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地下车库的风吹着有丝凉意, 盆景绿植在风里轻轻晃动着。
楼晚摩挲着手里的丝绒小盒,自顾自地往电梯口走去。
谢淮谦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眉间渐渐拧起, 垂眸看一眼已经曲起的手肘弯。
他抬眸, 定定地站着,未几, 右手握拳抵在唇边干咳了两声。
沉闷的咳声回荡在地下车库里, 楼晚脚步一顿,疑惑地扭头看去。
后者神情清冷,下巴却往下点了点,示意她看他手肘。
楼晚视线飘过去, 看着有弧度的手臂弯, 一瞬间反应回来,他是要她挽着他。
刚刚那会姥姥在他们面前, 半真半假的情况下, 两人牵着手走在一块,等跟姥姥挥挥手说拜拜的时候楼晚就自动放开他了。
这会儿……还要继续那样腻腻乎乎?
“快点。”谢淮谦轻挑眉梢,催促道。
“姥姥都不在了,不用了吧?”
“今早……不知道是谁主动的, 刚好就是在这个地儿……”
楼晚:“……”一时感性主动了一次,当真是失策。
看着站在原地傲娇的人,她不得不转身走回去, 到他身边,伸手挽住他的胳膊。
“好了, 这回可以了吧?”
谢淮谦胳膊往里一收夹住她的手, 慢悠悠往前走去,“挽个胳膊这么不情不愿。”
楼晚无话, 随着他回了主院,再进去餐厅。
饭菜都是王嫂做好的,有四个菜一个汤,虽然耽搁了这么久,但还是温的,刚好可以入口。
两人拉开椅子坐下。
谢淮谦吃完了楼晚给他带的糕点,这会儿胃里正饱着,什么也不想吃,就只拿了双筷子陪着她夹上几箸。
楼晚吃完饭,两人又一起收进洗碗机里,调好模式后,转到大厅里。
茶几上摆着顾老夫人送的黑色丝绒小盒,楼晚有些好奇是什么东西,在茶几边收着裙摆蹲下,盯着看。
谢淮谦手里端着两杯清水过来,一杯放在她手边,顺带在她身后的沙发下坐下,说:“好奇就打开看看。”
楼晚伸手拿过小盒,拇指轻轻一摁,盒盖弹开,现出里面一对泛着流光的水滴翡翠耳环。
晶莹剔透的翡翠,耳环的针是金制,拿在手里四面八方都闪着流光。
女孩子都抵挡不住来自饰品的诱惑,楼晚眼里滑过惊喜,她拿下一只,对着耳垂试了试,转身问身后的人,“好不好看?”
谢淮谦肩背斜斜地靠着沙发背,原本曲起的一腿微微撇开,楼晚低头看他的腿一眼又抬眸看他。
“好看。”他细看了一眼耳环,而后目光转到她的脸蛋上,认真说,“你皮肤白,翡翠很衬你。”
没有在敷衍她。
他认真的态度让楼晚的心不可抑制地动了一下。
对视片刻,楼晚压抑着心跳转回头,把两只都拿起来试了试。手边没镜子,她只能把手机竖起来,看了看的屏幕里模糊的自己。
谢淮谦看见,拿出手机点了几下。
几秒钟后,一个小扫地机样式的机器人滑着过来。
它表面就是光洁如镜面的镜子一般,来到楼晚脚下,因为没有更全的AI系统,它只能笨拙地、一下一下地撞击着楼晚的脚。
楼晚察觉脚边的撞击,垂头一看就见镜子里的自己,她看了眼停止不动的扫地机器人,拿着耳环再次试了试。
确实是很漂亮,戴上去感觉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尤其她穿着旗袍挽着头发,更像民国时期的大家闺秀了。
虽然这样自恋不好,可就是好看。
把耳环放进小盒里摆好,楼晚站起来,垂眸看一眼沙发上悠闲坐着的男人。
谢淮谦浅抿一口水,“怎么了?”
楼晚抿了抿唇,快速道声晚安,转身往楼上走去。
扫地机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楼晚没注意脚下,一脚迈出去,扫地机刚好滑到她落脚处——
“啊——”一声惊呼乍起。
谢淮谦飞快伸手,一把搂住她的腰,勾回怀里。
楼晚吓得个半死,攀住他的肩膀后,双手紧紧搂着他的后脖颈。
谢淮谦单手抱着她,另一手将杯子放在旁边的小茶几上,收回手贴在她背脊上上下滑动安抚,“没事了没事了。”
缓了片刻,楼晚侧目看一眼将她稳稳抱住的人。
她被他横着抱在怀里,他脖间凸起的喉结在安慰她中滚动了几下,手里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语气温柔。
她那狂跳的心不自觉地跟着安定下来,那一秒的时间里,好似半生忽已过。
手下不自觉地圈紧搂着他肩膀的手,片刻,她垂头去看那个被她一脚踢翻的扫地机器人。
扫地机器人白肚皮朝天,嗡嗡转动着,就是起不来。
谢淮谦瞥了它一眼,捞起手机关闭,轻轻地“啧”了声,嫌弃道:“还不如机器人管家好使。”
扫地机器人不动了,楼晚看着,忽然就想起他那大平层里那个语出惊人的机器人管家了。
“确实不如大白灵活。”她回道。
谢淮谦垂眸看她,“喜欢大白?”
楼晚说:“它的程序……还挺可爱的。”
谢淮谦轻笑:“那把它接过来?”
楼晚点头,“可以。”话音刚落身体忽然飘空,她立马轻呼一声,“你干什么!?”
谢淮谦抱着她站起来,“去接大白。”
“现在就去?”楼晚单手挂在他脖颈上,诧异地扭头看向窗外。
黑漆漆的夜晚。
“现在还早……或是……”他垂眸看向怀里人,神情有些意味深长,“想做点什么?”
“……”楼晚无语噎住,须臾,她晃了晃腿,“赶紧去吧,早去早回。”
忙了一天,她都累死了。
明天还要上新款的糕点,又是会很累人的一天。
谢淮谦轻笑一声,往上颠了颠她,抱着她到玄关处,暖黄灯光自动打开照亮着两人。
将她放在地毯上,他直起身体,单手推开旁边的房间门,示意道:“里面给你准备了鞋,进去看看。”
楼晚瞥他一眼,撑着门框往里面看了看,是一个四十多平的房间,两面墙壁摆着鞋架,上面都放满了各个款式的鞋子。
左面墙壁的鞋架上是各种男士皮鞋,最下层才是运动类型的,而右边墙壁就是各个款式的女士鞋子。
中间有长长一条沙发凳,两面都是落地镜。
要不是他身处中间,悠闲随意的矜贵气质太强,楼晚都快有种身处鞋店,而且还是大牌鞋店的错觉了。
谢淮谦在女士鞋架前看了几眼,伸手勾起一双米白色的软底单鞋,转身走过来,放在她脚边。
“你穿了一天你那个单鞋了,换双舒适点的。”
楼晚脱掉拖鞋,踩进单鞋里,码数不大不小,刚刚适合她的脚,鞋底也很软,确实很舒服。
她抬眸看向他的背影,脚底软软的,像是棉花糖软绵绵飘进了心里。
说他生活白痴吧,饭他会做,早餐也会做,还知道给她准备一双舒服的鞋子。
可说他生活不白痴吧,衣服被洗得乱七八糟的。
可是,就是这样的他,楼晚才越发觉得真实。
现在的他们,也好像好像,普通夫妻一般……-
车行驶在路上,盛夏的南城即便是太阳落山了也依旧闷热,空气里都是热热的味道。
楼晚靠着椅背,手搭在车窗边,闭目享受晚风吹在脸上的舒适感。
谢淮谦偏头看她一眼,减慢车速,单手把着方向盘,随手点开车载音乐。
纯音乐很催眠,晚风温柔拂面,楼晚闭着眼,渐渐都有些意识模糊了。
“休息会儿,到了我叫你。”
耳边突然响起低沉的嗓音,楼晚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彻底被周公给拉进了梦乡。
宾利驶进重台水榭,因为只打算拿了大白就走,谢淮谦就没开进地下车库,就停下楼下的停车位上。
可等车停下来,他偏头去看副驾驶上歪着头睡得正香的人,他又想还是住下算了。
他下车,转到后座拉开车门,从里面扯起西装外套,转到副驾驶拉开车门,他俯身,看着昏茫夜色下闭目安眠的睡美人。
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整个夜空下只有他和她。
一丝额前碎发随着吹过的晚风漂浮在她的鼻尖,脑后盘着头发的簪子也松散地别着,有些黑发已经垂落在胸口了。
他索性将她簪子抽去,一头乌黑的长发散开来,浅浅的发香蔓延在两人中间,连带着夜色都温柔了。
谢淮谦单手撑着椅背,捏了捏她的睡颜,这才展开西装披在她身上,解开安全带,手抄过她的腿弯,将她抱起来。
身后的车门自动关闭,他抱着她走了几步,怀里猛地抽动了一下。
楼晚总感觉自己飘在半空中,有种脚不落实地的真实感,她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黑夜掺杂着点点绿树枝头一闪而过。
“醒了?”耳边传来低沉的嗓音。
楼晚扭头,映入眼帘的是白衬衣领口,一闪而过的灯光落在白皙脖间凸起的性感喉结上,下颌线流畅。
没听到回音,谢淮谦以为是自己察觉错了,垂眸看她一眼,跟她呆呆看着他的清澈眼睛对上。
往前的走的步子一顿,他轻挑眉梢,“怎么了?”
楼晚没说话,漆黑的眼眸依旧盯在他身上。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她的视线太过直白,像是有质感一般,谢淮谦不由得颠了颠她。
楼晚回神,见头顶的黑夜和树枝消失,换成镜面一样的电梯轿厢,挣扎了一下,“放我下来吧。”
谢淮谦应了声,将她放到地面上,伸手按了楼层,随后转身面向她,见西装外套半滑到肩头上,他伸手将西装外套提起,重新给她披好。
“晚上温差大,你刚睡醒,别着凉了。”
“嗯。”楼晚低低地应了声,垂眸看见自己的头发散下来,抬眸问:“我簪子呢?”
谢淮谦轻笑,披好西装外套的手顺势滑下去贴在她的腰间,身体往她的方向靠过去,回道:“在车里。”
她被他搂住腰,一点点地往他的身体贴近。
他身上的温热体温渐渐传到她身上,清冷的果木质淡香将她包围住,楼晚没反抗,靠在他怀里。
谢淮谦见她不抗拒,心底的热浪便像是火山即将喷发,隐隐有控制不住的势头。
她穿着旗袍,旗袍的腰线又特别贴腰身,原本只是贴在腰间的手便有些情不自禁地缓慢摩挲着。
楼晚仰起头看他。
电梯里细碎的光落在她的眼眸里,像是坠入亮晶晶的流光。
她没拒绝,只是看着他眼睛的眼神缓缓往下滑,落在了他的唇瓣上。
谢淮谦抬起一手,轻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流光闪耀着的眼眸便又再一次落在了他的眼睛上。
他垂首,凑近她的眼睛,在柔软的眼皮上轻柔地吻了吻,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像出卖她的心跳一般。
他从她腰间伸手贴在她心脏处,感受着热烈有劲的搏动。
心声出卖人心,楼晚不想在他面前暴露太多过于强烈的心事,她伸手拉住他的手。
他便也顺从地放开,重新贴回她的腰间,唇瓣从轻颤的眼皮上离开,卷翘的睫毛颤了一颤,微微睁开眼。
侧边的轿厢门打开,走廊灯光温柔点亮,空中花园的桂树摇曳着影子,他拥着她一步步挪出电梯。
树叶摇晃,兰草漂浮,风声飒飒,像是弹奏着温柔的小夜曲。
灼热的温度在两人之间缓缓升腾着,黏糊炙热的目光碰撞下,不知是谁先主动的,是他贴在她腰间的手先使力,还是她主动垫脚凑近,一双唇瓣就那么不约而同地贴在了一起。
温凉湿热相融,柔软与热度叠加。
他启唇含住她的唇瓣,温柔地吮吸着。原本捏在下巴上的手也放开,转而贴在她腰上,两只手霸道地握住纤细的腰身,随着吻的力度加深而加重手掌里的力度。
楼晚也伸手,从他丝滑冰凉的衬衣旁穿过,贴在他的背脊肌肉上,顺着流畅的腰部线条抚摸着。
他属于那种窄腰翘臀的类型,平时穿衣就很有型,身高腿长的,说是行走的衣架子都不为过,如今真正抱起来也很舒服。
两人边亲边走动着,走到哪儿不知道,挪到哪儿也不知道。
漫无目的,好似跟着乐章在跳一支舞。
“滴~”门口摄像自动扫描到两位主人的脸,智能开锁,大门自动打开。
早已经在门口等着的大白欢快地在玄关处滑来滑去。
大门打开那一刻,它哗地移动过去,却在看见贴在一起亲得火热的两位主人时来个紧急刹车,刚要出口的‘欢迎主人回家’几个字硬生生吞下去,内部程序卡顿两下,倏地发出滋滋滋的声音。
整个小屏幕闪现着粉色的不知名的字符,它的程序快要烧掉啦。
第52章
身后的大门自动关闭, 温柔的玄关灯照着热烈缠绵的两人以及一个程序错乱的大灯泡。
还是楼晚眼角的余光瞥见竖立在原地的大白,眼看着大白的摄像头一闪一闪地对准他们,她赶忙推了推他的肩膀。
谢淮谦没放开她, 单手擒紧她的腰, 另一手伸过去,准确地按在关机键上。
大白的屏幕瞬间熄灭。
他收回手勾住眼镜腿, 稍稍放开她一些, 扯下眼镜随手丢在旁边的鞋柜上,吻重重落下的同时,双手握紧她的背脊,紧紧压着她整个人贴在自己身上。
楼晚整个人都被他禁锢在温热的怀里, 仰着头被迫承受深沉热烈的吻。两人之间蔓延起一阵浅淡的沉香味, 微凉湿滑的舌尖在她唇瓣和口腔里肆意横行。
楼晚从进门就没换过气,刚刚放开那一下都不够她呼一口气的。
这会儿胸腔被禁锢在他身上挤压着更是难以呼吸, 她艰难地抬起双手捧着他的下颌, 稍稍侧开了脸。
他的唇滑到细嫩的侧颈上,微微抬起一些头来看她,见她面色绯红喘气的模样,眸色加深, “亲了那么几次了,还不会换气?”
楼晚头靠在温热的肩膀上,睨了他一眼, 转过脸不看他揶揄的神情。
谢淮谦抬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哑声说:“今晚, 就在这里歇了?”
楼晚能感受到他的身体,连带着自身的冲动也被他带了起来, ‘歇下’意味着什么再清楚不过。
不过,他们是夫妻这很正常,哪怕只是一时的。
除此之外,不知道何时,她的心境有了细微的变化。
是那种,她想跟他一起奔赴巫山云雨,体会他的快乐的期待。
之前,只是夫妻,所以她顺理成章遵从自己的生理上的欲望。
之前的之前,酒精作了祟,致使她产生胆大妄为的念头,其实也不过是遵从她藏在心底深处的妄念……
而如今,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归根结底是他太好了,他对她太好了。
好到让她忘记了之前对他的避而远之的态度;好到她想,哪怕那时候他真说了那句话她也不想计较了,好到她有时候会幻想着,当下便是永远。
所以她说不出拒绝的话,可又不想让他察觉她那微弱的心思。
便想,他们是夫妻,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是啊,他们是夫妻,没离婚之前,夫妻生活也是他们生活中的一部分。
她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里,几不可闻地嗯了声。
谢淮谦垂首,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双手贴在她后腰上搂紧她,一步,一步往后退。
重台水榭的房间很简单,一个巨大的客厅,一个厨房和卫生间。
客厅沙发后垂直进去就是主卧,这里没有客卧,也没有书房。
平时他回家需要办公,要么就在餐厅,要么就在卧室。
卧室很大,几乎是跟客厅一样大,衣柜隔开在一边装成隐形的,大床落座在中央,有种清静的孤寂感。
而另一半被装成书房,他活得自律而随性,该工作时工作,该偷懒休闲时就偷懒休闲。
楼晚顺着他的步子跟着走,前方是什么不知道,只看见巨大的落地玻璃外的江景也跟着移动,窗边的纱帘被风吹着晃动起来,有种下一步就要坠入无边悬崖的错觉。
退到漆黑的卧室里,窗外昏暗的夜色照了些进来,模模糊糊的光影下,只看得清屋内简单家具的轮廓。
然而她看了一圈,都只看见那张大床,除此之外就是飘荡在落地窗旁的纯白纱帘了。
寂寥的空旷。
好似在映射他的前半生。
她突然想起,好像没有在唐嘉仪口里听说过这人的私生活怎么样,时常能听到的就是各个企业高管的桃色新闻,最多的就是她吐槽陆斐昀以及南城几大贵公子的私生活混乱。
能成为唐嘉仪心目中的商业男神,除了能力和手段,那他的生活也一定很自律。就是不知道,有过几位前女友,而她,又算得上是什么……
她想说句话,然而他擒着她一直在往后退,不断地后退,像是要拖着她进入万丈深渊里。
她原本揪住他腰间衬衣的手指不由得发紧,进而再次贴在他的背脊上。这次不同于上次,他背脊温度高得吓人,有种灼伤她手心的热。
她贴不住,刚撤开手,他突然往后仰倒下去,连带着她也一起。
纯白纱帘忽地飘起,那一瞬间里,楼晚的心跳飙升到最高,失重的不安感让她有种和他一起坠入深渊、万劫不复的错觉。
好在下一刻,他突然托起她,手闭上的肌肉线条绷到极致,稳稳地举起了她,而他则仰躺在大床上。
寂静漆黑的卧室里,砰砰砰的心跳声大得异常清晰。
“你吓死我了。”她的声音有些娇。
谢淮谦仰头,在黑夜里寻找她的脸,冰凉的鼻尖触碰到她的鼻尖,温热的呼吸在两人之间蒸发。
他道:“我永远不会做伤害你的事。”嗓音低沉喑哑,“我舍不得的。”
楼晚嘴唇颤了颤,声音也跟着有些沙了:“你……把我放下来。”
他缓慢放低她,直到她整个人贴在他怀里,他才放开举着她的手,转而去抚摸她的腰间曲线。
“真吓到了?”轻声问。
楼晚没回话,只是伸手,贴在他侧脖间的脉搏上,像是想要感受一下,他的心跳声。
脖间的酥痒从神经上传到头皮深处,谢淮谦偏过头,温柔地啄吻她的手指。
黑色西装外套不知何时掉落在什么地方,杏白色的披肩也披得歪歪扭扭的,他伸手摸上,按着早上的记忆解开披肩上的纽扣。
披肩滑落在床铺上,他继续解旗袍上的盘扣。
这玩意儿没解过还真解不开,谢淮谦解着解着,眉梢整个拧起。
楼晚拿开他的手,从他身上下来,在他身边坐好,伸手解开扣子。
谢淮谦仰躺着,手抄过去搭在她腰间,一动不动地看着,哪怕只是看个模糊的轮廓影子。
楼晚把纽扣全部解开后,见他一直躺着不动,她也不好意思直接脱掉,伸手推了推他的手肘,嘀咕:“你怎么不脱啊?”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坐起身体,拉着她过来,将白皙的指尖压在领口的扣子上,“想让你帮我脱。”
他坐着也很高,楼晚屈膝跪在柔软的床面上,一扣一扣给他解开,摸到裤腰的暗扣,她问:“这个呢?”
“当然。”他伸手贴在她后背上,捏着旗袍领口往下缓慢地剥开。
楼晚被他抬起胳膊,便只能先放开纽扣,等旗袍滑落在床,她才伸手继续解。
他配合着她的步骤,直到赤忱模样。
两人相对着,谁也没出声。
空旷寂寥的卧室里,有风从窗外吹进来,纯白纱帘轻轻飘起又落下。
谢淮谦先伸手勾过她的身体,将她拥在怀里,声音清浅:“晚晚。”
楼晚被他搂过去,肌肤相贴的瞬间,胳膊和背脊上的鸡皮疙瘩刺拉地冒了些出来,却又在他体温的安抚下慢慢消失。
她感受着这一其妙的变化,将下巴搭在他肩窝上。呼吸间都是他身上好闻的男性皮肤的味道,甘冽的、纯荷尔蒙的体味,好似他抽的香烟里暗藏的沉香味一样,会令人上瘾。
她第一次觉得,一个男人身上的味道,会这么好闻。
楼晚将鼻尖贴在他侧颈皮肤上,轻轻地呼吸着,低低地应了声。
他双手用力,更加拥紧她,像是压抑着什么,哑声唤:“老婆。”
楼晚闭着的眼睫微微一颤。
安静的室内,风吹半晌,响起低低的一道柔软女声:“嗯。”
谢淮谦闭目,喉结克制地滚动一瞬,侧头在她头发上蹭了蹭,“我想要你了。”
楼晚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悸动而轻颤,连带着呼吸都在颤抖,她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再次应声:“嗯。”
他搂在她身上的手臂肌肉线条紧到发硬,下巴轻蹭着她的头顶,克制着说:“我想开灯。”
楼晚也贴贴他的颈窝,反问:“开灯?”
“嗯,想看看你。”他直白地说。
楼晚呼吸一顿,其实,她也想看看他。
看他在床畔间如何挥汗卖力,看他满身清冷破碎,变成一个有着七情六欲的普通男人。
“嗯。”她应了声。
谢淮谦轻蹭她的动作顿住,而后像是怕她反悔一般,拥着她往后挪了挪,伸手摁开床头灯。
昏黄的温柔灯光照亮床畔,将两道缠绵悱恻的身影笼罩在其中。
卧室静悄悄的,谁也没说话,都在看着对方,在这个旖旎缱绻的夜晚里。
谢淮谦低下脖颈,没戴眼镜,他必须很近距离地看她,才看得清她的漂亮容颜。
“晚晚,你好好看。”他认真夸赞。
楼晚原本看着他的眼睛微微下垂,长而翘的睫毛在眼睑处打下一层扇子似的暗影,白皙的脸颊上飘起一丝红晕,像一幅我见犹怜的仕女图。
谢淮谦握着她肩膀的手指不自觉握紧,眸色深而浓郁至极,暗藏在平静之下的怪兽磨着锋利的牙尖,潜伏着、隐忍着。
只等时机一到,立马将盯中的猎物吞吃入腹。
楼晚受不住这道实质感,犹如刮在身上的视线,长长的眼睫不受控制地轻颤,察觉到他握着她的肩膀想拉开一些距离看她。
羞涩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她倏地伸手抱住他宽阔的背脊,嗓音柔柔的:“不要。”
就是这一声,娇媚到骨子里的嗓音,他从来没在她身上听到过的声音,瞬间点燃谢淮谦欲.望开关,像是野火触到了枯草,一瞬间火焰铺天盖地、滚滚燃烧起来。
他将她放在床面上,墨发铺满床单。那之前,这只他一个人睡的床铺上多了个温婉的女人,是他的妻子。
谢淮谦的心脏像是泡在了温室内,咕噜咕噜发胀。
家庭、温暖,这曾经离他多么遥远的词语,如今像是上天开了眼,终于馈赠他,将这么好的她。
半晌没见他接下来的动作,楼晚有些不安地蜷了蜷手指,卷翘的睫毛颤颤掀起,安静地看向他。
好似一朵纯白栀子花倏地盛开在黯夜里,馥郁芳香包裹住两人。
谢淮谦低下身体伏在她侧颈,亲吻着她的皮肤,一下又一下。
几分钟后亲吻加深,舌尖探出滑动吮吻着,却忽然启唇咬住她柔嫩的耳垂,声音沙哑:“晚晚。”
“嗯。”她换着气应了声。
“晚晚。”
“嗯……”
“晚宝……”低沉的声音沙沙地磨在耳膜神经上。
楼晚:“……?”
她仰着头,修长白皙的天鹅颈暴露在灯光之下,闭着的眼皮倏地一颤。
谁教他这么叫的?
谢淮谦抱住她的脑袋,滑动双唇合住柔软的耳垂,同时使力咬了一下,连带着该回家的也回了家。
声音贴着她耳廓,磁性喑哑,“宝宝。”
下一句越发低沉,还带着诱哄,“叫声老公。”
酥麻从耳膜和身体深处同时迸发爆炸开来,楼晚头脑瞬间一片空白。
像飓风席卷而过,她漂浮在跌宕起伏的波涛之上。
纯白纱帘飘在巨大的落地玻璃前,不知是哪里开了窗,有风轻轻地、轻轻地吹动着。
第53章
月上中梢, 浓稠的夜色笼罩着江边两岸。
夜间航船从大江尽头缓缓而上,汽笛声远远穿透夜色。
楼晚趴在枕头上,呼吸还有些不均匀, 白皙的半边肩膀露在灯光下, 泛着莹莹亮光。
房间门被推开,她侧脸看去, 颀长的身影从门口的黑暗里出来, 手里端着一杯清水,姿态散漫。
身影走到床边,进入床头灯范围内,楼晚才看清他只穿着一条黑色西裤, 且没系皮带, 裤腰松松垮垮地卡在腰间,漂亮的人鱼线没入黑色裤腰里, 平坦紧实的腹肌, 往上就什么都没穿了。
他在床边坐下,抚了抚她的肩头,声音还带着事后的磨砂质感:“起来喝口水。”
水是楼晚要的。
结束后他抱着她去了浴室。
她腿酸得站不住,更别提要结束之前那几分钟里她的脚还抽筋了, 这会儿更是站不稳,只能让他帮忙清洗。
也顾不得灯光下赤忱相对的害羞了,洗干净身上的汗液和污渍更为重要, 不然黏糊糊的很难受。
谢淮谦在她身后拥着她,水流自上而下缓缓流动着, 溅了一些水珠在他身上, 他没清理自己,而是垂首给她清洗, 尤其是他自个留下的。
打了泡沫涂上,冲上清水,擦干净,用浴巾裹着抱回床上。
他给她把被子盖上之后,转身要回浴室,手腕却被拉住,谢淮谦转身,伏首,看着她,轻声问:“怎么了?”
楼晚说:“口渴。”
谢淮谦摸了摸她的脑袋,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从地上勾起西裤套上,“我去给你拿。”
现在水端到面前,楼晚想起来,但刚撑起上半身就感觉凉飕飕的,她又扑回去,扭头看他,“我想穿件睡衣。”
谢淮谦俯身,从床头抽出床头柜,将水杯放下,他站起来,到衣柜边拉开隐形门。
吃过上次的亏,他在她回去后就在这里准备了她的拖鞋和睡衣还有日常穿的衣服一套,不是很多,因为观洲园才是他们的婚房。
手指勾到淡粉色的睡衣时眼神一顿,移到旁边的白色衬衫上,脑海里滑过一些念头……手指一扒,睡衣滑到边上,他扭头说:“这里没准备女士的睡衣,你要不,穿我的衣服?”
楼晚只是不想光秃秃地出被窝,穿什么倒是无所谓,“都可以。”
谢淮谦把白色衬衣拿下,拉上衣柜门,转而走到她旁边,伸手递过去。
楼晚接过抱在怀里,等了片刻也不见他把裤子递过来,她仰起头,疑惑问:“裤子呢?”
谢淮谦将手搭在裤腰上,“现在脱?”
楼晚:“……”
她晃了晃手里的衬衣,发觉衬衣的长度足够长,如果穿起来的话,似乎能到她的大腿位置……
忽而反应回来,楼晚眼皮一跳,抬眸看他一眼。
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有段时间网上特别流行的男友衬衣。
谢淮谦见她明白他的意思,轻挑眉梢,唇角勾起笑意,下巴比了比示意她穿。
楼晚捂着被子,眼珠转了转,看向漂浮的纯白纱帘,说:“那你去洗澡吧。”
谢淮谦定定看着她,片刻,轻笑两声,转身往浴室走去。
浴室灯光是在进来给她清洗的时候就开着的,他这会儿进去,水汽也早已经消散。
漂浮在空气中的沐浴露淡香好似都跟以往不一样了,带着些说不清的馨香。
谢淮谦站在宽敞明亮的浴室里,闭目深呼吸了一口。
没关门,见都见过了,她要真想看,他也不介意。
解开暗扣,扯掉西裤,他站在淋浴下开了水就直接洗。
楼晚用眼角的余光看着颀长的身影进了浴室后才拿着衬衣从床上爬起来,衬衣的料子很滑也很软,她穿在身上确实很大,袖子长长的,感觉都能唱戏了。
把纽扣扣上后,她从床上下来,站在地上,下摆确实都到了她大腿腿部的位置上了。
还真的是……不需要穿裤子啊。
她拉了拉下摆,腿还是有些酸软,站不住便在在床边坐下,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小口小口地喝。
目光看向落地窗外的的宽阔南江。
夜凉如水,南江被城市灯光点缀着,闪着粼粼的波光,夜间航船的灯光破开层层夜幕,从平静的江面上航行而过,留下长长的余浪。
楼晚看得入了神,她来南城到如今也有五年了,有在江边跨年看烟花;有在望江大桥上等待第一场初雪;也有围着江边晨跑过,就是没有像现在这般,坐在高处俯瞰着这条横跨几个省的大江。
等听到浴室水声停止时,她才回过神来,捧起杯子把剩下的喝完。
谢淮谦洗得很快,不过五六分钟他就围着浴巾出了浴室,转到卧室里,入眼的就是她穿着他的白色衬衣坐在大床边上,捧着水杯在喝水。
白皙的长腿自衬衣下摆露出来,笔直地支在地毯上,昏黄的灯光照在她身上,温柔得不像话。
谢淮谦看着,不知怎么地,脑海里浮现一个词:□□。
未几,他勾唇轻轻一笑,可不就是□□,他的妻。
他的家,他的妻。
他内心比喝了酒还暖乎,迈步走上前,在她面前站定,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楼晚喝完杯子底的水,有些莫名其妙地抬眸瞥他一眼。
她的眼眸似乎也被水润过一般,水汪汪的,谢淮谦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喝过水的唇瓣带着水渍,又粉又嫩,像果冻一般。
他看着,狭长的眼眸深处幽暗一闪而过,眸色越发热而浓郁。
楼晚一下就察觉了,实在是眼角余光的变故太过显眼了,她忙抬手捂住嘴巴,声音闷闷地,“明天会很忙很忙的,已经很累了。”
“不动你。”他俯首凑近,亲了亲她的手背,直起身体的同时,将她手里的杯子收到旁边的床头柜上,随后转身,从她身边上床。
边上床边顺手就将腰间的浴巾给解开丢在一旁,偏头看她,“睡觉了。”
楼晚脸颊飘起可疑的红晕,有些时候,有些物,不管看多少次,她都还是控制不住会脸红。
也许多看几次就不会了。
闷闷地应了声,楼晚转过身,扯起身下的被子,将腿缩进被窝里,贴着床边睡下去。
“过来我抱着你睡。”他在床那头说。
楼晚拍了拍胸口的被子,闭上眼睛说:“这样睡也很舒服。”
室内静了几秒,须臾,一具光滑温热的身体忽然贴过来,紧实的手臂圈住她。
楼晚身体一顿,不为别的,是她快要掉下去了。
本来睡下来的时候就是擦着床边睡的,他冲过来的力带得她身体又往外挪了几寸,这会儿好了,半边身体都悬空了。
那感觉很不好受。
楼晚颤颤伸手握住他的胳膊,紧实的手臂肌肉抓也抓不住,不得已出声:“你……”
“早点睡吧,晚安。”他蹭了蹭她的头发,声音低沉磁性。
楼晚:“……”
要掉了要掉了!
再压下来就真的掉下去了!
未几,耳边突然传来一道轻笑声,随即她整个人连带着被子在半空中飘了圈,她都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睡在了大床的中央。
身体陷落在柔软的大床上,楼晚整个人都有些懵,她都不知道她是怎么一下子忽然就从床边边上翻到了床中央的。
身侧的床垫沉了沉,他从床边挪了过来,伸手抬起她的脑袋,将胳膊穿过她的后颈搂着她。
“睡那么边上做什么?”他贴着她耳后轻声问。
原来他知道她睡边边上啊。
那还一个劲地压着她。
“担心我动你?”谢淮谦侧目,手肘一圈就将她搂进怀里半趴在自己身上,另一手滑下去贴着她的腰间,嗓音低沉:“说了不动你就不动你。”
小心思被察觉,楼晚揪住被角,脸颊贴了贴他的胸膛,咕哝:“困了。”
谢淮谦垂眸,手贴了贴她的腰间,“要关灯么?”
楼晚闭着眼,被子下的手悄悄地搭在他的胸肌上,没忍住摸了摸,含糊说:“都可以。”
手掌下的胸膛震了震,他轻笑一声,下一秒,灯光熄灭。
谢淮谦放下关灯的手便伸进被子里握着她的手心,语调懒洋洋地,“想摸就光明正大地摸,是合法的。”
楼晚埋了埋脸,不说话。
夜静悄悄的,汽笛声滑过浓稠的夜色。
片刻,室内响起他慵懒随性的声音:“刚刚让你喊老公,怎么不喊呢?”
楼晚不知道怎么回答他,默了片刻,转而问他,“最后那一下,谁教你那么喊的?”
“最后那下是哪下?”
楼晚:“……”
“嗯?”他往里圈了圈手臂,“是哪下?”
楼晚抬手,捶了捶他的胳膊,“别转移重点。”
谢淮谦放开一些手臂,转而握住她的手摩挲着,“墨蓁喊你晚晚,你员工喊你晚晚姐,唐嘉仪喊你晚宝……喊你老婆又太过口语化了,况且你也不让我在外面这样喊……”
“我又不想跟别人的一样,思来想去,这样喊最适合。”
他侧脸贴在她耳边,复又喊了声:“宝宝。”
两个字的声音从耳廓神经传到身体各处,心脏滞住一秒,而后砰砰砰直跳。她稍稍后退开一些,不再贴在他身上,担忧他会感受得到她过快的心声。
她忽然就想问问他,“那以后,如果我们……”
“如果我们有了女儿就喊宝贝,男孩就不喊,直接叫名字。”他接过她的话。
楼晚却是在黑夜里猛地一怔,仰起头去看他模糊的轮廓线条。
其实她想问的是,以后如果他们离婚了,他再婚后,也会这样喊他的第二任老婆吗?
可他想的却是他们以后有孩子的事。
孩子吗?
那她能大胆地猜测一下,他是否也跟她一样,一生只想结这么一次婚?
清浅的果木香气息忽然凑近,额头贴上湿软的唇瓣。
他亲了亲她,低声说:“别想那么多了,早点睡。”
楼晚不由得靠近他的身体,直到贴在温热体温、紧实的肌肉上,她将脸靠过去,轻轻地蹭蹭,想要闭眼睡去,突然想起,“嘉仪喊我晚宝……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单手抬起垫在脑后,懒洋洋说:“白天接了她一个小时的专访,走的时候她自己说的。”
楼晚抬头,有些担忧:“你接她的专访了?”
“这样会不会很麻烦你?”
谢淮谦抬手轻轻压下她的脑袋贴着胸膛,“想什么呢,江北四区的商场正是需要宣传的时候,我刚好也要接受一次财经采访,既然她是财经记者,跟你关系又这么好,不找她找谁?”
“两全其美的事,没有麻烦。”
这样就好。
楼晚这才放下心来,伸手抱住他的胳膊,别扭道:“那两字也不准喊。”
“真霸道啊……”谢淮谦长声叹,“那我叫你什么?”
“叫我名字。”
“不要。”他拒绝,“我就要喊。”
“那我就回海棠苑住。”
“……”谢淮谦唇角抽了抽。
而后突然反应回来,他睁开眼,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你的意思是,同意搬过来和我一起住了?”
楼晚别开下巴,将脸埋进他颈窝,“睡觉睡觉。”
谢淮谦平躺着两分钟,忽而低头也埋进她颈窝里,“说好了住在一起,要说话算话。”
楼晚都睡得迷迷糊糊了,干脆伸手一把捂住他的嘴。
重台水榭的清晨不像观洲园的清晨那么吵闹,这里很安静很安静。
楼晚睁眼的时候谢淮谦还没醒来,从她背后拥着她睡得正香,下巴搭在她肩膀上。
很难得,往常她醒来,床的另一边早就没了影子的。
楼晚伸手抱住他贴在她腰腹间的手背上,抬眼往窗外看去。
今天天气有些阴,灰白天空,雾气缭绕着江面。
要是再下点雨,就是真正的烟雨江南了。
睡了会儿,她侧头往后,漆黑细碎的额发垂在他饱满的额头上,锋利的剑眉,下垂在眼睑处的睫毛像把小扇子一般。
他的鼻梁是高挺的,所以架起眼镜来也格外好看,薄薄的唇瓣透着些粉,跟他那个一样,都是粉粉的。
她看了会儿,见他还没有醒来的迹象,伸手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早,七点都还没到。
但微信上有好几条小红点,她点开,是唐嘉仪大半夜发过来给她的,全部都是长长的语音。
楼晚再次偏头看了眼身后,抬起他的手,轻轻地掀开被子下床。
室内恒温,即便穿着衬衣也没感觉到冷,她赤脚踩在地毯上出了门,先转进厨房,倒了杯温水喝着,点开语音。
嘉仪:“晚晚啊,我今天采访到你家老公了!!”
“我真的要被他帅晕过去了,他对当下的经济走向,投资风险的见解真是开了我的狗眼!!太帅了!!
“你们一定要好好过日子,然后生一个跟他一样的儿子,为了采访未来的小谢总,我唐嘉仪,还能再干二十年!”
中间一条是一个欢乐熊二的表情包。
紧接着下一条语音:“对了,跟你说一件事,就今天晚上回来的时候,我又在楼下看见陆斐昀那厮了。”
“你知道嘛,自从他们那些丑事爆出来后,你家老公火速撤了资,没人给他们投资担保,项目就彻底黄了。他和他爸一起被陆老爷子从集团赶出来,一分钱都没分给他们,陆斐昀被赶去国外,说好听点叫进修,难听点就是流放了。”
“他昨晚来找你不知道要说些你老公什么坏话,反正整个人颓废阴郁得不行,还好你没回来,我都是躲着他走的。”
“说句减功德的话,真是大快人心啊!以后他应该就不会来骚扰你了,茶间遇有你老公保驾护航,一定会大红大紫的!”
刚听完这一条,微信震动了一瞬,一条新的好友申请过来。
楼晚点开,头像是一匹月下孤狼,申请信息就是对方的微信名,大写的L。
她一瞬就知道这人是谁了。
没点同意,当看不到。
正要返回,好友申请里再来一条验证消息。
L:【晚晚,我知道你知道这是我。你说的结婚是骗我的也好,是真的也罢,我只希望你离他远一些。谢淮谦这个人手段狠辣不给人留后路,我只希望你好好考虑清楚,不然我怕你以后也会像我一样,被他算计得骨头都不剩……我要走了,去一个连水都喝不起的地方,希望你今后顺顺利利,健康快乐。】
楼晚垂首看着消息,手里的水半晌没喝。
要不是有唐嘉仪这个金融圈的好友时不时在耳边给她汇报事情的真相,她或许就会被陆斐昀的这几句话给搞了心态。
至于他,楼晚转头看一眼安静的卧室,他如果要整她,何必又对她这么好,毕竟他们又没有什么仇恨,只是希望,分离来得慢一些。
她收回视线,拇指点在拉黑上,整个申请验证便看不见了。
也好,那些年轻时不懂事的纷纷扰扰,就该像昙花一现般,开过即落败。
她端着水回卧室,大门口的电子锁忽然响起电子解锁的“滴滴”音。
楼晚顿住,扭头看向大门,心脏高高悬起,这么早,谁会来他这里?
下一秒,一道清脆熟悉的声音自大门口传来:“哥!”
“你车库里那辆路虎揽胜去哪了啊?”
楼晚半只脚已经迈出厨房了,听见声音迅速收回,转回身靠在墙壁上,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看着眼前宽敞明亮的厨房,一时间都不知道要躲去哪儿。
顾墨蓁随意换了双拖鞋,抬头便看见厨房有动静,她狐疑地再次喊了声:“哥?”
旁边的机器人管家居然也关机了,她更是疑惑,一步一步朝着厨房走去。
第54章
楼晚往左走几步是超大冰箱, 不能藏人,往右走几步是灶台,再转身是没有窗帘的露台, 站门口一眼就看得见, 哪哪都躲不成。
他家的厨房怎么这么大啊,一个缝隙都不留给她一个!
楼晚急成一个热锅上的蚂蚁, 在厨房里团团打转, 眼看着厨房外嘀嘀咕咕的声音在靠近,她转头看向冰箱,吞了吞嗓子。
不管了,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冲过去, 刚拉开冰箱门, 背脊忽地一凉,一道视线凝在她身上。
一瞬间什么都来不及了, 楼晚僵住身体, 闭了闭眼。
顾墨蓁看着背对自己的纤细身影,她有一头乌黑的长发,个子比她还高一些,起码跟晚晚一样高, 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衬衣,衬衣下白皙的腿又长又细。
顾墨蓁看着看着,思绪被带过去一下, 哇,好漂亮的腿型诶。
随即清醒过来, 妈耶!亲哥家里居然有女人了?!!
还是穿着她哥的衬衣, 很难不想象昨晚的他们是有多干柴烈火……
啧啧……她哥还真是,有了女朋友也不跟家里说一声, 姥姥不得开心疯了。
省得天天怀疑她哥是不是喜欢同性,这下好了嘛,应该是个漂亮小姐姐。
顾墨蓁好奇地探了探脑袋,想看看她长什么模样,居然能把她哥那么挑剔的一个人给拿下了,哪知前方的女人越发靠近冰箱,她这才往后退了退。
只是……这背影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呢?
顾墨蓁摸着下巴,有些疑惑,到底是在哪里看见过呢?
一个沉思,一个不敢出声。
两人谁也没说话,整个厨房弥漫着一股沉而又沉的尴尬气氛。
两分钟后,顾墨蓁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氛围了,简直快要窒息。
她抬手,干巴巴地打招呼:“嘿,你好啊,那个,我是我哥的妹妹,不是不是,我是谢淮谦的妹妹。”
楼晚:“……”
她深呼吸一口,还是没胆子转身面对好友,只能点了点头。
顾墨蓁的脑袋好奇地歪了歪,“那个,我叫顾墨蓁。”
楼晚再次点头。
顾墨蓁:“……”
怕不是哑巴吧?
她倒是不歧视哑巴,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你是不是不能说话啊?”顾墨蓁友好地摆摆手,虽然她看不见,“我们家不会介意的,只要是我哥喜欢,不是人的我们都能……呃……”
啊呸呸呸,她在说什么啊?!
还不是天天听姥姥各种叨咕,说算了不管他了,哪怕是他领个孔雀回来他们都随他,听得多了,所以她一张口就囫囵吞枣般话赶话地说出来了。
瞧瞧这说得是什么话?
她这好友的傻白甜属性太过显眼了,楼晚无奈地抬手拍了拍额头,随即想起手腕上的手镯,立马又放回腿边,长长的袖口滑下去遮住手镯。
顾墨蓁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赶紧转移话题:“那个,我哥在家吗?我找他有点事。”
楼晚指了指卧室方向,祈祷着她赶紧过去,她好再找个地方藏起来。
不碰面是最好的,能瞒一时是一时,最好瞒到……离婚吧。
“好嘞好嘞。”顾墨蓁笑着应下,转过身往厨房外走去,揉了揉笑得僵硬的嘴角,却在转身的一瞬间猛地顿住,随后快速扭头看去。
楼晚刚直起的身体又微微下弓着,尽量驼背一点点,长长的黑发从耳边垂下,彻底遮住她的侧颜。
顾墨蓁挠了挠额头,转身往卧室走去,边走边拍拍脑袋。有一瞬间里,她居然在这个女人的身上看见了晚晚的影子。
一定是昨天没见到她家晚晚,产生的幻觉了。
一会儿就去找她。
也是昨天下午小组里的一个同事说起亲人也是展会上的入选商家,说需要用到车,在组里到处借车,她才想起来她家晚晚这边应该也是需要用到车的,那么多东西从老城区拉过来,没车多不方便。
她一边暗暗埋怨好友不跟她说,一边想起今早早早过来她哥这里,把他那辆唯一白色的路虎揽胜开去给晚晚他们。
卧室门掩着,顾墨蓁伸手敲了敲门,拉长了嗓子大声喊:“哥!”
“哥哥哥哥!!”
谢淮谦烦躁地卷起被子盖住头。
“哥哥哥哥哥哥!!!”顾墨蓁敲门改为拍门,“砰砰砰——赶紧起来了!”
谢淮谦眉间紧皱,伸手想将楼晚搂到怀里,捂住她的耳朵以免被顾墨蓁那把尖锐嗓子给喊聋了。
然而手伸过去,上下摸了摸,什么都没有,连床单都是凉的。
他猛地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去,随后半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看了一圈室内。
顾墨蓁喊了几声,从兜里摸出手机,她要给好友发个信息,昨天就没去成好友那里,今天她要一整天都窝在茶间遇里。
更别提她把车送去给他们,不知道她会不会高兴?
顾墨蓁瞎想着,手指飞快打字:【晚晚,我马上就来找你啦!】
顺带再催一催她哥,“哥!你快点!!”
谢淮谦随手裹上浴巾,下床,赤着脚到露台看了眼,没有人,转而进洗手间和浴室都看了眼,也都没人,最后转去书房区,哪哪都没人。
他站在宽敞的空间里,眉间皱成一座小山似的,难不成早起偷偷走人了?
明明都说过以后要住在一起,偷偷走根本不合理。
他走到她睡的那边,地毯上的室内拖鞋不见了,昨晚给她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也不见了,但那件白色衬衣却没有被换下。
也就是说她还没走,还在这里。
想到这里,谢淮谦紧皱的眉间松开一些,下一秒却倏地扭头往门口看去,心里漫过一声脏话。
——操!
这下是真的完了。
她最不想的事还是发生了,不知道他出去要面对什么风雨。
谢淮谦走到衣柜旁,找了套浅灰色的居家休闲服套上,随后从床头柜里摸出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戴上,转身往外走。
拉开门,看着叽叽喳喳的亲妹,他的眉间再次皱了皱,声音冷淡:“大清早的不睡你的懒觉,到我这里做什么?”
顾墨蓁挥了挥手机上的聊天页面,“我要去找晚晚,你那辆路虎揽胜哪去了,这几天借我开开嘛。”
谢淮谦的目光飘到她的微信页面上,眼眸眯了眯。
“去?找她?”
这是还没碰上面?
忽然,厨房传出一声动静,两人的目光同时飘过去。
顾墨蓁神情揶揄,“哥,看不出来啊你,有女朋友了不跟家里人说。你都不知道姥姥有多担心你,都怕你喜欢的是男人。”
“瞎说些什么?”谢淮谦睨她一眼,转而又看向厨房,有些迟疑:“你……没看见她?”
顾墨蓁看一眼微信,晚晚还没回她,她连发几条,边发边说:“你女朋友可能有点害羞,不好意思面对我,连头都没转回来呢,我也挺尴尬的,就跑来找你了。”
“哎哥,你女朋友是不是不能说话啊,我跟她打招呼她都没回我呢。”
“不过你女朋友的身材很不错啊,别说你,我都喜欢哈哈……”
谢淮谦从厨房收回视线,单手杵在腰间,耳边不断在循环反复地重复着他妹的魔音:你女朋友你女朋友……
他顶了顶牙,没忍住澄清道:“不是女朋友。”
顾墨蓁看楼晚还不回她,往常这个时间她都是起来到店里,一发消息准回的那种,是不是还没醒啊?这可不行,这段时间展会呢!
有些敷衍地回她哥的话,“哦哦,不是女……等等!”她一惊,手指忘了打字,直愣愣地抬头看她哥,神情渐渐惊恐,“你你你,约约……”
谢淮谦眉头拧起,“啧”了声,伸手拍开她的脑袋,往外走去,“不是。”
“那是什么关系?”顾墨蓁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路过餐厅的时候再次探头,好奇地往厨房看了眼。
没看到身影了。
躲什么嘛?难道是她不可爱吗?
谢淮谦特意把顾墨蓁引到厨房看不到的客厅里,长腿交叠倚在沙发上,身上有股清晨醒来的松弛感。
转开话题道:“那辆车我拿给别人开去了,你重新挑一辆。”
顾墨蓁还是好奇死了,“不要转开话题,她到底是你什么人?”
谢淮谦不说话,淡淡地觑着窗外的南江。
“哥啊,你时常教育我,做人要有担当!你不能那啥了人,连个女友的名分都不给,这太不道德了,姥姥会骂你的!”
谢淮谦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扭头,镜片后薄凉的目光扫向她,顾墨蓁瞬间就老实了。
暗暗嘀咕:“反正,你这样是很不好的!”
谢淮谦抬手揉了揉鼻梁骨,赶她走:“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清楚,你少在那儿给我瞎想一通。”
“车库里的车你随便开,钥匙都在车上,赶紧走吧。”
顾墨蓁嘟了嘟嘴,在她哥冷冰冰的目光下,转身往门口走去,“你真的不告诉我她是你什么人吗?”
谢淮谦:“……”他抬起手,修长的食指指着门口,“走不走?”
“……哼!”顾墨蓁气呼呼走到玄关,一把拍开大白的开机键,“你一点都不好,我要找我的晚晚去了!”
“滴~哇天亮了~”大白奶奶的声音传来。
屏幕仰起,看见顾墨蓁,它笑眯眯道:“墨墨子,早上好哇~”
顾墨蓁眼珠滴溜溜一转,躬身问:“大白,你主人昨晚带回来的女人是谁?”
大白歪了歪脑袋,把几人的关系在程序里过了一遍,说:“法律关系上,她是你的嫂子哦~”
顾墨蓁惊住,声音都拔高了一个调:“嫂子?!!!法律关系?领了证的那种??”
谢淮谦刚转身的动作一顿,扭头去看门口,随即快步往玄关走去,声音低沉:“顾墨蓁。”
“是的哇~”大白说。
顾墨蓁眼睛一亮,快速接着问:“那她叫什么名字?是哪里的?”
大白眨了眨屏幕上的闪亮大眼,主机读档中,一秒后,开始播报:“女主人叫……”
谢淮谦都来不及阻挡,大白已经滴滴滴全部播报出来:“女主人叫楼晚,桐市人,在南城古街开了家店,叫……”
“……”顾墨蓁目光逐渐呆滞。
她听到了什么?!!
谢淮谦大步走过来,一把摁下大白的关机键,还没重见天日两秒的大白立刻又陷入沉睡。
等等!等等!!
顾墨蓁一把揪住谢淮谦的袖子,嘴皮子颤了颤:“大白说的是不是真的?”
她脸上的神情带了些惊恐,“不会是我认识的那个‘楼晚’吧?”
谢淮谦:“……”
短暂地滞住一秒,他推开门,伸手拽住顾墨蓁往门口拖去,敷衍道:“赶紧走吧。”
“不!我不!”顾墨蓁死死扒着门框,“你告诉我是不是晚晚?”
随即她伸着脖子往里高声叫:“晚晚!!是不是你?晚晚!”
楼晚紧紧背靠着墙壁,深呼吸再深呼吸,他们在客厅里的谈话她都听见了,但她就是没有勇气面对好友。
谢淮谦眉间皱了皱,“别喊了,走吧。”
顾墨蓁不服气,“我为什么要走?啊?你们厮混在一起不告诉我,把我排在外是什么意思?啊?”
她朝着厨房再喊一声:“晚晚!你听到我叫你了吗?”
楼晚鼓了股勇气,给自己做了足够的心理建设。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深呼吸一口,转身就往外走。
顾墨蓁看着喊了几声都没声音的厨房,双手放开门框,用脚抵着,从兜里摸出手机,咬牙切齿:“不应是不是?”
找到楼晚的号码,直接拨过去,两秒后,餐厅传来熟悉的手机铃声。
门口的僵持的两人抬眸看去,楼晚捏着手机,缓慢地从餐厅走出来。
窗边纯白纱帘忽然飘起,飞扬着翻卷一圈,又慢慢落下。
三人对视着,沉默着。
偌大的客厅里一时间寂静的诡异,只有一阵又一阵的手机铃声在响个不停。
片刻,顾墨蓁一个肩膀顶开挡在她身前的亲哥,笔直的目光盯楼晚友,一步,一步走进去。
楼晚跟她对视片刻,眼睫微微一颤,视线逃避地飘开。
顾墨蓁梗着脖子,问:“要不是我突然发现,你是不是都不打算跟我说?”
“啊?楼晚?你有把我当你的朋友吗?”
楼晚抿了抿唇,“墨蓁……”
“别叫我墨蓁!你就说,你有把我当你朋友没?”顾墨蓁眼睛都有些红了。
谢淮谦眉间拧了拧,转身走回去,站在楼晚身旁伸手搂了搂她,看向顾墨蓁的目光有些无奈,“是我没让她说的,想着改哪天找个时间坐下来跟你坦白的,谁知道今早刚好就碰上了。”
顾墨蓁斜视的目光分了一丝给她哥,随即又盯回楼晚身上。
谢淮谦将楼晚摁在沙发上坐好,转而轻抬下巴,比了比沙发示意顾墨蓁也坐下。
顾墨蓁梗着脖子不动,就是死死盯着楼晚。
谢淮谦无奈,“现在这不就是在坦白么,你不坐下,我们仰着脖子看你累,你站着也累,都坐下来好好谈谈。”
顾墨蓁硬邦邦说:“我不累!”
谢淮谦眉间拢起,食指在沙发边上点了点,语气也沉了:“最后说一遍,过去,坐下。”
威严的气场压下,顾墨蓁磨了磨牙齿,这才走过去,但是却离楼晚远远的,身体往沙发一丢,坐进去。
这小孩子般的脾性。
楼晚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看着好友的侧脸,认真说:“墨蓁,就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顾墨蓁双手抱着胳膊,眼睛看向窗外的江面,语气硬邦邦的:“直说不就好了。”
谢淮谦看她们俩没吵起来,转身进厨房,拿起干净的琉璃杯,一人给接了杯温水。
随后垂眸看一眼楼晚,眼神询问:搞得定么?
楼晚点点头,他便指了指餐厅,随后便去了厨房。
顾墨蓁眼角的余光看着两人的互动,还别说,还挺有夫妻那范的。见她哥转身走了,她立即收回视线看着窗外,使劲地咳了咳。
楼晚立即扭头看向她,见她浑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她就知道,必须得认认真真地解释清楚,不然顾墨蓁会更生气。
她捧起水杯,舔了舔唇瓣,“我跟你哥的事情有点复杂,中间掺和了太多利益化的东西,包括陆斐昀当时的威胁,所以我头脑一热就……”
顾墨蓁斜瞥了她一眼,“所以,你们真结婚了?”
楼晚点了点头。
顾墨蓁默了片刻,问:“陆斐昀还威胁你了?”
“嗯。”楼晚知道她会问,就直接说了:“那天姥姥寿宴,陆斐昀就在洗手间外的走廊上调戏我了,后来更是直接威胁说,如果我不跟他领证,茶间遇可能在南城开不下去。”
顾墨蓁眉头紧紧皱起,讷讷道:“难怪他那时候莫名其妙地问了我一些话,我当时没当回事……”
陆斐昀突然要跟她结婚的起因,当时楼晚就猜过了,倒也没有这么后知后觉。
“墨蓁……”楼晚抬起眼帘,认真说:“茶间遇是我的心血,我不想它就这样夭折,所以在看见你哥把陆斐昀赶走的时候,我心里就……”
“哎呀!”顾墨蓁又气又急,“这些你怎么都不跟我说!”
随即有些责怪自己,她是知道陆斐昀一直在纠缠楼晚的,可她除了去陆家老爷子面前告上一状确实也没其他方法了。
难怪最近听说陆斐昀和他爸一起出了一些肮脏的、没有底线的事,好多塑料小姐妹谈起来都嫌弃得不行,听说陆斐昀都被赶到国外去了。
对付男人,看来还得是男人最有效。
她哥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她都不知道晚晚居然受了那么多委屈,顾墨蓁深觉自己这个好友当得失职。
她把水杯放下,一点一点地撑着沙发挪到好友身边,双手撑撑在膝盖上,“那……你跟我哥结婚后,我哥对你好不好啊?”
楼晚也把水杯放下,“你哥对我还是很好的。我们说来也是互惠互利,你哥吃得下我做的饭,我图他能暂时庇护一下我。”
顾墨蓁奇怪:“什么叫暂时?”
楼晚扯唇笑了笑,转移话题,“就是这中间掺杂的太多,我怕你觉得我是那种踩着你上位去攀附你哥的人,后悔交我这个朋友,所以一直没敢跟你说。”
第55章
顾墨蓁赶忙摆摆手, “我知道你当然不是啦。咱们刚认识那会儿你都不知道我是谁,就是看着我可怜才收留的我。”
那时候顾墨蓁刚刚失恋,大晚上去酒吧喝酒, 当然酒吧是时遇礼的她才敢去。谁知喝完酒出来, 深更半夜的天空突然降下大雨,她被淋了个落汤鸡, 就走在雨夜里哭啊哭, 最后哭倒在路边。
还是楼晚打完夜间的最后一份工,回租住的小房子时在路边碰见的,看她年轻漂亮,怕一直这样下去会遭遇坏人, 就一时心软将人半扶半抱地带回了小出租屋。
顾墨蓁当时在楼晚那狭小的出租屋里呆了整整一个星期。
那一个星期里, 楼晚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就一直喂、哎、那个人地喊她。
也正因为是这份善心, 她们成了最好的朋友。
顾墨蓁回想着往事, 心底的气彻底消了。
“即便后来你知道了我的身份,知道我哥是谁后,你也没有上赶着往我身上凑,也没有远离我, 还是和平时一样跟我相处,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人的。”
楼晚垂眼笑了笑,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站在什么阶层。即便当时见到从一群精英里走出来的清贵身影时, 她心底生出的那一丝涟漪也被她紧紧摁下去,她从来不敢幻想灰姑娘与王子的故事。
只是……或许, 也有些不甘心。
所以才会在陆斐昀撩拨她、追她的时候, 才不可避免地对他们那个圈子产生了向往和好奇。
顾墨蓁也笑了,忽而调侃:“我要是早知道我哥有这用处, 我一定早早就把他介绍给你了。”
楼晚神情一顿,也跟着揶揄:“是的嘛,你要是早点把你哥介绍给我,哪还有陆斐昀什么事。”
说到这个顾墨蓁就有些愧疚,“这还不是以前读书那会儿我每交一个新朋友,都会把她们介绍给我哥。是后来我哥说他很烦,没空搭理我那些朋友,我才知道那些人跟我交朋友要么是图顾京墨要么就是图我哥,没有一个是真情实感跟我交朋友的,我都跟她们断交了。”
“所以后来碰到你,我想要跟你一直做好朋友,就没有想过要把你介绍给我哥了。”
她比较好奇的是:“那你和我哥……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楼晚的眼神闪了闪,转头看向巨大的落地玻璃窗,莫名咳了一下,说:“就……我不是要跟乔助理相亲嘛,阴差阳错就跟你哥相了。”
顾墨蓁盯着她的神情,眼眸眯了眯,有些怀疑:“晚晚,你在说谎。”
她一瞬间柯南上身,头头是道地分析:“明明之前你看到我哥就像老鼠看见猫一样。我想想啊,好几次你都是问我我哥在不在家,不在你才去,在别院的时候更是,我哥坐在吧台上看酒时,你连糕点房都不敢出去……”
“更别提你还亲眼看见我哥端着酒杯泼你的礼服,这时候你对他的误解应该是会更深,所以,怎么可能阴差阳错地相个亲就结婚了的。”
“当然,我哥会跟你结婚……”她暗自搜索着那段时间她哥的各种反常,一点一点分析:“那次我跟你打视频电话,听说你想相亲结婚,他的态度就很奇怪,我当时还摸不着头脑呢,原来如此……”
“相亲的话……那也就是说古街八号公馆吃饭那次,其实是我哥攒的相亲局,他想跟你相亲,把我给拉上做中间人……”
“啧啧啧,看不出来我哥是这样闷骚的一个人……”话音刚落,她忽然感觉背脊一凉,抬眼看去。
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餐厅里,冷淡的白光从他侧边的玻璃窗外射进来,照着他的线条流畅的侧脸,白得快要发光。
金丝眼镜后的薄凉眼眸淡淡地觑着她。
顾墨蓁缩了缩肩膀,嘀咕:“那本来就是嘛……”
谢淮谦双手撑在餐桌上,半弓着上身,抬手敲了敲桌面,语调低沉威严:“顾墨蓁。”
顾墨蓁瞬间闭嘴,瞥见餐桌上丰盛的早餐,眼睛一亮,转开话题:“哎呀,我哥居然都会做早餐了呢,快快快晚晚,咱吃完一起去展会。 ”
楼晚被她拉着到餐厅,看一眼缓慢直起身体的男人,路过的他身旁的时候,她伸手勾了勾他垂在腿边的小手指。
有人在着,她不能直接表示感谢,就只能是以这样的方式。
谢淮谦疏离冷漠的神情缓和了一些,回握了她一下,在顾墨蓁揪起一片吐司转头冲着楼晚示意的时候放开。
“晚晚,你快尝尝我哥烤的吐司片,还是很好吃的。”
楼晚应了声,跟着一起吃早餐。
谢淮谦走到厨房,端出两杯温牛奶,一杯直接放桌面上,顾墨蓁伸手够过来,含糊说:“谢谢哥!”
谢淮谦没应声,神情淡淡的,端着另一杯走到楼晚身边,将牛奶放在她手边,温声说:“慢点吃,喝口奶。”
楼晚点头,伸手拿起牛奶,“你也快坐下一起吃。”
“好。”谢淮谦勾唇,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
他们对话自然,然而对面的顾墨蓁却捏着吐司,神情麻木地咀嚼着。
她哥……这么温柔的?
吃完早餐,楼晚换了一身衣服,简单梳洗过后,顾墨蓁硬是要送楼晚去展会,谢淮谦看出她们之间还有私事要聊,便叮嘱顾墨蓁:“路上开车开慢点。”
顾墨蓁拉着楼晚出门,敷衍回道:“知道啦知道啦。”
楼晚跟着走到门口,要离开前,她停住一下,忽而扭头往后看了眼。
谢淮谦端着杯温水倚在沙发旁,身形清隽慵懒。目光放在纤细温婉的身影上,眼看着快要离开了,她还没转身看他一眼,唇角都敛平了些。
然而最后一秒,她转回了头。
深邃的眸子里染上一丝笑意。
见她看过来,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路上也注意安全。
楼晚唇角弯起笑,点点头,跟着顾墨蓁走了-
奥迪小公主行驶在去展会的路上,天空阴成一片,晨风呼呼吹着还有些凉意。
俩人时不时聊上几句。
顾墨蓁是那种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的性格,更何况知道了内幕还有一点点是自己促成的成份在,更是不计较了。
她只是觉得,她哥那种淡漠性子的人,配不上晚晚这么好的姑娘。
话说回来,早上她的疑惑都还没解开呢。
她郑重地咳了声:“晚晚,现在车上就只有我们两个,你老老实实跟我说,你跟我哥到底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在她看来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人突然有一天告诉她,他们结婚了,她的好闺蜜成了她的嫂子,而且还不是她这个闺蜜、亲妹凑成的,电视剧都没这么狗血的。
楼晚想了想,瞒也瞒不住的,再瞒下去她会更生气的,倒不如直接全部交待了的好。
就从去宴会那天发生的事开始,给她一点点地娓娓道来。
半个小时过去,即将到达江北四区时,整个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也刚好讲完。
车厢内一片寂静,楼晚有些不安地侧目去看顾墨蓁的神情。
“墨蓁……”她迟疑道,“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
“哎呀!这么刺激的事……”顾墨蓁单手开着车,感叹:“姥姥居然是第一个知道的,并且还是她一手促成的这件事?老人家咋这么时髦呢?”
楼晚:“……”
这重点怎么就不一样呢。
顾墨蓁再次感叹:“这么好玩的事居然没有我的一份!可惜,要是有我一份,晚晚你分到的资产就不仅仅是一套别墅一辆车而已。”
楼晚试着重复一遍别墅的位置,“是观洲园的兰山居。”
“我知道,昨天姥姥回别院的时候,姥爷问她去哪了,她说去观洲园兰山居看我哥。”
楼晚抿唇:“我听嘉仪说了那里的别墅可不便宜。”
“那你知道我哥有多少资产么?”顾墨蓁反问。
楼晚点了点头,“我们有做财产公证,我……大约是知道一些的。”
“哎呀,那你可亏了!我们女孩子名声很重要的,结一次婚我哥才分你这小点,他真是抠啊!”
楼晚:“……”
对她来说已经是很大方了。
“你……”她看着好友,到底有些难以启齿。
踌躇片刻,楼晚还是问了出来:“你不讨厌我么?我把你哥……睡了。”后面这两个字的声音有些弱。
“讨厌什么讨厌?我还要感谢你暂时收留一下他呢,二十多年的老光棍了,再没女朋友我都要怀疑他的性取向问题了。”
楼晚顿住,心底深处隐隐有些藏不住的雀跃,“你哥,单身多久了?”
“我哥一直单身啊。”顾墨蓁说。
“一直单身?”楼晚有些不相信,那么优秀的男人,怎么可能没女孩子追?
顾墨蓁挠了挠鼻子,“反正之前在北城,我大哥的优秀盖过了我们所有同辈的孩子,很多小女生都只喜欢我大哥,看不上我哥的。”
“而且那会儿妈妈有精神上的疾病,整天都在发疯,我哥也被我妈不间断的发疯折磨得快要疯了。后来去了国外,我每隔一个月都会打电话问问他的情况,也没听他说有,更何况那时候我不懂事,时不时把他的联系方式丢给我那些新交的塑料姐妹,他烦得回来就给我训了一通。”
“回国之后就我们都看得见的。他从一个小小的投资公司做到如今的淮育资本,那几年他可是下了死命在拼搏的,每天早出晚归,几乎是全年无休。总裁办的女人就只有周秘书一个,那也是结了婚的。”
“所以今年姥姥没回国之前就一直在催着他赶紧谈一个,不然再过两年,估计他的婚事会被我爸拿去做世家联姻的牺牲品。”
“可那时候他是怎么说的,说如果遇不到一个心灵契合的人,他一辈子都不会结婚。”
“我们都寻思着他是不是受我父母破败婚姻的影响,对婚姻有了阴影,不想结婚时,哪知道他突然就和你闪结了。”
楼晚静静地听她说,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早春那晚,她在他的官方词条上搜出来的明艳美人,以及陆斐昀说的,他的青梅竹马,沈氏集团的千金,他们两家是有婚约的。
顾墨蓁侧目瞥她一眼,“晚晚,其实我哥那个人也不差,就是脾性差了点,眼睛长在头顶上了点,其他的都还挺好的。你看他也有些能力,能自己创业,建起那么大的淮育资本和QMO商场,其次人长得也不差,还有点小英俊。”
“房子有了,不管是公寓、大平层还是别墅,也不仅仅是南城有,旁边的东岭他也有两三套。北城那边,爷爷之前给他留下了一套四合院,反正不管什么房子,他名下都有。”
“车子的话,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重台水榭地下车库里的车,那些全部都是他的,别院里也停着几辆限量版的,北城老宅里也有那么两三辆,反正都有。”
楼晚出声道:“我……不是图你哥这些。”
“这你都不图,那没盼头了呀。”
楼晚被逗笑,她一个富家千金,想法居然这么朴实。
顾墨蓁边开着车边认真说:“既然你们都结婚了,家里人也不反对,那你要不要考虑下好好跟我哥一起过日子?”
楼晚垂首,双手捏在一起,手印子隐隐有些泛白。
“哪个女孩子愿意结第二次婚的。”
前方红灯,顾墨蓁踩停刹车,漂亮的眉梢微微拧起,嘀咕:“那就是我哥有问题了?他不愿意跟你好好过日子?”
她转头看好友,目光顺着她的双手看去,瞥见她手腕上的青玉手镯,她诧异:“这镯子是姥姥送你的吧?”
楼晚看了眼,说是的。
其实她很想问问好友,她哥跟那个世家千金青梅竹马的事儿,可是她问不出口,怕听到的比她想象中要浓重。
那样,她更会胡思乱想,说不定现在如履薄冰的婚姻连一天、一个月都维持不住。
“姥姥是真喜欢你的。”顾墨蓁说,“这个镯子八年前在沪上展出的价格是1.2亿元,后来不知怎么到了姥姥手里,说是给我哥未来媳妇的。”
楼晚瞬间觉得自己的手腕一下重了起来,当时姥姥还说是不值钱的小玩意,让她戴着玩玩的。
顾墨蓁见她想脱,手一推又给塞回去,说:“既然姥姥都拿给你了,你不戴着,姥姥可是会难过的。”
楼晚的动作便顿住了。
顾墨蓁视线要收回,随即又一瞥,看向她光秃秃的五个手指,惊讶道:“我哥怎么回事?戒指都不给你准备一个?”
楼晚看向手指,笑了笑不在意道:“我们做糕点的,戒指戴着还不方便,不准备就不准备了省得麻烦。”
“不方便是一回事,不准备是另外一回事!”顾墨蓁都替好友生气,她哥到底有多木,戒指都不会准备一个!
前方绿灯,楼晚提醒她一声。
顾墨蓁踩下油门,轿车往前行驶而去。
小嘴愤愤不平:“结婚不准备戒指,我哥真是脑壳有包,等会儿看我不说死他!!”
“墨蓁……不用说。”楼晚摸着无名指的指根,无所谓道:“没事的。”
顾墨蓁嘴皮子蠕动片刻,拍着胸脯说:“他不送你我送你!老公不行闺蜜行!”
“一会儿你忙着,我去楼上的珠宝店看看,给你挑一个礼物!”
楼晚笑了笑不当真,让她先开去超市,把群里秋玥备注出来的食材买好,带着去了展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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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天,展会上依旧还是很热闹。
经过昨天的投票,茶间遇的排名又再次上前了三个名次,冲到了第十二名。
成了糕点类自创品牌里的一匹黑马。
中午的时候,南城电视台的记者还专门来采访了一翻,对于他们的创意和糕点制作手艺的转播。
楼晚特意做了两道《红楼梦》美食糕点——荷花酥与枣泥山药糕。
从挑选食材到制作再到最终的出锅,电视台的摄像一直跟着拍摄,进行实时直播,这是展会开幕后这几天的电视台直播的内容。
原本只有几百号人的直播间在这阶段观看量突飞猛涨,南城各家新闻媒体像是嗅到什么香味,纷纷跟着进行转播和讲解。
顾墨蓁正在商场三楼的一家奢侈品体验店里选项链,听到旁边的电视屏幕上的直播内容和画面。
她仰头看了会儿,眼珠滴溜溜一转,立马拿出手机,将南城电视台的直播号转发给他哥,顺带把选好的四叶草项链也拍过去。
留言:【有些人平白得一个老婆不知道珍惜,那光秃秃的手指和脖子啊,我看着都心疼。】
墨墨子:【好在啊,她有一个不错的闺蜜。】
消息发完,她扫码付钱,提着袋子往楼下走去。
而那几条信息,谢淮谦还是在一个小时之后才看见的。
会议室出来一波西装革履的男人,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不见得多么轻松,有个中年男人甚至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
乔一煜站在门口,目送他们走远,这才转回会议室,将会议报告整理好交给还坐在董事位上脸色淡漠的老板。
谢淮谦单手杵着桌面,摁了摁眉间。
片刻,他站起身转进办公室,随手捞出手机看了会儿。
他扭头,看着身后抱着一叠文件跟着的助理,语气淡漠:“C家的戒指呢?”
“老板,戒指要从巴黎那边定制好,然后才能空运过来。”
乔一煜把文件资料一一摆在办公桌上,拿出手机,“原定一个星期……刚好,今晚就能到南城,您要是急着要,今晚我去给你拿来。”
谢淮谦捏捏眉间,在办公椅上坐下来,“尽快。”
姥姥在他之前好说,怎么连顾墨蓁都在他之前?
他这个戒指,还送不送得出去的?
第56章
有了电视台的专访直播, 茶间遇的客流量一下子大起来,几乎是之前的五倍不止,几个人忙到连水都没喝上一口。
很多人都是冲着楼晚的颜值去的, 还有很大一部分是被茶间遇的漂亮糕点给吸引过去的。
忙到中午, 顾墨蓁不知去哪儿领了一个小姑娘回来给她们打帮忙。
楼晚看她年纪小,有些担忧她的年龄, 一问才知道小姑娘今年都大一了。因为是孤儿院出来的看起来就格外瘦小, 平时都是在外兼职好几份工。
小姑娘名字也简单,叫蒋家家。
孤儿院院长的姓,加上她想有个家的意愿,所以就叫蒋家家了。
蒋家家在楼晚面前很是拘谨, 双手紧紧交握着放在小腹处, “老板,我很能吃苦耐劳的, 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小玥。”楼晚喊来秋玥, 让蒋家家先跟着秋玥学简单的活,转头问顾墨蓁:“你怎么认识的人?”
顾墨蓁嗦了口冰冰凉凉的果茶,说:“南城望星孤儿院是我哥跟明望哥一起投资的福利基金会名下第一家孤儿院。今年年初跟着我哥去探望的时候,意外看见她一个人做一整个孤儿院的伙食, 就觉得她很厉害,后来我时不时会去看看她。”
楼晚有些意外,没想到他还会做公益项目。她还以为像他们这样的资本家, 对这些社会底层的穷苦人家毫不关心呢。
顾墨蓁说:“晚晚,家家人手脚很麻利的, 你看最近忙不过来都让她过来给你帮忙, 就按着秋玥的工资开给她行不行?”
楼晚看向已经能麻利打包的纤瘦背影,点头说:“当然可以。”
顾墨蓁笑眯眯地歪头, 蹭了蹭楼晚肩膀,“我就知道晚晚最好啦。”
楼晚无奈地笑笑,顶开她脑袋,“好了好了,别贫嘴了,我要开始忙了。”
拿猪油和面粉出来,楼晚开始制做水油皮。
中午人特别多的时候,顾墨蓁都跟着到收银处帮忙打单和打包。
忙得她整个团团转,简直和天旋地转没什么区别。
中午一过,悄咪咪地就溜了。
楼晚从后台出来,看了一圈没看见好友。拿出手机,看见给她留言的消息,无奈地笑了笑。
转过头,看见小五好奇的目光时不时瞥向坐在角落小板凳的小姑娘。
又是一个比她还小的内向女孩。
楼霜看着新伙伴,想鼓起勇气跟她说一句话。然而半天憋不出一句来,嘴唇蠕动了又蠕动,最后颓废地放弃。
楼晚看着笑了笑,没打扰她们,转身接着忙碌。
时间过得很快,残阳西斜,一转眼就快要到展会关闭的时间了。
秋玥收拾好东西后,拿着手机看了会儿美食文化大赛的时间,有些紧张地说:“距离大赛就只有三天了,这三天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冲进前五,只有冲进前五才能参赛呢。”
楼晚提起打包袋,今天她装了些枣泥山药糕和龙井茶糕。
“如果没有电视台的那半个小时直播,我们进前五估计很悬,但现在有了宣传,明天再努力努力,应该能冲一下的。”
“好的!”秋玥使劲点头。
楼晚笑了笑,目光转到穿着干净白T恤的蒋家家身上,她走过去,“家家,晚上回去后你在微信上跟我说一声你的三围。”
蒋家家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答应下来,“好的,老板。”
秋玥笑眯眯地在旁边补充:“喜欢什么颜色也跟晚晚姐说哦。你没发现我们几个穿的都是新中式嘛,这是晚晚姐给我们的福利呢。”
蒋家家的目光扫过几人身上的衣服,抿了抿唇说:“可是我没钱……要不我就穿这身,到时候再戴上个围裙……”
秋玥摆摆手:“不需要你出钱。原本也是不需要穿的,不过这段时间在展会,我们都穿一样的才好看,才能吸引到客人。”
蒋家家这才微微笑开,笑容有些腼腆:“是的,很好看。”
她转头,没敢看楼晚的眼睛,小声说:“谢谢老板。”
楼晚想让她别那么拘束,但想到她刚来,便点了点头,转头吩咐夏晨:“还是要麻烦你把她们送回家一下了。”
夏晨应了声,侧过脸问蒋家家:“你住哪里?”
蒋家家跟在几人身后,小声说:“南大,你送我到大门口就好了。”
秋玥眼睛一亮,“刚好我家就在大学城旁边,正好顺路,是吧小夏夏。”
夏晨手里勾着钥匙转回动,随意点头。
几人说着话,往商场地下停车场的电梯口走去。
楼霜挪到楼晚旁边,伸手勾了勾她的手指,等楼晚看过来的时候才小声问:“姐,你不回家?”
楼晚顿住一瞬,想了想说:“这两天,你姐夫那边……”
楼霜丢开她的手,嘟着嘴走到秋玥身边,挽住她的手,头靠在秋玥身上,委委屈屈的。
秋玥好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好啦好啦,晚晚姐都嫁人啦,当然是要陪她老公了。”
“不然啊,他们的婚姻就该出问题咯~”
“结婚,不好!”楼霜忿忿说道。
几人笑开,到达电梯口,纷纷转身跟楼晚挥挥手。
楼晚笑了笑,目送他们下电梯后,她转身往商场走廊里走去。
穿过长长的安静走廊,转到QMO办公大厦,顺着之前走过的走廊往私人泊车廊走去。
这次的保安倒还是之前见过那个,见到她过来,远远的就站得笔直,给她敬了个礼。
随后恭敬地说:“谢夫人,谢总说过您要是过来的话,直接坐总裁专用电梯上去他办公室等他就行。”
边说边引着她走到专用电梯旁,拿出工作牌刷了一下,电梯门打开,他伸手拦着轿厢感应处,说:“您请。”
楼晚看了一圈泊车廊,原本想着就在这儿等一下就行了,谁知一转眼瞥见不远处有两个穿着银白色西装的女人从车里下来,她快速转身,进了电梯。
保安给她摁下楼层,随后快步回工位给秘书办打去电话。
周洁接到电话的时候一脸疑惑,反问:“你说谁,谢总夫人?”
秘书办后的工位上,几颗脑袋忽地伸起,耳朵竖得高高的。
周洁忙减小声音,“你确定当真是?”
保安严肃说:“这可是谢总亲自交代的,还给我开了总裁专用电梯的权限,你就赶紧去电梯口接总裁夫人吧!”
一般保安是没有这个权限的,周洁意识到这似乎是真的。
挂了电话,她整理一下着装,快步往总裁专用电梯走去。
QMO总裁办和秘书办是淮育资本的原班人马,也是最近才搬到这边的办公大厦来的。即便是这样,周洁敢确定,她的确是第一次听说有这么位谢夫人的。
她老板半个月前不是才预备求婚的吗?
速度这么快的么?
带着八卦和疑惑,她站在电梯口,身形笔直,面带微笑,顺带瞥一眼上升的楼层。
楼晚站在光洁如镜的轿厢里,手机里是和谢先生的聊天页面。她还没跟他说,她过来找他的事。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着昨天他都在泊车廊等她了,也说了要跟他住在一起,那今天她就直接过来了。
谁知道会事赶事的,就上了电梯,即将要去他的办公室……
她看着镜面里有些莫名紧张的自己,缓慢地呼吸一口,抬手捋了捋垂下来的碎发。
电梯到达总裁办的楼层,轿厢门打开,楼晚抬眸就看见等在门口的周秘书。
周洁唇角挂着微笑,尽管内心八卦得不行,但她专业的能力还是让她保持住,“夫人,这边来。”
原来是她,上次去别墅给老板送衣服时,在墨蓁小姐房间里的那位漂亮美人。
正是因为美,所以这次再见,她立马就认出来了。
那么那件旗袍应该就是老板给她准备的吧,那可是A家定制的呢。
楼晚有些尴尬,因为上次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糕点师,转头她就成了人家老板娘,属实太过戏剧性。
只能沉默地跟着她往总裁办走去。
周洁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站在门口做了请的手势,说:“老板现在在会议室开会,您先在他办公室里等一会儿,左边这里是休息区,休息室在最里侧,你要是累了可以进里面休息会儿。”
楼晚进去,转身说:“谢谢你。”
周洁笑了笑,“您喝点什么吗?我给您端过来。”
办公室内的休息区有矿泉水。
楼晚说:“喝矿泉水就好,你去忙吧。”
周洁点了点头,“那您有事就请拨打老板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找我,或是直接到秘书办就行。”
楼晚点了点头,看着她将门拉上退出去后,这才扭头看了眼这个宽敞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桌是纯黑色的,像一只潜伏在暗夜里的猛兽,有种不可名状的畏惧感。桌面上一台电脑,几个摆件就再没其他的了,干净得一尘不染。
办公桌后面的书架也是一样的纯黑,风格偏暗沉冷调。
侧边是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窗边放着几盆绿植,给冷调的办公室添了几分活泼的颜色。
休息区的沙发是奶白色的,有座瓷白的小茶几。楼晚走过去,将手里的打包袋放在上面,放下包在沙发上坐下。
从休息区的沙发上看出去,能看见江北四区不远处正在修建的高楼大厦和公路桥梁,更远处是墨绿的山坡,和一点点弯弯的碧绿南江。
看了会儿,楼晚拿起手机看了看,快七点了。
她等得无聊,刚好秋玥在群里分享了白天直播时茶间遇的采访片段。随手点开打发时间,视频播放着,上面有弹幕弹跳出来,大部分都是夸的。
夸博主人美手艺强,夸东西好吃,夸店里制作果茶的小哥哥好帅,小姐姐好可爱,夸她们店里服务热情……
看着那么多的夸赞,楼晚的心情都美好起来。
看得正高兴,突然跳出来一条奇怪的弹幕。
奇妙世界:【这些糕点上网学一下都会,还中式传统糕点?别笑掉大牙了!】
楼晚皱了皱眉头,下一条紧接着跳出来。
奇妙世界:【别的不说就她做的那个桂花饮,那可是人家茶清园的招牌茶饮,别是抄袭的哦。】
秋玥也看见了,直接在群里发牢骚:【这个奇妙的世界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阴阳怪气的?】
秋玥:【越看越气,快气死我了!】
夏晨回复:【应该是眼红咱们家的,别理了。以后要是进了美食大赛,那不得更多人眼红嫉妒的,你一个个气,气得过来吗?】
楼霜冒了个泡,是赞同的表情包。
蒋家家也跟着说了句:【是的,不理他们,我们做好我们自己的。】
楼晚看着他们聊天,感觉到嗓子有些干,她放下手机,正想要不要拿瓶矿泉水,办公室的门被敲了敲。
周洁的声音传来:“夫人,我给你冲了杯咖啡,你方便么?”
楼晚应了声,站起来去开门。
门口除了端着一杯咖啡的周洁外,还站着一个穿浅灰色西装马甲的年轻帅哥,更远处还有几个白领端着咖啡走动,目光时不时瞥过来。
知道她们肯定是好奇,但楼晚不想过多人知道她,总感觉那会有很多麻烦,尤其现在她是他们QMO举办的展会下的入选店家。
楼晚往办公室内退了一步,“谢谢你,周秘书。”
年轻男人手里也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有一些小零食饼干,还有两杯奶茶,一杯柠檬水,更甚至连鸡尾酒都有。
周洁说:“老板的这次会议时间有点长,您干等着也不是个事。我给您送点喝的过来。”
“不知道您喜欢喝什么,我就把我们茶水间有的饮品和小零食都给你带过来了。”
年轻男人很开朗,笑着说:“老板娘好,我是总裁办乔总助的助理,您喊我李浩就行。”他端着进去,将托盘放在茶几上,“茶饮零食都给你放这儿了,您无聊的时候打发打发时间。”
周洁也把手里的咖啡放在茶几上,跟楼晚打了声招呼出去。
刚出去就跟门口的几双大眼睛对上,她美目一瞪,“看什么看,回去加班去!”
门外一哄而散。
楼晚听着门口隐隐约约的声音。
有些无奈地抚了抚额头,原来大公司里的白领精英也这么八卦的吗?
第57章
等待的时间总是很漫长的。
楼晚喝完一整杯柠檬水, 看着窗外的晚霞渐渐消散,夜幕悄然降临。
她靠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即将睡去, 周秘书进来给她送晚餐, 见她困了,赶忙说:“夫人, 你再稍等一下, 我去会议室催一催。”
楼晚忙喊住她,“不用了周秘书。”
“不用催他,我进去休息室里眯会儿就行了。”
周洁停住脚步,看着她把包拿起来, 她忙端上晚餐带路去老板休息室。推开门, 她把灯给打开,站在门口说:“那您先休息一会儿, 老板结束会议了我来喊您。”
楼晚道了声谢, 接过她手里的晚餐,走进休息室。
身后的门被拉上,她绷着的身形放松了一些,转头打量一圈室内。
虽说是休息室, 但也很宽敞。门口进来的左边是明亮的洗手间,房间里有一张大床,床铺整洁, 侧边的墙壁上装了隐形衣柜,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窗边有个小露台, 纯白纱帘飘在露台上, 晃着夜色。
楼晚在露台旁的单座沙发上坐下,包放在一边, 打开餐盒,简单吃了点晚餐。
饭后,她背进沙发里,看了会儿手机,在备忘录里记录下明天要做的糕点,随后把食材清单发在群里。
秋玥过了两分钟回复语音:“好的晚晚姐,明早带着过来。”
接着下一条语音过来:“对了晚晚姐,咱们店是不是要装修啊?今天早上我看见一群装修工师傅在小楼附近查看呢,白天太忙我都忘记问你了。”
楼晚打字回复:【是要装修,以后二楼也是咱们的了。】
夏晨发了几个烟花的表情。
秋玥:“哇,那可太棒了,等我们展会回去,就是一个新的店面了诶~”
楼晚笑了笑,发了个加油的表情包。
楼霜也跟着她发了个同款表情包。
楼晚放下手机,坐在窗前俯瞰着窗外的夜色。
江北四区刚刚开发建设,还没有很高很大的楼层,城市灯光也相对要少一些,能看得见天空中挂着的一两颗星星。
看了会儿,她有些困了,扭头看向洁白柔软的大床。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床前,脱了鞋,侧躺在床边。
白天忙了一天,刚刚坐在沙发上她就感觉到腰酸背痛的,恨不能直接躺沙发上就睡倒,可那里是他办公室,大庭广众的,总归是不雅。
这会儿在休息室里,有床可躺,楼晚是一分钟都不想再坐着了,只想舒舒服服地躺平。但她也没有胡乱糟蹋床铺,只是在床边上躺着。
迷迷糊糊中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过去。
QMO办公大厦顶楼的会议室里灯火通明。
时间接近晚上九点,会议室大门才从里面被推开。
一群灰头灰脸的精英从里面慢吞吞出来,这些都是QMO的高层,这会儿却跟一个被训了的员工没什么两样。
等在会议室外的李浩看着这些高层一一走过,内心戚戚,目光瞥向会议室最里面的董事位上稳稳坐着,一脸冷厉的男人。
内心有些打鼓,不知道老板娘这会儿来是不是会触到老板的霉头。
他这会儿进去跟老板说老板娘来了的话,他会不会也触霉头啊?
他踌躇片刻,扭头往秘书办看去,没看到周秘书的身影,内心更是发颤,他明白了,这不是个轻松的活。
他吞了吞嗓子,等最后一个总监出去,刚迈步进去,侧边乔总助忽然喊他一声:“李浩,你来得正好,把这些会议资料整理一下传给秘书办。”
李浩看了看捏着眉骨,浑身冷漠的老板,嘴唇蠕动片刻,“老板……有,有人在办公室等着您。”
“谁?”
谢淮谦不耐地抬眼,镜片折射出冰凉刺眼的白光,镜片后狭长的眼眸像是野狼在夜里睁开眼,泛着幽幽冷光。
李浩内心一颤,“周秘书说是您……您女人……?”
啊!糟了!嘴巴怎么就瓢了呢?明明是要说夫人的!
他急得想赶紧改嘴,冷漠的声音轻嗤一声,“荒谬。”
谢淮谦揉着眉骨的手指放下,修长的指尖点着桌面,冷淡道:“那是不是来个男的说是我男人,你们也放他上来?”
乔一煜看不下去了,直接把资料塞进他怀里,“赶紧去忙,不然今天还得到凌晨。”
李浩抱着会议资料,在乔一煜皱紧眉头的不满神情之下,赶紧转身走人。
谢淮谦站起来,单手卷了卷袖子,淡漠道:“不管办公室里什么女人都给我赶走,坐过的用过的都给我丢了。”
乔一煜诧异地瞥他一眼,应了声。
老板自从结婚后,跟异性保持的距离犹如天堑那么宽。
谢淮谦转身要走,又吩咐:“把策划部的总监、策划、还有接下来大赛的负责人统统给我叫上来。”
“好的。”乔一煜再次应了声。
他先去总裁办,办公室里开着灯,然而里面却没人。
乔一煜皱了皱眉,看向关门着的休息室,内心一个咯噔,这秘书办可别这么不靠谱啊,什么人都敢往老板休息室领。
他不敢想象这会儿里面的女人是什么光景,但是老板看到肯定会大发雷霆的。
乔一煜怀着沉重的心情,快步往休息室走去。
路过休息区时,脚步忽地一顿,看向茶几上的打包袋,浅绿色的纸袋,袋面上写着三个隶书字体的茶间遇。
茶间遇?
楼老板来了?
乔一煜嘴角抽了抽,这个李浩,这传得什么话?
刚刚那会儿简直就是在火上浇油了,没看老板都开始说冷笑话了么。
原本往前的脚步自然地一转,他扭身往办公室外走去。
会议室里没人影了,老板不知道去哪儿了,乔一煜又转去秘书办,没看见周秘书,他皱了皱眉,先通知策划部的几位负责人上来总裁办。
这会儿的谢淮谦在总裁办外的吸烟区。
吸烟区在天台,仰头便可看见稀疏几颗星星的黑夜。
天台上的夜风吹得有些凉快,他单手夹着烟,扯开领带松了松脖颈。边吸一口香烟边摸出手机,单手操作着打开微信,置顶聊天安安静静的,一条信息都没有。
淡青色烟雾从他薄薄的唇缝里飘出,打着圈儿地消散在夜色里,他眯了眯眼,打下几个字又一一删除。
想问问她这会儿在哪,有没有回去家里?
可又怕,看到的信息会让他大失所望。
他息了手机屏,滑进裤兜里,转过身,单手撑着栏杆,往老城区的方向远眺。
一根烟抽完,尼古丁缓解了一下加班的烦躁和见不到她的失落感。
他转身回了办公室。
策划部的人已经等在秘书办了,见他回来纷纷站起来跟在他身后。
谢淮谦进办公室,直接在办公桌后坐下,拿起桌面上的策划方案,往前一丢,指尖点了点桌面,“这就是你们给我的关于美食大赛的策划方案?”
“大学毕业了吗几位?”沉冷的声音瞬间加重。
回音敲击在办公室的所有人的心脏上,策划部几人垂着脑袋,一句话不敢吭。
沉默像是夜色,铺满了整个办公室。
谢淮谦看着他们,身形往后靠着椅背,“怎么?一个两个都哑巴了?”
策划部总监擦了擦脑袋上冒出的汗渍,声音发颤:“老板,我们还有planb……”
“砰——”一声从休息室传来。
策划部总监的声音顿住,几人不约而同抬眸看一眼老板休息室。
谢淮谦身体也慢慢坐直,舌尖顶了顶上颚,神情越发冷漠,瞥一眼垂着头的乔总助,他眯了眯眼,捋平袖子,缓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哪家大神,连乔总助都搞不定。
巨大的威严和窒息的气场以他为中心铺散开,所有人的呼吸都滞住。
也包括在休息室里的楼晚。
她哪知道就只是翻个身的瞬间,整个人就从床上滚下来了,这就是睡在床边的不好之处。
她坐在床边的地毯上还有些发懵,休息室的门猛地被推开,挺拔的身影大步从外面进来,带着毁灭一切的戾气。
楼晚心脏缓停一拍,愣愣地仰头,一点点地从他灰色笔挺的裤腿看上去,纯黑衬衣的下摆别进平齐的裤腰里,不见皱褶。
他没打领带,领口散开着,露出小片白皙的肤色,手肘袖子半卷着,再往上就是阴沉的但又有些滞住的脸色。
她还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像一只被惹怒了的狮子,亮着獠牙闯进,浑身都是尖锐的刺。
一时间里,楼晚脑海一片空白,不知该干什么。
谢淮谦的怒气值在推开门的一瞬间达到了顶端,却在对上清澈漂亮的眼睛时顿住,下一秒急剧而下,进而消散在空气里。
如同被戳破了的气球,啪地一下就憋了下去。
他没想到,她居然会主动来找他。
原以为她早已经回去了,回去那个没有他的地方,然而她却在他的休息室里,等着他。
谢淮谦找不到什么形容词来形容他这一刻翻滚在胸腔里的心情,要真来说,短短几分钟里,他的心情像是坐山车一般,急速而上,急速而下。
他走上前,单膝在她面前蹲下。伸手握住她的后脑,凑上前啄了啄她的唇瓣,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息沉重,“怎么坐在这里了?”
楼晚还是没回过神来,刚刚他进来的狠戾神情还在眼前晃动。她有些畏惧地往后仰了仰头,却被他一把给握回去,重新贴在他额头上。
冰凉的镜片抵着她的鼻梁骨,好似将她那一截鼻梁也冻伤了一般,楼晚瞬间都不敢动。
“嗯?”他压低了声音。
楼晚讷讷地回:“在床上躺着,翻个身就掉下来了……”
他轻笑一声,也跟着她一样小声说:“又睡床边了?”
楼晚点点头。
谢淮谦蹭了蹭她,唇瓣克制地吻了吻,深呼吸一口。她身上的馨香飘进鼻尖,进入到肺里,瞬间抚平所有暴躁情绪,比尼古丁还要管用。
“晚晚。”他低喃了声。
楼晚心脏被压得窒息,没回。
谢淮谦也不在意她回不回,只要她在身边就很好了。
抱了片刻,他离开一些,一手从她腿弯穿过,一手搂着她的背,一把将她从地上抱起来,放到床中央。
他俯身撑在她身旁,低声问:“有没有摔疼?”
楼晚平躺在床上,他的脸和眼睛都藏在了灯光之下,满身的冷厉和怒气消失殆尽,回到平时她所熟悉的温润模样。
他的影子笼罩着她,深切的眼眸定定地注视着她,楼晚顿住片刻,缓慢地摇了摇头。
谢淮谦这才直起身体,摸了摸她的脑袋,克制着说:“等我几分钟就好。”
楼晚一瞬想起外面的办公室里还有人在等着他处理工作,赶忙点点头,“你快去。”
谢淮谦转身,要出门前偏头看她一眼,拉上门出去。
从休息室出来,他第一眼先看垂着脑袋的乔总助,眼眸眯了眯,绕过杵在办公桌面前的几人。在办公椅上坐下,他重新拿起策划案,一页一页翻看着。
众人能明显感觉到,进去休息室后再出来的老板比之前要温和了许多,尽管还是那副冷漠模样,但压抑的气场确实是没有了。
几人的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乔一煜从茶几上提起茶间遇的打包袋,拆开袋子口,放在办公桌显眼的位置。
谢淮谦瞥了眼浅绿色和奶白色的糕点,淡淡的糕点香味漂浮起来,早就饥肠辘辘的肚子隐隐有些痉挛。
他伸手,慢条斯理地拿了一块,边看边吃,姿态肆意从容,带着一分惬意。
这动作缓和了紧绷的氛围,策划部总监赶紧从策划二部的组长手里接过另一份策划书,小心地放在一边,“老板,这是我们二部的另一个方案,请您过目。”
谢淮谦收起手里的这份丢在桌面上,侧首示意,说:“这份拿回去再改,投票的名次确保透明公正,任何有走后路的放水的店家,立即取消参赛资格。”
“好的。”几人应声。
谢淮谦抬起手挥了挥,“下班吧。”
策划部总监赶忙收起退回来的策划书,领着策划部的几人退出办公室。
周宁宁走在旁边,瞥一眼灰溜溜的策划一部的组长,轻哼一声,大步走了。
路过秘书办,周宁宁走进去,敲了敲总秘办的办公桌,“姐。”
周洁看都没看她一眼,快速敲着键盘,“怎么了?”
周宁宁趴在她办公桌旁,悄声问:“今天谢总办公室是不是来了个什么重要人物?”
周洁手指一顿,这才抬眸看她,“怎么这么说?”
那就是有了?
周宁宁眼珠转了转,笑着耸耸肩说:“没什么,很快就能下班了,早点回家哟。”
周洁一脸莫名地看着退出秘书办的堂妹,摇了摇头继续工作。
周宁宁走到电梯旁等着电梯,要离开前,扭头看一眼总裁办的大门,神情若有所思。
刚刚她明明听到谢总休息室里传来女人的声音了。
而且,后来乔总助提到桌面的糕点,要是她没看错的话,就是茶间遇的……-
楼晚再躺下去后没能睡着了,她坐起来,听着外面的声音。
不过十几分钟,外面的声音消了个干净,她正要下床,休息室的门再一次被推开。
谢淮谦踩着夜色进门,顺手关上门,“等很久了吧?”
楼晚拿过手机看了眼,从七点到十点,确实很久了。
他走过去,膝盖分开她的腿,双手从她腋下穿过贴着她的背脊搂住她,楼晚整个人便嵌进他的怀里,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味儿。
他抽烟了?
谢淮谦把头埋进她的发丝里,浅浅呼吸着,声音贴着耳廓:“饿不饿?”
楼晚摇头,说:“周秘书给带了份晚餐。”
谢淮谦应了声,就那样半弯着腰抱着她。
楼晚等了片刻,还没见他放开她,便问:“你呢?吃晚饭了没?”
“没。”谢淮谦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丝笑意,说,“不过我有老婆疼,给带了糕点过来。”
楼晚心脏悸动一瞬,想仰头看他,却被他下巴抵住,只能贴着他的肩窝,咕哝:“那只是随便带的。”
谢淮谦轻笑一声,闭着眼将她往后压倒在床上,“不管,反正没让我饿着肚子。”
楼晚扑腾了两下,也没能把他从身上掀下去,只能给他抱着,无聊地揪他头发,“不回去了吗?”
“抱会儿。”他说,嗓音懒洋洋的。
楼晚便不动了,手放下来,抚摸着他的耳根。
安静地拥抱半晌,谢淮谦抬起一些脑袋,伸手将眼镜摘去。
楼晚眼眸闪了闪,长而卷翘的睫毛颤动一下,继而缓慢垂下。
果然,下一秒,热烈的吻铺天盖地地印了下来。
第58章
宾利行驶在夜色里, 流畅的车身线条折射出耀眼的流光。
谢淮谦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手搭在中控台上,修长的食指轻点着台面, “要不要去吃个夜宵?”
楼晚从车窗外收回视线, 侧目看向他,“你饿了么?”
虽然他把她带来的糕点都吃完了, 但他一个成年人的食量, 怎么也不可能饱的。而且她带得也不多,就是饭后糕点而已,谁知道他当晚饭吃。
楼晚扭头看向车窗外的街道,零零散散的商店关门的关门, 不关门的也是半关了, 她嘀咕:“也不知道这边还有没有餐馆开着……”
看了片刻,楼晚转头看他, 提议道:“要不回家, 我给你随便做点?”
谢淮谦偏头,深切的目光对上她漂亮的眼眸,喉结滚了滚,而后又转头看向前方的路面。
老实说, 这种被人关心着的幸福感是他从没体验过的,像放进温室里的种子,暖乎乎地就发了芽, 进而茁壮成长。
谢淮谦没应声,只是唇角弯起, 手掌翻朝上, 食指勾了勾。
楼晚等着他回答,目光不自觉地凝在他线条流畅的侧颜上两秒。
眼角余光看见中控台上的手势, 她疑惑着抬手,试探性地放上去。
柔软带着些凉意的手指放进掌心的一瞬间,谢淮谦收手握紧她,拇指贴着她的手背,缓缓地摩挲着。
低沉的声音如车窗外的夜色:“晚晚,在没认识你之前,我一天不吃都不会感觉到饿的。”
楼晚抿唇,感受着他握紧她的力度,她收回看着他的目光,任由他握着,只是轻声提醒道:“小心开车。”
谢淮谦轻笑,语气散漫悠闲:“我老婆在车上呢,可不得小心着。”而后又说,“放一百个心吧,不是年轻气盛那会儿了。”
他时不时就要调侃一下,楼晚都快要练出厚脸皮了。食指微弯,揪了揪他握着她的手指,片刻,又揪了揪。
谢淮谦姿态松散地开着车,让她玩了会儿。等察觉出她想撤回时,反手把她手指全部握在掌心里。
单手打着方向盘转了弯,轿车驶进观洲大道,他说话的语气慢悠悠地,“有老婆心疼的人,可惜命得紧呢。”
楼晚:“……”
没完没了了吧?
深夜的观洲大道上几乎没车,谢淮谦懒洋洋靠着椅背,虚虚地支着方向盘。
半晌没听见她的声音,偏头看她一眼,见她目光盯着中控台上握在一起的双手。两人五指紧握,她的指尖俏皮地从他指缝伸出,点点挡位上面那大写的B字母。
他拉起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在这样静谧的深夜晚归时,他终于不再觉得孤寂了。
有人陪伴,有家可回,有温暖的灯光为他而亮起。
人生短短十几载,图的可不就是这么一点点安逸-
踏着夜色回到家,整个兰山居安静一片,连进门时的智能语音都不播报了。
楼晚拉开鞋柜,半弯着腰正在换鞋,身后突然贴上一具温热的身体,一双紧实的手臂自腰间穿过交叉贴在她小腹前。
突然加重的力使得她不得不整个身体都靠在鞋柜上,微微往后扭头,“怎么了?”
“没怎么。”他收紧双手,下巴埋在她肩膀处,轻声呢喃:“抱抱你。”
浓重的嗓音里透出一股疲惫来。
加班加到这么晚,谁都会累,即便是他这个大老板也不例外。
他难得的疲惫姿态露给她看,如同一只累惨了的小狗,翻出肚皮让主人揉一揉的姿态。
楼晚心尖颤颤软软的,手放下去贴在他的手背上,给他抱了会儿。
玄关处的昏黄灯光照着两人,依偎在一起的影子落在脚下,柔和了空荡漆黑的夜间。
几分钟过去,楼晚将脚塞进拖鞋里,把他的提出来放在他脚边,“你先换鞋。”
整个过程他都是随着她的动作而变化姿势。闻言,他胡乱踢开皮鞋,趿拉进拖鞋里,抱着她蹭蹭。
“晚晚,原来有老婆是这样幸福的……”
楼晚将两人换下来的鞋摆好,无奈地直起身体。
忽然就想调侃,也那样说了:“是啊,有老婆就幸福了。”
“嗯……?”尾音上扬,谢淮谦闭着眼蹭她的动作顿住,而后睁开眼,侧头从她肩膀处瞥去目光。
楼晚侧开脸,不让他看。
未几,谢淮谦轻轻一笑,从腰腹发力,抵着她贴在墙上。
楼晚一时不查,整个人面向墙壁,虽说有他的手隔开一些距离,但总感觉怪怪的。
他自她身后靠上来,贴着她的耳廓,沙沙的声音缓缓地:“不过也不见得有老婆就是幸福的,那也要看是谁,如果是别人,大概率是不幸福的。”
耳膜都跟着酥了,楼晚挣了挣,“别这样……”
“怎么了?”谢淮谦拉起她的手撑在墙上。
见她撑稳了,修长温热的双手顺着身侧缓慢往后收回,而后把住盈盈一握的细腰。
他慢条斯理地问:“我老婆是谁?”
察觉危险临近,楼晚不得不扭头去看他,“别这样……”
柔柔弱弱的嗓音激得谢淮谦全身的血液都往小腹涌去,狭长的深眸在镜片后翻滚着炙热的浪潮。
他长身玉立地站在她身后,而她姿势奇怪地靠在墙壁上。
楼晚心生羞耻,单手撑着墙,另一手去拉他。
“淮谦,别这样。”
修长脖间的喉结隐忍着翻滚了几瞬。
谢淮谦顺着她挣扎的力放开她,没等她走几步,他一把拽回她,俯身抱起就往楼上走去。
楼晚被吓了一跳,赶忙勾紧他的脖颈,有些无奈,“我自己会走。”
谢淮谦唇角噙着笑意,“早知道不把大白带过来了,就我们俩哪里不可以?”
楼晚:“……”
谢淮谦抬起下巴比比楼下,尤其在游水回廊上示意了下,嗓音带着深长的意味:“那水还是太过清澈了。”
楼晚:“……”
脸颊一瞬间爆红。
跟他在一起久了,她整个人都跟着秒懂了。
楼晚抬手捶了捶他肩膀,脸埋在他怀里,谢淮谦勾唇笑,抱着人上楼。
被主人嫌弃的大白吭哧吭哧从厨房滑出来,刚要喜笑颜开地恭迎主人们回来,一打眼看见男主人抱着女主人往楼上走去。
它滑动的动作顿在原地,在声音发出前先智能关闭播音喇叭,成了一台盲声智能机器人。
二楼是他们的卧室,也是真正的清净之地。
到楼梯口谢淮谦就将楼晚放了下来,握着她的肩膀转个身面对着自己,仰头看向她。
他站在下面一个台阶,打理得整齐的漆黑发丝有些许凌乱了,无边框眼镜还架在鼻梁上,透过镜片的目光有些寒凉。
哪怕他的手顺着她的肩膀滑到她的侧颈上缓慢地摩挲着。
两人都没说话,暖黄的廊灯将他们笼罩在温柔的光线下,影子交叠在一起。
楼晚伸手,将他鼻梁上的眼镜摘去。
刚取走的那一秒,他的手便滑到她后颈上握紧她,凑上去吻住她的唇瓣。
楼晚站在台阶上方,这个姿势的接吻成了她低头去吻他,很新鲜的一个体验。
他口腔里有淡淡的沉香味,还有龙井茶糕后的淡茶味,混在一起格外清凉。
吻了会儿,楼晚将他的眼镜放在一侧的栏杆上,双手捧着他的下颌,学着他一样,一点点的吮吸着凉凉滑滑的舌尖。
她自己主动亲吻,谢淮谦空下来的手落在她的背脊上。
指尖缓缓移动着,摸到不平整的痕迹,便开始上手,一扣一扣地尝试解开。
她身上这套旗袍还是他备在重台水榭里的,内衣也是他准备的,看过一眼就知道暗扣的原理,解开倒也方便。
就是……耗费了点时间。
耗费着时间,他便想起今晚,压抑着怒气推开休息室门时,看见是她那一刻的心潮起伏。
他那时就想将她禁锢在怀里,发了狠地吻她。
吻她怎么那么让人心动;
吻她出现在他最想她的时候。
心潮翻滚着,连带着那时压制住的欲.念。他吻她吻得越发重而狠,汲走她口腔里的所有空气,连她肺里的都没放过。
最后一扣解开时,楼晚身前突然一松,整个身体也跟着往下软倒下去。
他亲到她腿软得站不住了。
紧实的胳膊顺手一捞将她勾回来,谢淮谦往台阶迈上一步,勾着她的腰压在栏杆上激烈深吻。
木质栏杆被压得微微一震,眼镜颤颤巍巍滑到边上,耗尽最后一丝力也没能勾住,“啪”地一下掉落在楼梯间的地毯上,摔得四分五裂。
……
深夜的兰山居藏在浓稠的夜色里,连荷塘里的锦鲤都沉睡在水底深处。
从走廊到卧室,卧室到露台,露台到浴室,都留下了他们缠绵悱恻的痕迹。
连续几天的折腾外加白天工作时的劳累,楼晚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浑身都舒展了,迷迷糊糊就睡着了过去。
谢淮谦撑着身体,汗珠从身上滑落,滴在白皙的锁骨之上。
他看着她歪头熟睡的模样,深感挫败和无奈。
虽然,最后这次是他连哄带骗地拉着她的,但能睡过去……还是他对她太过温柔了。
他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个小没良心的。
最后要睡觉前,是她说躺着最舒服,所以让她躺着了;
是她说温柔的拥抱着最舒服。
所以他温柔了,将她拢在怀里,裹在身前。
到头来她舒服得睡去了,留下他一个人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熟睡中的粉嫩脸颊歪朝他的手掌,轻轻地蹭了蹭。
软软的触感袭上手心,连带着心尖一时间也跟着软绵绵的了,软化掉他想重重使力,将她唤醒的冲动。
谢淮谦俯低身体,亲了亲她的唇瓣。
而后伸手扯过被子盖好她,他缓慢出来,平躺在被子外边,深呼吸着看向露台外的夜色。
嗓子又痒又干,他侧目看她一眼,翻身起来,扯起藏青色的睡袍披上。
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副银边眼镜,顺带拿上烟盒打火机,慢步走到露台。
深夜的南城笼罩在漆黑的夜色下,夜风吹着很凉快。
他戴上眼镜,垂眸,从烟盒里摸出根香烟,拇指和食指慢慢揉捻着烟身。
片刻,他将烟衔在唇瓣上,拿过打火机摁下,青烟飘起,香烟点燃。
他吸了口,左右扭了扭脖颈,发出清脆的骨节声。吐出烟雾,半撑在栏杆上静静地吹了会儿风。
烟至半根,他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转到走廊上。
从楼梯口的卧室,一路散落着三三两两的衣服,他用脚勾起灰色西装外套,摸了摸口袋里的小盒。
果然还在。
香烟衔在唇缝上,青雾升起。他眯着眼眸将纯黑小盒摸出来,就着走廊昏暗的灯光弹开看了眼。
璀璨的流光自盒内一闪而过,精致而简约的一对戒指竖立在黑丝绒里,内圈分别刻着简单的L&X和X&L两个字母。
谢淮谦夹下香烟,深深吐出一口郁气,他将戒指拿下,丢掉西装和小盒,转身大步进卧室。
露台的风吹进来,带起他的衣摆,可见这人有多急不可耐。
回到床畔边,谢淮谦掐灭烟,拍了拍身上,他俯身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晚晚?”
……没反应。
这就放心了。
他拉起她放在被子上的右手,捏起无名指,随后将戒指小心谨慎地、一点点地套进去。
尺寸不大不小,刚刚好。
谢淮谦握着她的手,左右翻看了一下,满意地勾唇。
而后用她的小指勾着男戒,随意套进自个的无名指里。
他将她的手和他的手放在一起,看着都戴着戒指无名指,谢淮谦上床躺在她身边,握紧她的手,心满意足地闭眼睡去。
楼晚迷迷糊糊有感觉有人在喊她,只是眼皮太重了一直睁不开,直到某个手指微微一凉,她猛地就醒了过来。
意识到他在做什么,楼晚心脏微微一滞,眼睛虽是闭着的,但无名指却无意识地随着他捏着的力翘起。
冰冰凉凉的戒指一点点套了进去,胸腔内泛起一波又一波的热潮。
她以为他忘记了,或者是觉得他们这样的协议婚姻不需要戒指,所以直接就不准备。
没想到他居然准备了。
晚是晚了点,但只要准备了,她就开心。
哪个女生不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戒指呢?
第59章
清晨, 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雨滴,往日叽叽喳喳的鸟儿声消失在雨雾里。
一场雨降下,温度都跟着下降了几度, 露台上的风吹进卧室, 带着丝凉意。
谢淮谦先垂眸看一眼怀里睡得香的人,胳膊被她枕得有些麻, 但他依旧是抱着她, 指尖抚摸着她肩膀上的光滑肌肤,不舍得放开。
他伸起另一手摸到床头柜面的眼镜戴上,怀里抱着人,安静地看向露台上露出一树光影的绿色。
雨声淅淅沥沥洒在树叶上, 风吹得树枝摇摇晃晃。
这样的早晨, 最适合周末的早上。
不用赶着工作,也不用早起, 就这样抱着怀里的爱人, 安安静静地看一早上都是幸福的。
只不过最近她忙,他也忙。
谢淮谦没躺多久,抬起她的脑袋放在枕头上,翻身起来, 抬手看了眼无名指上的戒指。
唇角勾了勾,他将被子拉好盖给她,随后从衣柜里拉出衣服裤子套上, 拿着手机下楼。
卧室的门被关上,两分钟过去, 大床上的人才睁开眼睛。
没有刚睡醒时的迷蒙, 楼晚歪头看向露台,夜间他们俩忘了关窗拉屏风, 所以打眼看去就是一棵被淋得湿漉漉的绿树摇曳在风雨里。
刚刚他看的就是这一角景色吧,难怪那么半天不动弹,确实还是赏心悦目的。
想到什么,她从被子里伸出右手,白皙的指尖中,一抹亮色卡在无名指上。
精致简约的戒指,楼晚把它退下来,拿在指尖细看。
发现指环中间有一条很细小的缝,抬起来才看到里面暗藏着一颗又一颗的钻石,暗藏玄机的精致,表面根本看不出来。
要放下戒指时,她在内圈看到了两个字样,凑近了看,才发现是两个大写字母。
是她和他的首字母。
还挺有心。
楼晚将戒指套上,翻着手指看了会儿,唇角弯着笑意。
不知道是哪个品牌的,她翻身拿起手机,盘腿坐在床上,用手机对准戒指扫了一下,几秒后,跳出相关信息来。
C家顶奢真爱LOVE系列的唯一婚戒,标价是……她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下,九位数!
九位数!!
楼晚眼睛都比平时要瞪大了一个倍,把南城九套公寓戴在手指上,她瞬间觉得她的无名指都比别人的要重。
好贵,想拿下来。
但想起昨晚他偷偷摸摸给她戴上的样子,莫名地有些不舍得。
不舍得一会儿他看见她光秃秃的手指时的失落。
楼晚摸了摸戒指,目光一瞥看见下面的高仿,标价是一千二百块钱。
高仿的丢了也不心疼,戴坏了更不心疼。
楼晚心底蠢蠢欲动的,要不买一个吧,买了平时戴着,贵的这个偶尔重要场合再拿出来戴。
说买就买,楼晚果断下单。
手指上这九套房子的重量让她在床上坐不住了,丢了手机,她翻下床去洗漱。
洗脸的时候,她小心地脱下戒指,拿干净的纸巾放着。
再一次感叹她有先见之明,下单了个高仿,以后洗脸洗澡都不用摘。
洗漱完,擦干净手,她又小心地戴回去。
看一眼时间,还算早,她进换衣间换衣服的时候查看了一下茶间遇的排名。
果然又往上上升了几个名次,冲进了前十,到第八名了。
只有最后两天了,希望能冲进前五名,只有前五名才有资格参加美食大赛。
不过,就算冲不进去也已经很厉害了。
茶间遇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店到如今都能闯进前十,在一定程度上,这次QMO冠名举办的美食文化展和美食大赛都给她的茶间遇打响了知名度。
等展会结束了,得好好感谢他一下。
哪怕他举办这个美食文化展和美食大赛都只是为了给江北四区刚开的商场吸引人流量,但对于她们这些小商家却是带来了极大的利益。
再一次感叹,到底是做大生意的人,思想眼光就是不一样。
楼晚简单化了个妆,拿起黑桃木簪子,拢着长发打了个圈,簪子挽回一别,将头发全部盘在脑后。
梳妆台上有一个小盒,里面放着中式耳饰,她捏了一对墨绿竹叶的耳环戴上,看了眼妆容,拿着手机下楼。
楼下出乎意外地安静,游水回廊里锦鲤幼崽安安静静地游动着,连大白都在墙角关机充电中。
楼晚走到餐厅看一眼,没人。
进厨房,也没看见人,灶台干干净净的。
走了么?
这不比昨天早?就走了?
也……没等她一下。
楼晚拿出手机,翻到和他的聊天页面上,没有新消息。
连条留言都没给她留下。
收起手机,她再次看一眼空荡荡的餐厅和厨房,想要在哪个显眼的位置上看见哪怕只是一张便签。
宽大的餐桌上是空的,别说一张纸,就是一根头发丝都没有,厨房里干净得像是不曾使用过,最显眼的冰箱门上都没有。
楼晚拉开冰箱门,里面有放着的矿泉水,她拉出来一瓶,拧开,喝下去。
透心凉的水顺着嗓子流下,身体都跟着在降温。
她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心下莫名有些失落。
或许是之前他太惯着她了,每次只要在他身边起来,他的身影都会在眼前打转,而她也能吃上一口不错的早餐。
如今一下子面对着空荡荡的厨房和客厅,楼晚突然就不想做早餐了。
她将矿泉水瓶放在餐桌上,走到玄关处的鞋柜,想拿自己的包,却突然发现日常背那个朴实的棕色托特包不见了,换了一个LV的黑色托特包。
楼晚皱了皱眉,有一丝不高兴,即便是那么贵的包,她都高兴不起来。
想也知道是谁换的。
楼晚将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还好电脑有个电脑包,她把其他的小东西都塞进电脑包里,直接提着电脑包,开始换鞋。
就在此时,身侧的大门忽然被推开,一阵带凉风带着雨雾从门口吹进来。
“怎么了?”他拉上门进来,黑色西装外套上带着细密的雨丝,一股风尘仆仆的气息,手里提着一个纸质袋子。
清晨的雨可不小,他出去干什么?
楼晚疑惑着,没回话。
谢淮谦进来,目光上下看了一眼,最后放在她提在腿边的电脑包上。
电脑包里鼓鼓的,看着就是塞了很多东西,而鞋柜面上的黑色托特包则随意地摆在一边。
他挑了挑眉梢,“大清早的,怎么了?”
楼晚还是没回话,将鞋柜里的女士单鞋放下,正要穿,手腕突然被拉住,随后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跌进一个温热、却又带着雨雾气息的怀抱里。
谢淮谦单手搂着她的腰,垂眸,“这里早上也没其他生物,难不成……是我惹你生气了?”
楼晚单手去扣他的手指,声音有些清冷:“没有。”
“那就是有了。”谢淮谦强硬地接过她手里的电脑包,和纸袋子一起提着,拥着她往餐厅走去。
楼晚挣扎一下,却被他抱得更紧,漂亮的眉尾拧得紧紧的。
谢淮谦边搂着她往里走边低眸看她一眼,看着看着忽然有些想笑,他感觉自己就像在搂着一只小河豚一般,气鼓鼓的。
生拉硬抱地将人带进餐厅,把她按在餐厅的椅子上,谢淮谦俯身撑着椅背,“坐下来了就不准站起来了,谁站起来谁是小狗。”
楼晚:“……幼不幼稚?”
她抬眸,眉目清冷,眼神淡淡地瞥他一眼。
像极了屋外的夏日小雨,看似冷冽磅礴,实则落到地上就蒸腾了。
谢淮谦轻笑,缓慢站直身体,脱掉外套搭在她椅子上,无所谓道:“管他幼不幼稚,实用就行。”
“衣服弄掉了也是小狗。”他示意了下她身后的外套,随手捋起袖子,转身进厨房拿了两个盘字、两双筷子出来。
将纸袋打开,露出热气腾腾的灌汤包。
楼晚目光顿住,一时间内心五味杂陈,唇瓣蠕动:“你……出去买早餐?”
谢淮谦把豆浆也打开,放在她手边,“不然呢。”
楼晚看着桌面上的早餐,抿了抿唇,觉得自己像是个无理取闹的小作精。
谢淮谦没发现她原本皱着的眉间松散开,他把灌汤包打开后,在旁边坐下,筷子递给她,解释道:“也不是买的,老宅那边做了港式灌汤包,姥姥让李叔带了些下来给我们,在观洲园大门口进不来,我去接了一下。”
楼晚接过筷子。
瞥见她接过筷子的手上有流光闪过,他一顿,侧目去看她的脸色。
忽而就反应了回来,“你是起来看见家里没人,觉得我丢下你先走了?”
楼晚没回话,但耳尖却是烧得慌。
谢淮谦勾唇笑,“还以为是昨晚弄疼你了,起来给我这么大个脸色看,原来不是……”
楼晚被他揶揄得脸色也红了,咕哝一声:“不吃了。”放下筷子就要站起来。
他单手环住她的腰,夹了个灌汤包放在她的盘子里,“好老婆,是我错了,下次去哪儿提前给你汇报一声。”
“刚刚是想着就只出去个几分钟就回来了,谁知道李叔还转去买了豆浆,就耽误了点时间。”
“也是怪我,没提前给你说一声,下次不会了。”他说着手往下使力。
楼晚被他拽回去坐在椅子上,筷子也被他塞了过来。
她捏住,手背绷得紧紧的。
谢淮谦目光扫过她捏着筷子的手指,精致简约的戒指套在无名指上,显得她的手指更加白皙和纤细了。
他端着盘子走到餐桌对面,在她投来疑惑目光之下,悠然地拉开椅子坐下,特意卷起左手的袖子,用左手拿起筷子。
下巴抬了抬,问道:“怎么不吃?”
楼晚收回视线,用筷子夹起灌汤包,小口地咬了下去。
谢淮谦看着她没反应,垂眸瞥一眼戒指,放下筷子,端起豆浆,慢吞吞地喝着。
边喝,目光边看着对面。
她吃灌汤包倒是吃得香,一下都没停顿,也没往别的地方看去。
手上多了个东西,怎么能发现不了?
还在跟他置气呢。
他抬手,推了下镜框,无奈而宠溺地摇头笑笑-
吃过早餐,屋外的雨已经停了,雾气也开始消散,只有地面还湿漉漉的。
谢淮谦将车开出车库,自打结婚以来,他几天开车的量都快赶上过去一年了。但他乐意。
侧脸看一眼自上车后都没跟他说过一句话的人,谢淮谦轻笑,看不出来,小气性还挺大的。
他抬手搭在中控台上,“手放过来。”
楼晚偏过头,簪子上短短的小流苏晃了晃,语气硬邦邦的,“干嘛?”
那么软的嘴唇,怎么能说出这么硬的话?
谢淮谦暗忖着,晚上得给她声音都揉碎了,连同唇瓣一起。
修长的五指舒展开,他说:“给我握握。”
楼晚垂眸看他的手,养尊处优的人,连手指上的皮肤都是细腻白皙的,一条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搭在纯黑色中控台上,衬得他的手更白了,手指骨节分明,指甲干净整齐,长长的指尖微微上翘着。
半天不见她把手放上来,谢淮谦勾了勾手指,轻哂一声:“握都不给握了?”
楼晚抬起手,放进他温热的掌心里。
谢淮谦合拢五指,“这就对了。”
一路上无话到达QMO私人泊车廊。
双手分开时,掌心都有些湿热,楼晚解开安全带,拿着包下车。
是那个黑色的LV托特包。
他吃早餐的速度比她快,吃得也少,吃完后,他提起餐桌桌面上的电脑包,走到玄关处,把东西一一拿出来,又放回黑色托特包里,随后提到她身侧的椅子上。
他俯身撑着椅背,声音低沉:“刚刚惹你生气了,包就当是我给你赔罪的,不准不要。”
楼晚咬着灌汤包垂眸看一眼,吞下去后想说话,他先一步捏起她的下巴,堵住她的嘴。
冰凉的眼镜贴在她眼眶上,他亲了亲她的唇瓣,离开一些,狭长的深眸注视着她,“说一次不要,就是允许我亲你一次。”
楼晚:“……”
“……无赖啊。”她还在吃早餐就亲她。
眼看着他还要再次亲下来,楼晚赶紧丢下筷子,伸手抵着他胸膛,急急忙忙说:“要要要,别亲了。”
他这才直起身体,饱含深意地看着她,捏着她下巴的手指挠挠柔软的下颌,转身上楼去换衣服。
……
楼晚从回忆里抽神,关上车门,背上托特包看了眼。
好在这款包的标识不是特别显眼,不细看、不懂货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谢淮谦坐在车里看着她的背影,知道她不想更多人知道两人的关系,也考虑到最近她在QMO展会里,所以他也就没下车。
只是安静地侧目看着她。
楼晚抬步就要走,然而想到吃早餐那会儿,有个人想孔雀一般各种显摆,她垂眸看一眼右手上的戒指。
早上是她自己无理取闹,又闹了个寂寞,但是他给她戴戒指这个,她其实下楼那会儿就想感谢一下他的。
感谢他没敷衍她,感谢他给到她作为妻子应有的尊重。
哪怕是一段并不长久的婚姻。
她转身,走到驾驶位旁,车窗不用她敲,自动就降下来,露出他俊朗的五官。
谢淮谦看向她,“怎么……”了?
话没说完,一只微凉的手捧住他的下颌,紧接着温热柔软的唇瓣印了下来,没等他反应过来,她飞快离开。
“哎……”谢淮谦从车窗伸手想要去拉她,哪知她噔噔后退两步,他有点够不到。
“过来。”他勾了勾手掌,黑金腕表从白色衬衣里滑出来。
楼晚摇头,看着口红沾了一些在他唇瓣上,她弯了弯眼眸,伸手比了比唇角,说:“记得擦掉。”
而后抬起右手晃了晃,唇角挂着一丝笑意,“谢谢你准备的戒指,我很喜欢。”说完转身大步离开。
泊车廊不远处有车驶进来,谢淮谦要下车的动作一顿,目睹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泊车廊大门口。
片刻,他伸出手指,沾了沾唇角,垂眸轻笑。
第60章
楼晚进到展会的内场时, 时间还早。也因早晨下过一场雨,只有陆陆续续的几家店开了展位在准备开张。
茶间遇的小伙伴们都还没到,楼晚先开了锁, 把卷帘门滑上去, 进去准备着食材。
今天主推的糕点有之前很受欢迎的大众糕点——桂花糕。
还有销量最好的,口味软糯酸甜的蓝莓山药糕, 以及解暑饱腹的梨花酥, 外加新款糯米糍。
其他的点心都是顾客点了,然后现做的。这种顾客大部分都是茶间遇的老顾客,知道茶间遇糕点的多样性,以及现做需要等待的时间。
楼晚把淀粉和面粉以及需要到的食材全部准备好, 转出后台到前台, 边打开收银系统边往外看一眼。
斜对面的茶清园外站着一个员工,目光直直地盯着她。
楼晚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转过身制作红茶时, 稍稍侧过脸,往后再看一眼,还在盯着她看。
更或者是盯着茶间遇的展位在看。
她在看什么?
楼晚收回视线,边把茶饮机摁下, 边疑惑地想。
“呀,晚晚姐你来得真早!”秋玥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楼晚偏头看去,几人从前方的通道上过来。
秋玥换了身淡粉色的新中式, 不变的是她脑袋上的小丸子头和空气刘海,可可爱爱的。
楼霜也换了套青紫色的新中式, 头发编成了鱼骨辫, 只不过毛毛的有些凌乱,但配上她清澈的眼睛, 完完全全是那种被人欺负了的小可怜。
夏晨双手都提着大袋东西,但他身姿挺直,依旧是黑金的飞鱼服。
黑色鸭舌帽不合时宜地压着他的头发,单眼皮眼尾往上翘起,有种清冷少年感。
只有蒋家家穿着一身有些发白的藕粉色连衣裙,扎着高马尾,拘谨地跟在众人身后。
秋玥蹦蹦跳跳进来,歪头看一眼楼晚。她今天穿的是墨绿色暗纹刺绣的旗袍,外搭米白色宽袖披肩,一股清冷美人的脱俗感。
真漂亮啊。
秋玥啧啧感叹,揶揄说:“我发现啦,晚晚姐,你自从结婚后就爱穿旗袍了。”
楼晚也看一眼身上的旗袍,没办法,他给准备最多的就是旗袍。
楼霜路过她俩,嘟起唇轻哼了声,目不斜视地走过。
楼晚笑了笑,问秋玥:“你们昨晚去买衣服了?”
秋玥点头,把包放好,说:“去逛了一下汉服店,看着喜欢我们俩就各自买了一套。”
楼晚点头,转头见蒋家家把围裙系上开始忙碌,她看一眼手机上的订单,说:“家家的新中式今天中午就能到了,虽然也穿不了几天,但还是要做到统一。”
蒋家家脸上带着欣喜的笑意,有些试探地说:“谢谢老板!老板要是不嫌弃,等展会结束了我去店里给你们帮忙。”
她做事手脚麻利,到底是小时候吃过苦的人,楼晚虽然不想再招人,但一想到店面扩大,二楼也装修上的话,确实还需要一个员工,便点头。
“那你好好干,不过试用期工资不会那么高。”
“我不介意的。”蒋家家脸上的笑意这才轻松了许多。
瞥见夏晨把手里的面粉、鲜牛奶那些食材放好,转身把手里的车钥匙递给楼晚,她有些诧异地瞥了一眼,转回身去擦着操作台。
昨晚夏晨送她回到南大的北门时,被舍友看见了车,回去就追着她问。
她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夏晨开的那辆车叫路虎揽胜,晚睡时她躲在被窝里一搜才看见标价,一百多万。
是她努力一生都不一定挣得来的。
她还以为夏晨是哪家富人家的少爷公子出来体验社会,出门时原本要像昨天一样穿的,不知怎么地就换成了裙子。
可现在看来,那车居然是老板的。
身后传来她们的说话声,蒋家家抬眸看一眼旁边默默做事的男生,有些挫败地瞥一眼自己身上的裙子。
这可是她唯一一条贵一点的裙子了。
早知道就穿昨天那套好了。
蒋家家转身去擦收银台,眼角余光看见斜对面茶清园外,一个穿着薄荷绿的女士西装的女人在看着这边。
她身边是茶清园的一个女员工,嘴巴叭叭叭地在说着什么。
那个女员工昨天的神态就有些奇怪了,时不时盯着茶间遇。
蒋家家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练就了一身敏感的直觉和察言观色的本事。
她抿了抿唇,埋头干自己的事。
“晚晚姐,你有看今天我们的排名了吗?”秋玥将鲜奶倒大两杯里,往周围放了几颗冰保鲜着,转头问道。
楼晚点头,说:“第八名了。”
秋玥乐得摇头晃脑,“真好啊,再努力努力,应该能进美食大赛。”
正在此时,对面传来热闹的声音,两人看出去。
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背着手边走边看,身后跟了几台摄像,旁边还走着一个记者,呼啦啦地过来,像是大军压境一般。
夏晨在外边已经看了有一会儿了,见她们好奇,说:“是QMO高层来巡查的。”
QMO高层?
楼晚的目光不自觉地往前面那几位领导层看去,扫了一圈都没看到他的身影。
所谓的高层,也就是展会开幕那天在大屏幕里剪彩的那几位。
唯一眼熟的就是那天泊车廊见到的那位中年男人。
还有……楼晚目光移到跟在中年男人后面,穿着灰色铅笔裤,白色雪纺衬衣的女人身上。
是那次来茶间遇吃糕点,给她出要春夏主题气息糕点的那个穿着jk的女生。
更早前在国贸大厦下,见到她给顾墨蓁带新中式蛋糕时询问她们的那个女生。
原来她猜得不错,这个女生还真的是QMO内部的人,难怪她们能入选展会。
楼晚看过去时,她也刚好看过来,眉眼弯了弯,楼晚也回之一笑。
巡视的大部队一家一家糕点饼屋走过,不过只站在门前,听听记者的介绍或者是店家的自我介绍。
到茶清园时,身着薄荷绿的女人端着手里的琉璃杯上前,笑着跟几位领导介绍着些什么。
然而QMO的高层也只是点头,双手依然是背在身后。
林清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还是坚持道:“各位领导走了一圈应该也渴了累了吧,喝一口清凉爽口的广寒桂花月解解暑……”
高展鸿摇头,“不用了,你们做好自个手里的工作,确保顾客喝到的饮品干净卫生。”
“好的好的。”林清应道。
高展鸿看了一眼她手里端着的淡青色琉璃杯。杯里是奶黄色的液体加冰块,再撒上一层淡黄色的桂花,一片柠檬卡在杯边。
“你这个,做得好看。”他难得地夸奖了一下。
林清心里一喜,笑着道谢:“谢谢领导的夸奖。”
这一路过来,她可没看见这几位领导有夸奖哪家食物好的,甚至连开口的时候都很少,大多是身后跟着的安全员再三强调食物的安全和卫生问题。
高展鸿嗯了声,说:“好好干。”随后往下一家走去。
林清脸上挂着笑容应了声,端着杯子站在自家展位前看着大部队人马走过。
QMO高层往后走的每一家都没怎么停留,都是点点头,随后让别人再说几句就继续往前走了。
“老板,我们被夸了耶!”王琦如等那群领导走远了,开心地走到林清身边说道。
林清轻笑一声,将手里的杯子递给她,“也不看看我们茶清园,稳居饮品类第一,就不信他们不认识了我们这个牌子了。”
“那当然,我们可是全国连锁的大品牌呢!”王琦如对自家的品牌那可是闭眼吹。
林清自傲地抱起胳膊,看着不远处那些店家巴结QMO高层的难看嘴脸。
王琦如也跟着看过去,笑眯眯说:“他们可一个都不理呢,进总决赛我们家稳了。”
然而话刚落下,她便看到那群领导走到斜对面的茶间遇展位前,原本严肃的神情都柔和了,还上前一步跟茶间遇的老板说话。
王琦如嘴角一抽,愣愣地看着不远处热闹的场面。
林清原本松散地靠在挡板上的身体也倏地挺直,眯着眼盯着斜对面。
高展鸿原本只是巡视一圈,看看秩序和卫生就要回办公室的,然而走到糕点类那一排展位时,他随意一瞥,便看见一个眼熟的身影在给顾客打包。
他的脚步一顿,细细看去。
对面展位上,穿着墨绿旗袍,外披奶白色的披肩的倩影,跟那天在私人泊车廊看到的,从大老板车上下来的人似乎是一个样。
等到她不经意地转过脸来,高展鸿确认了,就是同一个人。
后来听秘书办的人私底下八卦说,其实大老板是已经结了婚的,他老婆还是个特别漂亮的旗袍美人。
他不知道的是,楼晚去找他大老板那天就因为穿了一身旗袍去的。导致整个秘书办不知道楼晚身份也不好直接朝老板打听,就只从保安那里知道是老板夫人的身份,于是私底下就给楼晚安了个旗袍美人的称号。
而且后来有一次,高展鸿还看见乔助理带着茶间遇的打包袋上了总裁办的电梯。
他往上瞟一眼店的名字,可不就是茶间遇,所以推测应该就是老板娘了。
这可不能板着脸了,高展鸿咳了一声,抹一把脸转了个柔和的脸色,上前看着刚出蒸笼的桂花糕,口里倏地分泌出口水来。
他吞了吞嗓子,说:“你这糕点闻着就好香啊。”
楼晚笑着介绍:“这是桂花糕,您要不要尝一尝味道?”
既然他装作不认识她,那楼晚也就等同对待,不然还要解释一翻,确实也很麻烦。
高展鸿看了眼,说:“那给我搞一块尝尝看。”
跟大老板吃同样的糕点,整个公司他怕是头一个呢。
想着不由得乐出声,眼巴巴地看着老板娘给他拿糕点。
楼晚找了个一次性的打包盒,拿竹夹子轻轻夹起一个放在盒子里,淋上甜甜的桂花蜜,插上叉子,将一次性小盒递递给他。
叮嘱道:“有些烫。”
高展鸿双手接过小盒,笑着道谢。
他拿起叉子,插起来咬了一嘴,软糯的口感和桂花的甜在味蕾上融化开来。他真的很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中式糕点了,真的太好吃了。
旁边的记者看着,快速给摄像使眼色,上前采访:“高总,茶间遇的特色糕点桂花糕您尝着怎么样?”
“好吃!”高展鸿将糕点对准摄像机,隆重介绍:“茶间遇的桂花糕,口感软糯,好吃!”
自己做的糕点被夸,换谁都高兴,楼晚以及躲在后台偷看着的楼霜都不可避免的扬起唇角。
周宁宁跟在后面,看着眼前的场景,挑了挑眉梢,瞥一眼一脸温柔笑意地看着高总的楼晚,神情若有所思。
难道是她猜错了,那天晚上在谢总休息室里的女人不是她?
高展鸿吃完手里的,象征性地朝着茶间遇员工说:“糕点不错。最重要的就是搞好卫生,注重食材,确保顾客吃到又干净又安全的糕点。”
楼晚带着秋玥等人纷纷应声。
高展鸿双手背在身后,点了点头,“好好干。”而后带着一群人呼啦啦往前走去。
周宁宁特意留在了最后,走到收银台前,看向楼晚,挑眉问:“还记得我不?”
“记得呢。”楼晚从操作台提出来一份漂亮的梨花酥,用打包袋打包好,递给她,“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这份梨花酥你拿去尝尝。”
这份糕点是刚刚看见他们的那一刻,楼晚就想着要是有机会能跟她搭上话,就把糕点给她,以表示她让茶间遇入选展会的感谢。
周宁宁瞥一眼梨花酥,摇头。
神情有些冷淡,说:“希望你,不要贪得无厌。”
楼晚一怔,不明白地看向她,触到她冷着的神情,她伸着的手也收了回来,蹙了蹙眉梢,说:“我会做好自己的本分。”
“这样最好。”周宁宁勾了勾唇角,往前走去。
前方巡视的大部队在一个南城老字号的饼屋面前停下,周宁宁跟上,站在人群之后,垂眸沉思。
旁边忽然走过来一个人,手里端着一杯淡粉色的茶饮,来人声音很小但清脆:“跟着走一上午您也累了吧,喝可清甜解渴的荔枝水解解乏吧。”
周宁宁脚步一顿,往后退开一步,看清她围裙上的字样是茶清园的。
她摇头,说:“我们不接受任何店家的赠送。”
王琦如端着荔枝水,眨了眨眼,无辜道:“可刚刚贵司的高总不都也接受了茶间遇的糕点吗?”
周宁宁说:“那是在试尝,看看有没有存在卫生和安全问题。”
王琦如微微一笑,靠近她一点小声说:“不知道您有没有发现,这茶间遇的类型和风格,都在仿照我们茶清园呢。”
周宁宁看向她,淡淡说:“茶间遇主糕点,你们主饮品,是不一样的。”
王琦如神秘兮兮地摇了摇头,“主营风格是一样的,都是现在流行的国潮风。而且不知道您有没有喝过她家的饮品,很多其实都是我们茶清园的品类,有些甚至连名字都没换,这种做法,有个专业的词,叫抄袭。”
周宁宁挑眉,淡淡地哦了一声,“说别人抄袭,你可要要拿证据的。”
王琦如眼珠滴溜溜一转,从兜里摸出手机,“那这样,我私底下收集证据,找到了到时候传给您,希望你们能对抄袭者严惩不贷!”
周宁宁看着她的二维码片刻,捞出手机扫上,添加了好友。
刚备注上,王琦如又好奇地看向前方的高总,小声问:“听说高总已经结婚了,那刚刚他们眉来眼去的是……”她挑了个你懂我也懂的眼神。
周宁宁没说话,她自个也在猜测,猜测楼晚跟谢总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是……就只是高总的情人?
听堂姐周洁的意思是,谢总似乎是已经结了婚。
按最近北城那边的动静来看,应该是沈氏集团的那位千金,之前就听堂姐说过,这两家是有婚约在的。
淮育资本里的大部分人都知道,谢总迟早有一天,是要回北城谢氏集团去的。
那这样看来,楼晚身份上就不够做谢总的妻子,那只有是……
周宁宁拧紧眉头,收起手机,招呼了声往前走去-
一天终于忙结束了,几人累得腰酸背痛的。
秋玥捶着小腿爬上揽胜的副驾驶,在座椅上摊下来,想起什么转头问:“家家你不是会晕车嘛,要不你来坐前面?”
蒋家家现在对坐在副驾驶已经不感兴趣了,摇了摇头,说:“早上那会儿是因为没吃早餐,现在已经没事啦。”
夏晨瞥了眼后视镜,神情冷冷的,发动车子开出商场地下停车场。
“哦哦。”秋玥点点头转回去,感叹:“累死了,这估计是我们开店以来最累人的了。”
夏晨开着车,慢悠悠说:“之前是谁说的,只要客人多,小腿跑断了都开心?”
秋玥嘟了嘟嘴,摸出手机查看茶间遇的实时新闻。
第一翻开的是QMO官方短视频账号,果然,里面最新一条就是高总尝贵桂花糕给推荐的那条。
有差不多一万的点赞,秋玥乐滋滋地翻开评论,却被第一条热评给炸得一怔。
品如的衣柜:【真是奇怪,高总怎么特意尝了茶间遇的糕点,而不去尝尝祥和云记这个老字号的糕点呢?】
笑死了这个世界:【这家店之前根本没听说过!又能进展会,又能得到官方的专访,现在还能单独出现在官方短视频里,说明了什么?/捂嘴笑表情包】
天下乌鸦一般黑:【说明人家有后台,至于是什么后台我不说/捂嘴笑表情包】
小小的小小:【你不说我也不说/嘻嘻表情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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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霜吓得整个身体都缩了一下,探头探脑地看向前排。
夏晨好好开着车呢,也被唬了一跳,偏头看她,无奈问:“你这是又怎么了?”
秋玥不说话,秋玥很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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