴蹭了蹭他的肩膀, 清冷的果木质香混着他身上特有的荷尔蒙,勾得她迷乱不已。
“谢先生。”她的声音很轻。
谢淮谦握紧拳头强忍住了紧紧拥抱她的冲动, 她还从来没有这样主动过, 每一次都是他在求欢。
是想起来对不起他了,给他一点甜头了?
谢淮谦沉下脸色,一声不应,将她放好, 往后要让开时, 楼晚突然伸手把他的眼镜给取了下来。
他一时间停住动作,眉间皱了皱, 声音沉静:“楼晚。”
不叫她晚晚了呢。
楼晚侧目看向他, 眨了眨眼,把眼镜放在旁边的圆桌上。
察觉他又要推开她,楼晚什么都没想抬起腿就压在他的大腿上,随后仰起头看着他, 也不说话。
谢淮谦看着她的动作,没戴眼镜,他习惯性地眯起眼, “你该走了。”
楼晚歪了下头,“为什么要走?手续办好之后这里就是我的房子了。”说话间, 手指摸到他的大腿肌肉上。
谢淮谦顶着牙笑一声, 点点头,“是, 是你的房子。”
“该我走的。”他要拉开她的腿。
楼晚手下用力,一把擒紧他腿部上的肌肉,紧紧扯着不让他走。
腿部的痛感传到大脑,谢淮谦深吸一口气,拉住她的手,“你现在,是又想做什么?”
楼晚抬起眼,清澈的眼里满是无辜,“我们是夫妻,都抱在一起了还能做什么?”
“……”踏马的。
谢淮谦在脑海中爆了句粗口,说不清心底和身体的双重挣扎有多煎熬。
身体的反应告诉他就应该顺着她,难得她主动。
心底却在告诉他,她不爱你的,她只是拿你当解决需求工具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那种。
他还在沉默间,楼晚别开他的手,重新放回他的腿面上,温柔地揉了揉刚刚揪他的地方。
片刻,她伸手探进衬衣下摆,点点紧实的腹肌,重新靠在他肩头上,轻声问:“谢先生,你不想么?”
谢淮谦一把抓住她的手,手背上青筋根根冒起,脖间凸起的喉结在一瞬间里滑动了无数次。
楼晚被抓住手也不介意,整个身体靠在他身上,单手环腰抱紧他,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你身体可比你嘴巴诚实多了。”
谢淮谦挫败地咬了咬牙,“楼晚,我真他妈是欠你的!”
双手箍着她的腰一把提起来抱在身前,他站起来绕开躺椅,回到室内的大床边,双手一松将她丢在床铺上。
床垫很软,楼晚躺下去的瞬间还被弹起来两弹。
谢淮谦单手垫在她脑袋下面,等床垫不弹了,他抽出手,直起身体,单膝跪在床边,一个纽扣一个纽扣解开衬衣。
没戴着眼镜的狭长眼眸微眯着,紧紧盯着床上的人。
楼晚挪动身体侧躺着,看向床边的人,从他有些凌乱的头发到泛着微红的上挑眼尾,再到冷着的脸色。
好像被她威胁了一般,不情愿中的情愿。
真是矛盾。
她双手撑着床坐起来,靠近他,伸手给他解开衬衣衣摆处的纽扣,顺带摸了一把腹肌。
谢淮谦身体一颤,紧实的肌肉一点点鼓起。
他眯了眯眼紧盯着她,神情冷厉,“楼晚,你今晚不要哭着求我。”
楼晚手一顿,心底毛刺刺的、酥酥痒痒的。
谢淮谦手拽住衬衣一把扯开,随手丢在地上,站直身体解开西装裤暗扣。
冷着脸做这种事情的他有种不一样的反差,格外Man且格外有诱惑力。
脱完他自己的,他掀起眼皮看她,语调清冷,“自己脱。”
楼晚看着他,片刻,她抬手解衬衣围领上的盘扣,动作慢吞吞的。
解开盘扣后拉开衬衣上的带子,手指捏着衬衣领子脱下,露出里面打底穿的白色抹胸。
谢淮谦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狭长的眼眸幽深得像是一潭深水。
表面平静无波,实则酝酿着吞噬的深深旋涡,仿佛下一秒就会把人吸进去搅碎。
将衬衣放到一边,楼晚垂首,指尖勾着腰侧的腰带轻轻扯开。繁复的新中式长裙顺着腿面滑落,露出藏在里面的白皙长腿。
她侧过头,从脑后抽下簪子,一头乌黑长发披散开来,浅浅的发香蔓延在两人之间。
到底是没好意思像他一样赤忱相对,楼晚别起腿,半遮掩着胸口仰起头看向他,漂亮的双眸里漾着盈盈水意。
欲语还休之下,又纯又欲,勾人得要命。
他不死在她身上都说不过去了。
谢淮谦深呼吸一口,单膝跪在床上,伸手拉过她的腿弯。
楼晚双手撑着床,“谢先生……”
谢淮谦撩起眼皮看她,沉冷的眼眸毫不留情,双手猛地一拽。
楼晚一瞬间被他拖过去,纤细的手臂没能支撑住,整个人躺倒在床上。墨发撒了一床单,与奶白色的床成鲜明对比,越发刺激视觉神经。
谢淮谦跪着直起身体,单手解下手腕上的腕表丢在一旁的床头柜上,“哐当”一声脆响。
好似在预示着什么暴风雨一般。
楼晚仰躺着,心底一窒,眼看他要动她的腿,急忙说:“关灯。”
谢淮谦没去关灯,反而直接欺身压上,用单臂手肘撑着身体,若有若无地摩挲着。
另一只手摸上她的唇,拇指按压着揉捏,深如古井的眼眸定在她身上。
冷沉的语调,“楼晚,今晚是你求的欢,都给你白睡了还这么多要求?”
楼晚被他动作带到,难以抑制地轻喘了口气。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嘴唇一合抿住他的手指。
调情这些把戏,她还不会,只能是他做了什么她跟着学什么。
“谢先生。”吮了片刻,楼晚把他的手指吐出来,想要解释,“昨天给我银行卡的人是——”
下一刻惊呼了一声,修长的脖颈往后仰起,脖间青色血管在灯光下透着麻痹人心的诱惑。
谢淮谦的眸色瞬间加深,探头压下,嘴唇紧紧吸在动脉上,牙齿也不受控制地贴上。
他怀疑这一刻他将要变身成吸血鬼了。
只想把她的血肉都吸干,将她做成一个眼里、心里都有他的人偶。
“谢先生……”缓过突然冲上来的那股劲,楼晚抬起软绵绵的手包住他的下巴,轻声说:“别吸,会留下印子。”
谢淮谦嗤笑一声,越发伏低身体,语气阴冷,“怎么?怕你小情人吃醋?”
“什么我的小情人?”楼晚都快被他弄得哭笑不得,这醋意也太大了些。
她想解释来着,要不是他突然发难,这会儿都解释清楚了。
谢淮谦被她推开下巴,双手撑在床上直起上半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难受到皱起的眉梢。
片刻,他伸手掐在她脖间,双目因为激烈的运动充斥着丝丝狞红。
“楼晚,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么?”
楼晚艰难地摇了摇头,往后仰起修长的脖颈。
片刻,她实在受不了,双手摸到他的手腕,往下拉开他的手。
他原本也只使了一成的力,她一拉就扯下来了,原以为她要将他的手给丢开,谁知道掌心倏地一软。
他有些怔住,掌心下的心脏有规律的跳动着。
“你摸着我的心是硬的软的。”楼晚侧过头问他,眼尾勾着层层绯色。
当然是软的。
他没回答,掌心握拢,好似将她的心脏和她整个人都抓在了手心。
楼晚扬起头,双手捧着他的下颌,目光凝在他渐渐冒出汗渍的英俊脸庞上。
原本打理得好好的头发凌乱垂下,脖间的喉结上下滚动着,整个人伏在她身上的模样性感极了。
“谢淮谦。”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他险些没缴械投降,停住动作看她,“你……”
喉结艰难地滚动一下,谢淮谦凑近她的脸,冷冷讥笑:“怎么?不叫谢先生了?”
这人怎么这么难哄?
楼晚仰起头,主动凑近他亲了亲他的下巴,有些刺刺的胡茬戳着她的嘴唇,酥酥麻麻的。
她亲一下就放开,歪着头问他,“你是在吃醋吗?”
谢淮谦没说话,对视片刻,俯低身体,整个脸埋在她身前。
楼晚抱着他的脑袋,他头发其实很柔软,五指穿进去还能摸到头发上清爽的发根。
“他是我的姐夫,昨天那个银行卡是我姐的。”
谢淮谦身体一僵,“……?”
姐夫?
她姐,不,是姐居然结婚了?
“你是不是有去找我了?那怎么不直接出现呢?”
谢淮谦:“……”鬼知道当时他怎么想的。
“反正小五都知道了,我姐他们迟早也是会知道的。”
只是可能解释起来会麻烦一些。
他把头彻底埋进她怀里,也不管呼吸顺不顺畅。
楼晚说完半天没听到他的回答,下巴收回一些垂眸看去,只看得到一个黑漆漆毛茸茸的脑袋。
她一顿,奇怪问:“谢……先生,怎么了?”
他没回答,只是重重地往上靠了靠,耳边能听见她鲜活的心跳声。
楼晚的心思瞬间便被其他的事吸引了过去,深吸一口气,她摸到他的下颌,“轻点。”
谢淮谦依旧是没回话,片刻,他直起身体单手搂起她,让她整个人反身窝在怀里看不见他的脸色,探过身体一把关了室内的灯光。
室内光线一时之间暗下去,楼晚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抓紧身后唯一一个让她有安全感的人。
“谢先生?”她有些不安。
谢淮谦摁着她的腰,提起她,“重新叫。”声音粗喘带着磨砂般的质感。
楼晚吞了吞干涩的喉咙,伸手抓住他的手臂,臂肌的紧实给了她稳稳的安全感。
她呼了口气,“谢淮谦……”
他靠下来贴在她脊背上,嘴唇压着细嫩的耳廓,“不是这个。”
“……”楼晚全部心神都被他亲吻她耳朵的动作给夺了去,一时间没想起来他说这几句话的含义。
谢淮谦没等到想要的答案,重重地掐她一把,楼晚身体猛地一缩,差点没能哭出来。
“那……谢总?”
“总你个头。”他险些没控制住自己飙出一连串脏话来。
“那叫什么嘛?”她仰头往后。
谢淮谦俯过身含住她的唇,含糊说:“再想。”
第47章
她被他擒住下巴, 就着扭头的姿势压着亲了很久很久。
久到她快呼吸不上来、久到她脖子都扭得受不了了,拼命往侧边扭开他才放开她,随后沉默地贴在她背上, 一句话都不说。
楼晚艰难地换着气, 支撑身体的双手手臂软绵绵一酸,整个人趴在床上。
谢淮谦弓下身体, 拉住她的一只手往后紧紧握着, 压抑着声调要求她,“叫我。”
墨发撒满床铺,楼晚整个头都埋进枕头里,糊浆一般的脑海里只有触觉神经传来的感受, 其他什么都听不进去, 也思考不了。
谢淮谦倾身往前,单手擒住她的下巴抬起来一些, 沉声道:“出声。”
楼晚吞了吞干涩的喉咙, 嗓音软绵绵地,出口却是另外的话:“我想翻个身。”
谢淮谦动作一顿,在黑夜里死死地盯着她。
楼晚从枕头里探出一点脑袋,重复一遍, “腰好酸,我想翻个身。”
几秒钟后,他挫败地往后退了几步。
楼晚翻了个身平躺着, 脑袋终于灵光了一些。
一瞬间就知道他想听的是什么了,但她从来没那么喊过他, 也叫不出口, 干脆就装不知道好了。
他摸了摸她的腿弯,俯身捏住她的下巴, 声音清冷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你叫我。”
楼晚故意地,“谢先生。”
“……”他皱了皱眉,探身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摸出包装,一点点穿好外衣,站在家门口,沉声:“再叫。”
“谢淮谦……”她还是那么叫,只不过喊了名字。
谢淮谦不满意,单手掐住她,重新步入正轨,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命令的语气:“再叫。”
楼晚伸手,摸到他撑在旁边的手腕,一点点摩挲下去,扣住他的五指,声音低柔,“你想让我叫你什么呢?”
谢淮谦把全部力量放到了另一边的手臂上,五指穿过她的指间压在床铺上,顶着牙问:“我是你什么人?”
楼晚握紧他,咬了咬唇,说:“我……”话音消了下去。
谢淮谦不得不伏低身体靠近她,“什么?”
楼晚歪头,抬起另外一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侧脸。
谢淮谦给她摸了会儿,没听到她的声音,再次问:“我是你什么人?”
楼晚回道:“你是我法律上的丈夫。”
“那你该叫什么?”他侧过脸,启唇一咬就含住她的唇瓣。
亲了片刻,他放开她,让她出声。
楼晚张了张口,实在没能喊得出来,最终轻轻地喊了他一声他的名字,“淮谦……”
谢淮谦仰起头闭了闭眼,头脑一片空白,酥麻从尾椎骨升腾到五脏六腑,在她的声音里彻彻底底投降。
罢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让她叫出来。
……
黑暗中的床畔间一片狼藉。
后花园里模糊灯光、露台上昏暗的灯光透过屏风,若隐若现地投了些进来。
适应了黑夜的眼睛就着这点微弱的灯光也能将室内看个大概。
谢淮谦把套打了个结丢在垃圾桶里,翻身上床,探出手臂碰到她的身体,手肘一圈就把她整个人环抱在怀里。
楼晚侧趴在他身上,抬手摸了摸他的胸膛,有些许热热的汗渍。
她没说话,他也不说话,在安静的夜里,一起听着窗外的夜声和两道此起彼伏的心跳声。
仰躺片刻,谢淮谦开口,声音沙沙地,“姐结婚多久了?”
问的是她姐吗?
楼晚仰头去看夜里他的侧脸轮廓。
没听到她的回音。
“嗯?”谢淮谦圈了圈手肘,提醒她回答。
“结婚两年,刚好就是我毕业那年结的。”
“哦。”他应了一声,问:“还在南城么?我们要不要见个面吃个饭?”
“不用了。”楼晚回道。
谢淮谦原本用手掌轻抚她手臂的动作停住,在黑夜中眯了眯狭长的眼眸,她下一句话接上,“我姐他们昨天晚上就去福城了,那边的茶叶好卖。”
谢淮谦“……”一堆气话咕噜噜掉回肚子里。
“再来南城跟我说一声。”
“嗯。”
静了片刻,谢淮谦圈紧手臂搂她一下,说:“我抽根烟。”语气里透着询问。
楼晚想起之前看到他抽烟时的懒散模样,心底倏地一软,他给到了她足够的尊重。
而且他抽烟不算频繁,起码在她面前的两次都是在事后的……
“嗯。”她应了声,手撑着床想起来,“那我先去洗澡。”
“不要。”他手一抬将她腰给压下来贴在自己身上,随后伸手摁亮床头的灯光。
暖黄灯光亮起,楼晚闭上眼,往他怀里靠了靠,脸颊贴在汗湿的皮肤上。
酥酥的触感传来,谢淮谦垂眸看她一眼,声音喑哑:“我就现在偶尔抽个一根两根,以后就不会抽了。”
楼晚莫名就听懂了他说的以后是哪个时期的以后,可他们未来的变数有多大,谁都没法预知,谁也都没法保证以后的他们是否还是现在这个模样。
没听到回音,他抬手捏起她的下巴,“怎么不说话。”
楼晚蹭了蹭他的胸膛,“没什么想说的。”
“不喜欢烟味我也可以不抽的。”
“没事,你抽吧。”
谢淮谦沉默片刻,拥着她,单手拿起床头柜上的烟盒,食指掀开盒盖,从里面摸出烟衔在嘴唇上,侧过身摸到银白色打火机,单手摁下去火焰瞬间冒起。
他咬着滤嘴凑近,点燃后吸了一口,要吐烟雾前放开她,食指和中指夹下烟,搭在床边。
“不让你吸二手烟了,去洗澡吧。”
烟雾随着说话从嘴唇里飘出,他侧了侧头。
楼晚应了声,撑着他的胸膛爬起来,单手用被子捂着胸口,扭头去找衣服。
谢淮谦往上靠了靠,目光凝在她漂亮的脊背上。
不是很清晰的视觉让他皱起眉间,虽然这样看着她像是裹挟在一层滤镜里一般完美无瑕,但他更想看她最清晰的模样。
夹着烟放到烟灰缸旁,食指轻点,烟灰簌簌落下。
楼晚坐起来后用被子只能捂着前面,后面不知打哪儿来的凉风飕飕的,她一顿,扭头去看他。
靠在枕头上的男人身姿懒散、发丝凌乱,毫不在意被子被她卷走。
对上她的目光,谢淮谦懒洋洋地轻挑眉梢,“怎么了?”声音低沉沙哑。
暖黄的灯光下,一丝青烟从他身侧飘起,莫名就又欲又痞。
楼晚摇了摇头,转回头抓着被子往下挪了挪。
空气里漂浮着一股浅浅的香烟燃烧后的味道和清爽的木质香调,楼晚闻了闻,是他抽的香烟里的那股沉香味,所以不刺鼻。
细细一闻,果然就是他身上常有的果木质香调。
她扭头再看他一眼,随后收回视线在大床上巡视一圈都没看到两人的衣服,往地上一看,衣服被他丢在地板上,白的黑的散落在各处。
谢淮谦垂眸看了眼,直起身体单手掀开被子直接下床,勾起地上的衬衣随意披上,光着脚走到露台。
楼晚看着他的背影,被笔直的长腿晃了下眼睛,嘴唇颤动了一瞬,到嗓子口的话随着他勾起眼镜戴上而消失。
戴上眼镜后果然清晰了很多,谢淮谦撑着露台木质栏杆,缓慢地吸了口烟。
尼古丁进入到肺里按捺住沸腾的躁动,沉香的清爽渐渐漫布全身,说不上来的舒爽。
他远眺看向黑夜,有种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事后烟的感叹。
难怪男人们都喜欢。
吐出烟雾,他夹着烟,转身走向衣帽间,打开一个柜子,里面全部都是男士和女士的睡衣,各个品牌都有,各个款式也都有。
想起她家里的黑色吊带,他手指一勾,勾起一件但粉丝的吊带丝绸,拿着出来给她。
“谢谢。”楼晚伸手接过。
入手是冰凉如云的质感,刚摸上不到一秒,吊带从手里滑到被子上,又从被子滑到床边的地毯上。
楼晚看着一瞬间就到地上的睡衣,五指无措地抓了抓空气,整个人都懵住。
这么滑溜的吗?
穿身上都不敢想会滑成什么样。
谢淮谦转身的动作一顿,看着她。
未几,轻笑一声走上前,勾起吊带,把裙摆卷了卷,往她头上套去。
他右手上的食指和中指间还夹着青雾飘起的香烟,楼晚看着有些心惊胆战的,就怕烟灰会撒下来烫到她。
“掉不了的。”他说着,勾着吊带轻轻一抖,裙子滑到她身上,放开手,吊带掉落下去卡在她肩头。
楼晚赶紧放开被子,拉好吊带裙,她掀开被子,要下床看见眼前的长腿没撤离。
往常塞进西装裤里的衬衣下摆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楼晚仰头瞧他一眼,耳尖飘起可疑的红晕。
谢淮谦看着,没忍住用夹着烟的手捏住起她的下颌,湿润的嘴唇印下重重地亲了口,单手穿过她的膝弯一把勾起来。
楼晚惊呼一声,急忙抬手挂在他脖颈上,身体感受到他的温度,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谢淮谦问,随后换了只手勾住她的腿弯,夹着烟那只手搂着她肩膀。
楼晚的目光又被肩膀处飘着青烟的火光吸烟去。
谢淮谦抱着她走了几步,见她目光凝在香烟上,问:“想抽?”
楼晚仰头看他。“可以吗?”
“不可以。”他拒绝道。
楼晚睨了他一眼,那还问。
抱着她进到浴室,超大圆形浴池和淋浴之间,谢淮谦垂首问:“泡个澡?”
楼晚侧头看一眼,有些心动,她还没享受过这样的大浴池呢。
看出来她的意动,谢淮谦轻啧了声,“早知道就不穿了。”
楼晚晃了晃腿,“穿都穿了。”
谢淮谦轻笑,将她放到浴池边,随后走到窗户边的位置把纱帘全部放下来,确保即便开着窗也看不见里面,他才转身给她放水。
放着水,他点了点浴池左边的柜子,说:“花瓣和香薰都在这里。”
楼晚走过去,依次拉开抽屉,各种保存鲜活的花瓣都有。
她也不能免俗,一眼就看中红色的玫瑰花花瓣,转头看向他,剪水般的眼眸里盛着欢喜。
难得她在他面前这么鲜活,谢淮谦单手往后撑着浴池台阶的边缘,烟咬在唇边,昂了昂首。
楼晚转回身,一手抓一把玫瑰花走到浴池边,往里面撒进去。
鲜红的花瓣飘浮在水面上,即便这会儿水还不是很多,都透着一股不一样的格调。
楼晚现在就想进水里泡着,让水和花瓣慢慢涨起漫过皮肤一定会很有意思,刚想脱衣服,侧目看去,迟疑道:“你……也要洗吗?”
谢淮谦往下点了点下巴,“你说呢?”
楼晚目光飘过去立马收回,站在浴池边的台阶上踌躇了一瞬,说:“随你。”
谢淮谦仰头看着她,片刻,伸手拿下香烟掐灭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伸手拉住她的手往下一拽。
楼晚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跌落在他怀里,鼻尖漂浮着一股淡淡的果木香和他身上的男性荷尔蒙味道,皮肤的亲密接触都让两人轻轻一颤。
谢淮谦垂首,咬了咬她的耳垂,压抑着说:“等水满的时间还很长,来一次?”
楼晚的目光在浴室内转了一圈,也凑近他,诧异说:“这里?”
他退开一些,目光凝着她有些绯红的脸蛋,轻笑:“也不是不行。”
说完,在她的惊呼里抱着她换了个姿势。
……
误会解除的两人莫名地更合拍了。
从泡着花瓣的浴池到淋浴间,到窗户边最后又滚回了床上。
哪哪都是他们的兴风作浪的痕迹。
谢淮谦像是要把这两天的压抑全部都释放出来。
像只饥饿很久的狼崽子一样,不知疲倦地拉着她一次又一次,且一次比一次狠。
要不是考虑到明天楼晚还要去展会,他连她累极睡去都不会放过她的。
月上中梢,时间走向凌晨四点。
谢淮谦仰躺在床上,手里一下一下抚摸着怀里人的背脊。
听到匀缓的呼吸声,他垂眸看着怀里睡着过去的她,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拉过被子给她盖上,缓缓退开坐在床边。
缓了片刻,他扯过旁边半湿不干的睡袍披上,拿着烟盒打火机走到露台上,仰躺在躺椅上,静静地抽了根烟。
烟到半根,听到卧室里传来一声咳嗽声,他垂眸掐灭,拧开桌面上的矿泉水喝了口,转身进去。
坐到床上,他俯身看了她片刻,没听到咳嗽声了。
摸了摸她的脸颊,他扯开睡袍翻身上床,伸手环过她的后颈。
这次她没惊醒了,迷迷糊糊抬起头让他胳膊穿过去后脑袋一歪,搭在他肩窝里沉沉睡去。
谢淮谦一怔,垂首看着她的睡颜,凑过去吻了吻,探手关闭床头灯。
第48章
不知打哪儿来的鸟鸣声从窗户外传来, “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楼晚迷迷糊糊翻个身,却被浑身的酸痛给怔住,尤其是双腿上传来的酸涩感, 之前都没这么难受, 昨晚他太狠了。
她撑着床缓了一下,睁开迷蒙的眼看向窗外。
刺眼的光线让她眯了眯眼, 随即心中“咯噔”一声。
转头看向身旁的床位, 早已经没了那人的身影,她忙探身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垂眼一看。
九点十分?!
再看一眼还真是!
太过劳累的后果就是眼睛一睁,时间已经走向能吓死你的程度。
锁屏页面上有八通未接电话和几条微信信息。
这都喊不醒她的?
解开锁才看见她的手机铃声是静音的, 楼晚一时间不知该是生气还是无语了。
给楼霜打去一个电话, 两秒就接通,听筒里委屈一声:“姐?”
“小五, ”楼晚揉了揉眉头, “一下子睡死了不好意思,你们现在在店里还是已经去展会了?”
“在展会了。”
“那你们先准备着,不够什么让秋玥在群里报备,我带着过去。”
楼霜嗯了声, 再次问:“你,没事?”
还不待楼晚回答,那边传来秋玥的声音:“啊呀, 能一觉睡到这个点肯定是没事的啦,霜霜别担心, 快过来跟我接一下红茶茶汤。”
楼霜应了声, 小声说:“我,忙去了。”
“好。”
挂断电话, 楼晚一骨碌翻爬起来,不知是哪个关节的骨骼“咯吱”一声脆响。
她顾不得那么多了,一把抓起放在床头的衣服,展开才发现不是昨天她穿来的那套,而是……A家的定制旗袍。
暗纹杏色素花,精美刺绣的手艺,和之前他送她那条一样的纹路和布料,只不过加了一件轻薄的白色蕾丝披肩。
她捏着旗袍,转眼看向屋内,搜索了一圈都没看到昨天她穿的那套新中式,再耽搁时间就会来不及了。
楼晚顾不得那么多了,展开旗袍,旗袍下面还有一整套纯色的内衣内裤。
这是什么都给她准备好了。
楼晚快速穿上内衣,又再套上旗袍,披肩先不穿,光着脚丫去了洗漱间。
牙膏已经挤好了,她拿起来就漱,漱完正用清水洗着脸的时候背脊莫名一激,瞬间察觉到什么,她侧目看去。
男人斜斜靠在洗漱间的门口,穿着身白衬黑裤,衬衣没打领带,扣子也只是虚虚扣到锁骨处,头发也没像往常一样打理整齐,而是随意垂在脑门上,戴着无边眼镜的眼眸正注视着她。
见到她看过来的目光,原本放在挺翘位置的目光往上移,他含笑道:“你穿旗袍就很漂亮。”
楼晚有些不自在地直起身体,含糊说了声:“早。”
谢淮谦回了一声,目光再次往下,看见她光着的脚丫,转身回卧室提起拖鞋,顺带将披肩也给拿上。
转回洗漱间,他将拖鞋放在她脚边,扶了扶她肩膀,说:“穿上,小心着凉。”
“谢谢。”楼晚垂眸看一眼,脚塞进拖鞋里,问道:“你把我闹铃关了?”
“嗯。”他应了声,“想让你多睡会儿。”
楼晚说:“可我赶不上去展会了。”
谢淮谦伸手给她捋了捋后腰处的旗袍,嗓音淡淡,“你要相信你店里员工的办事能力。”
楼晚:“……”
这个还确实是的,秋玥和夏晨办事能力楼晚没的说,不然也不会开了店第一时间就想到他们。
小五也不用担心,她现在跟秋玥相处得也很好。
谢淮谦在她身后站了片刻,忽然单手穿过她腰间抱紧她,凑近她耳边轻声问:“这会儿下面还疼吗?”
昨晚后半夜她就一直喊疼,喊受不了。
那时候他没想起来,这会儿到时良心发现了?
镜子里两人依偎在一起,一前一后相拥着。
像是正常的新婚夫妻早起一起洗漱一般,平凡而温馨。
然而话的内容却是一点也不温馨。
“……”楼晚瞬间没话了,只能从镜子里瞪了他一眼,擦干净脸,素着颜就往外走去。
谢淮谦单手环住她的腰,往回勾回来,“不护个肤做点防晒再出去?”
顾墨蓁出门那是恨不得往脸上涂厚厚一层防晒霜的。
“时间来不及了。”楼晚踉跄一步后退跌回他怀里,无奈地掰他的手。
谢淮谦顺着她的意放开她,随后手一拽拉住她的手腕,转进了旁边的梳妆间,将她按在梳妆台前坐下。
他俯身撑在她身后的椅子上,说:“来得及的,也要不了多少时间。”
梳妆台上摆着的全部都是大牌子的水乳精华和面霜。几乎是护肤要用到的全部都有。楼晚每看一样心脏跟着一颤,这些,之前可都是她买不起的。
谢淮谦打开水乳面霜的盖子,一样一样递给她,解释道:“我都是按着顾墨蓁用的来给你准备,不知道适不适合你用,要是不适合我们又再换。”
楼晚接过冰冰凉凉的玻璃瓶,心里嘀咕着,要是真不适合那也一定是她的脸有问题。
快速补水护肤,涂好防晒,旁边又递过来一只口红,楼晚接过直接打开,却在看到用过的痕迹时一愣。
谢淮谦背靠着梳妆台,见她这副神情,好笑问:“自己的口红都认不出了?”
她的?
楼晚捏着口红仰头看他一眼,又细细看了看口红,好像确实是很久没有看到这支口红了。
他什么时候给拿走的?
楼晚没想起来,刚要涂,手里的口红就被他给顺走了,同时一支崭新的同款色号口红塞进她手心。
身侧传来淡淡的嗓音:“赔了一支给你,这支就是我的了。”
“……”楼晚拿着新款口红,眼见他当真把口红收进他的西裤兜里,没忍住问:“你拿女生的口红做什么呢?”
“这又不是别人的,单纯想要而已。”他回得随意。
她仰着头看他,不是很能理解。
谢淮谦抬首捏了捏她的下巴,从臂弯里拿起杏白色的披肩披在她肩膀上,给她扣好胸前的暗扣,打量一眼,细小的蕾丝花边垂在她手臂上,显得她皮肤更白了。
他满意地将她拉起,“走了,吃点早餐送你去展会。”
楼晚看一眼时间,拿簪子简单地挽了个头发,瞥一眼梳妆镜,淡雅的妆容和盘起来的头发跟旗袍也算相配。
俩人出了房间,谢淮谦边走边随意整理了一下衣着。
到楼下大厅,楼晚走过去拿起昨晚进门时放在沙发上的包,一眼就看见桌面上摆着一份打包好的早餐。
谢淮谦走过去,将早餐提起来,解释:“给你随便做了点,一会儿去路上吃。”
“谢谢啊。”楼晚伸手要接,他却侧身避开,往门口走去,说:“送你过去。”
“你不去上班么?”她跟在他身后问。
“我又不急这一时。”
也是,他们自己做老板的,时间确实要自由。
再次进到兰山居车库,这会儿的车库不再像之前一样空荡荡的,已经停了几辆车。
一辆黯夜蓝的兰博基尼跑车,一辆白色奔驰,还有一辆银白色的保时捷轿跑,最后就是他自己经常开的那辆纯黑宾利。
路过白色奔驰时,谢淮谦的脚步停了停,跟她说:“上次那辆路虎看你开得也不顺手,这辆你拿去开,配置跟墨蓁那辆小公主差不了多少。”
楼晚转头看向白色奔驰,眼睫微微一颤。
谢淮谦垂首看她,“怎么?不喜欢奔驰?”
楼晚摇了摇头,“走吧。”往前走去。
谢淮谦看着她的背影,拧了拧眉梢,瞥一眼奔驰跟着她往前。
过了奔驰,到保时捷轿跑车位旁边时,揣在裤兜里的左手手肘上突然圈上一道力,浅浅的温热与淡香漂浮在身侧。
他顿了顿,垂眼看去,是她白皙纤细的手臂,手腕上的青玉手镯硌着他的腕表。
青色搭着黑色,像一对依偎在一起的璧人。
这可不是在夜晚里喝了酒之后的神志不清的状态,而是青天白日之下,清清楚楚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唇角扬起笑意,他带着她一直往前走去,路过保时捷,又路过宾利。
眼看着前面都没车了,楼晚不得不拽了他胳膊一下,“要开哪辆车去?”
谢淮谦看眼前方,带着她转身往宾利走去,随意说:“走过了些。”
“……”楼晚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捶了一下他胳膊。
回到宾利旁边,楼晚若无其事地放开他,双手背在身后,看着不远处的盆景。
谢淮谦心底有一丝遗憾,却也知道不能浪费她的时间。
拉开副驾驶让她坐进去,将手里的早餐递给她,“味道应该没有你做的好,你先垫垫肚子。”
楼晚接住,打包袋里散发出三明治的味道,很香很香。
说来这还是除了家里的爸妈和姐姐姐夫外,第一个给她做早餐的人。
楼晚心底温温胀胀的,说不上来什么感受,太多太多了,堆积在一起,喉咙先酸涩一瞬。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打包袋,等他转到驾驶位,轻声说:“谢谢你。”
谢淮谦侧目看她一眼,“这一天刚开始,就听到你说了无数声谢谢。”
楼晚抿了抿唇,说:“这是表达谢意最直接的方法。”
谢淮谦发动引擎,将车窗降下,“夫妻之间不需要说谢,生分了。”
楼晚还是坚持,“要说的,只有说了对方才能知道,他做的这件事值不值得。”
谢淮谦动作一顿,心里一阵难言的浪潮翻滚着,她到底是在幸福家庭长大的孩子,会用表达来传达情意。
她的谢谢也确实让他心底舒坦,早起没白忙活。
“那我们之间不要这么生分地说‘谢谢’两个字。”他提议道。
楼晚侧脸看他,神情疑惑。
他偏头,对上她的视线,唇角微弯,伸手点了点脸颊,“换个跟别人不同的道谢方式就好了。”
楼晚:“……”直接说不就好了。
“可惜今天你已经道过谢了……”话没说完,脸颊上传来温热的一软,他险些没一脚直踩油门飚出去。
车驶到出库口,他忽然踩住刹车,扭头看向副驾驶。
楼晚早已经打开打包袋看着里面的早餐,见车停下,她疑惑抬眸,“怎么不走了?”
谢淮谦没说话。
阳光从车库外的树叶缝里投下丝丝缕缕,打在她的唇瓣上,连带着一道比阳光还要烈的视线。
楼晚捏起一块三明治,问:“真的可以在车上吃东西么?”
“可以。”他应。
“噢。”楼晚点了点头,垂眸见里面还有一块,问,“你不吃吗?”
谢淮谦目光凝在她的侧颜上,说:“不吃。”
楼晚再次点点头,咬一口三明治,好吃地眯了眯眼,催促道:“快走吧,小五他们早就到了展会了。”
谢淮谦脖间的喉结滚了滚,再次被她这种幸福感给感染,忽然就不想送她出去了,想找个地方,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将她藏起来。
“晚上……还回来这里吗?”他问。
楼晚腮帮子鼓鼓地,“看到时候什么情况吧。”
“你昨晚可说了,这里是你的家。”谢淮谦转回目光看着前方,把车开出车库,“担心你妹妹的话,也可以把她接过来一起住。”
楼霜那边楼晚暂时不想动,她才刚适应了那个环境,频繁换来换去,楼晚担心对楼霜的病不好,好不容易才开朗了这么多。
等以后她适应了她再跟她提提看,要不要过来这边住。
“过段时间再说吧。”楼晚回道。
“好。”谢淮谦颔首,单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搭在车窗上,虚虚地抓着风。
两人坐在一起好好商量的时刻像是梦幻一般,总感觉像是抓在手里的风一样不真实。
“店里现在不营业的话,我找几个装修师父来给你们重新装修一下,你看怎么样?”他侧头看她。
楼晚吃三明治的动作一顿,含糊说:“应该是不需要了,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楼上那层你不打算使用?”
“什么楼上那……”话语一顿,楼晚突然想到他既然把茶间遇商铺都买下来了怎么可能就只买第一层。
他接下来的话也验证了她的猜想。
“整座茶楼都买下来了,楼上那层你可以弄成包厢,听雨品茶的效果会更佳。”
楼晚含住嘴里的三明治,沉默片刻,吞下三明治,她认真地说:“那我借你的,等我赚了钱会还你的。”
谢淮谦勾了勾唇角,半开着的车窗外吹了些晨风进来,懒洋洋说:“好,等你赚了大钱,我就躺平等着你养我了。”
楼晚侧目瞥他一眼,收回视线,也跟着弯了弯唇角。
第49章
宾利驶进QMO私人泊车廊, 在专属停车位上停好。
楼晚侧身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下车。
谢淮谦坐在驾驶位上静静地看着她,在要关门前说:“下午我来接你。”
楼晚还是那句话, “看到时候的情况吧。”
她关上车门, 朝着他挥了挥手,“路上注意安全。”
“楼晚。”他喊了一声。
楼晚要走的脚步一顿, 偏头从副驾车窗里看他, “怎么了?”
谢淮谦点了点他这边的车窗,说:“过来这边,给你一样东西。”
楼晚疑惑地转过去,捂着胸前的披肩半躬身, “什么东西?”
谢淮谦深深看她一眼, 突然伸手握住她的后脑勺,凑上含住她的唇瓣, 狠狠吮吸一口才放开。
楼晚唇上的口红瞬间花了大半, 还没等她出声,不远处传来一声男中音:“谢总!呃……”紧接着是脚步摩擦在地上发出的紧急刹车声。
楼晚赶紧后退一步,抬眸看去。
不远处一个穿着藏青色条纹西装的中年男人甩着手,半侧身看落地玻璃外的热闹广场, 朝着旁边的保安说:“真热闹哈真热闹……”
是QMO美食文化展开幕那天,在大屏幕里剪彩的那个QMO高层。
谢淮谦也跟着看去一眼,伸出拇指抹了抹唇角, 目光盯着她,“没事, 看见也就看见了。”
楼晚耳尖红得快要滴血, 睨了他一眼,转身快步往一个方向走去。
“晚晚。”谢淮谦喊她, 眼看着她脚步加快,无奈道:“出口在这边。”
楼晚赶紧停下脚步,转回身看着他示意的方向,正是刚刚那个高层和保安那边,不远处还有安全提示牌:出口。
高展鸿和保安尬聊了两句,到底是忍不住心底的好奇心,撇过头往侧边看去,刚好跟看过来的两人对上视线,头皮再次一麻,飞快转身面对着落地玻璃。
是个员工都对自个老板的八卦感兴趣好吧。
他也不算是过分,就是刚刚好撞见而已,老板应该不会对他怎么样。
楼晚硬着头皮走过去,路过纯黑宾利,她狠狠瞪车里肆意淡笑的男人一眼,随后快步往不远处的安全门走去。
路过QMO高层和泊车廊的保安,楼晚头都快垂到胸口去了,脚下犹如安了风火轮。
高展鸿都张口要打招呼了,这说不定是未来的老板娘呢,谁知道身后的车门“砰”一声关上,一道轻咳传来。
高展鸿瞬间懂了,转过身体,把对着老板娘的招呼打在老板身上,“谢总,今天在这边办公吗?”
没说早,这都十点多了,也不早了。
一点都不像之前老板的行事风格。
之前江北一区那座商场开起来的时候,除了商场保安,老板就是最早到的一个,而且还是衣着整齐、神清气爽地出现。
哪像现在这样,最晚到,随意穿着的衣着,懒洋洋的目光。
谢淮谦目光虚放在前方,淡淡地“嗯”了声。
高展鸿正要说话,泊车廊车道上传来车声。
片刻,一辆纯黑加长的迈巴赫在宾利旁边的车位上停下,乔一煜从驾驶位上下来,一人喊了一声。
“谢总。”
“高总。”
高展鸿应了声,也打了声招呼:“乔总助。”
谢淮谦双手都揣裤兜里,镜片后的眼远远看着泊车廊的安全门,那里已经没了某道倩影。
他收回视线瞥了眼乔一煜,淡漠地嗯了声,视线转向侧边的高展鸿,提醒道:“刚刚看到的憋在肚子里。”
“是。”高展鸿恭敬回道。
乔一煜有些奇怪地看了眼。
谢淮谦迈步往专属电梯走去,“把这三天的市场调研报告给我。”
“已经由秘书办送到您办公室了。”高展鸿紧跟上步伐-
楼晚走出QMO私人泊车廊,廊口站着的年轻保安给她敬了个礼,随即有些诧异地用眼角余光瞅了她几眼。
怎么他记忆里,QMO高层里没有这么一号大美人呢?
不过只要是从里面出来的,他都没权利拦人家,目不斜视,站得笔直。
楼晚垂着头,快速往QMO商场内场走廊走去。
直等走在安静的走廊里,周围都每一个人的时候,她才抬起脑袋,用手捂了捂发烫的脸颊。
随后从包里拿出口红,就着手机屏幕擦去有些花的口红,补上新的口红,这才从QMO办公走廊转到商场走廊。
要出走廊前深呼吸几口,确保没什么异常才进内场,随后转去自家的摊位位置上。
秋玥刚给一个小姑娘拿了一份凤梨酥,察觉到侧边有人进来,抬眼一看,眼睛瞬间放光,“哇哦~晚晚姐!”
“好漂亮啊!”
旁边正在制作冷饮的夏晨侧身看过来一眼,冷薄的单眼皮毫无变化,但语气也是赞美的,“晚晚姐,早哦。”
楼霜听到声音,倏地扭身,从茶饮机后面的操作间里探出小脑袋,视线在楼晚身上过了一圈,眼睛亮汪汪的,“姐,好看! ”
楼晚是第一次在他们面前穿旗袍,被一大群人围着夸,她再自恋都有些抗不住,笑着摇了摇头,问:“早上不忙吧?”
“还好。”秋玥麻利地打包好糕点给顾客,“一共十八元,请在这边扫码付钱。”随后侧脸跟楼晚说,“今天感觉没有昨天早上那么忙了,不知道是不是跟周一有关……”
小姑娘拿着糕点扫码付了钱,视线一直凝在穿旗袍窈窕背影上,都要走了还是没忍住转身小声问:“这也是你们店里的员工吗?好漂亮啊。”
秋玥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笑着说:“不是哦,这是我们茶间遇的老板。”说着从手边抽出店里的宣传单递过去,“我们店开在老城区古街二巷,上面有我们短视频账号,欢迎关注哦。”
说着,秋玥再加一句,“如果喜欢我们茶间遇,请在美食评选上给我们投上一票哦。”
小姑娘点着头接过宣传单,多看了那道窈窕背影几眼,随后拿着糕点走人。
楼晚把包放好,想要帮楼霜做一些糕点,但是今天穿的这身就很不合适揉面,手抬不起来,用不了力,就只能守在蒸笼面前,跟楼霜彻彻底底换了个位置。
以前多数时间是楼霜守着烤箱和蒸屉,而楼晚做糕点,现在则是反了过来。
案板前,楼霜将搅拌好的龙井茶粉和米粉混合在一起,往铺了一层纱布的蒸笼里一层一层地铺下去,直到铺满整个蒸笼,她才转身去筛新一波的龙井茶米粉。
楼晚拿过旁边的小刀,将龙井茶粉按‘井’字状划开,划成一块一块的九块后,端起蒸笼放进蒸锅里盖上蒸笼盖子,调好时间。
想起什么,她转身问外面,“小玥,我们昨天的排名是第几?”
可别掉出二十了,楼晚心底打着鼓,拿起毛巾擦了擦手。
说到这个,秋玥一脸高兴地擦了擦手,拿出手机说:“晚晚姐,我们昨天排名到十五啦。”
“进前十五了?”楼晚有些诧异,也有些高兴,“明天咱再上几道新的糕点。”
“可以可以。”秋玥高兴道。
“嗯!”楼霜在旁边也点点头,随即有些欲言又止。
楼晚没注意到,她拿过秋玥的手机看了眼排名,进前十的都是南城十多年的老字号糕点和饼屋,再不济也是全国连锁品牌,像主打国潮风的茶清园。
楼霜抿了抿唇,转回去安静地做着手里的梨花酥,点好花蕊放置到一旁。
楼晚看完排名,把手机还给秋玥,外面的夏晨也喊了声,秋玥急急忙忙赶出去。
楼晚转身看见楼霜放满一盘的梨花酥,洗个手,端起托盘放进带来的小型烤箱里。
在这里现做现卖的唯一不好之处就是烤箱和蒸笼都不像店里那样大,是大烤箱和蒸屉,烤一次、蒸一次出来,数量就足够多。
而不是现在这样,一次次地重复,很累人。
调好烤箱的时间,楼晚侧目就看见楼霜抿着唇的小脸,她一愣,小姑娘今天这是怎么了,刚刚都还会跟着他们点头附和呢。
“小五,怎么了?”
楼霜抿了抿唇,“今天,不上新?”
楼晚示意了一下衣服,“今天不好做,玉兰花酥和白玉霜方糕的做工都很复杂,我这有些施展不开。”
楼霜有些犹豫,说:“那可以,做桂花糕么?”
桂花糕?
楼晚一怔,忽然想起来店里确实还没卖过桂花糕。
主要是桂花糕在市面是太流行了,之前她在古街市场上还看见一位阿姨推着蒸笼叫卖,卖的就是桂花糕。
因为大众,所以一开始楼晚便没有列进茶间遇的糕点单里。
但其实越是大众的东西,往往是越受欢迎,最主要的难道不是手艺和口味么?
她看向楼霜,“你是不是会做?”
楼霜点点头,耳尖慢慢绯红,说:“奶奶说的,就是我做,桂花糕。”
那时候楼晚回去,奶奶说她做糕点就闷头做,一做就是一屉一屉地出锅,家里亲人都吃腻烦了,但也没人说她,好不容易有一件喜欢的事,就让她去做去。
大伯父和大伯母还专门给她碾了米粉回来,随她做。
楼晚笑了笑,抬手点点她脑门,看见她头上跟秋玥一样的丸子头,“谁给你梳的?”
楼霜歪了歪头,说:“嘉仪姐姐。”随后又加上一句,“我也,会扎的。”
“我们小五真棒。”楼晚是打心底开心,她能慢慢地接受外界的人。
“会做那你就做吧。那咱们今天就不做蜜浮酥萘花了,就桂花糕、梨花酥、龙井茶糕和芋泥山药糕主推,我去打印菜单。”
楼晚说着提起包,电脑在包里,菜单的样式早在来之前她就准备了无数份,新加一个桂花糕的菜单也不是难事。
“姐。”楼霜拉住她,“我还会,豆儿糕。”
楼晚一顿,摇头失笑:“看起来奶奶会做的,你都学下了。”
“那就再加一道豆儿糕,一会儿我把西洋参和干桂花给带回来,你先准备好食材。”
楼霜点点头。
楼晚背起包出去了,江北四区的打印店还真不好找,好不容易在一家大型超市旁边看见一家打印店,她把车开进停车场。
在车里做了最新的糕点主推菜单,她带着电脑去了打印店,把最新菜单打印出来后,她又去旁边的大型超市里买了干桂花、桂花蜜、西洋参,去皮绿豆、顺带买了两袋糯米粉,一袋生的一袋熟的。
回到商场停车场,夏晨也从电梯上下来,两人一人提一些东西回到内场茶间遇摊位。
楼霜已经把所有食材都准备好了,等楼晚带着剩下的食材回去到,立马就开始做,而楼晚则在旁边给她打下手。
新推出的桂花糕是条形状撒花溅蜜,内夹红豆沙馅的,有别于市场上常见的方块桂花糕,跟电视剧里的桂花糕一样,白白胖胖软糯可口。
豆儿糕是奶绿色叠加牛油果绿的花样糕,用花瓣模具摁出花瓣形状,熟米粉做出来的糕点,不腻也不粘牙。
两样比较大众的糕点以别具一格的形态出现,确实也很吸引大部分顾客的目光。
看着刚出笼的桂花糕十几分钟内就卖完,楼晚姐妹俩站在旁边看着都打心底开心,再次窝进小操作间忙碌起来。
中午的午饭是几份外卖,吃完又继续忙-
已经开了三天的展会的下午相对于前两天,在太阳火辣辣照射之下来说人流量确实要小了很多。
这个时候的大多数人更喜欢去奶茶店或者是咖啡店里坐着喝个下午茶。
糕点摊位前只有三三两两的顾客。
秋玥终于能在小椅子上坐下来休息会儿了。
楼晚和楼霜也终于能歇一口气了,夏晨做了三杯柠檬水,几人边喝边歇息。
楼晚摸出一整个上午加中午都没来得及看的手机,有几条微信信息。
一条是唐嘉仪转发给她的财经新闻,江北建桥建工项目由于负责人道德底线败坏致使淮育资本撤资而面临巨大的资金周转困难,或将拖欠民工工资……
楼晚没点开新闻链接,只是看了最简单的标题,即便不懂商场是如何残酷的,但从道德底线上来说,还是感叹一声他撤资撤得好。
顾墨蓁也给她发来了几条,【晚晚,我今天终于能休息啦。】
墨墨子:【回去陪姥姥摘了花,试着做了鲜花饼,但都没你做得好看。】
几张做出来的照片。
她们做的鲜花饼估计是手法不对的原因,做出来的就是一小团一小团的小面团酥。
墨墨子:【我嘀咕了两声,姥姥听后居然给她我哥打电话,说得话都是怪怪的。】
墨墨子:【奇奇怪怪.jpg】
楼晚看到这条,心脏倏地悬起,快速看向下一条。
还好下一条是一个半小时之后的,也就是四点多那会儿发来的。
墨墨子:【本来是要去展会找你们的,结果半路上我男朋友突然找我,说送一个客户去机场需要用到好一点的车,想让我过去他那儿一趟。】
几张在江北四区入口的照片。
墨墨子:【我先送他去,如果时间还早就回来找你们哈。】
墨墨子:【墨墨子永远爱你哦~】
楼晚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条一条的引用回复了她,随后看最后一个人发来的。
谢先生(10:26):【今天很忙吗?】
谢先生(11:30):【该吃午饭了,需不需要我带过去给你,又或者是给你们订个餐?】
看到这里,楼晚忽然想起中午的外卖,探头问外面:“中午的外卖是多少钱?你们谁点的,我转给你们。”
秋玥摇了摇头,她忙得都没坐一下,哪里来得及点外卖。
夏晨也摇了摇头,他跟秋玥一样的,有时候还要端着茶点站在外面招揽客人,根本没时间。
“不是你点的吗晚晚姐?”
“唔,我这都忙忘记了。”楼晚拍了拍脑袋,转回头,看向最后一个人。
楼霜见她目光,赶紧摇了摇脑袋,丸子头上的奶黄色飘带都跟着飘起来。
楼晚再次看向手机,拇指往下滑,冒出来下面一条。
谢先生(12:02):【给你们订了午餐记得吃,别太累了。】
还真的是他给订的午餐。
楼晚捧着手机,反反复复看这几段话。
心底被不知名的情绪充斥着,温温胀胀的。
总有人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关心着你。
楼晚以为除了家人之外,不会再有人会这样关心她了,担心她在外有没有受欺负,担心她有没有吃好睡好。
可丈夫,说来也是家人啊。
哪怕是他们现在的婚姻与众不同,哪怕只是一时夫妻,他能做到这份上,就是把她当了真正的妻子,给了妻子应有的关心和爱护。
楼晚想,就算是以后他们分开了,她也将会永远记得他的好。
她引用这条回复:【上午太忙了都没来得及看手机,谢谢你订的餐,饭菜都很好吃。】
对方没立即回复,估计也是在忙着。
楼晚继续往下看去。
谢先生(16:20):【在忙吗?想跟你说个事。】
应该是看她一直没回,五分钟后他就直接说了。
谢先生:【姥姥下午的时候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晚上要跟来观洲园跟我们一起吃个饭。】
谢先生:【你看要是腾得出时间的话,下午展会关了我来接你,或者是我在泊车廊等你?】
姥姥突然要来观洲园,而且还是来看他们的?
楼晚转到顾墨蓁的聊天页面,上面一句就是墨蓁提了一句她,姥姥就给他打电话了。
这还真是……她的好闺蜜啊。
楼晚转回跟谢淮谦的聊天页面,回复道:【那我过去泊车廊。】
她担心如果是他过来找她,内场这么多店家总有人会认得出他,她始终还是不想他们的关系暴露在太多人面前。
回复完看他还没回,楼晚放下手机,一一列好明天要用到的食材交给秋玥。
“我今晚估计还得去一趟谢先生那边,这些食材都在店里,你们今晚回去看看准备一下,如果还缺什么就群里跟我说,到时候我买着来。”
秋玥接过看了眼,点点头,忽然好奇:“晚晚姐,你跟二老板她哥这个事儿,二老板还不知道的吧?”
楼晚一怔,“我跟墨蓁哥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说到这个,秋玥小脸都皱成一团,欲言又止片刻,狠狠叹气说:“我看到顾总,不是,是谢总的手机屏保了。”
真是憋屈,明明是谢总非要让她看的!
第50章
他的手机屏保……楼晚也看见过。
是两张结婚证的照片, 只不过把身份证信息和结婚证字号给模糊了。
那还是新鲜出炉的时候,他拿过去摊在桌面上照下来的。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似乎也都习惯了刚领证的新婚夫妻都会拍结婚证的照片,还特意给他摆了一下。
将楼晚持证那张放在上面, 寓意就是结婚了老婆最大, 他持证的那张放在下面,寓意什么话都听老婆的。
当时工作人员边摆边说, 楼晚杵在旁边尴尬得都能抠出一座城堡来。
他们跟一般的夫妻又不一样, 协议结婚,婚后各干各的互不影响,只不过工作人员也是好意,他听得也认真, 楼晚才没转身就逃开。
如今, 她看了眼手机上的信息。
他似乎有真的在听民政局工作人员的话-
到了展会关闭时间,几人收拾好摊位上的东西, 把卷帘门一拉锁上。
“晚晚姐, 那霜霜我就带走了哈。”秋玥朝着楼晚挥了挥手。
楼晚手里提着东西,点了点头,“你们路上小心。”
三人应了声,乘电梯到负一楼停车场, 而楼晚则是转身往商场后方的走廊走去。
穿过长长的走廊,绕到QMO办公大厦走廊,正是下晚班的高峰期, 楼晚尽量不多看,快步走进QMOB高层私人走廊。
泊车廊廊口站着一位保安, 见楼晚要进去, 立马拦下,“您好, 不是QMO管理层人员不得入内。”
楼晚顿住脚步,一时间都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了。
她后退一步往周围看了眼,早上见到的那两个保安也不见了踪影。
想了想,她将手里提着的打包袋放在一旁的,从包里摸出手机,找到他的号码拨出去。
片刻,从泊车廊里传来手机铃声,且越来越近。
楼晚抬眸,朝着廊口看了眼。
保安听着眼前和侧边传来的声音,眼皮开始抽抽。
几秒后,电话接通,话筒和廊口的门后传来同样的声音和话语:“老婆?”
保安:“……”
楼晚也有些无语,直接把电话挂断。
廊口后传来一声轻笑,未几,男人的颀长挺拔的身影从门后出来,松散的姿态,手里捏着手机。
走廊里吹过来的风拨动他额前细碎的黑发,戴着眼镜的眼眸里漾着浓浓笑意。
“谢总好!”保安转个身敬礼,声音洪亮。
谢淮谦颔首示意,下巴比了比楼晚,朝着保安说:“这我夫人,脸就是通行证,下次再过来记得放行。 ”
“好的!”保安再次转身,朝着楼晚敬了个礼,“总裁夫人好!”
救命!!!
这都什么跟什么!
杵这儿可太尴尬了,楼晚头皮发麻,一弯腰拿起地上的打包袋,快步往泊车廊里走去。
谢淮谦看着她的背影,轻笑一声,转头朝着保安示意了一下,淡声说:“别什么都往外说,自个知道就好。”
“是!”保安站直身体应道。
谢淮谦点点头,转身跟在后面。
保安看着走远的两人,微微抹了一把汗。
娘诶娘诶!!
年轻的谢总居然结婚了?
好想跟人八卦一下,但是又不想丢了这份工作,只能捂了捂嘴憋在心里。
泊车廊里,谢淮谦几步追上前方的身影,一手接过她手里的包和打包袋。
入手的重量让他有些诧异:“怎么这么重?”
楼晚放开手,说:“放了电脑和一些东西。”
谢淮谦单手提着,看见茶间遇打包袋,提了提问:“那这个呢?”
他侧脸去看她,夕阳从落地玻璃外照进来,不热,但橘黄的光就是洒在她脸上。
像上了一层淡粉的胭脂和滤镜,柔和了她的容颜,漂亮得像是坠入凡间的仙女。
他的目光凝在她侧颜上,一瞬间升起一些期待来。
楼晚垂眸看一眼打包袋,抬手挠了挠下巴,随意说:“还剩一些桂花糕和豆儿糕,就都打包了。”
“打包给谁?”他问。
“谁想吃谁吃咯。”
谢淮谦没说话,站住脚步。
楼晚一顿,有些挫败地说:“好了好了,就是给你打包的。”
“我还以为……”他内心的期待得到来自她的回应,满心柔意不知何处散发。
有所期待,就会有所失望。
还好,还好,他的期待没被辜负。
楼晚被勾起好奇心,问:“以为什么?”
“以为你是听到姥姥来了,专门给她带的。”他故意的。
楼晚无奈,“这糕点不适合姥姥……不是,你不说我都忘记了,没给姥姥带糕点。”她犹豫,“我要不回去重新做一份?”
“这都关闭展会了,姥姥近来不能吃甜点,无糖的也不行。”
“那我也得做一些……”
谢淮谦走过去,单手一环就勾住她的腰,带着往前走去。
“不用费事了,她老人家不计较那么多的。”
“欸——”
楼晚被他一把搂过去,带着就到了宾利旁边,打开车门,他比了请的手势。
楼晚无奈,坐进去。
谢淮谦关上车门,拉开后座的车门将她的包和打包袋都放进去,随后转到驾驶位。
系上安全带,他发动引擎,把车窗降下来一些,声音清浅:“姥姥可能会问我们最近是不是住在一起,她比较关心这个事儿。”
“那我回答……住一起?”楼晚猜测道。
“嗯。”他偏头看她,唇角勾起浅浅的笑意,“真聪明。”
“你都这样说了。”楼晚将手搭在腿面上,“不知道姥姥能吃什么,一会儿路过超市的时候你停一下车,我去买点。”
谢淮谦把车开出泊车廊,驶上车道,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虚虚地搭在中控台上,“姥姥真不能吃,她在家吃的都是营养餐。”
“你跟我一块出现在她面前,她就开心了。”他看着前方的路,右手无聊地轻点着中控台。
“多少也得带一点。”楼晚说。
谢淮谦偏头看她一眼,无奈摇头。
眼看着大型超市出现在左侧前方,楼晚一瞬坐直身体,然而轿车却笔直地行驶而过。超市唰地一下就被甩在了后面,她看着有些无奈。
现在方向盘在他手里,也只能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还好那道豆儿糕是养生的,里面放了养胃生津的山药和滋补的西洋参,姥姥应该能尝上一尝。”
“不要。”谢淮谦拒绝,眉间微微皱了皱,“那是我的。”
前方红灯,他踩住刹车,侧身往后看去,随即伸手,“我现在就给它吃了。”
楼晚急忙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好好开车。”
恰好抓住他的手掌心,温温热热的。
谢淮谦垂眸,移动手指,指尖穿过她的指缝拉住她的手,他转回身,“听你的。”
前方绿灯,车辆启动,楼晚抽手,“你好好开车。”
他五指向下握紧,没放开,左手把着方向盘开得也很稳,“不影响。”
车行驶在路上,楼晚便没挣扎,只能无奈随他了-
回到兰山居车库,下车前楼晚先整理了一遍着装,确认没什么大问题才提着糕点快步往主院走去。
谢淮谦提着她的包跟在后面,悠哉悠哉地说:“不着急,反正都等了那么久,就多等个两三分钟而已。”
楼晚扭头睨了他一眼,加快脚步。
推开大门,玄关处的AI智能自动播报:“欢迎两位主人回家~”
大厅里也传来了姥姥的声音:“哟,这小两口终于回来了。”
王嫂笑着说:“那我这就去把饭菜摆上桌。”
楼晚赶紧换了鞋,却又等着谢淮谦换好,跟在他后面进去。
顾老夫人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笑眯眯地看着走近的俩人,“回来了。”
谢淮谦应了声,把手里的包放在一旁的沙发上。
顾老夫人不再看他,而是朝楼晚伸手,眉眼慈祥,“好久没见晚晚了,来,过来给姥姥看看。”
“姥姥。”楼晚喊了声走过去,握住老夫人的手,单手收着旗袍的下摆在顾老夫人面前蹲下。
顾老夫人笑眯眯地应了声,拉起她的手腕,看见手腕上晶莹剔透的手镯,笑得更开心了,“最近很忙?”
“当然忙。”谢淮谦卷了卷袖子在旁边坐下,看见茶几上备好的荔枝,他伸手捏住一个,慢条斯理地剥开。
顾老夫人睨了他一眼,“又没跟你说话。”随即拉起楼晚,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晚晚坐这边。”
谢淮谦刚剥好的荔枝,手伸到一半,楼晚就被顾老夫人给拉走了。
轻轻地“啧”了声,他放回自己嘴巴里,含糊问:“怎么突然想起来要下来看看我们了?”
顾老夫人瞪了他一眼,嘀咕:“办个事而已拖了这么久。”随后又有些嫌弃,“你这都多久没回别院了,昨儿晚上老头子还问起来呢。”
老夫人说的是早日让家里人都知道他结婚了的这个事,别人先不说,顾墨蓁那关就不好过。
闺蜜变嫂子?
离了大谱。
谢淮谦摸摸鼻尖,回姥姥后面那句:“都是结婚有家庭的人了,怎么能一直往别院跑。”
“也就是说……”顾老夫人转头看向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的楼晚,“最近你们都是住一块?就住这里?”
楼晚余光看了眼沙发一侧的人影,点点头回道:“是的呢。”
顾老夫人半信半疑地扭头去看大外孙,他这会儿正半弓着身体,手肘支在膝盖上,修长的指尖灵活地剥开外壳。
看着不像是对视过的模样……
“哎呦!我的大少爷哎!”洗衣房里传来一声惊呼。
几人看过去,王嫂从洗衣房出来,手里抱着一堆衣服,有西装衬衣也有很明显的淡紫色新中式长裙和刺绣衬衣。
王嫂叹气,眼角的余光却是看向老夫人,向她示意手里的衣服。
顾老夫人看着,欣慰地点点头。
谢淮谦看着乱成一团糟的衣服,眉间也微微皱起。
王嫂说:“这些衣服是要分开洗的。”
“这西装和衬衣都是不能水洗的,少夫人的新中式是要手洗不能机洗……。”
楼晚看向谢淮谦,她就说呢,一早起来昨天穿的衣服一件不剩,不知跑哪儿去了。
原来是被他丢进洗衣机了,进洗衣机就进洗衣机了吧,他还不分类一下,到底是没动过这种手的大少爷。
顾老夫人无语地看着一团乱糟糟的衣服,瞬间就担忧起他们俩人的生活状况,“要不让王嫂下来给你们洗洗衣服做做饭什么的。”
“不用。”谢淮谦拒绝。
他不太喜欢他跟楼晚的家里还有第三个人住着,总感觉怪怪的。
顾老夫人侧身,脸朝着大外孙,咬牙切齿,无声说:我这不是在帮你?不识好人心!
谢淮谦无奈,“姥姥,真不用。”
顾老夫人瞥了他几眼,转回身体拉着楼晚,问:“晚晚呢?这黑心肝的是不是都不给你帮忙,尽让你一个人忙活了?别墅这么大,得累坏了吧?”
谢淮谦将手里剥好的荔枝果肉从顾老夫人身后递过去,径直喂到楼晚嘴边。
话却是对着顾老夫人,“姥姥,我早就请了钟点工阿姨,平时给我们买买菜,收拾收拾家务,不住家的。”
“……”顾老夫人看着突然出现在外孙媳妇面前的荔枝果肉,一时间无语。
现在的年轻人,搞这么一出,实在是给她这个老人家都整蒙了一下。
抬眸看向对面的外孙媳妇,眼里带着些揶揄。
楼晚面对突然递到唇边的荔枝肉,一瞬间有些懵住。
在两位老人家诧异中带着一丝揶揄的神情下,白皙的脸颊一瞬间烧起来,她赶紧伸手一把接过,没好意思吃,捏在手里。
“是咯是咯,我们这些老人家碍着某些人的眼咯。”顾老夫人站起来,比了比楼晚旁边的位置,对着大外孙说:“滚过去吧,省得你费力吧唧的。”
谢淮谦挑眉,看着姥姥站起来,便也不客气了,身体一挪移到楼晚身旁,伸手从后面虚虚搭在她的肩膀上,身体松散地靠着椅背。
顾老夫人祥和地笑着,摇了摇头,在旁边坐下。
看着对面坐在一起的一对璧人,心里也高兴,她仰头用眼神示意王嫂去补救一下衣服。
王嫂会意,转身要走,看见餐厅的灯光,柔声说道:“你们快去吃饭吧。从别院带了些新鲜的瓜果蔬菜下来,在外上一天班也累了,补充补充营养。”
“姥姥呢?”谢淮谦用纸巾包过楼晚捏在手里的荔枝,随后再抽一张给她擦了擦手。
王嫂回道:“老夫人吃过了下来的。”
顾老夫人也催道:“你们快去吃吧。”
“我不饿,”他扭头看向身旁的人,低声问:“饿吗?”
楼晚摇头,“不饿。”
谢淮谦回头看向姥姥,说:“我们都不饿,陪您说说话。”
顾老夫人表面嫌弃,内心却高兴,“跟我个老婆子有啥好说的,你们快去吃。”
“是真不饿。”谢淮谦伸手提过旁边的打包袋,“再说,有你外孙媳妇给我做的糕点,吃不吃都一样。”
顾老夫人的目光果然被吸引过去,带着些期待。
毕竟能征服家里两个挑嘴王的,加上上次的祝寿糕和外孙女带回去的糕点,都让她对外孙媳妇做的糕点饱含期待。
这有什么好显摆的?
楼晚暗中掐了一把他的胳膊,硬硬的肌肉还掐得她手疼。
谢淮谦侧目看她,轻笑一声,收回视线打开打包袋。
桂花糕是装在一个小纸盒里的,将订书针拆开后,一盒白白胖胖的精致桂花糕就出现在眼前,同时桂花糕的香味也散发出来,飘在几人的鼻尖。
顾老夫人深深地吸了一口糕点的香味,口里分泌出一丝唾液来。
好想吃上一口啊,但她现在不能吃,只能遗憾地看着。
打开桂花糕后,他又打开旁边的豆儿糕,奶绿和牛油果绿相间的花瓣状豆儿糕从视觉上就让人食指大动。
“要是早个几年认识晚晚就好咯。”顾老夫人是真真感到遗憾。
她从旧时代过来的人,最喜欢的还是旧时代的东西,现代那些加了色素调料的食品是她一直以来都吃不惯的。
谢淮谦捏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边吃边含糊说:“只要您身体健健康康的就行了,以后会有机会尝尝的。”
楼晚也赶紧点头,“是的姥姥,您现在调养好身体,到时候想吃什么我就给您做什么。”
顾老夫人和蔼地笑开,看着大外孙已经吃完一条又再次拿起一块豆儿糕吃得香的模样,感叹:“我家这小子娶妻娶到你啊,当真是三生有幸咯。”
“能做您外孙媳妇也是我三生有幸呢。”楼晚说。
谢淮谦吃着桂花糕的动作一顿,侧目去看她,抬手指了指自己。
顾老夫人被逗笑,见他们相处和谐自然,不像是在她面前作秀,她便也放心。
她从随手包里摸出一个黑色的丝绒小盒,拉过楼晚的手,将它塞进她手里,拍了拍说:“姥姥也没个好东西,就随意买了点小玩意,你拿去戴着玩玩。”
“姥姥……我不能要。”楼晚有些推拒。
顾老夫人一瞪眼,“咋不能要?”
“那如果是你家里爸爸妈妈亲戚长辈送礼物给你,你收不收?”
“收的……”
“这不就是了么,我是姥姥,也是你家人,那你还不收?”
楼晚踌躇,最主要的是她没给老夫人见面礼。
之前的另当别论,领证后,他既然对这个协议婚姻负责,她也该对这个还没离的婚姻负责。
也就是,对他的亲人也该做到有礼有貌。
谢淮谦在旁边淡淡说:“姥姥给的就收着呗。”
楼晚扭头看他一眼,得到肯定的眼神后这才接住,“谢谢姥姥。”
顾老夫人笑开,“这就对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三人又说了些话。
屋外夜色渐渐降临,后花园、走廊上、庭院里,一盏盏灯光随之亮起,照着偌大的阁楼亭台。
顾老夫人抬眸往外看了眼,转回头说:“这天也晚了,我就不打扰你们小两口咯。”
王嫂也从洗衣房出来,扶着顾老夫人站起来。
谢淮谦和楼晚也从沙发上站起来,跟着两位老人家往外走去。
不过几步,楼晚垂在腿边的手就被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给握住,她挣了挣,温热的大手越发握紧她。
楼晚仰头,瞪他一眼。
谢淮谦轻抬下巴示意前边的老夫人,握着她的手摇了摇。
楼晚一顿,看着老夫人慢悠悠的步伐,到底还是没再使劲挣扎,给他握着去了。
顾老夫人边走边叮嘱:“婚姻不是儿戏,是两个人相互扶持走一辈子的,日常生活中难免会有摩擦,两人坐下来好好商量,不能吵架,知道吗?”
身后的两人点头应是。
顾老夫人站住脚步,扭头看着乖巧听话的外孙媳妇,转而看向大外孙,警告道:“尤其是你这个黑心肝!”
“你肚子里那些弯弯绕绕对付外人可以,别用来对付你媳妇,知道吗?”
谢淮谦摸了摸鼻尖,无奈应声:“知道了,姥姥。”
不就是当时算计了一下姥姥,都让她白得一个孝顺外孙媳妇了,还整天惦记着那时候吃的亏。
顾老夫人睨了他一眼,“别不耐烦听。”
“对了,蓁蓁那里,你还是找个时间跟她坦白的,都是一家人了,满瞒不了多久的。”
谢淮谦垂眸看向身边的人,手上微微使力握了握她。
楼晚察觉出了他的意思了,但就是不表态,意思也就还是之前那个意思,她不太想要好友知道,她跟她亲哥结婚了的事。
谢淮谦轻挑眉梢,抬起眼眸,回道:“好,我知道了。”
“一整天的就是知道知道的。”顾老夫人摇摇头,扶着王嫂的手往前走去。
俩人在后面继续跟上。
几人乘电梯到兰山居停车库,李叔已经站在一辆黑色加长商务车的后座车门旁。
顾老夫人要上车前朝他们摆摆手,赶他们走。
“你们快回去吃饭吧,我们这也回去了。”
“知道了姥姥。”谢淮谦颔首,转而叮嘱李叔:“开慢点。”
李叔应了声,扶着顾老夫人坐上车,他也转回驾驶位。
两人站在原地,看着车子驶出出口,最终消失在夜色里。
“回去吧。”谢淮谦开口。
楼晚应了一声,手里还捏着顾老夫人给的那个小丝绒盒,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她猜想一定是很贵。
他们这一家人呐,都爱给别人送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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