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树洞

    第二天早上倒是和宁岁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并没有睡过点,只是被模模糊糊的闹钟吵醒了。

    醒来一看,谢屹忱正站在床边换衣服,刚套上一件纯黑色卫衣,整个人显得格外干净慵懒。

    “……”

    和她昨天瞪他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为什么同样缺觉少眠,他能这么神清气爽啊?

    早上大家还计划去滑雪,到了雪场大家都很自觉地划分阵营自由玩耍,张余戈和林舒宇刚跟了谢屹忱他们一路,这会儿偷偷跟彼此贼兮兮地咬耳朵:“看情况,昨天是啥也没发生啊?”

    普通孤男寡女一间房,真能忍得住什么都不发生?

    放在以前狗都不信。

    但他们忱哥也不是普通人,按他的性格脾气,不可预测性确实强了些。

    就在两个人交头接耳长吁短叹的时候,只有胡珂尔火眼金睛暗中观察:“我只能说你俩太天真。”

    “啥?”四人凑成一堆。

    “没发现椰子公主右手都握不住杆了吗?”

    “?”

    几人瞠目结舌后又啧啧感叹:“卧槽,还得是你啊。”

    —

    从崇礼回到槐安之后,宁岁毫不意外收到了胡珂尔的私信拷打。

    泡泡珂:【我给你的东西呢~?】

    岁岁岁:【没用……】

    其实宁岁后来准备走的时候才想起来那东西还压在枕头下面,觉得直接扔掉太浪费,就偷偷摸摸收到了自己包里。

    当然,她并不打算跟胡珂尔如实透露这件事。

    泡泡珂:【你俩进行到哪一步了?[得意]】

    她发来两个表情。

    泡泡珂:【[握手]?】

    泡泡珂:【or】

    泡泡珂:【[嘴唇]?】

    岁岁岁:【……】

    有点过于形象。

    宁岁承认,比起胡珂尔来说,她脸皮的厚度还有待加强。

    而且胡珂尔和梁馨月还不一样,难以相信,一个只谈纯爱、完全没有那方面经验的人竟然可以拥有这么多丰富的理论知识。天知道她之前饱览了多少部精彩的小说和电影。

    宁岁以前去过胡珂尔家,她卧室里有一个书柜放的都是小言和漫画卡碟,都是这些年淘的东西,里面有多少好货可想而知。

    不能再深聊下去,宁岁赶紧扯开话题:【我听他们说,许卓下学期要申请来京大交换?】

    一提起前男友,胡珂尔就没那么活跃了,敷衍道:【哦,是吧】

    他俩自从去年新年打了一通电话,后面的联系状态一直成谜,宁岁问:【你怎么想的?】

    泡泡珂:【没啥想法,就单纯当前男友】

    泡泡珂:【[歪嘴猫猫.jpg]】

    实话实说,自从之前跨年那通电话后,她的确就没什么想法了。

    胡珂尔看着大大咧咧的,但实际上情感却有点洁癖,情感需求不小,需要特别专一恒定的爱才行。

    她也不知道许卓现在和赵颖瑶怎么样了,是仅仅普通朋友,还是有其他往来。

    当初在云南也没少避着他讲对方的坏话,这女生明显很茶,小心思多,结果最后人家变得更熟了,所以胡珂尔觉得心里很难不膈应,还是少沾边为妙。

    但她扪心自问,还是想再谈个恋爱的。

    这一年多也不是没碰到过合眼缘的男生,可总是时机不对。要不就是对方有女朋友,要不就是她学业特别忙碌,反正一直都在空窗期中。

    原本在高中的时候总想着到了大学怎样怎样,要大展宏图,实际上如果只拘泥于图书馆和教学楼,不主动出去社交参加活动,社交圈子真的就只有那一亩三分地,朋友也来来回回就那几个人。

    泡泡珂:【我决定了!我要重拳出击!努力拓宽社交面!】

    泡泡珂:【下学期就再多报几个社团!】

    胡珂尔是行动派,想好什么一定会去落实,新学期伊始,各社团招新的时候,她一口气填了五六个问卷,譬如话剧社、街舞社、推理小说社、脱口秀社、影创协会等等。

    按她的话来讲,这里面总能捞着一个帅哥男友。

    就算没碰上,也能交到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

    宁岁对于这块的需求还好,音乐剧社这边的大群偶尔会组织聚会,再加上她算是半个文艺部人,和部长关系又好,已经通过林林总总的活动认识了不少人。

    顾妍缈说话真的自成一套体系,嘴特别毒,基本上在男的面前也没吃亏过。

    上回部里一个学姐遇上几百年没说话的小学同学跑来向她要份子钱,顾妍缈就说:“你夸夸他,这么早就靠结婚这门手艺活出来维持生计,真的好励志。”

    大家都要笑死,所以宁岁也特别喜欢参加有她在的局。

    三月初文艺部组织了一次踏青,大家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晴天,到公园野餐,互相拍拍照。

    宁岁就帮忙把带来的各种三明治和披萨等食物摊开分给大家,前后来回忙活了好一会儿,忽然看到顾妍缈走过来,就朝她挥挥手:“妍缈姐,你要吃金枪鱼饭还是意面?”

    顾妍缈表情有点不太好看,先摇摇头,然后拿着手机靠过来:“岁啊,你陪我上个洗手间。”

    宁岁以为又什么人惹到她了,就放下手里东西,跟着她去了。

    结果一过去,才知道是有人在京大树洞里散播了一些谣言。

    【主楼:某数学系系花上学期考试作弊,你们不会还不知道吧哈哈】

    下面跟帖:

    【哇有瓜?愿闻其详】

    【哪一届的系花?不会是最近磕生磕死的清京TP—Link吧??】

    【wok,不是说美女学习成绩很好吗,门门满绩,所以4.0都是这样来的?[吃瓜]】

    【半天才对号入座,是xyc他女朋友对吧】

    【作弊,你怎么知道?这种事没有证据就不要乱说】

    楼主回复:【当然有证据啊,我当时考试就坐她旁边,亲眼看到的】

    此话一出,下面更多跟帖。

    【笑死,谁没事儿考试的时候眼睛乱飘啊】

    【你说你看到了,那你当时怎么不举报,现在跑来匿名树洞里说】

    【可是无风不起浪啊,如果宁岁没做这个事,她同学为什么要跳出来说这个事啊】

    【确实……反正我是有点相信的……】

    【哪一门考试啊?数分?高代?】

    楼主回复:【上学期的不能说,不过我听说她大一上学期的数分也抄了,总之是惯犯……就仗着京大监考不严所以肆无忌惮,之所以为什么没有人举报,是怕被她知道,毕竟她现在因为和男朋友恋爱风头很盛,对外的“人缘”形象又好,怕被记恨上。】

    “这楼主说话怎么就这么茶言茶语的呢?”反正这里面一个字顾妍缈都不会信,无语地呸了句,“什么叫‘因为和男朋友恋爱风头盛’,还有‘记恨上’,这话说的,好像你还喜欢仗势欺人似的。”

    下面也有不少跟帖:【这倒是真的,我一直都觉得,所有的完美人设都很虚假,果然翻车了,哈哈哈】

    【前段时间大家还吹什么女神,真的无语得很,我看也没多漂亮,长得好一般】

    【美女作弊,她男朋友知道吗哈哈】

    【额……有没有搞错,她根本不需要作弊好吗,人家实力摆在那,绩点也都是系里前几名】

    【楼主的意思不就是,这绩点是抄来的嘛哈哈】

    宁岁认真地浏览完所有的帖子,困惑道:“可是我大一的时候数分压根没考好啊。她造谣也选个我成绩好看点的科目吧。”

    顾妍缈:“你考多少?”

    宁岁回忆:“3.7。”

    顾妍缈:“……”

    这就是学霸的世界吗。

    顾妍缈说:“唉,这种辟谣最麻烦了,没做的事情怎么自证清白,讨论度又够不上学校插手去管,大家也往往是吃完瓜就撤。”

    “对了,你知道这楼主可能是谁吗?”

    其实宁岁心里多少有点数。

    她环视一圈,今天孙小蓁有事请假没来,不知道是真的巧合还是做贼心虚。

    至于为什么要说大一时候的考试,估计也是觉得那么久远的事情学校调不出监考视频,所以没有证据,就可以胡言乱语。

    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毕竟谁也不想被卷进这样的舆论事件中,当天宁岁的好心情确实受到了一定影响。

    树洞这样的匿名论坛,哪怕是很小的一个行为,也会被大家放大评论审视,更何况是作弊这样和人品直接挂钩的谣言。

    也开始有些人跟帖似是而非的话,比如“这瓜听起来九成真”,或者“她看着就像是那样的人”,你一言我一语。

    下面当然也有一些友军冲锋陷阵,比如顾妍缈、胡珂尔和梁馨月,让楼主直接去举报,或者调监控视频对质,后来楼主直接消失,美其名曰胆子小,还是怕被报复,而后美美隐身,留下各方混战吵架。

    当晚宁岁回到宿舍之后,毕佳茜她们还在讨论这件事,气不打一处来。

    “到底是谁啊,这么不要脸,敢说你有问题。咱们岁的成绩比真金白银还硬好吗,无语死了!”

    走廊时不时有人去浴室打水洗衣服,几人就关了门,大家围坐一圈,梁馨月问:“岁宝,这破事谁干的,你心里有怀疑对象没有?”

    毕竟还没有直接证据,只是猜测,宁岁就摇摇头:“目前还没有。”

    “总之肯定是不怀好意的人,但具体是什么目的还不知道。”梁馨月说着说着,忽然想起,“对了,这两天奖学金不是要评选了吗?你们说会不会和这个有关啊。”

    俞沁也恍然:“有可能噢。”

    梁馨月道:“我这两天听说,有人为了综合奖学金的名额,还特意跑院长办公室去哭呢。很离谱。”

    毕佳茜:“啊?这在干嘛啊?”

    梁馨月压低声音:“估计成绩刚好擦上综奖的线,就哭诉说家里穷呗,希望学校能直接给她这个名额。跟我说的那个同学没直接告诉我这人名字。就说是她不小心看到的。”

    毕佳茜:“但这跟说名字也差不多了吧,咱们系排三四五名的,大概也就那么几个人,排除掉岁岁的话,基本上可以直接确定啊,不就叶立和孙小蓁吗。不过叶立上学期多少我不太清楚,他好像一直都是前几名。”

    梁馨月呵呵一笑:“那个同学说,是个女生,so……”

    大家面面相觑,俞沁扯着嘴角道:“所以,树洞的事该不会也是她的手笔吧?”

    现在看来,极有可能就是,毕竟宁岁在系里人缘好是真的,什么仇什么怨要造谣人家作弊。

    “这也太离谱了,她在搞什么啊?!”

    但树洞是个匿名论坛,又是京大学生自己开发的民间组织,要想把人揪出来直接对质也很困难。

    梁馨月:“笑死,她那边是双管齐下了,一边找老师卖惨,一边舆论造势,这么会玩不如去做媒体公关啊。”

    毕佳茜无语:“确实很不要脸。”

    几人到底还是讲究文明,激情开麦也没骂脏字,奖学金结果很快就要公示,她们跟辅导员讲了树洞的事,辅导员回复说已经跟老师反馈了,但那边是什么情况他也不知道,现在就等结果。

    本来宁岁的GPA排第四名,综奖名额只有三个,如果没得奖也不会显得太有黑幕,孙小蓁打的就是这个算盘,希望借舆论压力让系里选择自己。因此那两天宿舍的氛围很紧张,都在担心她真的会得逞。

    不过宁岁的心态还比较平稳,清者自清,她也没做这个事情,学校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偏心任何一位学生,大概率还是要比社工和文体方面的其他贡献。

    可能跟谢屹忱在一起久了,她也跟着乐观起来,觉得要是没选上就来年再战,反正才大二而已,机会多着呢。

    奖学金公布的时候,宁岁正和胡珂尔在食堂吃饭,梁馨月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岁宝岁宝,结果出啦!你猜猜怎么样?”

    她的语气听上去喜滋滋,感觉像是好消息,宁岁感兴趣道:“怎么说?”

    “你排名第二哈哈哈哈!,妥妥的综奖,看来学院老师的眼睛是雪亮的!”

    梁馨月幸灾乐祸,“那个谁排第四,正好压线没上,估计得气死哈哈哈哈!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我就是喜欢你看不惯我还干不掉我的样子,爽死我了哈哈哈哈!”

    “还有还有,咱小导也在树洞里帮你澄清啦!”

    胡珂尔一听,赶紧点开树洞,果然看到之前的那个帖子又被顶上来。

    辅导员评论道:【我是数学系辅导员高澈,已查监控证实楼里为不实传言。如有质疑,下次请直接汇报学校老师,而非借不明群众舆论造势。】

    下面还附加了一个和系里老师沟通的邮件截图记录。

    此图一出,顿时哗然。

    【额……所以就楼主自导自演呗?】

    【人呢?是不是要出来道个歉[微笑]】

    【之前言之凿凿,现在夹着尾巴不敢现身了?笑死】

    【妹子真的没什么可挑的,性格好,人又聪明,怎么会作弊,造谣这人是纯纯嫉妒吧哈哈哈哈,眼睛红的都要滴血了】

    【哈哈哈我都怀疑现在这里这些人和之前唱衰的是同一波人吗,果然是墙倒众人推啊】

    【哈哈哈哈哈你京就是这样啦,啥都能说一嘴】

    【所以绝美TP—Link没塌对不对![色]帅哥美女继续嗑![色]】

    ……

    后面的画风逐渐转成嗑cp,直接被带跑。

    不过让宁岁意外的是,当天孙小蓁居然真的给她道了歉。

    是很正式的书面道歉,留痕的那种,写了个几百字的小作文,承认树洞的谣言确实是她发布的,因为特别想拿奖学金,所以有些不择手段,诚恳地请她原谅。

    这认错的态度倒让人刮目相看,宁岁也就没和人纠缠,把这一页翻篇了。

    后来崔娴生日,叫了大学同学和槐安的几个高中同学庆祝,包了个小酒吧小酌几杯,提到这事的时候大家还在感叹,怎么以前没看出来孙小蓁是这样的人。

    说到孙小蓁道歉这事,大家还奇怪,其实她完全没必要跳出来承认是自己,反正看到她去找院长哭的那个同学也没跟很多人说,最好的做法应该是这段时间先避一避风波,假装无事发生。

    谢屹忱拿着电脑在不远处的吧台上敲代码,他有些闪映的事情要紧急处理,张余戈遥遥望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摇头叹道:“你们猜下是为什么呢?”

    众人:“啥啊?这还有原因的?”

    张余戈:“谢爷出马了呗,直接黑进了京大树洞,然后把孙小蓁皮下的学号和id揪出来甩到她面前,给她吓得一整个滑跪了哈哈哈!”

    第73章 超市

    宁岁都不知道原来中间还有这一出。

    那段时间谢屹忱课程很忙,她不想打扰他,再加上这件事在几天内迅速翻案,所以从头到尾也没跟他提过这件事。

    而他为她做这些,也没跟她说过,一声不吭地就把麻烦解决掉了。

    几人还在热烈讨论,宁岁眨了眨眼,偷偷抬眸,望向闲散倚在吧台旁边的那个人。

    以前夏芳卉和宁德彦吵架的时候,常说他让她没有安全感。

    然后她老爸就会诡辩,说安全感这词太玄太主观,能不能说点具体的,他比较容易改。

    一句话就把吵架只靠声音大不靠逻辑的芳芳堵住,说具体的又说不太上来,反正就是这么个感觉。

    宁岁心想,其实安全感就藏在这样的细节里。

    这些细节佐证让你知道,永远会有一个人站在你身后,为你遮风挡雨、披荆斩棘。哪怕你什么也不说。

    ——安全感是一种笃信。

    这时轮到崔娴拆蛋糕环节,结果蛋糕开出来是个搞怪造型,是一只撅着屁股的派大星,两个粉红色的可爱屁股蛋格外显眼,上面的巧克力板有两句话,首先是一行大字“祝娴娴宝贝做人不缺爱!”

    下面则隐秘地补充了一行:“做爱也不缺人。”

    旁边传来几声百转千回的起哄笑闹声,崔娴男朋友还在旁边,她不由得红着脸尖叫:“你们谁订的蛋糕啊啊啊!”

    胡珂尔一脸嘚瑟地举手,挤眉弄眼:“当然是爸爸我。”

    崔娴立刻跳起来,随手拿过一个条状气球追着胡珂尔打。两个人在室内转圈跑,旁边几个起哄的各种拍照,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给她们放bgm伴奏。

    窗外灯火璀璨,屋内欢声笑语。

    追久了两个人都累,瘫在皮质沙发上握手言和,不过其中有个老司机学姐啧啧凑过来,很贼地问:“娴啊,你干嘛那么恼羞成怒?该不会你和梁总还没有……”

    她做了个传神的对手指的姿势。

    在座众人秒懂。

    “……”

    崔娴好不容易缓下去的脸色又绷不住了,她和男朋友两个人都纯爱得不行,又赧然又尴尬,崔娴抓狂:“没有那不是很正常吗!”

    学姐一个眼波流转,很劲爆地爆料:“不一定哦。据我所知,在座某些个人已经熟练上路咯。”

    此话一出,登时激起千层浪:“谁啊谁啊?”

    大家火眼金睛,左右滴溜溜地转,观察到席间有几位同志心虚地低下头,要不就是眼神闪烁。再佐以学姐的目光暗示,多少都明白过来点什么,席间一片暗潮汹涌。

    “卧槽卧槽!冲哥你不是处?!”

    “你跟谁那啥了!”

    王冲死也要拉个垫背的:“阿灿也不是!”

    “哟哟哟!”

    “灿总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被起哄的几个人耳朵都红透了:“大二大三了好吧,这个事不是很正常吗!”

    大家都在呼天抢地,一片咿哇鬼叫之中,胡珂尔看向宁岁,感兴趣地压低声音:“宝儿。”

    宁岁:“嗯?”

    “你和谢屹忱……”

    宁岁默默回视她一眼。

    胡珂尔:“我的天,忱总到底能不能行啊,你俩怎么还是这么清白?”

    宁岁:“……”

    就别说了。

    整个寒假芳芳盯她都盯得很严,夜不归宿的事情真的没可能发生。

    大家玩得高兴,喝得也多,一起勾肩搭背走的时候还意犹未尽。

    宁岁没喝多少,神智还很清醒。她差不多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喊谢屹忱的时候,就发现他单肩背着包过来了。

    谢屹忱今天一身都是很酷的黑色,翻领夹克,穿在他身上松泛又挺修挺。

    他很自然地牵住她的手,宁岁问:“闪映的事弄好了吗?”

    “放心,搞定了。”

    大概九点多,时间还早,宁岁试探道:“那一会儿是不是就不忙了?”

    “嗯。”谢屹忱侧眸,唇边压着点笑,“想不想在外面逛会儿再回去?”

    这个提议正中宁岁下怀,她眼眸微亮,点了点头。

    崔娴喝大了,几个人手忙脚乱陪她男朋友把人送上的士,才各自回去。

    这附近是一条老旧的商业街,街边摆了好些地摊,很接地气,只零星有门面装潢还不错的店铺。谢屹忱和宁岁没走,两人手牵着手,沿着街边悠闲自在地逛着。

    宁岁对于购物的欲望其实没有那么高涨,她主要是喜欢两个人贴在一起散步的感觉。

    走马观花,看看停停,感觉只要和身旁这个人在一起,经历什么都十分有趣。

    北京的夜晚空气凉爽,路上竟然还遇到卖椰子水的,老板一口正宗京腔:“吃了吗您呐!海南椰子,自杀还是他杀?”

    宁岁:“?”

    大爷笑呵呵地解释:“就是你们是想让我来砍还是自个儿亲自开刀。”

    以前有听说过东北大冬天街上卖冰棍的,卖椰子这还是头一回,宁岁有些跃跃欲试。

    还没说话,手腕被谢屹忱轻拉了拉,他垂眸道:“太冰了,对肠胃不好。”

    宁岁被提醒后也有些犹豫,打量那堆椰子片刻,依依不舍道:“那就算了。”

    那副巴巴的神情显得格外可怜,谢屹忱啧了声,抬手捏了捏她脸:“很想吃?”

    宁岁舔唇:“有点。”

    谢屹忱转向老板:“那麻烦您来一个吧,谢谢。”

    宁岁眨眼:“你不是说冰吗?”

    谢屹忱说:“我先给捂着。捂暖了你再喝。”

    大爷不愧是会做生意的人,麻利地砍完椰子,临走时还不忘跟宁岁夸一句:“小姑娘,你男朋友对你好得很哟。”

    宁岁悄悄看向谢屹忱,这人一手漫不经心地敞开拉链,另一只手抱着颗小椰子真往怀里放,她还以为他刚才是开玩笑的。

    两人还是照常在莹亮的路灯底下走,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谢屹忱似笑非笑地瞥过来一眼:“怎么?”

    “……”

    宁岁心猿意马地扭头。

    她就是想知道,他是怎么做到抱颗椰子也跟随时要上场打球一样,那么有范的。

    遥遥看到一个门面崭新的综合性超市,窗边有一排座位,宁岁想进去买点东西,顺便坐一坐休息一下,里面有暖气,谢屹忱就不用一直抱着这颗椰子。

    谁知过去的时候,恰好有一对情侣边吵架边推门出来。

    女孩一身比较可爱的元气打扮,看着年龄很小,一边喝酸奶一边埋怨:“你就是不在乎我啊,过年的时候都是我一个人坐高铁过来看你,你也没想过去我的城市。还有,哪次不是我来找你,你家什么生活用品都没给我准备,每次都画大饼说什么送礼物,一次也没收到过。”

    男人衣冠楚楚一脸精英相,苦口婆心地跟在后面:“那每个人表达爱的方式不一样啊,我觉得我很爱你啊宝宝,你看我是不是来高铁站接你了?对我来说,接你就已经证明我很在乎你了。”

    “还有,最近节省开销也是在为我们的未来考虑,现在花得多以后就花得少,我在努力存我们结婚的钱呢,你也要懂事地体谅我一些,对不对?”

    “……”

    女孩一时被他不要脸的逻辑所震撼,直到看见谢屹忱牵着宁岁走过来,禁不住变得更加震撼。

    “我靠!这年头还有一米八几的帅哥用腹肌给女朋友暖椰子。”

    她转头看了看自己身边油光满面的这位大哥,沉默几秒,真诚建议道:“要不,还是请你懂事地离开我吧。”

    “……”

    —

    宁岁坐在靠窗的高脚座位上,舒适且愉悦地喝着甜甜暖暖的椰子汁。

    虽说宁毁一座庙不拆一桩婚,但能够帮助一个年轻女孩逃离苦海,也绝对算是功德一件。

    谢屹忱就坐在她旁边,他腿很长,随意屈着膝也能踩到下面的横杠。宁岁看他没什么想喝的意思,就自己捧着椰子认真地埋头苦干。

    意犹未尽地解决完毕之后,抬头却发现谢屹忱在专心致志撑着下颌看她。

    宁岁心尖跳了下,抿唇提了句:“这个还挺好喝的。”

    他散漫应:“嗯。”

    不经意看到旁边货架上卖的五彩棒棒糖,宁岁补充:“是不腻的那种甜。”

    谢屹忱抬眉:“我尝尝。”

    宁岁顿住,低头看了一眼椰子:“……好像已经被我喝完了。”

    她有点心虚,真诚建议:“你要想喝的话,要不我们再回去买?”

    她唇上还染着清透的水意,显得格外红润欲滴。

    谢屹忱低敛下眼:“不用麻烦了,在这找找就行。”

    诶对,这儿是超市。

    “那我看看——”

    宁岁话还没说完,就蓦然被他摁住,低下头明目张胆地在唇上亲了一口。

    “嗯。”

    谢屹忱在她耳边低笑:“找到了。”

    “……”

    周围零星有几个人路过。

    宁岁蓦然顿住,虽说耳尖红了,但是面上却不显。默默又无言地看了他一眼,跳下高脚凳往里走:“我想进去逛会儿。”

    谢屹忱插着兜,闲庭信步地跟在她身后,在宁岁要拿购物推车的前一秒拉过握杆:“我来。”

    四周都是琳琅满目的商品。两人推了一个购物车,走马观花地逛了起来。

    这家超市足够大,蔬果生鲜区域就在前面,草莓和葡萄个个漂亮饱满,水蜜桃色泽粉嫩。

    谢屹忱见宁岁一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想吃什么水果?”

    自从云南回来以后,宁岁就很喜欢吃人参果,但是考虑到这里离学校有十几公里,要一路拎回去,还是摇摇头说:“没事儿,就看一看。”

    嘴上虽这么说着,炯炯的眼神光还藕断丝连地挂在上面。

    馋嘴小猫。

    谢屹忱没忍住笑,径直拿了她喜欢的小金果放进购物车里:“买吧,我有背包。”

    那双桃花眼立刻就亮起来了,随即亦步亦趋地跟上了他身侧。

    “其实我小时候一直有个梦想,就是开家超市。”

    谢屹忱兴味地侧眸:“为什么?”

    宁岁新奇道:“就觉得很有烟火气,柴米油盐,想要什么自己的店里都有,那种感觉肯定很幸福。”

    谢屹忱脚步微顿,旋即轻笑着嗯了声。

    他们转了一个大圈,还看到有卖棉质家居服的区域,又随意拿了点零零碎碎的小零食,到收银台付款。

    前面排了两三个人,好像有一对情侣。还在等的时候,宁岁忽然不经意看到那个男生伸手,在pos机旁边几排花花绿绿的东西中拿了两小盒。

    “……”

    几秒钟后才意识到那是什么,她目光像被烫到,睫毛抖了抖。

    情侣很快结完帐离开,轮到他们。

    那东西离得很近,上面的英文品牌名很显眼。宁岁心底突突地跳,尽量控制着自己的目光不看向那里。

    身边人的气息低沉温热,她埋着脑袋,余光瞥到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扫码付款。

    谢屹忱看上去没什么异样,把买的东西都收到背包里,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店,沿着街道继续走。两旁路灯微微亮着金色光,照见春夜空气中隐约的浮尘。

    大概是察觉到宁岁慢吞吞地挪动脚尖,谢屹忱眉梢微扬,语气不明道:“干什么呢,计划走到明天再回去?”

    宁岁抬眸,把鼻尖往领口埋了埋,镇定道:“噢,我在摩擦生热。”

    “……”

    谢屹忱眼睫动了动,伸手去碰她指尖:“冷?”

    是挺冷的。

    四月北京夜晚仍旧有些天寒,宁岁今天穿的就是薄款毛衣,也没有什么多余的保暖物件。其实出门的时候本来要带手套的,结果为了给崔娴带礼物手忙脚乱的就搞忘了。

    谢屹忱敛了下眸,很快把自己的围巾摘了,微俯下身,套在她脖子上。

    宁岁发现这围巾居然还是自己之前送他的有数学公式的那一条,但是看上去还是很新,那些她以为很脆弱的毛毛角角居然一点儿都没有掉,保存得完好无损。

    耐心地将围巾一圈圈给她系好之后,谢屹忱又拉过她的手,牵着往自己口袋里揣。

    他手很大,将她的指尖裹在掌心里,霎时有源源不断的热意传递过来,真的跟暖炉一样。

    宁岁眨了眨眼,情不自禁往他的方向更近地挨过去。

    两人慢悠悠走出一段距离。

    这个姿势走路很有安全感,她索性将另一只手也紧紧挽上他手臂。

    正想说什么,轰隆一声,天空突然打了声闷雷。

    还没在两旁街道找到什么暂时躲避的地方,雨就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四月不算是雨季,可北京的春雨说来就来,从一开始的滴滴砸落到了后来的狂风呼啸,路边枝干上的树叶也因此而摇曳起来。

    他们离刚才那个超市差不多走出几十米左右,没带雨伞,附近也没有什么比较敞亮的店面,谢屹忱就带着宁岁很快折返避雨。

    重新回到光线明亮的超市后,两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淋湿。

    就刚才那短短片晌,宁岁颊边的碎发已经完全湿透,谢屹忱刚才还帮她挡了雨,现下外套也都是湿的,里面的黑T染着深深浅浅的水痕。

    雨水顺着他锋利清晰的下颌线蜿蜒滴落,谢屹忱进去买了条毛巾,先给宁岁擦了擦头发和身上,才顾得上自己。

    此时外面已经变得雨势倾盆,天色黢黑,水流不断冲刷着潮湿不堪的路面。

    里面和外面仿佛是两个世界,宁岁光是站在大门口,都能感觉得到扑面而来的寒冷潮意。

    “得赶紧换身干衣服,不然容易感冒。”谢屹忱把围巾亲昵按在她脑袋上,细致地裹了裹,“但现在打车回去可能会要很久。”

    现在这个点,估计叫车软件上排队都百来号人了。

    宁岁拢了拢领口,舔了下唇,小声:“超市里面好像有衣服卖。”

    隔着厚重的雨幕,一切景象都变得模糊起来,但对面街头的霓虹灯仍在闪闪发亮,仿佛凝聚成了一颗一颗朦胧的光点。

    “要不,明天再回去……”宁岁声音更小了,“也行。”

    谢屹忱顺着她目光看去,视线倏地顿在那处。

    ——略显狭窄的门面中,挂着粉色的招牌,光和影暧昧地揉杂在一起。

    “24小时营业”几个大字却亮得格外显眼。

    第74章 着迷

    两人带着一身潮湿的寒气走进这家情侣主题酒店时,外面仍旧大雨瓢泼。

    这里门面很窄,但是内部装饰却意外简约大方,看上去竟然很正经,只是墙上贴着一些粉红色的图案和招牌,上面还写着各种标语,进来的时候宁岁亦步亦趋地跟在谢屹忱身后,几乎不敢抬头。

    兴许是她心虚的模样太明显,前台把牌子往桌上一撂,声明道:“我们这里不招待未成年哦。”

    宁岁:“……”

    她耳尖感觉在烧,低头在包里翻了好久,才找到身份证在哪,飞快地递了过去。

    谢屹忱看了她一眼,喉结也不太自然地滚了滚:“有双床房吗?”

    前台笑笑:“不好意思,我们这里只有大床房呢。”

    顿了下,推过来一本像菜单一样的手册,上面图片眼花缭乱:“两位可以选一下主题。”

    “……”

    救命!怎么还要选主题啊!

    宁岁的目光在手册上猝不及防地绕了一圈,整个人都僵住。

    两百一间,五颜六色什么主题都有,甚至还有猎奇的那种,岩洞风、异域风、教室风……

    台前的气氛沉默得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

    “……”

    玫瑰纯爱主题竟然是这一众选择之中最正常的,即便如此,宁岁推开房间门的时候还是被里面的场景震撼到。

    到处都是玫瑰——房间空间不小,墙纸是粉色的,中央用深浅不一的干花扎出一个巨大的爱心造型,里面有个圆形的大床,床上也铺满了红艳艳的花瓣。

    头顶的灯光有些昏暗,墙角摆满了一排香薰蜡烛,旁边玻璃花瓶里摆着一束新鲜的玫瑰花,在影影绰绰之中勾勒出轮廓,某种意味十足。

    本来这么便宜的酒店,宁岁也没想着能有多高档次。

    但是地板上和木质衣柜边角貌似都很崭新,看上去干净整洁,一尘不染,这好像是家新开的店,让她稍微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宁岁还在发愣的时候,谢屹忱一言不发地拿出手机,里里外外地检查,测试信号。

    过了会儿,他又把灯关了,宁岁心里一紧:“你干嘛?”

    谢屹忱打开手机摄像头,对着各种针孔、角落和镜子看,嗓音听上去有点闷:“检查有没偷拍装置。”

    宁岁没有经验,吓了一跳:“啊?会有吗?”

    “看了下,这个里面还好。”他很仔细,甚至谨慎地连天花板都换各种角度看了,才重新开了灯,“应该比较安全。”

    那张圆形大床霎时又映入眼帘,宁岁指尖蜷缩:“……哦。”

    谢屹忱用遮蔽物盖住所有可疑的位置,走过来,把刚买的购物袋拿出来塞给她:“你先洗澡。”

    顿了下又道:“别用他们的毛巾和洗漱用品,用我刚刚买的。”

    他眼睫半垂,声线沉,漆黑眸光更显得深,宁岁心里怦怦跳起来,又讷讷张口哦了声。

    身上还湿乎乎的不舒服,她飞快地把新的睡裙和一次性贴身衣物从袋子里抓出来,抱到了洗手间。

    她把帘子放下,站在镜子前暗自深呼吸,想关门的时候才发现,这儿根本就没有门。

    “……”

    衣服都解一半了,宁岁只好掩着锁骨探出个脑袋,小声:“你先别过来行吗?”

    谢屹忱原本敞着双膝坐在椅子上发呆,闻言很快抬头,嗓音有点哑:“嗯。”

    那颗脑袋立即缩了回去。

    ——有了今晚这种经历。

    宁岁觉得她那发疯清单这一年的kpi应该都已经爆了。

    热水从头顶冲下,很快洗刷了身上的寒意。宁岁想到谢屹忱衣服也还湿着,再叠加紧张,洗得比以前更快,几分钟就好了。

    她把吹风机拿出来吹头,换谢屹忱进去。

    一床四散的玫瑰花瓣似乎无时不刻都在昭示着自己的存在感,宁岁咽了口口水,默默地把被子撩起来抖了抖,想把它们都拂到地上。

    床太大了,她费力地弄了好久才终于弄好,坐下来歇口气。

    不知该不该说太巧,夏芳卉在这时给她发了条消息:【乖乖,回寝室了吗?】

    虽然芳芳承诺给她自由的空间,不再擅自查她定位,也同意她关闭了微信运动步数,但是人的性格转变还是有一定难度。

    夏芳卉脾气还是急,有点故态复萌的架势,经常冷不丁就要问她现在在哪里,有时候发完火才意识到自己情绪又过激。

    现下这个场景解释起来太复杂,宁岁盯着屏幕看了片刻,埋着脑袋发:【嗯嗯】

    夏芳卉:【[抱抱]】

    夏芳卉:【明天周末什么安排?】

    岁岁岁:【还没计划好呢】

    夏芳卉:【嗯】

    夏芳卉:【早点休息,别熬夜】

    岁岁岁:【嗯嗯好的】

    刚回完这条,就听到脚步声,是谢屹忱边擦头发边走了出来。

    他身上是件薄而宽松的纯色白T,刚在店里买的,都是均码,但意外很合身,随着碎发的水不经意滴落,腰处匀称的肌理线条隐约可见,蓬勃而富有少年气。

    灯光本来就很暗,刚才她到处找也没找到调亮的开关,宁岁整个人窝在被子里,毫无防备地和他四目对视。

    谢屹忱脚步顿了顿,把毛巾挂在旁边,敛着睫走到床边,俯身掀开被子。

    吹风机还插在她这一侧的床头柜上面,宁岁指尖暗暗揪了揪被角,没话找话:“你要吹头发吗?”

    视线又不约而同地对上。

    谢屹忱上了床,先是低声嗯了句,随即又倾身过来,手指摸了摸她发梢。

    “你这还要再吹会儿,没干呢。”

    宁岁舔了舔唇:“一会儿自然干也行。”

    谢屹忱已经越过她去拿风筒:“发根不吹透,晚上睡觉会头疼。”

    他要帮她吹头发,宁岁就乖乖爬起来,背对着他。

    她头发很长,而且很漂亮,柔顺而泛着光泽,一头青丝如瀑。

    能感觉到谢屹忱的手指穿过她的头发,在风声底下撩起来慢慢地抖,他力道很和缓,只是动作时不时会轻轻牵动发根。

    宁岁对他周到的服务感到有些满意,渐渐放松下来,眯着眼道:“谢屹忱。”

    “嗯?”他嗓音低沉。

    “你考不考虑和我合开一家理发店,你负责手艺的部分。”

    谢屹忱:“那你呢?”

    宁岁诚恳:“我数钱。”

    “……”

    谢屹忱哼笑了声,灼灼看她:“你这安排挺贴心啊。”

    宁岁装傻:“什么?”

    他挑眉,回忆:“我们一起开鸡汤班,我讲课,你数钱。一起开理发店,我给人吹头,你还数钱。”

    宁岁轻咳了声,无辜道:“那我本来就是学数学的嘛。”

    顿了下,又慢吞吞地侧过脸:“就,你对这个安排,是有什么意见吗?”

    这语调没心没肺的,谢屹忱晲了她几秒,上手掐住软乎乎的脸蛋,低磁又意味不明来了句:“不敢。”

    宁岁被他的气息弄得有点痒,没忍住笑,缩着肩想往旁边躲。

    谢屹忱眼疾手快把她按住,宁岁身体原本就歪着,一下没撑住平衡,仰着脸啪叽栽下去。乌发四散,霎时露出一片白皙细腻的脖颈。

    两人的视线近在咫尺地相对,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

    这时才感觉到灯光的暧昧。

    宁岁穿的是一条浅紫色的纯棉睡裙,长度及膝,虽然色调单一,但是也足够勾勒出姣好的身型。

    谢屹忱撑着手臂在她上方,额边黑色碎发落下,衣领松垮地敞着。

    吹风机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空气中显得格外安静。宁岁仰头看着他沉沉压下来的锋利眉眼,感觉有什么在暗自发酵,胸口的跃动一下比一下清晰。

    “你……”

    一个字还没说完,就被他困在怀里,急促吻下来。

    谢屹忱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的香气,像是清冽又淡淡的柑橘味道,将宁岁周身都包裹起来。他用力吮了吮她的唇,修长的手指寻到她指尖,推到头顶扣握住。

    宁岁含糊地唔了声,也只来得及唔出一声,就又被他抱着辗转含吻。

    外面还下着雨,不过雨势小了很多,逐渐演变成宁岁最喜欢听的那种声音,仿佛某种有规律敲击的乐器。

    玻璃窗因为内外温差而染上了雾,透过一片雨水,外面的霓虹如同镜花水月般,落在一片模糊的光影里。

    室内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明明天气还冷,空气恣意清新,宁岁却觉得浑身热得不行,要被困在那双肆意黑亮的眼睛里。

    好像从没有跟他说过,其实她很喜欢他的拥抱。

    喜欢那种熨帖般心贴心的亲昵。

    被谢屹忱抱在怀里的时候,宁岁觉得很有安全感。

    “谢屹忱。”

    “嗯。”

    他亲得根本没章法,脸颊上耳朵上鼻子上,招招出其不意,她真的预料不及也招架不住,只得双手搂着他脖颈。

    脚趾尖好似碰到些什么,宁岁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原来是床铺上残留的几片花瓣。

    两个人互相拥着彼此,细细碎碎吻了很久,直到谢屹忱闷不做声地撑起手臂。

    宁岁裙摆松散,还陷在一片浑茫间,下意识问:“怎么了?”

    谢屹忱喘了片刻,埋头在她颈窝里,鼻息克制。

    “让我抱一会儿。”

    宁岁心跳还很急促,像落在一个不上不下的临界点,突然被迫中止:“……为什么,不继续了?”

    谢屹忱抬起漆黑的眸,偏头在她嫩生的颊边亲了一口,没答话。

    他身上明明温度也清晰,她百思不得其解,只听到空气中两人交拂的呼吸。后面会发生什么,宁岁在胡珂尔身边耳濡目染这么久,也大概能想到,虽然紧张,有点无措,但更多是想要和他亲近的愿望。

    宁岁红着耳尖看他,像是踟蹰片晌,才小声问道:“你不想吗……”

    “……”

    不知该怎么形容她现在的样子,如瀑的黑色长发四散,衬得肌肤更白,那双漂亮的眼睛在昏昧中染着幽微的光,像烛火一样摇曳。

    谢屹忱不用触碰也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呼吸沉得不像话,毫不遮掩地看着她。

    他启唇,缓了几秒,嗓音是青涩的哑意:“这里……环境不那么好,我不想这么随便,也不想你日后回忆起来,有任何不好的感受。”

    “……无论发生什么。”

    那双浓重的眼睛清晰地含着欲,明明动了情,但更多的是沉沉的隐忍,看得宁岁心口狠狠跳了好几下。谢屹忱似要翻身下床,她手却比大脑先一步动作,双臂抱住他腰,把人留住。

    “不会。”

    迎向他的目光,宁岁睫毛轻颤,抿唇道:“我没觉得这里不好。”

    “……”

    室内很安静,两个人气息滚烫地交织在一起,几乎分不清彼此。

    谢屹忱喉头不受控地狠狠滚了两下,还没说话,就又听她小声而认真地说:“只要和你在一起,都会是好的感受。”

    “……”

    后面的话没能再说出,都被他汹涌的吻吞没。

    宁岁一只手被他十指相扣,谢屹忱捧她的脸,着迷地一次次吻着,眼睛,鼻子,脸颊,耳朵,嘴唇,好像怎样都不会厌倦。

    十足热烈,宁岁觉得自己快要溺水了,要憋死了,手臂不自觉撑在他胸口:“唔……”

    谢屹忱笑了,嗓音低低懒懒的:“换气啊,笨蛋。”

    每次都要提醒的。

    宁岁攒起身上剩余的力气瞪了他一眼。

    没忍住推了两把,没推动。这人像个铜墙铁壁一样。

    还笑!

    两人像在打闹,但乌黑发亮的眼睛热忱地缠在一起,那种最直接的喜欢也毫不遮掩。

    过了片晌,似是才反应过来,谢屹忱喉结动了动,想起一件失策的事情。

    他垂下眼睫,神情有些懊恼:“没那个。”

    “……”

    宁岁放在床头柜上的小包,是上次带去滑雪的那一个。她也是刚刚才想起,那里面似乎有胡珂尔未雨绸缪赠予、加上她自己未卜先知保存下来的物件。

    宁岁脸颊酡红,默默地把盒子取出,悄无声息地推到谢屹忱手里。

    他目光顿住,眼底一片深暗:“哪来的?”

    宁岁老实交代:“胡珂尔给我的……”

    “……”

    虽说这来源有些难以言喻,但现下情景没工夫思考那么多。谢屹忱膝盖跨在她脚边,耳根也红,连小臂上青筋都迭了起来。

    宁岁看着他在那拆,因为完全没经验,所以极其不熟练,敛着眉研究了好久。

    至于那什么,宁岁看了一眼就心慌地移开,想了想还是很没出息地用被子蒙住脸。

    本来以为大概就一小会儿,谁知过了半晌都还没好,她差点睡着。

    宁岁从被窝里探出个脑袋,看着被单上七零八落的包装,再严谨的科学家精神也抵不过这么折腾啊,她弱声困惑:“你……行不行啊?”

    谢屹忱原本低着头,闻言那双隼利的黑眸沉沉扫过来,额际碎发贴着一层微乱的薄汗,那样子说不上是青涩还是性感,总之嗓音低哑得可怕。

    “嗯?”

    他过来桎梏住她双肩,扯着唇,喷薄出的热气几乎要将宁岁溺毙:“可以试试。”

    ……

    后来宁岁当然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也顺便后悔挑衅地问了这么一句。

    外面的空气仍然湿润,氤氲着起落的潮气,但好像别处却更熨帖。谢屹忱深邃英俊的眉眼像刻在她视野里,宁岁觉得心里好似也刮起了狂风海啸。

    但她是真的困得不行,歪着脑袋想要睡。

    迷糊之间,感觉一条手臂捞过来,像之前一样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小心而珍重。

    谢屹忱怀里温暖又舒服,像能隔绝外面一切寒冷,宁岁脸颊在他胸口亲昵地蹭了蹭,很快就睡着了。

    —

    翌日一觉睡到晌午。

    灿烂的阳光落在窗沿,宁岁惺忪着眼动了动,才发觉后脑勺一直被他宽大的手掌护着。

    她周身都懒洋洋的,不是没睡饱,只是单纯软绵绵,困倦得不想动。

    还没完全清醒,旁边先动了动,紧接着一张俊脸放大,过来重重亲了一口,好听的轻笑中夹杂着些微晨起的哑。

    “早安,乖宝。”

    第75章 龟缩

    灿烂的阳光落在窗沿,宁岁惺忪着眼动了动,才发觉后脑勺一直被他宽大的手掌护着。

    这个主题房间的设计真的足够别致,宁岁一睁眼就看到墙上那个巨大的花瓣爱心造型。

    她是懵了懵,才渐渐反应过来。四肢的酸麻劲浮上来,连带着昨日的种种让人心气热浮的景象。

    谢屹忱摸了摸她脑袋,又低下来在脸颊上亲了几口,模样餍足而慵懒。

    现在怎么已经中午了啊?宁岁鸵鸟般缩在他怀里,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大脑有些白,记忆也断续,怎么洗的澡也不记得了,至今回想起来宁岁都觉得那应该不是她自己。不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名字能衍生出那么多称呼,宝贝,宝宝,岁岁,椰子公主,笨蛋小椰,甚至……椰子乖乖,他把所有叫过的没叫过的昵称都遍历了一遍。

    屋外雨声淅淅沥沥,时时震响,片刻又安静下来,招牌上的霓虹依旧绚烂,从窗户看出去,这样的时间点,底下的超市也依旧缀着明亮的灯光,人进人出。因为她怕,一点就掉眼泪,特别会折磨人。谢屹忱手臂上青筋突着,不敢用劲,只有将时间克制地无限放缓拉长,抱着她慢慢哄。

    “不行,真的不行……”

    谢屹忱发现她是水做的,嗓音都叹得发哑。

    真的是椰子公主。

    宁岁侧着眸,半张潮软的脸几乎都埋进了柔软的发丝里,一边紧抠着手指一边叫他名字。

    这个时节也不知怎会下这么大的春雨。空气里都冷飕飕的。

    ——“谢屹忱,谢屹忱。”

    窗户上沾着滴滴清透的雨水,蜿蜒着小径沿着玻璃那面落下,霓虹倒影染着光。她每叫他一次都像是在讲情话,声音软软的,听着浑身都酥。超市里收银的声音叮咚作响,人来人往,地面积水荡着涟漪,谢屹忱觉得自己要疯了。胸腔里炽热地跳动片刻不停歇。又怕伤害到她。他们一同看行人躲雨,一把把伞撑开,冷气都被阻隔在玻璃外面。

    日上三竿,虽说是周末,也太晚了点。

    宁岁怕有人找,尤其是芳芳,挣扎着翻身,要去床头柜拿手机。

    边拿边问:“几点了?”

    听到自己声音的时候,宁岁没忍住闭了闭眼睛——虽然他后面起来给她喂了水,但现在说出来的话都是沙的。

    她都不知道后来怎么就浑浑完了,中间缓着休息了一阵,又莫名其妙地开始。不知不觉就变成这样了。宁岁觉得自己要疯了。

    谢屹忱看她费劲,小臂一伸,把她手机给捞过来了。看一眼时间:“十一点多。”

    宁岁就解锁屏幕查看消息。

    比她想象中好一点,芳芳可能是默认她在睡懒觉,所以在家庭群里始终没冒泡。宁岁就在里面发了个早安。

    而后又挨个浏览未读消息。

    谢屹忱从后面拥着她,是很有占有欲的姿势,高挺的鼻梁轻轻蹭着她颈窝:“饿不饿?我下楼给你买吃的。”

    宁岁发懒,一动也不想动,也不想改变现状:“不要。”

    睡醒后说话跟撒娇一样,他嗓音蓦地低沉,往前凑凑:“嗯?”

    宁岁也意识到了这点,怕再迟点回应又给这人发挥空间,他是真的很不要脸。

    “我是说,点外卖就可以……别麻烦了。”

    谢屹忱慢悠悠应了声:“行,想吃什么?”

    好久没吃槐安菜了,宁岁食欲瞬间被唤起,睫毛扑簌:“想吃灌汤小笼包。还有豉汁排骨和牛肉鸡蛋肠粉。”

    “好。”

    “喔,还有奶黄包,或者芝心卷。”

    “行。”

    “还想喝紫米豆浆!”

    “遵命。”

    谢屹忱顿了下,兴味道:“今天不要绿色的东西了?”

    “……”

    他什么时候能不提这个了。

    但这一下说中宁岁的心坎,她还真有点想,舔了舔唇:“那就,再来一杯牛油果奶昔吧。”

    “嗯。”

    谢屹忱紧了紧手臂,低笑道:“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

    温热的气息自颈后撒来,宁岁睫毛闪了闪,慢吞吞道:“好像有点多了,要不去掉一两个。”顿了下,开始胡说八道,“毕竟,总得点上你喜欢的棕色流体。”

    身后呼吸顿了须臾,紧接着她像被摊煎饼一样翻了个面,正对着他。

    谢屹忱一边笑一边将鼻骨压过来,蹭她脸颊:“你不是已经给我点上了?”

    咦?

    哦,灌汤小笼包,豉汁排骨和牛肉鸡蛋肠粉。

    宁岁被他弄得有点痒,也笑:“好像是。”

    她想起张余戈说他很会做饭,才发现:“话说,我好像都没尝过你做的菜呢。”

    谢屹忱眉梢微扬:“想吃?”

    “嗯。”

    他凑过来亲了下她鼻尖:“行,下次找机会给你做。”

    在等待外卖的间隙,两个人依旧相拥着躺在床上,视线一眼不眨地落在对方身上,热切而悠长。

    宁岁发现,关系更近一层之后,是真的会有更多默契,无论身体还是心理,都更加信赖眼前的这个人。

    也喜欢黏在一起。

    过了会儿,谢屹忱懒懒地坐起来,宁岁问:“怎么了?”

    “我去洗衣服。”

    宁岁手指微蜷:“……哦。”

    实在是太新手了,她从未预料到,昨晚新买的睡裙会被糟蹋成那样,弄得谢屹忱半夜还下楼,去那个24h营业的超市又给她买了一条新裙子。

    宁岁想帮他分担一点工作量,也悄悄爬起来:“那你先去,过会儿我来洗吧。”

    谢屹忱的视线从她的锁骨拂向脸庞,眼神深沉:“不用,你躺着。”

    宁岁欲言又止,总感觉他这意味深长有点什么别的意思。身上是还酸软着使不上劲,她耳尖发热,揪着被子又重新躺了回去。

    很快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宁岁就漫无目的地放空自己。

    恍惚间,她感觉腿下好像压着什么,锯齿状纹路刺得慌,顺手往下一摸,没想到摸出两个之前没用完的小包装。

    这玩意儿明晃晃的,宁岁差点没拿住。

    说实话,胡珂尔买的这个型号,花样实在太多,大号三合一,功能炫得要死。

    然而她压根没品出任何区别,不管是哪一种,感觉也都是要死了……毕竟是省状元、数竞国家队、ACM国际金牌,宁岁丝毫不怀疑她男朋友的学习能力,但还是在昨天狠狠刷新了认知。

    忽然又想起梁馨月在清大球场说过的话——论坛上曾经隐秘流行过一段时间的传言。

    性冷淡。

    “……”

    宁岁无言地望着天花板,不知该找谁说理去。

    啊啊啊!这也没一个字是沾边的啊啊啊啊!

    —

    今天恰好是周六,也没什么课程安排,外卖到了,两人就坐在窗边的小桌子上气定神闲地吃午餐。

    宁岁的目光不经意又瞟到了旁边充电插座上搭着的酒店毛巾,想起谢屹忱昨天测试信号的举动,眼神闪了闪:“你怎么知道,这里会有那个?”

    他抬头:“什么?”

    “摄像头。”宁岁有点不好意思启齿,试探,“……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男朋友懂得多。

    还没说完,就听她诚恳发问:“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吗?”

    “……”

    这不废话?

    倒打一耙小专家。

    谢屹忱扯了下唇,抬手掐住她脸蛋捏了捏,尾音低沉不明地上扬:“——那不然呢?”

    宁岁眼眸发着亮,脸颊粉扑扑,拖长音调哦了声。

    见这人仍旧视线灼灼看着自己,她故作镇定道:“没有,就是看你还挺熟练……以为你经验丰富。”

    谢屹忱绷了下咬肌,耐人寻味地看她。

    宁岁刚放下手中的牛油果奶昔,就被他俯身整个抱过来挪到了自己腿上。她差点吓了一跳,下意识搂住谢屹忱的脖颈保持平衡。

    距离一下子变得很近,宁岁脊背微紧:“干嘛。”

    谢屹忱托着她腿,替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这姿势恰好方便他一手揽住她的腰,谢屹忱肌理分明的小臂不由分说地横亘在那,直勾勾地看着她:“硬件专业课上教的。”

    “……”

    说完压低眸,别有深意:“我经验丰不丰富,你不知道?”

    “……喔。”宁岁瞬间偃旗息鼓,缩了缩脖子,顾左右而言他,“那你们涉猎有点广泛。”

    刚刚还额外点了一盒荔枝,谢屹忱轻笑着瞥她一眼,干脆就着这个姿势,慢条斯理地剥皮,一个个喂给宁岁吃:“嗯,我们还有更好玩的,这学期想不想来陪我一起上课?”

    宁岁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服务:“比如呢?”

    谢屹忱:“徒手造计算机。”

    有想过姚班很硬核,毕竟是要模仿“雨课堂”写“雷课堂”的大佬们,但是造计算机什么的,也太顶了一点。这是又出脑力又当技工啊。

    宁岁没忍住笑:“真能造吗?”

    “不复杂的那种,可以。但最多到能放PPT。”

    “那你把你造的那台送我行吗?我想收藏。”

    谢屹忱很爽快:“行。”

    宁岁双臂收拢,脸颊朝他脖子蹭了蹭,不自知的亲昵。他身上味道很好闻,跟在外面晒太阳一样暖烘烘的:“我想要草绿色的。”

    “……”

    “上面再给我签个名。”

    谢屹忱似笑非笑:“你要求还不少。”

    “不能吗?”宁岁目光清凌凌看他。

    两人视线正对上,谢屹忱轻笑:“能,怎么不能。”

    他喂过来的荔枝甜丝丝的,宁岁连着吃了几个才停下来,颊边鼓鼓又好奇地问:“所以计算机辅修也要学这些吗?”

    “不用,毕竟面向全院系开放。但还是有些难度。”

    谢屹忱捋了捋她肩上软软的头发,勾在手指上玩了玩:“怎么?感兴趣?”

    “嗯。”宁岁诚实地点点头。

    因为是他的专业,还有闪映的事情,平常都有耳濡目染到一些。

    “我之前不是去清大上过一门人工智能导论吗?就感觉计算机还是挺有意思的。”

    她们宿舍之前夜聊讨论过自己的性格适合研究什么细分方向,宁岁看了一下,纯数学她大概是搞不来,先别说能不能研究出什么前沿的理论,学术冷板凳不是谁都能坐的。

    统计的数据分析岗可能多一些同学选,不出错,但也中规中矩。

    倒是宁岁接触了计算机的东西之后,反而很感兴趣,这种兴趣就像是她在高中第一次听于志国讲数学竞赛一样,那种灵感的火花呼啦啦地迸发,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

    “这学期我想先辅修计算机看看。”宁岁说。

    如果能把数学和计算机编程结合在一起,能在极大程度上同时发挥出两者的效用。

    宁岁一直都觉得,人生选择有限,还是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比较好。这样哪怕遇到挫折,也有热爱支撑。

    但她抿了抿唇,还是有点担心:“但是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毕竟这样的话,就要再学一个新方向,主要和别人比拼编程能力了。”

    对于宁岁来说,这算是件大事。以前也没有怎么尝试过,所以没有太大的把握。

    谁知她刚说完,谢屹忱就回答:“你没问题的。”

    他语气太笃定,以至于宁岁没忍住瞄他一眼,嘴角微翘:“你怎么对我这么有信心。”

    “我说过,你很聪明,一点就通,而且在计算机上很有天赋。”

    是说过。

    好像是他们一起研究人工智能导论大作业的时候说的。

    “真的吗?”宁岁指尖蜷了蜷,慢吞吞又矜持地说,“我以为那个是哄我的话呢。”

    “谁哄你了。”谢屹忱抱了过来,毛毛地揉她脑袋,毋庸置疑地扬起尾音,“有天赋就是有天赋,悟性高,理解能力也强,我都是实话实说。”

    宁岁怔了一下。

    ——和夏芳卉完全不一样,即使对她的表现感到非常满意,她也吝啬于夸赞,因为担心宁岁会过于骄傲,从而掉以轻心。

    而在谢屹忱这里,给她的却从来都是毫不遮掩的肯定,满满地堆上来,好像生怕她接收不到。

    心里的小芽寸劲地生长着,宁岁一双桃花眼亮了亮,拖长音哦了声。

    “那我——”

    她舔了舔唇:“到时候也造台电脑送给你。”

    谢屹忱挑眉笑:“定情信物啊?”

    宁岁认真点头:“嗯。”

    他亲了下她鼻尖,弯唇:“行,我等着。”

    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解决午餐,就坐车回了学校。

    宁岁回寝的时候正好是下午,原以为梁馨月她们几个应该各有各的行程,没想到一开门三人都在自己的座位上,几双带着精光的眼睛不约而同地闪射过来,她脚下差点绊了一下。

    梁馨月笑眯眯,但语气很耐人寻味:“破吉尼斯记录了,第一次整晚都没回寝啊。”

    “……”

    一针见血,宁岁抓着包带的手都下意识一紧。

    她反应确实慢了一拍,不自然地顿了下,导致直接错过最佳辩解时间。四人面面相觑,这沉默令其余三人抱着双臂,用一种近乎起哄的眼神热乎乎地盯着她,都快扑上来了。

    “请问您到底编好了没有啊!?”

    宁岁眼神飘忽,心虚道:“……还没。”

    梁馨月尖叫一声:“卧槽啊啊,我就知道!”

    俞沁和毕佳茜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有种蠢蠢欲动想发问的感觉。

    然而还没酝酿出口,就听到梁馨月直球猛冲:“所以,你那位到底怎么样啊!厉害吗厉害吗?”

    宁岁刚捧着个杯子欲盖弥彰想喝水,结果不小心呛到。

    “咳咳——”

    其实刚才就预料到会被问类似的问题,但没想到这么直白,真的听到时脑海中还猝不及防闪过几帧昨天的画面。

    虽然谢屹忱很小心,没给她脖颈留下什么印,但宁岁闷着脑袋在那咳了好半晌,最后的结果还是没能憋出一句话。

    ——此时无声胜有声。

    梁馨月摇头叹息鼓掌:“懂了懂了,忱总牛逼。”

    宁岁:“……”

    你懂什么了就!

    后来的几个小时,宿舍里其他三个人都挤眉弄眼的,好像面部神经抽搐似的。

    宁岁本来以为暂时只用承受这种小范围的打趣,谁知晚上和胡珂尔吃饭的时候,这人定定地从头到尾打量她一遍,意味深长得让人头皮发麻:“来自女人的第六感,我感觉我送的礼物已经被使用了。”

    “……”

    主打一个猝不及防。

    宁岁当时在吃芝麻汤圆,闻言差点又被呛到。

    是狗鼻子吗?这怎么还能感觉出来的?!

    两人彼此之间都太了解了,胡珂尔看她假装埋头吃饭的反应,多少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终于靴子落地,胡珂尔内心汹涌澎湃,但是看在是公共场合还是生生压住激动,低声:“我靠我靠!好用吗好用吗?真的有书里描写的那么爽?”

    “……”

    不知道怎么说,感觉——有点太奇怪了。

    汤圆大碗里故作镇定地冒出一声蚊咛:“嗯。”

    胡珂尔深深感叹:“忱总牛逼!”

    宁岁:“……”

    她不想说话,只想默默龟缩。

    然而当晚清大树洞热帖重出江湖:【我靠我靠我靠我靠!!!姚班那位绝了[傻眼]】

    下面最新跟帖:【又怎么了,放个耳朵!】

    【嗯嗯?这哪位来着?】

    【TP—Link那一对】

    【哦哦哦!】

    下面将帖子顶起来的某个层主回:【前线嗑糖了家人们,椰子公主进化了……】

    【?】

    【刚看到了男主的手机来电,备注荣升成“椰子乖乖”了……】

    【OMG】

    【啊啊啊啊!!!】

    【哟咦~~~~~~】

    下面跟着一长串“咦”和“爱心”表情。

    起哄有之,调侃有之。啊啊啊尖叫者更有之。

    只是中间有人没忍住发出疑问。

    【不是,这层主到底谁啊?为什么总能看到xyc的手机备注?】

    此时某位趴在上铺的瞿姓室友眼含精光地收起手机,深藏功与名。

    第76章 腹肌

    计算机辅修的申请即将开始,宁岁跟夏芳卉讲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虽然夏芳卉少不了担心这那,又觉得临时起意和别人不在同一起跑线上,但经过全家人坐下来郑重商讨过后,还是决定遵循她的兴趣。

    宁德彦对于这种事的态度一向更加开放,他的意思是,你放手让孩子去做,反正还年轻,还有我们两个给她兜底,怕什么。

    夏芳卉在网上自己研究后发现,转计算机方向,拥有国外读书经历会对职业生涯更有帮助。那天他们探讨研究生的地点,夏芳卉表示只要学校好,国内和国外都可以。

    宁岁知道国外的学费不便宜,可能随随便便就要几十万,对于家里来说也不是一笔小的开支,但爸爸妈妈谁也没有提这件事。

    这一点让宁岁觉得很感动。

    因此四月份宁岁就一直在努力准备个人陈述等文书资料。听说培养计划并不涵盖Python,她就抽空把之前自学的编程知识又重新巩固了一下。

    谢屹忱在准备大二的暑研,他这学期奖学金拿的是国奖,毫不意外跟着院里最好的教授,到时候七月份要留在校内。

    两个人每周都去图书馆的研讨室一起自习,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她可以随时问。

    宁岁要辅修计算机,最好是大二下就直接进实验室跟着老师学习,谢屹忱就托关系好的师兄打听了一圈。

    这个机会是真的挺难得,张余戈和他吃饭的时候还听到他在忙着打电话:“嗯,我女朋友是想转计算机……方向她还在看,卢老师那边实验室有名额吗?好,麻烦师兄再帮我问问。”

    “……”

    张余戈眼巴巴盯着面前的牛肉大棒好久了,好不容易眼神对上,赶紧无声地威逼利诱他——你到底还吃不吃,爷是真的饿了!

    谁知这人懒散地一抻腿,视线又无情地移走:“对,最近是做AIGC的一些内容。现在主要是文本领域,还没涉及图像呢。”

    寒暄了片刻,那头大概是给出了一点积极的色彩,谢屹忱就适时地收了尾,笑道:“嗯,没问题,那周末找个地方请师兄吃饭,我来定地方。”

    好不容易等他挂了电话,面前的张余戈去变了个样子,低头看着桌上的饭菜,没有动筷。

    刚才打电话的时候他闹得挺欢,这时又突然沉索下来,谢屹忱桌地下磕了他一脚:“在这伤春悲秋什么呢?”

    张余戈思来想去,总结了中心思想:“爷,我发现你有了女朋友之后,就再也不爱我了。”

    谢屹忱晲他一眼,好整以暇笑了笑:“那不是挺正常?”

    张余戈:“……”

    他两眼一翻,抓过牛棒就开始狼吞虎咽:“今天你丫必须请客!”

    也算差不多解决了事情,谢屹忱心情不错:“行啊,你随便点。”

    他态度如此爽快,令张余戈有种撒气撒在棉花上的感觉。

    他本来八卦心起,想问问都这么久了,两人到底什么进度了,但后来想想以谢屹忱的性格,估计问了也不会说。

    谢屹忱对女朋友护得紧,从来不把宁岁的任何事情当谈资,张余戈想想也觉得不合适。

    他缓了会儿,才换了个话题:“刚我听你意思,宁岁想再读个计算机的学位?”

    谢屹忱嗯了声:“是辅修,帮她在实验室找了个老师,这个暑假可以和我一起待在学校。”

    张余戈觉得她这路径走向十足的牛逼,数学和计算机,哪个不是难度巅峰?反正他连想都不敢想,只在心里感叹,这还得是岁总,非常人也。

    他俩在一起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占领智商高地的感觉。

    张余戈算了算:“那岂不是暑假期间,宁岁每天都要跟着你去清大?”

    谢屹忱:“嗯。”

    张余戈原本想说,这好像有点折腾,后来转念一想:“幸亏两个学校挨得也挺近。”

    说到这个,其实两个人最近才刚讨论过,要不要一起在清大校内居民区短租一套房,这两个月都住在一起。

    这样比较方便,吃住都在学校里,要是在实验室弄到很晚也可以早点回家,没有安全隐患。还有,暑假京大宿舍也没有人,他怕宁岁一个人呆着会感觉比较孤独。

    但谢屹忱其实还在犹豫,以夏芳卉的性格,肯定不会支持,他不想宁岁夹在其中很被动,可能个别情况下还需要撒谎或者隐瞒,所以没怎么主动推进这件事。

    宁岁也很了解芳芳,先在家庭群里选择性地提了要留在清大做暑研的事情。

    夏芳卉:【啊?一整个暑假不回来吗?】

    岁岁岁:【也不是,大概就两个月,八月还有十几天可以回来~】

    夏芳卉:【这么久啊】

    夏芳卉:【一定得弄吗?】

    岁岁岁:【这个对于之后走计算机方向有很大用处的。】

    夏芳卉:【哦,好吧。】

    这时宁德彦插了句:【乖乖,我们会想念你的[可怜]】

    怎么突然煽情上了,宁岁回了个表情:【[拥抱]】

    宁德彦很快道:【少一个人,就少一份被魔音折磨的分担】

    宁德彦:【暑假的披头士和戈尔巴乔夫只有我和你老妈一起承受了。】

    宁越:【???】

    宁越:【我现在弹柴可夫斯基还像戈尔巴乔夫???】

    宁德彦慈祥道:【稍微好点吧,进化成了马克西姆】

    宁越可能自闭了,没再在家庭群里冒泡,选择跑去私聊宁岁。

    他现在很信奉他姐这个权威,一有不懂的数学题就积极来问,偶尔说点有的没的。

    宁越:【姐你两个月都不在,妈妈从头到尾盯着我学各种兴趣班,你让我怎么活啊!!![大哭]】

    宁岁温柔:【人生苦短,譬如朝露,忍忍就过去了】

    宁越:【……】

    他选择另起炉灶;【你知道妈妈最近都在干什么吗?】

    岁岁岁:【嗯?】

    宁越:【醉心园艺,在阳台搞了个QQ农场,种了几盆大头菜,她说这样比较健康,以后就不在菜市场买菜了,怕有农药。而且为了让全家都有参与感和责任感,还让我们一起轮流浇水施肥。】

    听上去像是夏芳卉能折腾出来的事情。

    宁岁还奇怪为何芳芳最近对她管得又松了一些,原来是被转移了注意力。

    岁岁岁:【怎么突然开始搞这个了?】

    宁越:【好像是看了什么短视频推荐的。】

    他发来一张图片,里面的大头菜冒了绿色的尖尖,但看起来长势并不是十分茂盛,甚至有些青黄不接。

    岁岁岁:【这种要施有机肥吧?】

    宁越:【是的,这块儿是我负责[尴尬]】

    宁越:【我昨天去集市看了一圈,没找到妈妈想要的那种。】

    他现在还在用傻瓜手机,只装了那种基础的社交软件,不能网购。估计放了学就跟朋友们去疯玩,也没认真去找。

    宁岁提醒他:【一直不施肥,时间久了会很明显哦。】

    宁越:【我知道,所以我昨天试着在上面浅浅尿了一下[呲牙][呲牙][呲牙]】

    宁岁:“……?”

    她现在人在清大,过会儿要旁听一节计算机的专业课,是谢屹忱给她选的,稍微基础一点的那种。

    彼时他正在体育馆里打篮球比赛,恰逢中场休息,场上几个热意淋漓的少年一哄而散。底下座位上围了几排女生,一直往他们这个方向看。

    谢屹忱今天穿得很利落,白背心白运动短裤,搭配里面的黑色紧身长裤还有黑球鞋,黑发锐眸,肩臂撑出流畅的肌理曲线,帅得让人挪不开眼。

    队友们都到椅子旁拿水喝,他却直接下了场,捋了捋额前汗湿的碎发,径直朝观众席走去。

    那几个女生看着人过来了,眼睛都发亮,没忍住窃窃私语起来,还以为怎么了,结果回头一看,后面不远处座位上单独坐着个姑娘。

    碎花裙,皮肤白腰也细,一头如瀑黑发,窈窕又漂亮。

    她们看着谢屹忱毫不遮掩走上楼梯,自然地在对方旁边坐下。姑娘一下子就被衬得娇小起来,从包里拎出瓶能量饮料递给他。

    谢屹忱接过来,没着急打开,反而弯下腰,把她无意落到地上的长裙裙摆提起来,仔细拍了拍,卷起放好到座位上。

    “那是谢屹忱女朋友啊?”

    几人叽叽喳喳:“下了场直接奔着去的,肯定是啊!”

    “我靠撩裙摆好甜。”

    女生激动:“而且体型差真的好好嗑……”

    谢屹忱这会儿额际还有点薄汗,没太在意别人,只深沉低敛着眼:“刚才那男的是谁?”

    “啊?”

    宁岁都没注意到哪儿还有个男的,谢屹忱说:“刚坐你旁边那个。”

    宁岁这才想起,是有个男生过来了一会儿,跟她搭了几句话。后来看她没什么聊天的意向,没过多久就离开了。

    就那么两分钟都被看到了,他眼神真挺好的。

    宁岁睫毛闪了闪,诚恳道:“就单纯问路的。”

    谢屹忱这才语调斯理嗯了声,懒懒拧开手里的饮料:“一会儿不是要旁听计算机的课?怎么有空来看比赛?”

    宁岁早前预习了这节课的内容,老师讲的进度比她慢,再加上惦记着他今天要比赛,就打算提前过来看看。

    “先来给你送水。”她瞥向他,从书包的夹层掏出一包纸巾,“要擦擦汗吗?”

    谢屹忱低头看了一眼,上面有很精致的印花卡通图案,还是馨香型的。

    他凑近点,低促笑了声:“帮我擦。”

    “……”

    宁岁早就注意到前排暗戳戳回头的视线,瞿涵东也在下面,和队友们挤眉弄眼不知在耳语些什么。她指尖蜷了瞬,还是依言抬起手,替他细致地擦拭脸颊和额头。

    谢屹忱看着她笑,距离有点近,宁岁刻意忽视这张好看得格外张扬的脸,边动作边找话题道:“方便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早点看房子……”

    谢屹忱顿了下:“嗯?”

    宁岁气息微屏,解释道:“因为是短租,到时候太临时可能不好找。”

    她放下手,谢屹忱这才直起身:“等会儿。”

    宁岁:“啊?”

    他嗓音低沉问:“你确定要租房?”

    宁岁视线蓦地定了下。

    ——其实她基本不用去问,都知道以芳芳保守的做派,肯定会反对。而且住在一起,很多东西都会变得不一样。

    但宁岁觉得,一段健康的亲密关系,应该是根据两个人舒适的节奏推进。

    她想这么做,不是出于任何出格的尝试,只是想遵循自己的心意。

    想和他更多地待在一起。

    于是她点点头:“嗯。”

    谢屹忱眸光深长,轻点下颌:“行,我最近看看。”

    “好。”宁岁想到什么,下意识道,“但是我睡觉好像很爱抢被子……”

    谢屹忱眉峰蓦地一扬。

    宁岁对上他视线,心里不由自主跳了跳,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好像并没有讨论过是要租一居室还是两居室。

    她这说法,就像是默认两人会睡一张床似的。

    宁岁耳尖热了下,咽了咽口水,舔唇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怕冷,我们当然就是分开住。”

    谢屹忱直勾勾看着她,眼神有点热。

    他先轻嗯了声,而后耐人寻味地压低眸:“那——你想我怕冷吗?”

    “……”

    不是。

    这话怎么,还能这样问。

    怎么还有点循循善诱的意思。

    宁岁心尖好像被羽毛猝不及防扫了扫,有点儿痒。她心猿意马地撇开视线,故作镇定道:“暑假了,本来……也没有太冷。”

    谢屹忱倏忽笑了声。

    他眼尾舒展,明晃晃挑眉:“行,知道了。”

    “……”

    从台阶下吭哧吭哧爬上来的瞿涵东正好捡漏听到这句,虽然不知道在扯什么,但还是被整个气氛给塞了一嘴狗粮。

    他和张余戈私下探讨过这件事。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到他俩,就让人很想要谈恋爱。然而“纳什定理”的博弈论好像并没有起效,跟在忱总身边这么久,那些妹子也没有退而求其次地来找他。

    瞿涵东自觉家里条件算不上忱总那么有钱,但是他自己也经常帮忙写代码挣点外快,在学校吃穿至少是不愁的,不知为什么就是没遇上看对眼的女孩子。

    甚至,连刘昶最近都脱单了,捞走了姚班最后一位单身的姑娘。

    简直是晴天霹雳。

    上次一帮损友还替他去问到底输在哪儿了,那姑娘说她喜欢刘昶的耳垂,看上去很有福气。

    瞿涵东:“……”

    唉,东东心里真的苦。

    下半场瞿涵东把自己换下来了,索性就在宁岁旁边隔着两个位置的地方坐了下来。

    谢屹忱还是场中主力,两人眼睛都盯着那道极为矫健挺拔的白色身影,瞿涵东向旁边偷觑一眼,没忍住搭话:“岁总。”

    宁岁刚拍了两张照,收起手机:“嗯?”

    瞿涵东一脸真诚:“您看看身边有没有什么单身的朋友,可以介绍给我的?”

    宁岁想了想:“你有什么要求吗?”

    “要求不高,是女的就行。”瞿涵东伏小做低,“还有,对耳垂没福气的人没意见就行。”

    顿了下,“当然后者也不是大问题,她要实在喜欢,我就每天都捏一捏,争取捏两个出来。”

    “……”

    宁岁忍俊不禁地思考了下:“还真有。”

    第一个跃至脑海的,自然是谈恋爱屡战屡败的可怜娃儿俞沁。

    每次都是满怀希望出击,结果铩羽而归。

    瞿涵东喜出望外:“真的真的?”

    “嗯。”宁岁说,“是我室友,下次找个机会介绍你俩认识。”

    —

    夏天是万物躁动的季节,有人欢喜有人愁,热恋的,正在求偶的,还有天天想恋爱却一无所有的。

    胡珂尔最近本来在和社团里的一个长得还不错的男生眉来眼去,谁知道交换了京大匿名树洞账号之后,竟然无意中发现他之前在那上面约炮的发帖记录。

    虽然对方咬死就只约过那一次,但胡珂尔还是觉得心里重度洁癖发作,当即就断了联系。

    胡珂尔觉得自从自己上了大学之后就断绝了桃花运,一直在寻寻觅觅,但却一直碰壁。

    谁敢相信,大学以后唯一一次亲嘴竟然是跨年夜误打误撞的酒醉?

    胡珂尔其实有点害怕孤独,所以做什么都要和朋友一起,但好闺蜜谈了恋爱之后时间变少,再加上大二下学期,学业本来就繁忙,有时候想出去玩都找不到人陪。

    所以但凡有什么邀约,她基本上都会答应。

    但是当和许卓面面相觑站在京大门口的时候,胡珂尔还是觉得自己略有些莽撞了。

    一定是空窗太久的错。

    这家伙回国后不找家人朋友,第一个直奔她是什么意思?

    两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谁也没提先前的历史遗留问题,最后还是许卓先开口,无辜道:“下学期不是要来京大交换吗?我就来北京玩玩,见见你们这些朋友,顺便提前熟悉一下环境。”

    顿了下,熟稔地掏出手机,看点评软件,“我找个餐厅,边吃边聊?”

    尼玛,谁要跟你边吃边聊啊?

    胡珂尔心情复杂,第一反应有点不太乐意,但想着自己今天确实也没什么事儿,他这身打扮捯饬得也算耐看,五迷三道地答应了。

    许卓大少爷性子没变,也不嫌麻烦,在国贸那边找了家高级中式餐厅,他甚至开了辆不便宜的车,说是借的这边朋友的。车门很炫酷地向上抬起,胡珂尔上车的时候,差点都不知道该怎么关门。

    许卓预约了一个位置,是敞开式的卡座,不过有悬垂的珠帘遮挡,环境幽静,很有氛围感。

    两人坐下来点菜,胡珂尔还有些神游,许卓随意翻了翻,这次和之前不太一样,他罕见地询问了她的意见,问她想吃什么,被胡珂尔敏锐地捕捉到。

    两个人一合计,三下五除二把菜点好了。

    点完菜的时间空气有些沉默,感觉前任相见还是尴尬,胡珂尔摸了摸鼻子,没话找话:“你们学校放假这么早的?擎总呢?”

    许卓:“是啊,他还没考完期末,估计也快了吧。”

    胡珂尔拖长音哦了声,开玩笑:“那你这个假期挺长啊,会不会觉得不知道怎么安排?”

    许卓:“还好吧,国外大学都这样。”

    “那我们就只有两个月,但都觉得很空闲了。”

    说到这儿,胡珂尔思维跳跃,不自觉就脱口道,“我姨的小孩马上高考,她还发愁放假后要用什么理由把我表弟留在家里,他好像有点早恋倾向,和同班一个女生黏得很紧,因为假期实在没事干,害怕一下子没看住搞出什么问题来。”

    正好菜上了,许卓给她夹了一筷子,真诚建议:“那可以给他预约一个割包皮手术。恢复期至少两个月。”

    胡珂尔:“?”

    两人纯纯尬聊。

    胡珂尔的思绪一直有点百转千回,飘飘的落不到实处,这次许卓回来其实变化不小,好像人变好了,细致贴心了许多,她正想说什么时,听到许卓不经意地问:“对了,还没问你。”

    “嗯?”

    “最近感情状况怎么样?”

    胡珂尔顿了顿,他面色挺自然的,眼睛却一直看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小言看多了,她觉得里面有些难以揣摩的复杂情绪,很深沉,下意识咽了下口水:“嗯,还没……”

    话音未落,一个女声横亘插入:“呀,你们在这里啊,我找了好久呢。”

    胡珂尔抬眼,赵颖瑶站在他旁边,春风拂面地笑了笑,而后又嗔怪拍了下许卓的肩:“都怪你,定位也不发详细点。”

    胡珂尔:“…………”

    好吧,男的他妈看谁都一脸深情样。

    本来座位就不宽,赵颖瑶还很不见外地在许卓身边坐下,显得格外亲近,胡珂尔面无表情:“你好像没说还要再来一个人。”

    许卓哦了声:“抱歉抱歉,颖瑶晚上本来有别的事儿,现在取消了,正好饭点,怕她找不到别的地方吃饭,就让她过来了。”

    顿了下:“我想着大家都认识,你不会介意吧?”

    胡珂尔很想翻个白眼说她身上是没钱还是怎么,还找不到地方吃饭,还有,我要就是介意呢?

    嘴上却很不诚实地挤出个体面的笑容:“……呵呵,当然不了。”

    许卓松口气,侧眸对赵颖瑶说:“我就说她肯定没问题的。”

    赵颖瑶冲他讨巧地笑了笑:“好啦,是我想太多。”

    胡珂尔:“……”

    侍者给他们多上了一副碗筷,又拿来菜单,问小姐有没有什么想添的菜。

    赵颖瑶慢悠悠看了一圈,指了一个鲍汁捞海参,问许卓:“亲爱的,这个可以嘛?”

    许卓完全没意见:“想吃什么就点。”

    赵颖瑶翘了翘唇:“哦。”

    她真的太懂怎么膈应人了。

    殷勤得很,一会儿给许卓夹菜一会儿端茶倒水,聊天的时候还会亲昵拍他肩膀,笑得前仰后合。

    许卓对这套的确很受用,两个人眼神对视也没太顾及胡珂尔,过了会儿,许卓好像才想起刚才的话题,看向胡珂尔:“所以,你刚说你有没有男朋友?”

    其实胡珂尔还算确定许卓和她在一起那时候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只不过现下总有种被他摆了一道的感觉,竟然还要被迫坐在这里和他的现女友一起吃饭。

    赵颖瑶也看向了她,胡珂尔微笑弯唇:“当然有了,我怎么会没有男朋友呢。”

    赵颖瑶立即挽上许卓的手臂,宣示主权般:“哦,那你男朋友也是同学吗?”

    “……”

    两个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扫来,胡珂尔忍住心里又一个大白眼:“不是呢,我男朋友是总裁呢。”

    赵颖瑶:“啊?”

    胡珂尔十分做作地看她一眼,开始了胡编乱造:“嗯呢,他对我特别好,每天晚上都会给我打视频电话,嘘寒问暖。每个月都要给我送礼物,我不收他还给我生气。”

    “而且他可听我的话了,我说一他绝对不做二。我想要什么他都给我买,天上的星星也给我摘。”

    她讲得天花乱坠,把赵颖瑶听得一愣一愣的,脸上的笑少了许多,勉强道:“呵呵,是不是真的啊。”

    许卓也盯着她,面色有点微妙。

    “当然了。”胡珂尔刷了刷手机,正好一则新闻跳出来,她笑眯眯扬了扬眉,把屏幕转过去,“就这个,闪映你们听说过吧?就是他的公司。”

    顿了下补一句:“刚才那些都是他附带的好啦。最最重要的是,他有八块腹肌,每天晚上就只让我摸让我亲,一眼都不肯给别人看呢。”

    “……”

    两人都还没说什么,胡珂尔清晰地听到斜前方另一个卡座发出噗嗤一声喷水的声音。

    那边有两个人,对着那头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人,这边穿着白衬衫的年轻男人肩背宽阔,虽背对着他们,但仍可以从露出的半截手腕看出气质斯文温润,刚才胡珂尔不经意间都看了好几眼。

    这会儿,男人回过头来,镜片下格外深沉不明的眸光恰与她正对上。

    他对面那个中间人还在连连发呛,虽身为熟人长辈,但也小心措辞半晌:“骏年你看,这边还需要叔叔再继续给你介绍吗?”

    胡珂尔:“……”

    第77章 赤诚

    宁岁这边,还完全不知道她的亲亲好闺蜜究竟发生了什么社死事件。

    谢屹忱效率实在很高,一旦决定了之后,没几天就找好了房子。地段价格都合适,但唯一就是对方急于用钱,要求五月份就开始租。

    谢屹忱倒是不在意这个,他看了一下,房间里还少一张书桌,床垫洗衣机什么的也想换成更好的,估计整理安顿还要一段时间,提前入住也不是不可以。

    宁岁在这种事上一向乐意当甩手掌柜。等租房手续办好之后,她就开始慢吞吞地搬家,把自己的东西陆续安置过去。

    终于做好了收尾工作,当天时间也不早了,十点的光景,再回宿舍也折腾,两人就决定直接在这试住一晚。

    只有两三个月,宁岁本来是想只带一些必需品的,谁知后面越放越多,宿舍里的小花小草、手办摆件全都挪了过去,让房子莫名显得更加有生活气息。

    这个房子本来装修也是偏温馨风,都是浅色暖色调,米黄色的窗帘,简约风的饭桌和玻璃茶几,卧室里电视很大,是挂在墙上的液晶屏,很高级的点播TV。

    临近期末,这些天事情很多,宁岁累得不行,洗完澡后,就懒洋洋地靠在床头休息,随便选了个喜欢的推理综艺看。

    她看了一会儿,听房间门口传来动静。

    谢屹忱也刚洗完澡,黑色发梢干燥劲软,细碎松散搭在额际。他身穿一件宽松休闲的短袖,拎着电脑走了进来。

    他们最终选的是一居室,这儿就一张床,床垫什么的都是谢屹忱重新买的,虽然足够大,但四目相对间空气还是静了静。

    宁岁窝在被窝里,尽量自然地往旁边又挪了一点。

    谢屹忱就顺势坐了下来。

    她看电视,他就在旁边陪着,用电脑时不时地处理点事情,气氛有种难得的温馨。

    宁岁看着看着不由得余光飘过去,挨蹭着靠近一点,还没开口说话,谢屹忱就往侧边瞥过来,抬臂把人整个揽进怀里。

    宁岁半趴在他肩头,鼻间都是他身上那阵干净清爽的气息,心尖蓦地跳了下。

    电视上综艺的画面还在播放,她视线虚虚聚焦于其中一个点,这时才忽然发现角落里的广告冠名商logo竟然是闪映,不由得新奇道:“现在闪映已经这么厉害了吗?竟然可以在电视上打广告。”

    谢屹忱低沉嗓音自头顶传来:“确实发展得还不错。”

    宁岁眨眼思考了下,很快联想到:“那,你现在在闪映的股权是不是已经变得很多了?”

    谢屹忱之前就算过,的确不少。

    当初借了几百万,过了不到两年,翻了快有二十倍。

    虽然这个数是个很虚的数,在上市之前并不能套现,而且比起他爸公司的体量来说九牛一毛,但还是让人感觉挺热血沸腾的。

    而且谢屹忱觉得碎片化的短视频赛道是个风口,以后一定会发展成流行趋势。

    邱若蕴先前让他绝对不要管,这下被数据打了脸,再看见他弄闪映的事情,一句话都不说了,别提有多么如沐春风和颜悦色,非常能屈能伸。

    谢屹忱轻笑了声:“还可以。”

    宁岁知道他绝对是谦虚了,她按照之前那个比例稍微算一下都能得出一个很惊人的数字。

    谢屹忱甚至不用再读书深造,毕业之后可以直接去那边工作,专门做程序开发。

    她眼睛发亮地凝视他片晌,没说话。

    谢屹忱垂眸,兴味地捏了下她脸,尾音稍扬:“看什么呢?”

    宁岁说:“看我聪明有远见还很会赚钱的男朋友。”

    谢屹忱挑了下眉,将电脑合起来随手放在一边柜子上,顺势伸臂将她腰搂住。

    “今晚吃什么了?”

    宁岁:“啊?”

    他吧唧在她唇上亲了口,感叹:“这么甜。”

    两人视线在空中极其热切地撞了下,没过须臾,很快又重新贴在一起。

    谢屹忱前两天因为家里的事回了趟槐安,才刚回来,两人有一段时间没见,宁岁却觉得好像过了很久似的,有点度日如年。

    现下人就在面前了,也没拘泥,很自然地拥吻在一起。

    谢屹忱靠在床头,抱着她浅浅地吮着唇,像互相交换氧气,就这么紧密地靠着,熨帖地吻,宁岁情不自禁也闭上眼,捧他的脸,努力把自己的温度也渡过去。

    谢屹忱伸手关了综艺,电视黑屏。他舌尖扫过来,气息慰得宁岁心里发烫,细碎的吻落下,一手揽在她腰上,牢牢抱着她不放。

    屋外是蝉鸣聒噪的夏夜,这儿仍是校区,周围还算安静,能看到远处街边的路灯,莹亮着橘黄色的光芒。这样的气氛太过静谧,时间的流逝好像也感受不到。

    宁岁手指就不由自主陷入他黑发,鼻尖也忍不住蹭向对方,整个人都依恋地往他怀里钻,想要更亲密一点。

    彼此热热地亲吻对方,仿佛丝毫不知厌倦。

    过了好一会儿,墙上挂钟都转了大半圈,谢屹忱才微喘着气,将距离拉开。

    其实宁岁亲着亲着也觉得不对了,此时脸颊发烫,心里鼓点也急促。她还保持着刚才那个姿势靠在他胸口,但是明显有哪里不一样:“你……”

    谢屹忱也低敛下睫看她,喉结不受控地滚了滚。

    但他面上却不显分毫,只是眼神略显晦涩:“怎么?”

    宁岁说不出来,咽口水:“……没。”

    嘴上这么说着,但的确,某些画面又无可避免从脑海跳了出来。

    自那天后有小两周了。

    住在集体宿舍里毕竟还是不方便,一天没出现就很显眼,基本上也变相交代了是去做什么了。本来他俩就都忙,再加上梁馨月那帮火眼金睛的一直盯着她,所以前阵子宁岁根本没办法去想这事儿。

    可现在这样的场景,好像只能想到……

    宁岁耳朵红得要滴血,那次印象实在太深刻了。

    “我……”她张了张口。

    彼此的眼神对视,好像莫名都有点胶着。

    因为又是不约而同地想到,没有那个东西。

    上次可以说是半推半就,没作任何准备,但这回,新搬好的房间里还是空空如也。

    宁岁咬唇偏过头,声音如蚊呐般,视死如归地补了句:“上次,还剩下几个,你——”

    因为是新的,用起来又合适,全丢了有点浪费,她又偷偷摸摸把那东西都收集起来了,藏在包包里。

    谢屹忱很快撑着臂翻过身亲她耳垂,那个明显的突起也不由自主滚了滚,低沉声线掠着一丝浅浅的哑:“几个?”

    房间里的顶灯不知什么时候被他关了,现在只留下床头一盏,悠悠而暗昧,勾勒出他侧脸深邃分明的轮廓线条。

    宁岁心里难耐得紧:“……两个?”

    不知道怎么,她觉得肯定是不够的,浑茫间冒出个念头:“楼下附近有个超市。”

    “不行。”他想都没想。

    “啊?”

    谢屹忱呼吸略沉地撩在她耳畔,继续埋头认真地亲,亲脸颊,亲眼睛,一下一下的,着迷地厮磨着:“这个点,很可能在那遇到熟人。”

    谢屹忱是见识过谣言的力量。

    他妈以前被拍到那次,也就是他左手手臂被划伤的诱因,在小圈子里传得就不成样子,捕风捉影,颠三倒四,黑白不分。

    后来他考状元,还有人在私下传说是他靠家里关系提前拿到了试题,也挺离谱。

    他在清大,不说所有人都认识他,但是打过照面的也不少。

    不想别人传她些不三不四的话。

    宁岁被亲得迷糊,换她绝对想不到他这么细致,心颤着啊了声。

    “先用那两个。”谢屹忱眸光显出点漆般深暗的黑,但宁岁清晰地看到他耳根上蔓延过去的一点浅红,低下来小心亲了亲她额头,“我下回再出去买。”

    宁岁抬手搂住他脖颈,听他哑声问:“好不好?”

    她下意识喃喃应一声:“嗯。”

    四目相对,心猿意马地缠绕一瞬,谢屹忱托着她腿,将整个人都抱举起来,抬步就往客厅里走。

    宁岁身体一下子腾空,腿上没称力的地方,情不自禁挂住他窄劲的腰身。

    空气里响起他翻找东西的声音,过了会儿,应该是拿到了,他又返回去把她放下。

    “谢屹忱……”

    “嗯?”

    宁岁发誓她不是挑衅,她只是真的好奇:“这个上次为什么戴那么久。”小声顿了下,“你是不是没找对方法?”

    “……”

    那双漆黑的眼睛霎时幽沉地凛过来,宁岁缩了缩脖子,仍旧不怕死地补道:“感觉也不应该会很难呀。”

    谢屹忱绷着咬肌,表情有点可怕,接着径直握住她脚踝把人往下扯。

    宁岁慌乱闭眼前只听到他烙在耳边恶狠狠磨出的一句:“——那你来。”

    后面几个时辰都过得很快。少年眉眼英俊如刻,身上的气息炽烈而潮热,宁岁心底幢幢地跳,想哭:“谢屹忱,我不行……”

    他似乎低促笑了声,懒洋洋又恶劣:“怎么会不行,我还没找对方法呢。”

    宁岁:“……”

    中途两人交换位置,谢屹忱搂着她腰低低道:“小椰。”

    “嗯?”

    “这几天想不想我?”

    “想……”对着他也说不出别的答案。

    “我也想你。”

    宁岁忍不住叫:“谢屹忱。”

    耳畔他又低沉地笑了声,却半点没松劲:“怎么总是喊我全名?”

    “你不喜欢吗?”

    宁岁很喜欢他的名字,感谢的谢,屹立的屹,热忱的忱。

    听上去就让人感觉很有温度,如同他整个人一般,肆意烧灼得像太阳。

    “没不喜欢。你叫什么我都喜欢。”他额际贴着薄汗,热热盯着她,“但也想听你叫点别的。”

    “喊什么?”

    他又在捉弄她了:“不知道,你自己想。”

    宁岁没咬住唇:“男朋友?”

    谢屹忱垂眸笑,偏头亲过来一口:“嗯。”

    他嗓音含着哑之后就很性感,宁岁耳边热了热,但揣摩他表情,感觉这称呼太稀松平常,可能没那么戳他。

    她又试探:“阿忱……”

    张余戈和林舒宇他们是这么叫的,谢屹忱挑了下眉梢,眼神更灼人,目眩神迷地定定看她。

    宁岁也不知道他究竟满不满意,还在想别的措辞的时候,忽地被弄到,猝不及防啊出声。

    “怎么?”罪魁祸首坏意地问。

    “混蛋……”她真没忍住。

    谁知他脸皮厚得要死,竟然若有所思:“倒也是个称呼。”

    须臾又低笑:“混蛋和笨蛋,不是正好挺配?”

    “……”

    宁岁哪有心思去想这两个到底是不是一对,最后也没探讨出个所以然出来,头一歪很困倦地要入睡。

    谢屹忱捏她软乎乎的脸:“去洗个澡。”

    她在这种时候胆子也不小了,还有点脾气,很会拒绝人:“不要,我好困。”

    谢屹忱敛着眼看她片刻,直接把人拦腰抱起来,拿着干净毛巾和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折腾一番又出来,宁岁的睡衣很多,在衣柜里排列整齐,一件件都叠好,他选了她很喜欢的那件牛油果绿的棉睡裙,给人套上,又严严实实裹进被子里。

    夜晚悠长安静,宁岁侧着脸,柔顺的黑长发散落在枕边,气息一起一伏,看上去很是恬静。

    谢屹忱坐在床边,垂下眼出神地看了半晌,喉结忽然缓慢地滑了滑。

    不由自主又想到前两天回槐安的事情。

    邱若蕴打电话让他找个时间回去,什么也没说。

    他妈很少有需要他做什么事的地方,但谢屹忱隐约能猜到什么。

    ——外婆仍旧住在那个疗养院里,不愿离开,不过比上一次去更安静了一些,木木地躺在床上,也不说话。看上去精神状态不怎么好。

    直到谢屹忱来,她才有点儿反应,张口要喝水。脸上的皱纹斑驳,遍布浑浊的眼睛里只透出一丝微光。

    旁边年轻的小护工告诉他,老人家这两周都是这个状态,油盐不进,每况愈下,最严重的一天又想寻什么物件伤害自己,今天他来了终于算好点了。

    谢屹忱低应了一声,给外婆倒了水,就坐在旁边看着她。

    小时候外婆待他最好,印象里父母不着家的时候,她还会抱着他在阳台数星星。现在却只化为这样一张生机黯淡的脸庞。

    谢屹忱光是看着她都觉得特别遭罪。

    不过他想也没办法,生病了,的确是会额外再辛苦一点。

    日暮西斜,两人坐了几小时,后来一直都很安静。谢屹忱极为耐心地在旁边看书,计算机英文大部头,最后外婆到底没能耗过他的精力,头一歪睡着了。

    橘色的夕阳光染了进来。更远的街道外伫立着各色各样的小店,手工作坊,六元小食店,学校,忙碌而形形色色的人们在过着属于他们的生活,谢屹忱俯身,为她掖了掖被角。

    其实他知道,他妈虽然商场大事能办妥帖,可是却拿这样的小事束手无策。

    外婆一看到她就有很多话要说,最后演变成情绪激动,两人开始互相翻旧账,谁也起不到谢屹忱这样的镇定剂作用。

    谢屹忱一直觉得原生家庭会对人产生很大的影响。有时候想想,好像他们这个家,就是通过这么一桩桩一件件事情绑在一起的。

    今年寒假的时候,谢镇麟和邱若蕴邀请亲戚们来家里过年。主要是大伯一家还有几个老人们,邱兆没来。

    可能再过几年,估计连这样的局也凑不出了,公司发展蒸蒸日上,已经小几百亿估值,不知道谢镇麟和邱若蕴有没有上市计划,但是谢屹忱之前听到他们争论过这个问题,意见还是有分歧,估计一时半会儿应该达成不了共识。

    顶楼安静的别墅区,各家各户装饰富丽堂皇,但是互相之间隔得远,都是用铁栅栏生疏地隔开,衬得天空也淡白遥远。

    谢屹忱其实一直是个不太重物欲的人。他想,其实有时候人活一世,不需要那么多的财富也没关系。

    在世界上颠沛流离,最后病痛缠身,居无归所。

    不如三俩碎银傍身,但求拥有另一个惺惺相惜彼此赤诚以待的灵魂。

    宁岁大概是睡熟了,卷翘的睫毛一翕一动,随呼吸拂动。

    昏昧的灯光底下,她白皙细腻的脸颊也似染着一层暗金色的镶边,绒毛柔软,很可爱。

    谢屹忱摸了摸她的头发,随后又小心低下头去,轻轻地亲吻了她。

    第78章 揉揉

    夏日炎炎,很快就到了期末周。

    宁岁忙得飞起,开启了宿舍、图书馆和教学楼三点一线的生活。

    胡珂尔也不例外,英语真不是个好学的专业,她看大长串文献看得眼睛都快花了,日常痛苦面具,已经到了那种打开文件夹就有种生理性反应的地步。

    然而还有人上赶着给她添堵。

    “我真的无语,许卓是不是有神经病!他和赵颖瑶过纪念日,问我要不要去?我傻逼吗我答应他??”

    “你说这是不是赵颖瑶的主意啊?我感觉她就是觉得许卓有钱,谈上了还挺得意的,就想在我这个前女友面前现一现,没事吧她?”

    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胡珂尔愤怒的声音还不断从话筒中铿锵有力地传来。

    正好最近是考试周,本来人都已经复习麻了,结果前男友还整这一出,彻底点燃了小萝卜头的暴躁因子。

    对于许卓和赵颖瑶走到一块儿这件事,宁岁表示震惊,但却并不完全意外,毕竟在云南的时候,她多少也看出了一些苗头,只是当时不好去说。

    胡珂尔还是藏不住话,把许卓来北京找她吃饭,直到坐到餐厅里看到赵颖瑶款款上前从头到尾的心路历程都绘声绘色交代了一遍,仿佛让她也亲临了现场。

    宁岁:“那你怎么想的?”

    胡珂尔说:“他和赵颖瑶应该已经睡过了,虽然是前男友,但是想想还是觉得有点恶心。”

    “所以你后来是怎么解决的?”宁岁敏锐地捕捉到她对故事结局有些含糊其辞。

    胡珂尔嗓音突然卡壳:“额……就是说,反正他们就是那样子,很烦人,后面我就没理啦,哈哈。”

    其实胡珂尔内心挣扎半天,还是没说杜骏年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事情每次到了她这里就会变得很尴尬,当天那个情景,眼看着杜骏年站起身,也不知道是不是要过来,她实在没坐住,忍不住找了个借口逃跑了。

    事后耐不住良心谴责,实在怕对方觉得她是个莫名其妙的人,就发了条微信,态度格外谦卑。

    他还没有拉黑她,不知道算不算有所慰藉。

    泡泡珂:【骏年哥,不好意思。我在餐厅的时候胡说八道,给你造成了误会。】

    顿了下,她伏低做小地补充前情提要:【因为当时对面是我前男友和他现女友,我就想说点什么气气他们……】

    胡珂尔也不知道杜骏年当时在做什么,但是听他对面那个中年男人的意思,好像是家里长辈安排的相亲,对方是中间介绍人。

    像他这样的人还需要相亲吗?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坏了他的事。

    想到这里,胡珂尔就格外心虚。

    杜骏年的头像是他自己登山的一个背影照片,天色是蓝紫色的,只有远方一点日出,好像即将要升起,胡珂尔觉得这个色调非常深入人心。

    一节晚课她起码翻了十几遍手机,时不时就去看看微信,看他有没有回复。

    每次以为有消息进来,但都不是,她心情始终有些微微吊着,终于等到快要下课的时候,看到那头弹出一条消息。

    胡珂尔身体一震,赶紧坐直。

    杜:【你是阿忱的同学,对吗?】

    语气很温和,也无问责之意,但胡珂尔莫名觉得心上哗啦啦泼了一桶凉水。

    什么啊啊啊啊!

    原来他甚至都快不记得她了。

    亏她还在这里自己脑补那么多戏!救命!

    胡珂尔尴尬得抓狂,想来想去终于给自己找到个理由——距离上次跨年也快一年多,这期间他应该也接触了许多形形色色的人,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她心情复杂地回复:【对的】

    想了一下,拿捏着分寸,又半是较劲地补上了这么一句:【抱歉,给您添麻烦了,如果有需要我解释的地方,我可以出面澄清。】

    谁知人家压根不接她的招:【没有,别放在心上[愉快]】

    胡珂尔:“……”

    这什么老年表情包啊!啊啊啊!

    —

    宁岁发现他们租的这个房子真的很不错。

    虽然面积没有特别大,但是胜在温馨,房东留下了很多东西,阳台上有几个小小的多肉植物,旁边还悬挂了一个彩色的捕梦网和风铃。

    期末考试之前,宁岁还是安分守己地在宿舍里住,没让梁馨月和俞沁她们觉察出什么端倪,然而一考完就放飞自我,全部的重心都挪移了过来。

    梁馨月自然是不信她那么快就回家,各种挤眉弄眼,不过她也有正事儿要忙,男朋友过来找她以后,整个人也没影了。

    毕佳茜今年暑假回家很早,整个宿舍里就只剩下俞沁无所事事,正好宁岁想起之前答应了瞿涵东,就找了个机会叫两人出来玩,介绍认识认识,全当交个朋友。

    为了显得更自然一点,谢屹忱也来了,宁岁把地点定在北京新开的游乐园,想借着玩项目的时候让两个人多培养一下感情。

    但宁岁没想到瞿涵东那么呆。

    他可能真的是没什么恋爱经验,明明平常聊天时候显得挺正常的,和女孩相处怎么就奇奇怪怪的。

    几乎都是在尬聊,见缝插针讲一些冷笑话。

    瞿涵东:“你知道怎么优雅表达内心的愤怒吗?”

    俞沁茫然:“不知道。”

    然后就眼睁睁看着他做了个用中指推眼镜镜腿的动作。

    俞沁:“……”

    回来以后宁岁就问她:“你印象怎么样?”

    俞沁稍微有点一言难尽:“嗯,我感觉……”她斟酌了一下,“有点直男?”

    人还是很不错的,但是和她之前接触过的那些能说会道的男生都不一样,感觉有点莽。

    不过除了有一点,俞沁印象挺好的。

    游乐园卖的小玩意儿纪念品很多,她很喜欢这些小东西,就买了一些,瞿涵东一直跟在后面陪她逛,天气怪热的,也没说什么怨言,等她付了钱,还顺手帮她提了购物袋。

    后面看她实在太热,瞿涵东就让她在树荫里先坐一会儿,说:“你等我一下。”

    俞沁还不知道他要干嘛,结果片晌后,人气喘吁吁地拿着两个雪糕出现,很直接地递过来:“给。”

    但一次见面毕竟也不能深入了解太多,俞沁只是觉得没有那么来电,想了想又笑着说:“不过他这么优秀,也未必瞧得上我啦。”

    感情这事儿也不能强求,宁岁就理解地点了点头。

    期末考完正好是六月份,宁岁休息了几天就紧锣密鼓地进了实验室,是谢屹忱给她联系的导师。

    她本来还心里有点没底,怕自己做不好,但是预期中的那种困难好像并没有出现,一切还挺顺利,哪怕遇到什么小坎,也是埂了一下就平顺起来。

    做到中期的时候,导师甚至当着师兄师姐的面夸赞了她。

    这件事让宁岁获得了极大的自信,每天早上起来都觉得愈发有动力。

    这两个月她和谢屹忱始终待在一起,早上一起去实验室,学习,回家看电视,甚至一起做饭。

    其实之前听张余戈和林舒宇说他做饭很好吃,宁岁就一直很心痒,正好这边有厨具灶台什么的,物尽其用,她也没客气地点兵点将,要吃谢屹忱煎的牛排。

    “行。”

    当晚他不止买了牛排,还有一系列其他的菜,真的露了一手,给她做了可乐鸡翅,扇贝煎鳕鱼,丝瓜豆腐,还有灯笼椒炒虾滑等等。

    宁岁觉得她男朋友怎么看都好看,裹着围裙做菜也好看。宽肩窄腰,双腿修长,天生的衣架子。

    当然,菜也好吃。

    “是可以当米其林主厨的水平。”她评价道。

    谢屹忱就笑:“有这么夸张?”

    “真的有!”

    宁岁想了想,自告奋勇:“我也想给你做顿饭。”

    “做什么?”

    宁岁诚恳地瞄他一眼:“第一次的话,我量力而行。”

    谢屹忱挑眉:“所以?”

    她慢吞吞:“我煎个蛋。”

    谢屹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宁岁是真的不会做饭,从小到大十指就没怎么沾过阳春水。

    以前她和宁越年纪都小的时候,夏芳卉也顾不过来,就请钟点工到家里做菜,后来等他们渐渐大了,夏芳卉就自己接手来做。

    实话实说,芳芳做的菜还是很好吃的,尤其会煲汤,宁岁最喜欢的就是每次回到家那一盅热乎乎的花胶乌鸡汤,里面放足了大补之物。

    客厅茶几上摆着盆枝叶纤细的小植物,是她养的猪笼草,夏天用来抓蚊子的。宁岁换上围裙站在灶台前,因为胆子太小,拿着个锅铲迟迟不敢动作。

    刚倒了油,此时火苗将锅里油滋得噼里啪啦的,宁岁手忙脚乱,脑袋上炸出来一小根呆毛,谢屹忱看着看着就笑了。很快走过来,接管了她手里的锅铲和生蛋。

    宁岁看着他很熟练地在桌沿磕了一下,行云流水把蛋打进锅里面,没忍住道:“哇。”

    她那个表情,像是打个鸡蛋也厉害似的。

    谢屹忱忍俊不禁,简单勾了个边让煎蛋成形,把火关小点,这才问:“要不要试试?”

    宁岁就试探性地接过他手里的锅铲,上前两步,慢慢小心地翻了个面。

    结果很成功。

    谢屹忱鸡蛋打得好,导致煎出来特别圆,像个太阳一样。锅里冒出淡淡香味,宁岁新奇道:“哎,这好像一点儿也不难啊——”

    她纠结着扭头,像是有了重大发现:“你说我是不是在这方面也蛮有天赋的?”

    谢屹忱从后面抱过来,鼻尖在她软乎乎的颈间蹭了一下,低笑的气息温热,“你是不是吃可爱多长大的?”

    两人吃完饭就坐在沙发上聊天。

    宁岁发现,情侣住在一起,真的很难把持住,常常聊着聊着就变了味。

    亲热是常有的事。

    只不过他们后面再也不会出现前两次那么拮据的状况了,那次之后谢屹忱买了很多,每次宁岁被他亲得心里怦怦跳,再看他压着笑往床头柜伸手,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彼此在这件事上也愈发熟练起来。

    宁岁惊奇地发现他一开始真的有所保留和收敛,要不就是学习能力太强,总之到现在才显现出本来面目,解放天性似的,少年人用不完的胆魄和体力好像都给了她。

    时常被弄得受不了,想瞪他又没力气:“谢屹忱!”

    每当这种时候他都挺餍足可恶地凑过来,明知故问:“怎么了?”

    宁岁没忍住鼻音:“……小腿有点抽筋。”

    谢屹忱自知过火,在脸上意犹未尽亲了口,低声哄道:“嗯,我给揉揉。”

    宁岁还没缓过来,看到他一双眼黑湿透亮,哑着音喟叹:“宝宝好乖,一分钟也很厉害了。”

    “……”

    气得她没忍住直接踢了他一脚。

    后面谢屹忱又去超市买她喜欢吃的水果哄她,都是甜甜的,其中有一个芒果,长得有点不太规则,别人都只有一瓣,它有圆圆的两瓣,说得好听点像爱心,但倒过来看就有点不太正经。

    宁岁躺在床上,举着那个芒果新奇地端详:“这好像是一颗……”

    变异的?

    新品种?

    谢屹忱在一旁嗓音悠闲:“嗯?”

    她不经意朝旁边瞄了一眼,嘴里的话不知怎么默默拐了个弯:“……流芒。”

    “……”

    第79章 建山

    但同居的日子确实也过得很快,白天去清大跟着导师做研究,晚上回来就跟男朋友缠在一起,不知不觉,一整个暑假就这么悄悄溜走。

    八月中旬的时候,宁岁依照之前跟夏芳卉交代的时间点回了槐安,在那边待了十几天,顺便看了看外婆外公。

    不知算不算是运气眷顾,外婆的病情竟然得到了很有效的控制,现在只要用特定仪器在家里定期做相关治疗就行。

    一个学期没见到女儿,芳芳也高兴得很。

    当天晚上她亲自下厨,还点了披萨外送,以及一些以前不允许宁越吃的垃圾食品庆祝。

    宁越眼巴巴的:“妈,我放假也没见你这样。”

    芳芳温柔道:“那妈妈不是给你买新习题册庆祝了吗?”

    宁越:“?”

    宁德彦笑眯眯插话:“小宝,你姐好不容易在计算机领域攻坚克难,庆祝是应该的,等你中考完,爸爸妈妈也给你准备一桌子好吃的。”

    小东西还有一年就要中考了,虽然夏芳卉提前让他学了很多初中知识,但宁越的成绩还是有些不稳定,偶尔飘上飘下,老师说他脑子灵光,挺好使的,所以一切都是态度问题,芳芳就一直秉持着不给他阳光不让他灿烂的教育策略。

    吃饭的时候整个家庭氛围都很高涨,芳芳这儿夹一筷子那儿捞一勺子,顾完大的顾小的,把宁岁和宁越的碗里堆的高高的。

    她还是一头精致的小棕短发,看上去刚染过。话头自然也闲不住,夏芳卉很喜欢八卦人家家长里短,这方面跟个小孩一样。

    “我们京大家长群,有个妈妈特别爱现,说家里有四套房,还在里面给她儿子发什么相亲贴,要求女孩这那,身高长相家庭背景,可讨厌了。”

    宁德彦:“我看看她儿子长什么样?”

    夏芳卉拿手机调出照片:“喏。”

    一家四口传阅完毕,宁岁看了一眼,确实不太行。

    不过,也有可能是她心里那根标杆太高了。

    宁德彦知道他女儿早就谈了男朋友,所以单纯以个人审美审判了一下,老神在在推推眼镜:“就这?那四套房也要看是哪里啊?”又得意地对孩子们道,“你爷奶家在村里还有四套毛坯房呢。”

    芳芳瞬间找到共鸣:“就是说啊!离开地域谈房产,都是耍流氓!”

    顿了下,幸灾乐祸:“不过她后来被别的家长给踢出群聊了,哈哈。”

    “……”

    宁德彦又似想到一些什么,乐颠颠地说:“让我也想到今天听到的一个离谱的事情,我有个女同事验了DNA,突然发现孩子不是亲生的。”

    夏芳卉:“啊?为什么这样?”

    宁德彦:“说是当时生下来的时候看孩子长得太丑,就开玩笑说要不换一个,结果她老公信以为真,塞钱给护士去产房选了一个更好看的。”

    “???”不要太荒谬。

    片刻沉默之后,夏芳卉意味深长地摸了摸宁越的小脑瓜:“你现在总该知道,你是爸妈亲得不能再亲的小东西了吧?”

    宁越隐约感觉不妙:“?”

    怎么得出的结论?

    紧接着听到她慈爱说道:“那么丑都坚决不放弃不抛弃。”

    宁越:“……”

    一顿饭的八卦量如此之大,饭后小憩,一家人照旧将阵地转移到了沙发上看电视。

    宁德彦是研究生学历,和勇闯成人高考的芳芳瞬间体现出差别。芳芳在那刷没营养的土味小视频,拍着扶手嘎嘎笑,宁德彦则找了个戛纳获奖电影看。

    夏芳卉不知又刷到了什么,抬手招了招宁岁:“小椰,你来一下。”

    “啊?”宁岁起身,茫然地跟着她进了卧室。

    感觉又是什么母女知心谈话时刻,其实宁岁心里还有点小紧张,夏芳卉有时候爱跟她灌输自己的一些观点,还会选择性地考她一些极端性的社会问题,随机抽查,确保宁岁的思维层次和她在同一个频道上。

    果不其然,这次又是刷到了一个新闻,说有个女生,借款给男朋友消费,给他一家老小花,打扫家务,各种倒贴,像保姆似的,结果现在欠的钱还不上,还连累了自家人。

    夏芳卉脸上藏不住事,语气就开启了嘲讽模式:“以爱之名,你觉得这样对吗?”

    宁岁眼神很坚定:“当然不对。”

    夏芳卉很满意:“没错,乖乖,在一段感情中,所有不自爱的行为都不可取。”

    宁岁乖巧:“嗯嗯。”

    夏芳卉话音一转:“你那个男朋友,谈了也有一年多了吧?”

    宁岁的心瞬间吊起来,小心点头:“啊。”

    夏芳卉问:“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带过来给爸爸妈妈看看?”

    她语气挺放松的,是半开玩笑半试探,其实之前夏芳卉就很关心这件事,总是旁敲侧击打探些有的没的,感情进展等等,但都被宁岁下意识四两拨千斤的挡了回去。

    其实宁岁每次都有坦诚地剖析过自己的心理,可能只是因为联想到夏芳卉在高中时候给老师递情书那件事,以及后来对那些喜欢她的男生的诸多评判。潜意识里还是怕她对这段感情有任何微词,所以就想将这个过程尽可能地拖延下去。

    说到底,还是回避发作。

    夏芳卉打量她的表情,敏感地品出些什么,笑容也收敛了一些:“小椰,你不想妈妈见你男朋友吗?”

    “也不是。”宁岁含糊了一下,表情真诚道,“就是觉得……会不会太早了?现在也才只是快大三而已,八字还没一撇,要不再过段时间?”

    夏芳卉凝视她片刻,想说什么却似乎忍耐住,最后也只是嗯了一声:“行,那等你觉得合适的时机。”

    宁岁心里微松了口气,点点头:“嗯,好。”

    —

    整个大三上的安排还算松弛,主要是上专业课刷绩点,但这也很重要,因为下半学期就迎来了申请研究生的关键节点。

    如果要读计算机,是保研国内TOP2还是申请国外大学,宁岁还没有拿定主意。

    谢屹忱的方向目前主要是AIGC(人工智能创造内容),类似AI绘画、AI聊天等等,还是国外的研究比较前沿,所以大三下计划先出国做个春研,已经在联系MIT和斯坦福那边的教授。

    至于宁岁这个学期的安排,他们在一起讨论过这个问题,因为数学系还有一些专业课,宁岁还要辅修计算机,不如姚班的课程安排轻松,如果再出国做春研会很辛苦,下半学期就先留在国内,国内国外研究生两边都申请,等申上了再决定在哪儿读也不迟。

    因为宁岁太喜欢他们在清大租的那个校区房,所以谢屹忱就没退,一直续租,这样空闲的周末两个人就可以过去住。

    繁忙的学业之余,偶尔也会抽出空来正儿八经地约会。

    两个人找遍北京好玩的地方,逛逛吃吃,压马路,宁岁喜欢各种稀奇古怪的工艺品,谢屹忱就时不时带她去798那几条艺术街看看。

    宁岁真的太喜欢这些地方,觉得充满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泼墨的油彩,千奇百怪的造型,cosplay变装秀,感觉空气里都浮动着自由。

    也有欢快的乐曲从各色不同的店铺里飘扬出来,宁岁不由得想起来:“你以前是学过贝斯吗?”

    谢屹忱笑:“嗯,初中的时候。”

    “那现在怎么没弹了?”

    谢屹忱想了想:“其实当时玩那个也是觉得,音乐是感受人生的一种媒介,后来可能找到了更多其他的方式。”

    譬如运动、旅游等等。

    走走停停,不拘泥于一处风景,这一向是他奉行的人生体验派。

    两人手牵着手沿着街边慢悠悠地散步,看各色各样的风景,正好路过一家黑胶唱片店,红绿配色,外面的装饰格外复古。

    谢屹忱在旁边给宁岁买了杯牛乳奶茶,替她插好吸管递过去,掀了掀唇:“说出来可能没人相信,但我爸妈就是在这样的地方遇到的。”

    当初也不是没有擦出过火花,在谢屹忱小的时候,斤斤计较的利益大厦里仍有温情浪漫的部分。

    “所以我对这样的地方一直都很有好感。”

    宁岁接过杯子又很自觉地牵住他的手,谢屹忱垂眸笑了下,修长手指伸过去十指相扣。

    “我记得小时候,我妈还有时间,带我来艺术街过生日,让街头艺人边弹吉他边给我唱生日快乐,还给我买了一盘黑胶唱片,让我带回去随便涂鸦。”

    宁岁心像泡进温软的盐水里,他们应该再难有这样陪伴他的时刻,仰头问:“现在还留着吗?”

    “嗯,就放在我房间里。我还记得那首歌名字叫《航行》。是一首很经典的英文老歌。”小时候他经常在下雨时靠在窗边听这首歌。

    她将指尖更握紧一些:“那我们进去看看?”

    他嗓音低缓:“好。”

    两人并肩走进这家唱片店,各色复古经典的封面排列整齐,看上去都是中古二手,就像是一篇篇待人翻阅的故事一样,颇有年代感,还能看到已经故去的天王巨星的签名专辑。

    上面有个小阁楼,楼梯处有点逼仄,是木质隔空设计,只要有人踏上去都会吱呀吱呀地发响,有种寻宝的新鲜劲儿。

    这儿全是各色各样的老唱片,香消玉殒的天才歌女,一度爆红的华语流行乐队,外国乡村音乐等等。白色的墙纸也像上了年纪一般,虽有些斑驳,但更有历久弥新的韵味。

    每一张唱片也都价值不菲,被小心翼翼地珍藏摆放着,宁岁出神地瞧着,心里也感慨万千。

    每个人来这世间一遭,选择很多,成为一本书、一张碟、一部电影,哪怕是无数个细小的瞬间,都值得被赞誉,总要留下点什么印记,才不枉这年华光阴。

    店主坐在柜台前,和一个看上去已入中年的太太闲聊,宁岁听了一耳朵,好像是她和自己先生曾经在这里旅游时买过黑胶,这回她又来出差,特意过来看看。

    “阿忱,”能感受到他牵她的手指温热,她抬起眸问,“以后要做什么,成为怎样的人,你现在想好了吗?”

    二十岁,最蓬勃无畏的年纪,也最适合回答这个问题。

    谢屹忱偏过头来看她。

    少年的下颌线硬朗流畅,午后阳光恣意悠长地从窗沿外落下来,照得漆黑的瞳仁也像是染上了一层光,像琥珀一样好看,令人目眩神迷。

    他说:“我想当一个对世界永远好奇的人。”

    宁岁胸口蓦地跃动一瞬,听他继续娓娓道来。

    “谈宇宙太大,我们每个人都只是其中一席平原丘壑,但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在触手可及的世界里建成属于自己的山,找出藏在里面的宇宙。”

    他没有说攀登上一座高山。

    他说建成属于自己的山。

    十七岁的时候他们谈宇宙谈未来,谁也没得出答案,二十岁的眼界却更加开阔,这件事原本就没有答案,只有步履不停地前行,和一路上愈发惊艳的风景。

    宁岁被他的话所感染,桃花眼弯起来,喃喃道:“你一定会建成属于自己的山的。”

    谢屹忱看着她笑,英俊的眉眼令人目眩神迷。

    宁岁心里怦然而动:“那我的愿望——”

    “嗯?”

    “就是在我男朋友建山的时候,我要在旁边眺海观天。”

    她踮起脚,啄吻般柔软亲了下他的脸,郑重其事道:“我也不能掉队。”

    —

    大三下学期,大家的生活重心都有所转移。

    该保研的保研,实习的实习,站在人生道路上的分岔口,忙碌却也一往无前。

    林舒宇在做金融的学期中实习,感觉对于股票二级市场这块儿更感兴趣;张余戈在化学系,不出意外准备要直博,继续深造;而胡珂尔在饱受英文文献折磨之后,发现其实英专生就业去向的选择的确有些掣肘。

    去当翻译、老师,或者去外企,每一条都是和千军万马同闯、不好走的路。

    这还是怪她选专业的时候太佛系草率了,完全没做好调查,而且又不像椰子公主一样,有那么上心细致的一个妈妈,她老爸老妈天天搞地质勘探,风里来雨里去,完全没人管她。

    胡珂尔这么寻思着,如果按着常规的路循规蹈矩地走,那她立志当咸鱼的梦想肯定会破灭。

    所以,她另辟蹊径,想到一种奇怪的可能性。

    ——她要在短视频软件上当英文博主。

    这一年,“闪映”愈发流行,小视频、直播等方式也大行其道,毫无疑问已经成为一个新风口,胡珂尔打算在上面开个号,先积累一波粉丝。

    虽然完全没想好,教英语获得的流量应该怎么变现,能带什么货,但是一想到这件事只要每天花些零碎的时间去做,成本很低,她就愿意埋头莽冲。

    难点在于毅力。

    胡珂尔取了一个名:【地道中国人教你学外语:)】

    第一次发视频,只有零星十二个点赞,里面有十一个都是她胁迫自己朋友圈去点的。

    为此胡珂尔还专门拉了个群,把宁岁、崔娴、张余戈这些朋友抓到一块,每次她一在里面发消息,群友就知道要开始整活了。

    金戈:【免费劳动力这么久,什么时候有提成啊[抠鼻屎]】

    泡泡珂:【等到我当你爹】

    金戈:【哟呵,那等你火也要下辈子了】

    胡珂尔把林舒宇之前参加跳高翻白眼的表情包发了出来。

    酷哥林:【???】

    酷哥林:【你俩吵架为什么要伤害无关人士???】

    那段时间真没有什么流量,很纯粹的卧薪尝胆,胡珂尔心情不太爽,甚至把自己的昵称改成了“who cares”,和她的中文名发音完美呼应。

    辛辛苦苦弄了一两个月都没什么起色,胡珂尔真的想放弃了,发誓说,发完最后这个视频就收山了。

    她完全摆烂,恶搞了所有的词义翻译。

    腊肠狗——dooooooog.

    小米辣——Show me love.

    上帝不公——God is a girl.

    一米线外等候——wait outside a noodle.

    结果视频直接火了。

    网友们在下面哈哈哈笑疯了,说真地道呀真地道。

    胡珂尔:“……”

    这是什么无心插柳柳成荫。

    第80章 做自己

    谢屹忱去MIT做春研,整个大三下学期两个人都在谈异国恋,时差都是完全颠倒的,谢屹忱为了照顾宁岁的时间,从来都是挑她晚上的时候打视频。

    两人都很忙,每天一通视频电话半个多小时根本不够,感觉交代完当天发生的事情就已经用得差不多了,然而还是忍不住想看到彼此,有时候就一直挂着,互相也不说话,想的时候抬头一眼能看到就好。

    宁岁把手机立起来,靠在墙上很不起眼的位置,视角只对着她自己。然后戴着耳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研究数学定理。

    房间里室友来回走动着,闲聊几句,又各干各的事情,对于这种远程秀恩爱的行为已经很习惯。

    耳机里男生温沉气息浮动,忽地听他叫:“宁岁。”

    少有的喊全名。

    像她犯了什么事儿一样。宁岁啊了声,一激灵,赶紧抬头。

    谢屹忱面无表情,耳机里他冷飕飕地问:“刚怎么有个男的亲你?”

    宁岁迷茫眨了眨眼。这才回忆起,毕佳茜最近突发奇想去剪了个波波头,结果理发师剪得有点忘我,下手下狠了,看上去跟个假小子一样,刚才凑过来亲昵地贴了她一下。

    “……那是我室友。”

    谢屹忱顿了下,反应很快地扭转话锋:“女的也不行。”

    那双锋利的黑眸吊儿郎当扫过来,看她道:“只有我能亲你。”

    宁岁:“……”

    不方便开视频的时候,两人就直接打字聊天分享日常。

    宁岁知道他在那边的伙食跟国内天差地别,早上培根鸡蛋水果,中午香肠莴笋豆子,晚上……晚上实在忍不住,就和同学去唐人街中餐厅吃一顿。

    常常到了饭点,她就默默拍过去一张照片,京大食堂,色香味俱全。

    岁岁岁:【带你领略优秀的中华美食文化[猫猫探头探脑.jpg]】

    他在那头都快气笑了。

    奥利奥:【我在吃水煮白菜,宁椰子,你想馋死你男朋友?】

    宁岁又诚恳地拍过去几盒芳芳寄给她的精致糕点:【想吃我给你寄啊。】

    奥利奥:【不想吃,我一会儿去超市买个椰子。】

    宁岁想笑:【不是,我认真的。】

    奥利奥:【真寄?邮费很贵。】

    在那一待就是半年,要过好几个节呢,也不能什么都没有。

    岁岁岁:【没关系,你想要哪个给我指一下。】

    岁岁岁:【都要也行[猫猫弹球.jpg]】

    这人懒洋洋的:【那我说一个】

    岁岁岁:【嗯嗯】

    奥利奥:【想要那个绿色的,可爱的,软软的】

    宁岁在桌上看了一圈,可爱的软东西也就只有芳芳最近去日本出差给她买的小兔菓子,但纳闷也不是绿色的呀。

    正疑惑地想问他,就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穿的浅绿色小裙子。

    “……”

    他意味深长道:【能给我寄过来?】

    异国恋怎么说呢,就总是让人心里很难耐。

    宁岁偶尔会和胡珂尔、张余戈还有林舒宇几人小范围地聚个餐,饭桌上张余戈就会承担一个媒介作用,侃侃而谈他这边听到的关于谢屹忱的消息,同时也帮着把宁岁这边的生活隔空搬运过去。

    比如那里开放式的学习氛围,跟着导师一起做研究发生的趣事,还有华人同学之间的故事。

    这些谢屹忱大多也都和她讲过,但从不同人口中再听一遍,宁岁还是觉得别有一番趣味,好像以这种方式又一次参与了他的生活。

    四人大概一两周聚一回,每次就天南地北地瞎聊。

    那一阵数学系比宁岁大三届直博的一个学长对她有意思,看谢屹忱不在,就明里暗里撬墙角。

    宁岁当时一察觉到就明确拒绝了,后来凡是会碰到这个学长的场合都绕开,发的微信也不理。

    谢屹忱在国外事情多,她本来不想让他知道,谁知胡珂尔这不靠谱的在某次不小心说漏嘴,张余戈这厮直接贱嗖嗖给捅过去了。

    而且还是添油加醋版本:“人家系里GPA第一,听说宁岁一入学的时候两人就被新生骨干训练营的辅导员介绍认识了,关系还挺熟的——”

    张余戈听到那边满场子砰砰砰砸地的声音,谢屹忱现在正在室内篮球场打比赛,MIT对哈佛,大概是中场休息,还有空接他电话。

    那头没说话,也判断不出气压高低。

    啧,还挺沉得住气,八风不动,情绪稳定啊。

    张余戈虽然看戏不嫌事大,但到底也没敢造次,适可而止收了回来,把事情原原本本又交代一遍,啧啧道:“当然现在那男的乖乖躺在宁岁拉黑列表里呢。爷你放心,什么也没发生。”

    那头终于纡尊降贵地嗯了声,嗓音还有刚剧烈运动后的沙哑,不过淡淡地不显情绪:“要上场了,挂了。”

    张余戈不常给他打电话,手舞足蹈讲了没几分钟就要挂,心想这远距离还真是不好,沟通的方式太有限,这么久看不到他兄弟的脸,还真怪想的。

    别说他了。

    从谢屹忱出国有两三个月了,连树洞都不适应了,前些阵子特烦TP—Link嗑糖帖子的那群人居然也不习惯地跳出来:【怎么没再听到那两位的消息了?】

    下面有人回:【正主异地了qaq】

    所以张余戈涎皮赖脸的:“别挂了,让我听着点声儿。等你下轮休息再继续聊。”

    “……”

    谢屹忱被他生生整笑了,绷着咬肌骂了句:“打国际长途过来听个响儿,你有病?”

    张余戈很豪横:“那又怎么地?这话费老子出!”

    “……”

    说实话,他还真是真情流露。

    这么长时间没见面,怎么就不能稍微矫情一点?

    张余戈幽幽地调侃道:“爷,你也要坦诚面对自己的内心,一个人在那边,难道不寂寞、不想我们?异国恋也挺没安全感的吧?女朋友照片只能看不能亲难受吧——”

    话还没说完,那头电话直接一掐。

    张余戈:“……”

    他不由得望洋兴叹哎了一声。

    在槐安他们几乎是隔三差五就在一起打球,到了北京之后频率少了,但也起码两周一次,但这学期都几个月了还没被他兄弟暴扣,张余戈想得很。

    于是就把电话贴近自己,竖着耳朵听。

    ——谢屹忱到底是顾着他,没真挂了,把手机随手搁在椅子上,所以现在能听到裁判吹哨,场中气氛欢腾而嘈杂。张余戈情不自禁开始想象那个画面。

    他兄弟是那种走到哪里都能如鱼得水的人。

    在国外看来也混得挺好的,交了不少朋友。

    也对,他总是有办法引人注目。

    还在出神地想着,突然听到那头猛地发出咔嚓一声,紧接着叮里哐啷的一阵响,像是有什么玻璃状的东西被打裂后落了一地。

    接着好像是几个外国男生倒吸一口冷气,在那边依哇鬼叫:“Holy shit!”

    张余戈想吃瓜,但无奈谢屹忱手机又放在椅子上,只能干听着着急:“卧槽卧槽,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本来以为要这么焦躁地等下半场比赛打完,结果不到十分钟,谢屹忱情绪不明的低沉嗓音就重新在话筒里喑哑响起:“——喂。”

    张余戈:“不是,你比赛呢?”

    “打不了了。”

    张余戈:“?”

    谢屹忱一言难尽,难得凉凉说了句脏话:“我他妈刚把篮板扣碎了。”

    张余戈:“???”

    宁岁在这头还不知道男朋友的英勇壮举。

    这学期的重中之重就是外系保研,各种笔试面试,计算机难度又高,所以必须严阵以待,经常和毕佳茜到图书馆研讨室去约自习。

    身边少了个人,心真就跟空了一块儿似的,宁岁只能尽量多参加一点活动让生活充实一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这学期音乐剧社又要上个新剧,她就在里面演了个配角,还是定期去参加排练,三月下旬的时候正式演出。

    但这样还是扬汤止沸。

    有时候太想他了,发消息也不够缓解,距离让思念更加蔓延,宁岁有时候半夜会躲在被子里悄悄翻看他们以前的聊天记录。

    她费了好一番功夫,用各种方式验证身份,终于找回了那个数学答疑坊的账号。

    必须要夸一夸这个网站,几年前的消息竟然还完好无损地保留着,他的头像是一片深邃辽阔的星空,昵称Nathan。

    宁岁这才看到,最后的聊天记录,是来自于他的整整十几条信息。

    大概是连续一个月的时间,他每隔几天就会来找她一次,最后迟迟没收到回复,也就停留在高三九月底的最后一条。

    【有事就给我发消息。】

    宁岁心里一酸,滑动手指,往上继续看。

    不看真不知道,那时候他们聊了这么多的东西,她还说过那样的话,自己都快忘记了,一颗心几乎是揣着汹涌热流,挨个一条一条翻着看。

    1212椰子:【抱歉,可能我理解能力确实不够强,这道题能麻烦你再解释一下吗?实在不好意思[流泪]】

    Nathan:【这个图中长为3起点在一部分U中道路的数目有一个简单的下界,正好是题目中不等式的一个转化,我这么描述够清楚吗?】

    1212椰子:【啊我懂了!非常感谢[流泪]】

    Nathan:【这不挺好?谁说你理解能力不强了?】

    1212椰子:【我妈妈发火时就这么说的……】

    Nathan:【她说得不对。】.

    1212椰子:【今天是我生日,可能会有些唐突,但能不能请你……祝我一句生日快乐?】

    Nathan:【嗯,生日快乐,每天都要开心[太阳]】

    随后给她拍了一张蓝天的照片。

    阳光灿烂,辉光中漂浮的云朵仿佛组成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1212椰子:【今天课上看了《海上钢琴师》这个电影,其实有点没看懂哎[囧]】

    Nathan:【说说?】

    1212椰子:【如果你是1900,一辈子在船上长大,后来会选择下船吗?】

    Nathan:【你会吗?】

    1212椰子:【我先问你的!你先回答!】

    Nathan:【行[笑]】

    Nathan:【我会。】

    1212椰子:【你不害怕吗?从未踏足过的陆地,一切都是陌生的。如果是我,可能连路在哪里都找不到。】

    Nathan:【找不到路的话自己闯出来一条就好了。】

    Nathan:【害怕未知是人之常情,但是对于我来说,过在船上一眼能望得到头的人生更让人难以忍受。】

    1212椰子:【确实诶,我也不想过一成不变的人生。】

    1212椰子:【那我跟你一起下船好吗?】

    他悠悠然道:【行啊,欢迎加入陆地探险分队[握手]】.

    Nathan:【这几天可能不常上号,你有问题给我留言吧。】

    1212椰子:【你心情不好吗?】

    Nathan:【嗯……也不算,但家里确实有点儿事。】

    1212椰子:【[图片]】

    1212椰子:【给你分享一个我今天吃到的形状很完美的土豆泥沙拉,超级圆!希望你能开心一点~[猫猫弹球.jpg]】.

    1212椰子:【我刚才在用某宝买的天文望远镜看天空!】

    1212椰子:【好奇星星发光是什么原理呀?】

    Nathan:【因为热核反应,或者表面物质反射了恒星的光。】

    1212椰子:【那为什么宇宙里有些星星格外闪,是不是因为发光或者反光能力更强?你说他们知道自己看上去很好看吗?[可爱][托腮]】

    Nathan:【对,因为它们有自己的光,所以不害怕天黑。天空越黑,星星反而越亮。】

    他拖长尾音:【第二个问题,倒也不一定。】

    1212椰子:【诶?】

    Nathan:【就像有些人也不知道自己很聪明一样。】.

    1212椰子:【我一直在困惑,不知道以后想做什么样的人,能成为什么样的人,世界好像很大,我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太渺小了,像尘埃一样。】

    Nathan:【世界的确很大,但我想你也不希望住在一个狭小的世界里,对不对?】

    1212椰子:【那倒也是。】

    Nathan:【目的地去哪里、要成为怎样的人本就是一个很长的命题,你不必着急决定,甚至一直变化都没关系。】

    Nathan:【无论有没有找到答案,椰子同学,你始终可以先做你自己。】

    “做你自己”。

    可能是17岁时他所给予她最好的答案。

    甚至在以后面对其他困难险阻时,这句话都能够持续恒定地给予她力量。

    其实宁岁以前真的没有想过,自己可以进入一段情绪稳定、长久舒适的恋爱关系。

    此刻却像是做梦一样,和他在一起,每分每秒都觉得甜蜜却过得飞快,就像是乘坐上世界的某一班列车,沿着火红热烈的朝霞飞驰。

    三月中旬,北京天还有些小冷,宁岁从床上蹑手蹑脚地爬起来,草草裹上外套和围巾,轻轻地推开阳台门出去,给谢屹忱打电话。

    周遭格外安静,她心里却跳得很快,眼眶还是潮湿的,将手肘屈起压在横杆上,鼻尖埋下去藏在围巾里,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谢屹忱在那边很忙很忙,日程都堆得是满满的,有时候都没时间吃正餐,草草买个三明治了事。宁岁第一次也没看他课表就打过去,觉得自己任性到了极点。

    那头过了好一阵子才接起,意外没什么嘈杂的声音,只像是在走路,语气温沉醇郁地拂在耳畔:“小椰,怎么醒了?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宁岁原本想压一压语气,但一听到他出声就哽咽了:“嗯。”

    谢屹忱很快察觉到不对:“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

    她用力眨了眨眼,没忍住发嚅的鼻音:“嗯,是大事。”

    他嗓音也紧了:“怎么了?”

    宁岁抿了抿唇,小声说:“……我想你。”

    忽然感觉他在那头也像在压着气息似的,低低缓缓,嗓音有点哑,又好似在难耐地发笑:“想我了?”

    “嗯。”

    “我也想你。”

    “嗯。”

    “在宿舍?”

    “嗯。”

    谢屹忱尾音低沉扬起:“只会嗯了是吧?”

    宁岁破涕为笑,认真点点头:“嗯。”

    他很快说:“亲我一下。”

    按以往来说宁岁不可能真的主动依言照做,但这回耳朵烫了烫,还是小小地隔着话筒亲了他一口。

    谢屹忱在那头又低声笑起来,喟叹了声:“这么乖啊?”

    “……”宁岁心里没出息地急促跳起来,被他这么一逗,难过的情绪也缓解了不少,鼓着颊道,“你不要上课的吗?”

    他还在笑:“今天没课。”

    宁岁:“哦。”

    “想不想见我?”谢屹忱忽然放轻声音,“我坐飞机回来看你好不好?”

    当然想啊。

    宁岁指尖不由得攥紧,咽了口口水:“……你别开玩笑了。”

    “怎么就开玩笑了?”

    他语气还是不太正经:“你要不要许个愿?也许一睁眼我就回来了呢?”

    “……”

    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胸腔里那种热乎乎的渴望,宁岁真的想不管不顾就让他直接回来,但她说不出口。

    ——十几个小时,还是太久了。而且倒时差也太辛苦。

    宁岁咬着唇还在挣扎,却又听他在那头说:“在阳台上呆半天冷不冷?穿够衣服没有?”

    宁岁刚想问你到底在哪散步,怎么风声那么大,就忽地反应过来什么。

    他怎么知道她在哪里?刚刚可没说呀。

    脑中蓦地冒出个念头,她的思绪不可思议地空了一拍:“你——”

    话音未落,那头就低哑笑了声。

    呼吸如浪潮一般,靴子落地似的砸在她耳畔:“在路灯底站好久了。笨蛋,往下看。”

    这一刻好似全世界声音都消弭,空白了一瞬,而后心脏又忽然疯狂地跳动起来,在胸口怦然作响。

    初春夜晚,宁岁裹着一圈软乎乎的围巾趴在栏杆上,眼角还是潮湿的,就这么探着脑袋往楼下看。

    那里立着个格外高大挺拔的身影。

    “谢屹忱,你疯了吧……”她几乎说不出话。

    “有你这么说自己男朋友的?”少年语气吊儿郎当,眼睛却漆黑沾光,边举着电话边仰头,就那么一眼不眨地望着她,眼神张扬又热烈,“——嗯,我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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