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梦寒是在准备关灯睡觉的时候知道自己上热搜了的, 工作室群里也炸开了锅。
晚上她在操场上吉他弹唱的视频被传到了微博上，借着昨天直播的余温，瞬间就窜上了热搜。
【杀了我吧, 怎么会这么美】
【唱歌也太好听了！！！！】
【不考虑发歌嘛！！】
【曲梦寒也太完美了吧, 连唱歌也这么好听！！】
【这不就是桑念本念嘛！！！我看小说的时候脑子里浮现的就是曲梦寒！！】
评论区又是变着花样的彩虹屁，曲梦寒点开视频从头到尾欣赏了一遍自己的“英姿”，也就中规中矩，说可以直接当歌手过了, 过了。
闻道有先后, 术业有专攻，业余的流量明星割韭菜发的单曲和真正吃这碗饭的专业歌手有着天壤之别。
华语乐坛已经是这个半死不活的鬼样子了，可经不起她再去糟蹋了。
不过乔然的关注点自然不是她音色好不好听，换气流不流畅，和弦弹得表不标准，情感到不到位, 而是在工作室没有引导的情况下, 光靠路人和粉丝就能冲上热搜，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下午乔然没跟在明大拍戏就是去接触了几个商业合作, 资本嗅觉的灵敏度无需多言。
虽然现在曲梦寒还缺少大爆剧, 但好好利用“顶级学霸”这个差异化的竞争优势博得的关注度，也会更容易接到好本子。
“学霸”这个人设是娱乐圈众多人设中最容易翻车的, 没有之一。
因为它光靠工作室包装是绝对行不通的，什么休息时间看书，分享学习心得, 经常写些文艺的句子这些虚头巴脑的营销都会在需要真才实学的时候原形毕露。
相反真正意义上的学霸是不会特意去立“学霸”人设的, 乔然是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之前也没有拿曲梦寒的学历来做文章。
现在的情况不是她们主动立人设, 而是阴差阳错被再次挖掘出来了，靠着这波热度，至少可以把咖位往上提一个等级。
乔然相信自己没有看走眼，曲梦寒有爆红的潜质，问题就出在本人太佛系没有野心上。靠争取的机会只会眷顾有准备的人，自然轮不到她。
但这波是老天爷赏饭吃刮来的东风，不趁机掀起些浪花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就在乔然对着电脑，飞速敲击着脑中的计划之时，曲梦寒看了几遍视频，最后的关注点落在了：
换气好像不太行，之后有机会找个专业老师学学吧——
第二天早上，曲梦寒刚在保姆车里坐定，乔然就把微博娱乐专访的内容发了过来。
她接过看了眼，提问十分尖锐，感觉回答稍有不慎就会掉进坑里。
【作为明大的毕业生，如何看待如今娱乐圈“九漏鱼”的问题？】
【关于娱乐圈“绝望的文盲”，你有什么看法？】
【你在数学领域也算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是什么让你放弃继续数学进入娱乐圈？】
【自《致十七岁的你》之后你似乎没有留下令人印象深刻的作品，会觉得果然还是继续学业比较好吗？】
“然姐，这些问题不是明摆着给我挖坑吗？”曲梦寒大致看完后，笑着调侃了句：“况且我只是个本科生而已，怎么搞得好像是放弃了菲尔兹奖似的？”
“是这样的，采访嘛，问题越有争议和话题性越能吸引人。”
“那我肯定不能如何回答吧。”
如果实话实说，光是“九漏鱼”问题，曲梦寒就能透过现象看本质，剖析个万字以上。
但很显然，这话还轮不到她这个三线小糊咔去说。
乔然点点头：“半分真心，半分委婉吧，你大致梳理一下回答，再拿给我看看，采访被安排在下周，还有时间修改。”
正如曲梦寒所顾虑的，口无遮拦想什么说什么那是搬着石头砸自己的脚，会成为众矢之的被心虚的粉丝代号入座后群起而攻之，但如果只讲冠冕堂皇的“好话”，便失去了采访的意义。
既然决定利用“学霸”这一形象，采访最好也要体现一定的深度。
这其中的“度”如何去把握就是需要仔细斟酌思考的地方了。
“我要是说错话了，就咱们团队这公关能力肯定跟不上吧，会不会被骂到狗血淋头然后被迫退网？”曲梦寒打开手机的备忘录，开始敲打思路的雏形。
“哟，这会儿担心祸从口出了，前天直播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收敛？”
“前天直播我说的跟这些比是小巫见大巫，针对性太强的问题回答起来要保证真实性又不失语言的艺术可不是件容易事。”
曲梦寒在心底盘算了一会儿，如果说心里话那她对“九漏鱼”的看法就是一个字“滚”，有多远滚多远的那种。
拍戏时最怕碰到的就是这类了，一句话能读错好几个字，她还得化身小学语文老师一个个纠正。
但是采访得说：
“我认为这是娱乐行业发展的一种必然结果，单纯去批评某个特定的人是不正确。主流大众媒体最开始是报纸和电视，时效性和传播范围都十分有限，但如今主流大众媒体已经完全向网络倾斜。娱乐变得大众化，多元化，观众和行业对于演艺工作者的需求量增大，也想要看到更为丰富且快速的内容产出。这种时候如果还遵循从前的生产模式效率是远远不达标的，为了有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进入到行业里来，从业人员普遍的年龄下移是不可避免的，那么自然而然在文化方面就会有所欠缺，这是很正常的。”
说到这里基本上已经完美避开了连个杂草都懒得铺上伪装的巨坑，不过没有落脚到被采访的人。行业的趋势如此，那么你作为从业者是何种态度才是核心。
这种时候再加上：
“我始终觉得文化底蕴是作为一个演员的基本素养，连剧本都无法理解的话也就谈不上演好戏了。我在接下来的演艺工作中也会更加注意这方面的提升，为观众呈现优秀的作品。”
就是一份满分答卷了。
曲梦寒不禁为自己胡编乱造的能力骄傲了一番。
数学是艺术，语言也是艺术。
前者讲究如何用最简短的公式精准描绘客观事实，后者讲究如何最能让听者接受的方式传达思想。
能把这两种艺术应用自如的她果然还是有点能耐的。
正奋笔疾书记录下思路，忽然听到乔然话锋一转冷不丁问了声：“对了，你们数学系是不是有个长得超帅的教授？”
这个“长得超帅”的教授，毫无疑问就是顾今宵了。
不知道为何乔然会提到这茬，曲梦寒便只是试探性地说：“有这回事？我怎么不知道。”
乔然将信将疑地反问说：“我偶然听到路过的学生说的，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诶，反正我上学那会儿是没有什么超帅的教授的。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随口问问。”
“估计夸张了吧，真长得超帅谁还当数学系教授啊。”
顾今宵和自己不一样，和娱乐圈是无缘的人，也绝不能让他鱼龙混杂，乌烟瘴气的娱乐圈扯上关系，曲梦寒赶紧随意掰扯了几句后扯开了话题。
以她对乔然的了解，不能排除“邀请数学系超帅教授出演学习Vlog”这个离谱企划的可能性。
看样子这几天还是不要和他有过多接触比较好。
思及此，曲梦寒心底不免有些失落，但为了不给顾今宵添麻烦，也只能先忍忍了。
况且明天许哲要进组了，拍摄不会太早结束，要留在明大里找感觉的理由也不太行得通了。
奈何顾今宵的微信还没有要到，“世界第十一大未解之谜”也没弄清楚。
这可如何是好——
曲梦寒到拍摄现场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围观的人变多了，都在喊她的名字，有些人看上去也不像明大的学生。
奇怪了，她什么时候有这么多粉丝了？
趁着拍摄还没开始，曲梦寒走到人群里和大家打了招呼，又挨了当头的一阵枪林弹雨的彩虹屁。
不得不说直播的后劲是真大，递过来签名的东西一大半都是各式各样的教科书，什么学科的都有。
甚至还有习题册，说马上要交作业了，让她抽空帮忙把题做了，晚上再来拿。
曲梦寒是哭笑不得，她还真被当真“考试锦鲤”和“免费作业帮”了。
严肃教育了粉丝要自食其力，不可以动歪心思，而且再三提醒比起整些虚头巴脑的拜锦鲤，赶紧去图书馆学习期末才不会挂科。
人群里还能看到拿着专业长镜头“咔嚓咔嚓”不停按快门的站姐们。
虽然糊但曲梦寒也是有后援会和站姐的，相互之间也很熟络，但今天过来的几个姑娘都是陌生面孔，估计是别家的代拍。
还没享受过这般待遇的曲梦寒不免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真要红了。
别啊。
她不就是穿着古装讲了几道高数题，然后唱了首歌嘛，大家的精神世界已经贫瘠到这个地步了吗？
如果仅仅这样就能红的话，娱乐圈是不是也太好混了点。
第二十二章
这天曲梦寒拍摄结束就径直离开明大去公司了, 没有偷摸着去研究室找顾今宵，但心里却一直惦记着。
特别是“世界第十一大未解之谜”实在太令人在意了。
借着这波突如其来的热度，公司内部想针对她今后的事业发展讨论一下。
曲梦寒所属的新影传媒在业界只能算中小规模, 虽不到名不见经传的地步, 但旗下也没有拿得出手的顶流艺人。
如今看来最有可能跻身顶流的就是她了。
公司和工作室的想法都是好好利用“学霸”这个点，曲梦寒却不以为意。
越是金字塔上部的人越是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凭她的实力远不够格。
“公司如果转型做线上教育, 那我愿意尽一份力哈, 无论是考研培训或者高考辅导应该都没问题。”曲梦寒听着众人讨论得热火朝天，给公司拿了个另辟蹊径的主意。
随即便遭到了乔然的调侃：“只要脑子没抽就不会在现在入局线上教育吧。”
“行业寒冬反过来不也正是机会吗？以后等政策放开了，可不就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话题扯开了十万八千里远，搞得在场的人都一头雾水。
明明讨论的是曲梦寒今后的发展方向，怎么就突变成公司的了。
为了把话题掰正，曲梦寒顺势提了《降落手心》抄袭融梗的事情。
乔然皱着眉仔细看完调色盘, 没有着急表态, 而是先分析了起来：“这个原作小说人气很高，影视化的制作班底也不错, 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部有话题性的作品。”
“但接了会很影响观众缘吧。”
“你太高估观众的思想境界了, 只要剧好看就行，谁管他原作是不是抄袭融梗。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哪次不是雷神大雨点小。”乔然摆摆手，否定了她的观点。
乔然陷入了两难之中。
抄袭融梗不是光彩之事但凡有点判断能力的人都知道，只是许多观众不在乎, 只要剧看得开心就行。
但这种严重损害原创的观念光凭几个人的态度根本无法改变, 相反如果执着于这些，吃亏的还是自己。
不接, 大好的机会就落入他人之手了，人气小说影视化可是各家抢破脑袋的资源。
接了。原作抄袭融梗的争议势必会波及到演员，不可能完全撇开关系。
曲梦寒的人设要尽量避开争议才好。
在场的众人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再三权衡利弊后，还是乔然拍板做出了决定：“行吧，那这部《降落手心》就不去试镜了，我和剧方说一下。”
乔然是妥妥的行动派，立马就和《降落手心》剧组负责选角的导演打了个电话，一通诚恳道歉，语气里尽是由于档期冲突无法合作的可惜之意，还特意提了日后如果还有机会千万记得联系她。
娱乐圈是人情社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每个经纪人的必修课。
曲梦寒在旁边佩服得五体投地，自己的道行和她比还是太浅了。
乔然能还算爽快就答应放弃《降落手心》，一来是的确现在应该避开风险，二来是有个更容易爆的本子有消息了。
“《小狐狸，算了吧》这本小说你听过不？”
“怎么？不会又有本子来了吧。”曲梦寒心头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先有时间看看小说吧。”
听名字是近年大热的仙侠题材，女一应该落不到她头上，曲梦寒便问：“女二还是女三？”
从这里就能看出她缺乏想要在娱乐圈掀起风浪的心气。
乔然：“能有点上进心不？是女一。”
曲梦寒：“女一能找上我？？”
乔然：“那不说试镜试着试着就成女四了。”
曲梦寒：“男主有说在接触谁吗？”
乔然：“听说是已经定下贺霖了。”
听闻好巧不巧是莫名其妙红了的饭搭子贺霖，她内心升起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无奈之情。
她和贺霖算上《致十七岁的你》和《暮雪飞烟》已经合作过两次了，不过不是男女主，也幸好不是男女主。
要不然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发挥。
也只是接触阶段，说不定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连个女四都捞不到。
曲梦寒便先把男主是贺霖的事情搁到了一边，打开柒猫文学城App搜了一下《小狐狸，算了吧》。
果不其然搜到了。
现在的编剧，那是真的一点脑子都不想动了。
说来姜星月真可以考虑兼职编剧，改编自己的剧，写一本书赚两份钱岂不美滋滋？
看文案《小狐狸，算了吧》是讲小狐妖和命中天劫三生三世虐恋的故事。
曲梦寒对这类一直还挺有兴趣的，只不过和贺霖演男女主拍感情戏，光想想都觉得背脊发凉。
算了算了，非要演的话还是演个女四就行——
今天周三，是许哲进组的第一天，昨个晚上他还在剧组群里给工作人员发了大红包，诚意满满。
曲梦寒到明大拍摄现场的时候，许哲已经提早到了，正在和工作人员一一鞠躬打招呼做自我介绍。
比赛时曲梦寒对他的印象就是“欢乐”，明明是一米八的高个，浓眉大眼系帅哥，却偏偏“看上去不太聪明”。
别的练习生忙着抢C位，争Leader和Killing Part，野心都快溢出屏幕了，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跟个局外人一样，就负责耍宝和炒热气氛。
许哲在的组无论成绩如何，一定非常欢乐。
“清澈的愚蠢”，是曲梦寒觉得对他的最贴切的形容，没有任何贬义还带着丢丢可爱。
不过姜星月不同意，觉得是“浑浊的愚蠢”，全是贬义。
许哲的唱跳水平在天王老子来了都叹气的男爱豆圈是天花板级别，和其余划水以及刚签约三天就被抓来当壮丁的练习生形成了惨烈的对比，初期人气很高。
不过因为公司钱没到位，节目里的镜头越来越少，渐渐查无此人还被恶剪，排名一路下跌，最后能镶边出道也不知道是粉丝买光了方圆百里超市的果粒乳还是公司开窍打点了。
曲梦寒没有Pick谁，看选秀节目纯粹图个开心，对“欢乐喜剧人”许哲的印象还算不错。
而有巨大利益关系的姜星月就不一样了。
出道位只有十一个，总有人要被挤下去，很不幸她的One Pick就在里面，还恰好是第十二名被许哲挤掉的。
她对许哲没好脸色也能理解，但多少有点搞错了炮轰的对象，算是诠释了什么叫“粉丝行为，偶像买单”。
因为按道理，票是粉丝投的，和他许哲还真没啥关系。
“寒姐，早啊。”许哲见到曲梦寒，立马屁颠屁颠跑过来打了招呼，还鞠了个九十度躬后说毕恭毕敬地说：“从今天开始还请多多指教。”
许哲比曲梦寒小两岁，之前剧本研读会见面后，不知怎么就“寒姐，寒姐”叫上了。
“早，不用这么客气啦，我还得请你多多指教呢。”曲梦寒笑笑，示意他礼行大了，拍戏这件事上她可指教不了别人。
许哲直起身子后，感叹地问了声：“寒姐，你就是明大毕业的吧。”
“嗯，对的，虽然看着不太像吧。”不务正业的代表人物曲梦寒回了句自嘲的话。
刚说完就看见许哲满脸崇拜，双眼都冒出了星星，声音也因为激动微微颤抖，“天哪，真的太厉害了，再给我十八辈子也绝对考不上明大，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和寒姐一样聪明啊？是多吃核桃补脑吗？”
曲梦寒不知道这句“多吃核桃补脑”是耍宝还是真心问的，选择性忽略掉后摆摆手说：“没有这么夸张啦，努力的话谁都可以的。但我没有参加高考，是竞赛保送来的。”
谦逊，中华民族流传千年的传统美德，曲梦寒有是有，但不多。
“是数学竞赛吗？”
“嗯对的。”
之前“古人讲高数”的直播许哲有所耳闻，上来就是一串让曲梦寒都有些招架不住的彩虹屁，搞得她不得开启了否认三连：“哎呀哎呀，真没这么厉害，就普通啦。”
“寒姐真不用谦虚，这绝对不普通，普通人是绝对上不了明大的，说来寒姐为什么会选择来当演员呢？”
娱乐圈本就九漏鱼遍地走，特别是在偶像产业火起来后更是一抓一大把，许哲非常好奇能靠竞赛保送明大数学系的高材生为何会另辟蹊径选择进入娱乐圈。
这种时候肯定不能说是为了三十岁光荣退休的伟大理想，曲梦寒思考着编个什么理由可信度比较高。
热爱演艺事业？
享受别样人生？
还是在演绎他人的故事里找到了灵魂的共鸣？
不行，听上去都太浮夸了。
说来那为什么之前面对顾今宵的时候她就能毫无保留地脱口而出呢，甚至还带了丢丢骄傲。
明明也只是第一次见面而已——
剧集的拍摄不会按照故事发展的顺序，经常上一个场景拍得撕心裂肺，下一个场景又回到如胶似漆，这种拍摄方式不利于感情的酝酿。
但毕竟是许哲第一天进组，为了给两人进入角色的时间，前几天并没有安排感情波动较大的戏份，多为桑念和周允的大学相处日常。
《许你星河万丈》是许哲的第一部主演戏，之前只在几部不算大热的剧里打过酱油，演了名不见经传的小配角。
在整个产业还不完善的现在，爱豆只能吃青春饭，想要在娱乐圈混下去，转型演员几乎是唯一的选择。
所以各家对于影视资源的争夺非常激烈，能够拿到主演是难得的机会，从许哲的认真程度上就能看出来。
曲梦寒在跟他说了这两天的拍摄情况后两人就研究起了剧本。
许哲的剧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笔记，该用什么表情，眼睛该望向哪里，语气如何都一一按照自己的理解做了标注，让曲梦寒很是自叹不如。
她上学那会儿都没这么认真过。
“寒姐，你说周允的这一句，是什么心理呢？用什么语气说出来比较好呢？”许哲指着今天的一句在曲梦寒看来并无特别之处，平平无奇的台词，问。
“这个嘛我也不是很清楚诶，等下问问导演？”
这种东西就和语文考试阅读题一样，作者本人可能都不知道。
“原作小说这里我也看了，还是有点不太明白，如果能知道作者创作时候的想法就好了。”
原作者创作时的想法？
以曲梦寒对好友姜星月的了解，多半没有想法，是凑字数用的。
“对了，原作小说里的数学知识特别专业，我看得一头雾水，寒姐以专业的角度来看，都是正确的吗？”
许哲看小说里那一堆数学知识不明觉厉，只是外行人也不知道是瞎编的还是真的懂。
柒猫文学城人气写手“蛋黄酥”皮下是明大数学系毕业的事情没有在网上公开，姜星月不希望三次元被诡探，从未提及过现实生活中的事情。
不过因为《许你星河万丈》里数学的部分过于专业，作者是数学系出身的猜测也不少。
“嗯，都挺专业的。”
书里有关数学的内容姜星月写的时候都让曲梦寒一一确认过，她以数学系首席的名义担保，专业得很。
“原来如此，那作者估计也是学数学的吧。”许哲恍然大悟，说了声。
“有可能吧。”曲梦寒有些纠结要不要实话实说，但想想姜星月那个嫌弃的样子，怕火上浇油，还是乖乖闭了嘴。
姜星月出身数学世家，本人却对数学没有一点兴趣。会选择数学系纯粹是因为家里人的逼迫，她父母一个大学数学老师，一个高中数学老师。
人生除了数学，没有第二选择了。
一直以来畏于强权，心不甘情不愿走上了数学之路，但到大学后迎来了迟到的反叛期，放飞了自我，反正天高皇帝远也管不着了。
是课不去上，作业不交，考试只求及格，成绩在年纪吊车尾。
不过姜星月本人一点都不在乎，问起来就是“脑子笨，学不明白”。
况且条条大路通罗马，数学还是去不了罗马的那条，各自精彩就好。
好在室友曲梦寒是有金刚钻的人，考前找她补一补，及格问题不大。
正式开拍后许哲的表现让曲梦寒小小惊叹了一番。
爱豆转演员，非科班的半路出家，往往演技都不敢恭维，台词棒读有后期配音，表情坚硬也有粉丝维护，只要流量达标，演得再灾难都没事，热搜#演技绝了#照样安排。
不过许哲的表现却可圈可点，台词背得滚瓜烂熟，吐词清晰有力，起伏到位，表情动作自然丰满，把周允的痞帅，玩世不恭演得淋漓尽致。
和曲梦寒想象里的周允如出一辙，看样子没少在戏外下功夫。
演技这种薛定谔的东西，很难有判断标准，除了老天爷赏饭吃的天赋异禀，其余的选手靠着后天的努力虽不说达到浑然天成，看不出表演痕迹的地步，至少也不会让观众出戏。
许哲明显就是努力型的。
和这样认真的演员对戏，曲梦寒的表演也十分顺畅，很多都是一条过。
许哲大手笔给全剧组人订了奶茶，工作人员都在感叹碰上两个神仙主演运气太好了。
“寒姐不喝吗？是不喜欢这个味道？你想喝什么，我再点。”休息间隙，许哲看曲梦寒没有要拿奶茶的意思，凑过来问了声，
曲梦寒偷摸着指了指乔然，小声说：“不是不是，经纪人管得严，不让喝。”
“一杯奶茶而已，有什么关系，而且我看寒姐有点太瘦了，平时有没有好好吃饭？还是身体健康最重要啊。”许哲面露担忧之色，娱乐圈的女艺人们一个比一个瘦，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下似的。
“哎，别提了。”曲梦寒痛心疾首，悲惨往事涌上心头。
许哲思考了片刻后，灵机一动，凑到曲梦寒耳边神秘兮兮地说：“我有个好办法，能名正言顺喝。”
“哦？什么好办法？”
“等下正好有拍周允请桑念喝奶茶的戏份，到时候我故意NG几次，你趁机多喝几口。”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小子真聪明啊！”
好家伙，还真是个小机灵鬼。
曲梦寒没忍住笑得前仰后合，
所谓方法总比困难多，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只要肯动脑子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奶茶，从那日在三食堂初见后便是有缘无分，迟迟没有进到肚子里，今天可得把握住机会。
按照计划，下午拍摄的时候，许哲故意吃了几次螺丝，这样每重拍一次，曲梦寒就能多喝上几口，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乔然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奶茶都快见底了不得已重新换了一杯，冲上前无能狂怒喊了一句“曲梦寒，别喝了！”，却为时已晚。
还别说，靠着计谋喝上的奶茶总觉得比平时要好喝上不少——
姜星月和曲梦寒约好等她差不多结束的时候去明大，然后一起到校外吃点东西。
她们上学那会儿除了三食堂内的打卤面，吃的最多的就是校外美食一条街了。
不过因为她吃不了辣，两人经常凑不到一块儿去。
成为全职写手后时间是自由了，就是作息十分不规律，沿袭了大学的光荣传统，每天天快亮了睡觉，下午两三点才起来。
白天浑浑噩噩，晚上精神抖擞。
不过精神也抖擞不了几个小时，马上就会被“写作”这件事逼得想自撞南墙。
当兴趣变成养家糊口的工作，很多事情就身不由己了。
从前小说题材想写什么写什么，如今全是以“卖出影视版权”为第一目标，搞得她堆积如山的奇妙脑洞都没办法被具象化。
没办法，人总不能和钱过不去。
姜星月有好些天没出门了，快递盒子和外卖垃圾在门口堆积了一个小山。
看了下天气，热得慌，便从衣柜里随便套了件几年前的碎花连衣裙套上了。
基本不出门自然也不需要买新衣服，衣柜里全是大学时候买的，倒是省下了一大笔费用。
化妆这么麻烦的事情是不可能做的，见曲梦寒而已，也没有必要。
穿上凉拖，近黄昏的时候她才慢悠悠出门打了个车往明大去了。
她当初写《许你星河万丈》的时候，是绝对想不到会变成现在这个魔幻的情况的。
在母校拍，作为女主原型的好友演了女主，当然最意想不到的还是许哲。
自己到底是有多倒霉才会摊上这种事情。
比赛那会儿，自家跟许哲家粉丝不知道Battle了多少次，超话吵得不可开交，恨不得约线下决一死战。
结果却是造化弄人，许哲成功出了道，自家淹没在了茫茫人海。
搞错没有，是没长眼睛吗？
投蠢蛋出道良心不会痛吗？
但就算久久无法释怀，生米也煮成了熟饭。
本来眼不见心不烦，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就行。
偏偏许哲接了《许你星河万丈》的男主角，让她想绕开都不行。
这万一因为剧大火飞升了，找谁说理去？
带着万般无奈的心情，姜星月在明大门口下了车，抬头望了眼熟悉又陌生的题字，有了些断断续续的回忆涌了上来。
决定放弃数学之后，她和同样“不务正业”的曲梦寒过得倒是精彩纷呈。
才毕业两年，学校弯弯拐拐的路还没被忘记，她到现场的时候，剧组已经结束拍摄在收拾设备了。
和曲梦寒发了条微信说在原地等，发现身旁围了一群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小姑娘，手里还提着五颜六色的精致手提袋。
不用想，也知道是许哲的粉丝了。
姜星月不屑地在心底冷哼了一句，当年和自己激情对线的人，说不定就在里面。
等了一会儿，粉丝是越来越多，大概以为是同担，把她都给围住了。
正骂骂咧咧，就瞧见许哲朝这边走了过来——
许哲屁颠屁颠一路小跑扎进了粉丝堆里。
姜星月没有躲远反而是站在人群中，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听着，还伸长脖子透过人群的缝隙看了几眼。
正因为是对家，都在面前了，不打听打听情报说不过去。
指不定能挖到什么黑料。
比如什么对待粉丝态度恶劣，找粉丝要昂贵礼物，对工作人员不尊重之类的。
随便一个都是大新闻。
结果听了半天，许哲跟个铁憨憨一样，不知道在胡言乱语啥。
“啊，要给我买好吃的？不用不用，我有钱，能自己买。”
“这画的是我吗？感觉不太像诶，他比我帅多了。”
“什么？你翘课过来的？那怎么行啊，我现在给你叫个顺风车赶紧回去，还赶得上晚自习。”
他是蠢蛋吗？
智商超过七十了吗？
是真蠢还是装蠢？
姜星月一边听着，脑内的吐槽就没停下来过。
在签名这件事上，许哲真正做到了雨露均沾，见者有份，把内圈签完了就挪动了步子开始签外圈的。
今天来了的一个都不会被落下。
眼看着就要签到自己面前了，姜星月想着得赶紧退场了，要是被误会成粉丝只能自撞南墙以求清白了。
但不知不觉间她早就被“敌军”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任凭她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依旧纹丝不动，根本突出不了重围。
不是吧！！！
别开玩笑啊！！！
于是就这样，姜星月在窘迫与生无可恋之际听到了本世纪最离谱的一句：“感谢你的支持！请问要签在哪里呢？”
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挤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然后一点点抬起头，对上了许哲笑得灿烂的脸。
拍了一天戏，他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疲惫，反倒是一双眼睛亮得出奇，笑起来的两个酒窝很是惹眼。
笑这么开心干什么？跟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
没看见这边都快哭了吗？
这种时候说不是粉丝，怕是连个全尸都保不住。
双拳难敌百手，识时务者为俊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于是她在内心向比赛期间一起浴血奋战的队友祈求了原谅。
这绝对不是叛变，只是迫于形势的一时委曲求全，她的心永远和组织在一起！
手边也没东西能签名的，姜星月便在包里翻了翻，结果只找到了一个，无比符合此情此景却也无比离谱的东西：
《许你万丈星河》的实体书。
这个包她好久没背过了，印象里上一次背出门好像是和责编见面，恰好《许你万丈星河》新版上市了，责编就给了她一本
姜星月有种被老天爷开了拙劣玩笑的感觉。
但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她只能拿出了那本《许你万丈星河》，递了过去。
如果她姜星月犯了错，法律会惩罚她，道德会谴责她，而不是在这里接受心灵的酷刑。
实在是太残忍了。
“竟然是这个！”许哲接过，里外翻了翻有些好奇地问：“不过，封面怎么和我的那本不太一样？”
姜星月：“是刚出的新版”
【谁跟你说封面只能有一种的？有没有常识啊！！】
许哲：“你也喜欢原作小说？”
姜星月：“嗯，还行”
【什么喜欢不喜欢，这就是我写的！！】
许哲：“以一个书粉的角度，你感觉我适合周允这个角色吗？不是作为我的粉丝来看哈，而是你读小说时候的感觉。”
姜星月：“还挺合适的”
【我本来就不是你粉丝！！我是纯正大黑子！！你适合个鬼，鬼都比你适合！！】
许哲：“真的吗？那就好，我其实挺担心原作的粉丝觉得我不合适周允的。”
姜星月：“没有啦”
【假的！！睁开眼睛看看！！赶紧别演了！！！】
几个问题下来，姜星月的回答完美演绎了什么是“表里不一”，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没有一点关系。
许哲翻开《许你星河万丈》，大手一挥在扉页签上了名，想到难得既是书粉又是自己的粉丝，还特意写下了寄语。
“谢谢”姜星月看着自己的作品“惨遭毒手”，抽动了两下嘴角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
许哲签完把书递回去的时候看姜星月脸色阴沉，关切地问了声：“看你脸色不太好，是有哪里不舒服吗？如果不舒服的话我让工作人员送你回去。”
没错，我不舒服，我非常不舒服。
瞬时姜星月的内心犹如万马奔腾。
“没事我一直是这个脸色。”
“好的，那谢谢你今天过来，路上小心。”
还有不少粉丝等着，许哲确认她没问题眨了下眼后就忙着签下一个人了，留姜星月抱着书在风中凌乱。
过于离谱的魔幻展开让姜星月在凌乱中忍不住笑出了声。
并且暗中发誓一定要把这段离谱的经历用作素材，不能白受折磨了。
在原地又等了一会儿，收到曲梦寒的微信说让她去真理楼。
见到面后，曲梦寒第一句就问了和许哲同样的问题：“你怎么脸色这么差？哪里不舒服吗？”
姜星月冷哼一声后嫌弃地说：“别提了，晦气！”
“发生啥事了？你来的时候碰到许哲了？”
对好友的了解让曲梦寒脱口而出。
能得到姜星月如此“褒奖”的，除了许哲没有第二个人了。
“不说了，没什么。”
这里要是说何止碰到了，还被迫要了签名肯定会被嘲笑“果然真香了”，她便摇摇头，把话题扯开了。
看样子是不想说了，曲梦寒就没继续追问，“行吧，我也结束了，那咱们出发吧！”
曲梦寒跟乔然说今晚要和大学同学聚一聚，让她们先撤了。
今天既喝了奶茶，还能饱餐一顿让她心情大好，语调都轻快了些。
姜星月做了个“且慢”的手势，兴致盎然地说：“好不容易来了，我得亲眼去看看传说中的顾教授。”
“照片不是发你了吗？”
“照片和真人能一样吗？你都说了本人比照片还好看，天神下凡，我要去饱个眼福。况且还得拿他当参考呢，可不得亲眼见见？”
“他这个点应该上完课了。”
今天是周四，顾今宵有《拓扑学》的课，这个点的话应该已经在研究室了。
姜星月见她竟然能脱口而出顾今宵的时间安排，觉得定有猫腻，打趣着说：“哟，连时间都把握清楚了？看样子没少见面啊。”
“还行，之前基本上每天都见了。”曲梦寒没有否认，笑笑后给了评价：“他真的挺有趣的。”
有趣，在姜星月看来这就是最高评价了。
长得天神下凡，专业水平鹤立鸡群，年少有为这些都是客观的，浮于表面的，任谁来看都显而易见。
但有趣，是主观的，内在的，要通过接触去了解的，更多的是一种与自身的相性。
认识她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听她说过谁有趣。
姜星月没说话，只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万万没想到世界上还是有男人能入得了她曲梦寒的法眼。
这个顾今宵到底是何许人也，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了。
曲梦寒一眼就读懂了好友的意思，解释道：“是觉得挺有趣，但应该没到Crush的地步。”
务实派的姜星月没做过多评价，而是考虑了现实问题：“就算没到也快了，你自己好好把握。不过你现在谈恋爱没问题吗？”
上升期谈恋爱对女演员的影响非同小可，经纪公司可不会放手不管。
前两天直播的热度她可见识到了，曲梦寒晋升顶流一天208w，自己抱大腿后半辈子就不用愁的美梦突然有了点现实味道。
“你也想太远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姜星月虽觉得已是八九不离十，但也不想拔苗助长，话锋一转问：“所以你微信要到了吗？”
“没”
别说要微信了，现在是面都见不着了。
“咱们现在不能去找他，怕有影响。”
“为啥？”姜星月纳闷地问。
“他也不是娱乐圈的人，如果被拍到了不好。”
“哟，比起自己更关心男人啊？”姜星月见她把重点落在了会对顾今宵有影响，故意调侃道：“你真的变了，曲梦寒！！”
“这是两码子事，总不能给别人添麻烦吧。”
这种事情越是反驳，越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所以曲梦寒不想再多做争论。
是不是Crush，她自己有判断。
“行吧，你不愿意打扰他不去了就行，不过那啥，微信，加点油哈。”
姜星月没有坚持，给她送去了鼓励的眼神。
忽然想起包里还有个“晦气”的物件，背回家污染空气是绝对不可能的，姜星月准备就地解决了。
“啊对了，这本《许你星河万丈》的书送你了，你可以拿去给顾今宵看看，毕竟照着你写的。”
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曲梦寒一脸茫然地接过书，顺手翻开了扉页，看到许哲两个字的时候，顿时明白了一切，随即爆发了哄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姜星月，我就说让你别把话说这么死，真香了吧。今天见到许哲真人坠入爱河了？”
“呵呵，还坠入爱河呢，我直接跌进冥河了。”姜星月侧过脸去翻了个比金毛狮王还标准的白眼，没好气地说。
现实啊，它比小说可魔幻多了——
从周二开始，周三，周四这三天曲梦寒都没来研究室，这让顾今宵有些许纳闷。
路过校园的时候倒是能看到在拍戏，等到饭点却一直不见身影。
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吗？
应该不可能。
她不是这样的人。
那就应该是在忙别的事情，这几天上课的时候也听到学生提起过曲梦寒，说是个人直播穿着古装讲高数题，倒是挺有她的风格。
说是那晚在操场上唱歌的视频也上了热搜。
顾今宵没有微博，对网络上的热度自然一无所知，只是曲梦寒唱的那首《晚风》，他已经循环了好几天了。
北城乐队是个小众的民谣乐队，名气不算大，顾今宵从前也并不知晓。
但那晚曲梦寒在晚风下的演绎确实足够触动心弦。
民谣喜欢唱小城，唱远方，唱故乡，唱姑娘，而她抱着吉他唱着的时候就成了歌词里“被晚风亲吻了的姑娘”。
顾今宵常年和数学打交道又不不善言语，词汇贫瘠，竟是找不出一个能够去准确形容的词语。
随后他去听了北城乐队的音乐作品，朴实无华的歌词和恬静淳朴的旋律把难以言说的淡淡忧伤娓娓道来，加上主唱略显沙哑低沉的嗓音沉淀，每首歌都像是在讲述一个遥远却真实发生过的故事。
的确是宝藏音乐人呢。
不过音乐并没有给予顾今宵太多的宁静，因为离周五回家交差越来越近了。
期间陈晓兰打电话来的时候还特意问了要曲梦寒签名的事情，搞得顾今宵头痛不已。
交博士论文的时候都没如此心力交瘁。
本来若是不被一语中的是要签名，他也就要了，结果在一点观察能力，一点心理学知识，一点逻辑和一点对自己的了解下，被看了个透彻。
即便已经多次见识过曲梦寒的“超能力”了，顾今宵还是始终无法理解，她是怎么想到是要签名的。
眼看就快到时限了，顾今宵上完课往研究室走的步子都比平日沉重了些许。
要不要直接去找她？
这个想法刚冒头就被顾今宵扼杀在了摇篮里。
不行，专门去要签名这种事他可做不出来。
可也没有联系方式除了当面说，别无他法。
但就算见了面，真的能顺利说出来吗？
若是又吞吞吐吐，以她的性子这次肯定会刨根问底了。
这种如鸡毛掸子来回晃荡的急躁心情是在走出楼梯间瞧见研究室门口那个略显熟悉的身影时得到平息的。
明天就是周末了，无论如何曲梦寒都想来看他一眼，要不然这周整整七天可就只见了周一的一次。
她是再三确认没有被人瞧见后才偷偷摸摸溜进了办公楼。
“顾老师，好久不见！”曲梦寒隔着老远就招手打了招呼。
之前她说好久不见的时候顾今宵还觉得不过一个周末，不能算好久，但现在却忽然有种的确过了许久的感受。
这其中的区别总不能是两天和三天吧。
“嗯。”顾今宵这次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见他对于“好久”的说法没有表现出异议，曲梦寒打趣着问：“怎么顾老师今天没有觉得不是好久了？”
顾今宵套用她的理论，做了回答：“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已别了三日，应算好久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别的不说，顾今宵的借鉴能力果然不容小觑，惹得她捧腹大笑了起来。
跟着进到屋内，曲梦寒突然听到了一段熟悉的音乐，随即顾今宵也感受到了异样，眉心锁了起来。
他出去上课的时候忘记关掉音乐播放了。
“当晚风代替我亲吻你的脸颊”
北城乐队的《晚风》响彻了整个研究室。
“顾老师也喜欢北城的《晚风》吗？这么巧？”曲梦寒诧异地望向一旁故作淡定的顾今宵。
她没有往顾今宵是听了那晚她唱才开始听《晚风》的方向想，而是觉得应该是以前就知道。
这点认知上的误差倒是帮了顾今宵的忙。
平日不怎么管用的直觉正在疯狂告诉他，这里千万不要实话实说。
顾今宵故作自然地点点头说：“嗯。”
“顾老师好眼光！我也超级喜欢他们，特别是这首《晚风》！！”
高山流水遇知音，小众乐队还能遇上同道中人让曲梦寒心情大好，滔滔不绝开启了夸赞模式。
待一通彩虹屁夸完，她突然回想起在这之前还有个前置问题没有解决，便说：“没想到顾老师竟然也有听歌的习惯。”
很难想象会有人能问出这样的问题，顾今宵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顾今宵：“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曲梦寒：“没有没有，就是感觉学数学的应该和普通人不同才对。”
顾今宵：“你难道不是学数学的吗？”
曲梦寒：“是啊，但我很正常。”
顾今宵：“那为什么我听歌就不正常了呢？”
曲梦寒：“就是一种感觉，顾老师不像是会在工作的时候听歌的人。”
顾今宵：“那你感觉错了。”
曲梦寒沉默着思索了一会儿，想来她对顾今宵的认知的确存在惯性思维的偏见。
言情小说里总会把清冷系的男主描写得像是失去了七情六欲活在真空世界的木头人一般，但现实里是不会有这样的人的。
大家都是有喜怒哀乐，有兴趣爱好，有习惯，有执拗之处的鲜活个体。
不过产生这种思维偏见也不能全怪她，主要原因还是顾今宵太符合刻板印象了。
想明白违和原因的曲梦寒点点头，自言自语道：“确实，顾老师是真人，正常正常。”
这一番不明就里的话让顾今宵陷入了深深的迷惑之中。
“所以你之前觉得我是假人吗？”
“差不多，毕竟现实里像顾老师这种性格的人真的太少见了，小说里倒是有。”
“”
之前还只说是“老实人”，这会儿连人格都遭到了否定，顾今宵彻底无话可说了。
“哈哈哈哈，顾老师你干嘛这个表情？”见他一副如鲠在喉，欲言又止的样子，估摸着是误会了，曲梦寒赶紧补充着解释说：“是顾老师完美到不像是真人，像是小说里的人的意思啦。”
脱口而出后，她不禁感叹了自己对于语言的运用竟已到达了如此炉火纯青的境界。
汉语果然博大精深，稍微换个说法表达的意思就天差地别了。
不过她的夸赞明显没有任何可信度，顾今宵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信。
曲梦寒：“顾老师，你怎么不相信我的话啊。”
顾今宵：“没有，我信了。”
曲梦寒：“你不要骗我，你这个表情可不像信了。”
顾今宵：“你过度解读了，我的确信了。”
一来一回问题变得愈发复杂了，曲梦寒清楚地知道他绝对一个字都没信。
这可如何是好。
“我现在拍摄的这部剧叫《许你星河万丈》，小说原作者是我的大学室友，也是明大数学系毕业的，叫姜星月。她下本小说的男主角就准备参考顾老师去写，真没骗你，顾老师你是可以直接拿来当小说主角的完美。”
这里也顾不上姜星月的面子了，曲梦寒生动地举了个实例，试图佐证自己的观点。
不过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和她不同，被当成小说素材也并无所谓，还会积极提供灵感参与创作。
听闻此爆炸消息的顾今宵无言以对。
“”
等了片刻，不见他有开口的迹象，曲梦寒奇怪地问：“顾老师，怎么不说话了？”
“你想让我能说什么呢？”
顾今宵的确对于别人如何看待自己没有兴趣，但这不代表可以欣然接受被肆意写进小说里。
思维回路不同，曲梦寒以为他在担心形象会受损，便为姜星月的笔力打起了包票：“顾老师你放心，姜星月塑造人物的功力还是有保证的，不会把你写崩的。”
“”
现在能是这个问题吗？
“顾老师，不信的话这本《许你星河万丈》你有时间可以瞅瞅，故事可能对你来说难以理解了点，但是人物塑造我觉得还是十分不错的。”
昨天从姜星月那里接收的“晦气之物”这会儿派上了用场，曲梦寒说着从帆布包里掏出了《许你星河万丈》的小说放在了书桌上。
“”
顾今宵从头到尾复盘了刚才的对话，想不通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才会进入了这种奇特的展开。
明大数学系还真是人才辈出，一个宿舍里有当演员的，还有当作家的，也怪不得这几年正经走学术之路的苗子大不如前了。
顾今宵看着书桌上那本与研究室整体风格格格不入，怎么想都不该出现的名为《许你星河万丈》的小说，试图找寻一个符合逻辑的解释。
尝试了几次后都以失败告终了。
正如曲梦寒所说，生活还真是一点逻辑都不讲。
准确来说，是她不讲。
第二十三章
这几天晚上曲梦寒熬到两三点一直在进行一项极有意义的活动：给粉丝做题。
感觉她从接触数学开始所有做的题加起来都没有这几天多。
微博评论区几千条评论, 按照时间顺序，只要不是一看就知道是来砸场子的，她就这么一道题一道题往下做着。
形成肌肉记忆的基础内容还好, 只看一眼就能浮现大致思路, 但有些题目的难度以她荒废了两年多的水平确实得动点脑子。
草稿纸写了一张又一张，连做梦都在做数学题。
本着为国家的教育事业，为粉丝们的学业做一份微不足道贡献的超高觉悟，曲梦寒拿出了毕生所学, 奈何数学之海过于浩瀚, 她做题的速度根本赶不上粉丝提问的速度。
曲梦寒闭眼背靠在沙发上休息，想着还有那么多道题在等着没有影分身之术的她，两个太阳穴疼得厉害。
“这几天没休息好吗？”顾今宵看她眉头紧锁，面露疲态，问了声。
曲梦寒叹气后，微微睁眼苦笑着回答说：“对, 每天都熬到三点多, 但题目根本做不完啊。顾老师你说怎么这个数学题它就无穷无尽呢。”
“当然是无穷无尽的，毕竟有人不停在出题。”
“真是要命了, 这群人是真没好好学习啊。离期末考试也没多久了, 还在问《高等代数》的基础内容，这考神附体也救不了啊。”
数学系的课程难度之大, 密度之紧纵观所有大学专业都是数一数二的，曲梦寒能自由散漫，不去上课是因为她底子好, 不用怎么学习题目也会做, 普通天赋的学生想要期末考个好分数不付出百分之两百的努力就是天方夜谭。
粉丝们的心脏比她是大多了。
“你在帮谁补课吗？”
曲梦寒把正在进行的浩大工程跟顾今宵解释了一遍，迎来了他不解的质疑：“应该有很多人只是凑个热闹吧, 没必要把题目都做一遍。”
“我知道，但是万一是真的遇到了问题我能帮点忙也是好事。大学生嘛，可没人愿意去问老师。”
顾今宵随即又提了个现实问题：“那光靠你一个人，这么多题目也不可能做完吧。”
“可不是么，又没有影分身之术，而且水平也有限”话刚出口，曲梦寒突然意识到好像面前就有个无论是速度方面还是质量方面都能完美解决问题的人，笑容逐渐爬上嘴角，“嗖”一下起身，走到顾今宵跟前笑眯眯地问：“顾老师想不想为国家的教育事业贡献一份力量？”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对教学事业无比上心的顾今宵竟然斩钉截铁拒绝了。
“不想。”
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因为顾今宵在看到那不怀好意的笑容之时就已结合情况把她内心的如意算盘猜了个七七八八。
不得不说，她的想象力真的丰富。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顾老师怎么这么无情啊，这可是功德无量的事情。”曲梦寒又拿出了拿手绝活，开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不过即便是习惯了颠倒黑白，胡说八道的她也觉得这里让顾今宵帮忙确实牵强了些。
能让曲梦寒都没办法说服自己，足以见得刚刚提出的要求是有多么离谱。
于是她退而求其次说：“那这样吧，有些题目我也确实没有思路，能不能来问问顾老师呢？”
其实仔细想来顾今宵没有任何义务帮忙。
不过正如鲁迅先生所说：
“中国人的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是不允许的。但是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在曲梦寒方才离谱要求的衬托下，如今这个反而显得合情合理，没有拒绝的立场了。
“可以的。”顾今宵也就答应了下来。
“放心，不会让顾老师白干的。作为回报，我答应你一个要求，什么都可以。”曲梦寒抬眼挑眉，颇有些只会画大饼的领导风范，“别说是白静雪，陈冰冰的签名了，就算是美国总统的，我也能给你弄到！！”
海口是夸下了，但美国总统的签名曲梦寒真搞不到，她就是随口一说，笃定顾今宵对美国总统没有兴趣。
她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在顾今宵的意料之中，不过即便火烧眉毛了，心理建设没到位就还是开不了口。
但考虑到不能辜负她的一片好意，在白静雪和陈冰冰都不认识的情况下，便只有美国总统这一个选择了。
于是顾今宵拿起手边的水杯，轻抿一口后淡淡说了声：“那就美国总统吧。”
没想到他真对美国总统的签名感兴趣，曲梦寒陡然一愣，“啊？？？？”
这是什么反应？
莫非她笃定自己不会选美国总统的签名？
“怎么了？”顾今宵勾起一抹浅笑问。
“不是顾老师，你要美国总统的签名干什么？”
顾今宵回答得有理有据：“你说的那两个人我也不认识，那就只能要美国总统的了。”
话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曲梦寒发的誓言也好，答应的事情也好一直是薛定谔式的，遵不遵守，兑不兑现没有规律，完全看当时的情况和心情。
而现在的她正在认真思考要到美国总统签名的可行性。
理论上并非是无稽之谈，记得之前有看过收藏家拍卖历届美国总统签名的新闻，价格也在能接受的范围。
半晌见她依旧一言不发，只是低头若有所思，顾今宵又问了声：“在思考怎么弄到美国总统的签名？”
“嗯，应该还是有办法的。”曲梦寒认真地说：“就是要点时间。”
发誓说晚上什么都没吃的下一秒就能心安理得吃下一碗打卤面的人为何会在随口一提的要美国总统签名上绞尽脑汁，顾今宵是百思不得其解。
但想到她本就是不讲逻辑之人，也就只能接受了事实。
为了把话题从如同头脑风暴般的“如何弄到美国总统的签名”上扯开，顾今宵提了重点：“今天晚上是准备去吃打卤面吗？”
曲梦寒苦笑着摇了摇头，“不了，昨天在学校门口的小吃街吃的，今天可不能再放纵了。”
窗外天际的最后一抹霞光透过窗帘的空隙肆无忌惮倾泻而下，在书桌上留下了明与暗的分界线。
临近盛夏，白昼长得总让人感觉像是从时间那里捡到了便宜一般。
不过也的确到走人的时间了。
可惜这周也没要到微信呢。
要不这里直接说为了随时问问题提了算了？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行，有些犯规，毕竟美国总统的签名一时半会儿她可弄不到。
曲梦寒纠结了一阵后，决定把这个小目标再次挪到了下周。
微信而已，总有机会的。
至于丘赛的卷子？
看顾今宵的样子该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个也悄无声息挪到下周便是。
“顾老师，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了。”曲梦寒道别时也没忘记笑着提了嘴：“这本《许你星河万丈》有时间可以看看，应该能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还没来得及说“周末愉快，下周见”，却听到猝不及防的一句“我送你回去吧”。
这是曲梦寒始料未及的。
微信都没加上呢，怎么就发展到送回家的剧情了。
自己再怎么说也是个女明星，住所都是极度隐秘的，才认识没几天就说要送回家是不是太操之过急了些。
不过看顾今宵波澜不惊的表情，不像是想到了这茬上的样子。
又联想到他说要让自己帮忙的事情，莫非是和“世界第十一大未解之谜”有关？
“顾老师要送我回家？”曲梦寒稍显惊愕地确认了一遍。
“嗯。”
曲梦寒歪着脑袋，嘟囔着说：“这样啊”
本来顾今宵脱口而出的时候并没有多想，硬要说的话潜意识里是给自己争取到了完成陈晓兰交代任务的最后机会，但看她迟疑犹豫的样子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不妥之处。
主动提出送刚认识一周的异性回家，而这名异性还是小有名气的艺人，怎么想都欠缺考量了。
怕是被误会了。
顾今宵做事向来追求面面俱到，很少会考虑不周，今日却一反了常态。
准备道歉前，出于习惯，他在短暂的自省里分析了缘由。
与曲梦寒虽只相识了一周，却丝毫没有“陌生人”的生疏与距离感，反倒是有种舒适与心安。
本质上自己会不假思索提出“送她回家”也是因为下意识把她当成了朋友。
回想起那日她所说的“友谊不能用时间的长短来衡量得用心”，莫非还真是这个道理？
自省告一段落后，顾今宵道歉的话也到了嘴边，只是第一个字还没发声，就被曲梦寒抢了先。
“那就麻烦顾老师了！不过在这之前能去趟南门的面包店吗？这个点虎皮卷说不定还有剩。”
被打断了道歉计划的顾今宵一怔，随后点了点头。
如此看来，似乎也没有道歉的必要了。
收拾好东西，准备走到门口关灯锁门的时候，被身后曲梦寒叫住了。
她拿起书桌上那本被选择性忽视掉的《许你星河万丈》晃了晃，笑着说：“顾老师，书忘记拿了。”
“”
无语凝噎间，顾今宵不免怀疑起了方才自省时得出的结论。
“朋友”应该不是这样的吧——
网上曾经有过诸如明大这样的高校教授们都开什么车的报道，长篇大论的最后，结论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自行车”。
朴素，低调，淡泊名利是老一辈知识分子的代名词，好像如果开超过三十万的车就是对学术的不忠与亵渎一般。
而对于刚步入高校的年轻教师就没有如此多的束缚了。
这其中的区别是基于固定观念的道德绑架。
之前周先平仅仅开了个宝马5系就被议论纷纷的时候，曲梦寒只觉得好笑得很。
以周先平在学术界的地位，就算开个劳斯莱斯来都不该稀奇。
不过曲梦寒也确实想象不到劳斯劳斯车门打开里面出来的人提着旺旺大礼包鲜艳红色布袋子是个什么样的奇特场景。
往停车场走的时候她一直在结合顾今宵的种种猜测着他座驾的档次。
毕竟在娱乐圈混着，富豪遍地走，看车看表识人是必修课。
顾今宵刚进入大学任教，如果没有和企业进行项目合作的话，只拿基本工资到手不会太多，他也还没有转正，应该不到宝马5系，奥迪A8的档次。
但从他矜贵的气质来看，本身的家境肯定不差。
娱乐圈素有“红气养人”的说法，其实本质是放在哪里都适用的“有钱养人”。
毕竟没钱能有个啥气质可言。
再考虑他对物质兴趣不大，综合下来看，三十万左右的特斯拉或者日系车的可能性最大，并且绝对不可能是SUV。
然而她信心满满得出的结论和现实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顾今宵把车钥匙拿出来，亮灯的是右手边上的一辆黑色奔驰S级。
奔驰S级报价在一百万到两百万之间，是不少企业家的首选。
“顾老师这是你的车？”曲梦寒带着惊愕问。
倒不是说奔驰S级有多豪华，顶配两百万的车型只能算豪车入了个门，放在208万的娱乐圈也就顶流一一天的收入。
但是对于一个刚任教两个月的大学副教授来说，还是太过了些，况且顾今宵也不像如此高调的人。
顾今宵淡淡回了声“家里的”随后为她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如果方便的话，能问下顾老师家里是做什么的吗？”
“做点小生意。”
“小生意”在曲梦寒的认知里是早点铺子，夜市小摊，要想负担起百万的车还是太勉强了。
难道顾今宵家人就是传说中的摆地摊年入百万的商业奇才？
再深入问下去就属于打探他人隐私不太礼貌了，曲梦寒只得点了点头，暂时接受了顾家人是商业奇才的事实，坐进了副驾驶。
车内飘着好闻的淡淡清香，和研究室里的味道一样，应该是某种室内香氛。一尘不染的豪华内装没有配任何多余的饰品，后视镜锃亮，上面也没有挂中国结和玉石。
要弄清楚一个人有没有女朋友只需要看副驾驶就行。
曲梦寒超绝的观察力在飞速运转着，仔细扫描了几遍后没有发现蛛丝马迹。
从客观条件上来说，这样的神仙哪怕空窗一周都属于是稀奇事了。
但从现场的情况来看，的确不像有女孩子经常坐的样子。再结合他主动提出了送自己回家，如果有女朋友的话，属于逾越行为了。
“老实人”没这个心思。
难不成真是沧海遗珠的单身？
但连微信都没办法直截了当开口要，也就更问不出是不是单身了。
这个问题只能另寻时机再一探究竟了。
顾今宵自然不知道坐在副驾驶的人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如同案发现场勘察一样把他剖析了个透彻，提醒了一句“把安全带系好”后就发动了车子。
“顾老师，你是住在明大的教职工院吗？”
“嗯。”
“老区吗？”
“嗯。”
明大的教职工院分新区和老区，老区的房子很有些年头了，住了不少德高望重的教授，周末在小区扇着蒲扇下象棋的爷爷里随便抓都能抓到院士。
象棋下不赢了他们很可能就跟你讲核弹的设计原理了。
老区的话和明大校园是连着的，十分方便，完全没有开车的必要，蹬个自行车哪里都能去。
结合已经掌握的信息，曲梦寒做了个合理的推断：“那也就是说周末顾老师不住在教职工院要去别的地方？”
问开放性的问题属于打探隐私，但先提出猜测让对方只用回答“Yes”或者“No”就能在心理上大大减少戒备心，获得有用信息的可能性也就更大。
曲梦寒巧妙地利用了这一点点心理学技巧，想悄无声息地多打探些有关顾今宵的事情。
“嗯。”
不过顾今宵还真是“口风紧”，一般来说在回答完“Yes”或者“No”后人都会下意识再补充些情报，他却只有点头摇头。
“要去的面包店是那个吗？”顾今宵把车开出南门，指着左手边的点子问。
“嗯对的，顾老师稍微等我一下！”
周五的这个点正是南门一条街最热闹的时候，来来往往都是明大的学生，曲梦寒从帆布包里拿出一顶棒球帽戴上了。
只要出了明大的校门，再怎么糊也好歹是个公众人物得注意了。
曲梦寒压低了帽檐，打开车门一路小跑冲进了面包店，一股熟悉好闻的烘焙香味扑面而来。
玻璃陈列柜里果然还剩下几个虎皮卷，她又要了几个招牌产品的让店员一起打了包。
扫码付钱的时候被认了出来。
“请问你是曲梦寒吗？？”店员微微侧头，半信半疑试探性地问了声。
只要被认出了曲梦寒一律会大方承认，“嗯是我。”
一套签名合照的流程走完，曲梦寒走出面包店的时候总觉得最近被认出来的次数变多了。
好像是比之前红了点。
重新坐回副驾驶后她便把一大袋子东西放到了后座，跟顾今宵说：“顾老师，这家面包店的味道确实不错，我买了些招牌的，你拿回去尝尝。”
从一开始她说要来南门的面包店就并不是为自己，曲梦寒的原则是在外面可以适当偷吃，但绝不可以把食物带回家里。
在家这种极其放松和舒适的环境下，人是很容易堕入深渊的。
上周五顾今宵明明说了不喜欢吃甜食，虽然理由给的是“不能浪费”，但最后还是都吃掉了，曲梦寒感觉这就只是一种说辞罢了，指不定就是不好意思承认，便想着再买点给他尝尝，也算是谢礼了。
没料到东西是买给自己的，还以为是她嘴馋买了偷摸着回家吃，顾今宵稍微愣了一下，随后才婉拒说：“不用了，谢谢，你自己拿回去吃吧。”
这么大一袋子东西若是提回家，陈晓兰肯定好几日连饭都不会正经吃了。
知道他不会立马就接受，曲梦寒开始了社交辞令：“顾老师不用客气，这是你送我回家的谢礼。”
上周自己说不吃甜食的时候，她直接自个吃了起来，再对比现在，顾今宵倒是相信了这袋子东西真是谢礼。
“我是肯定不能吃这些的，肚少说得长个三斤，顾老师若是不拿回去，可不就浪费粮食了吗？”
曲梦寒抓住“老实人”的软肋，使出了杀手锏。
事已至此，“老实人”顾今宵也不好推辞，便道了谢，想着自己吃几口让陈晓兰少吃几口便是。
曲梦寒的房子租在世纪天成，只能算中等小区，不是艺人明星扎堆的那种高端住宅区。
毕业的时候本来准备和姜星月合租的，但想到毕竟是公众人物怕会给她添麻烦就还是自己单独一个人住了。
世纪天成离明大开车要半个多小时，顾今宵打开了音乐。
“顾老师开车喜欢听钢琴曲吗？不过我还挺少见到有人放莫扎特的《D大调双钢琴奏鸣曲k448第一乐章》，一般不都是什么贝多芬的《升C小调第十四号钢琴奏鸣曲“月光”》或者肖邦 《降B小调夜曲》之类的吗？”
不弹钢琴，不爱好古典音乐的话很少能有人说出完整曲名，顾今宵便问：“你是会弹钢琴吗？”
如若家庭条件允许，谁小时候没被逼着去少年宫学点特长呢。
而特长之王非钢琴莫属。
不过只是作为陶冶情操的兴趣爱好，和出于别家在学我们也不能不学的攀比心理。
曲梦寒业余十级是考过了，然后也就没有然后了。
“谈不上会，只是小时候当特长学过，顾老师应该也会吧。”
想起周一晚上他提及大学参加过吉他社的事情，曲梦寒觉得还是钢琴更适合他，看样子没有猜错。
顾今宵套用了她的话回答说：“谈不上。”
“顾老师不用谦虚。”曲梦寒笑笑把头扭向了窗外。
城市的繁华街景在不断向后延伸，昭昭星野挂在泼墨的天际亮得出奇。
这几天实在太累了，困意趁机侵袭上来，她把头靠在车窗上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了。
顾今宵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背景音乐音量调低了些。
等红灯时不经意侧头看了眼，窗外闪烁霓虹的光与影交织，映得身旁人的脸愈发明艳动人。
她的呼吸声很轻很轻，侧边的头发被棒球帽压得凌乱了些，额间飘着几缕碎发。
安静下来原来是这个样子。
不自觉间看得入了神，直到红灯变成绿灯，身后传来不耐烦的喇叭声。
顾今宵收回视线，重新发动了车子——
曲梦寒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停在了小区门口，身上盖了一条空调毯，车内黑漆漆的没有开灯。
打个了哈欠，活动了下僵直的筋骨，迷蒙着眼神往左右张望了一阵。
黑暗的身旁传来一声：“喝口水吧。”
顾今宵打开车内灯，拧开矿泉水的瓶盖，递了过来。
车内空调开着，空气干燥，睡了一会儿已是口干舌燥，曲梦寒说了声“谢谢”后接过喝了一大口。
不经意扫到屏幕上的时间，比她设想的要晚了接近一个小时，从明大开车到世纪天成只用半个小时，而现在已经离出发过去了快一个半小时。
那不就意味着
过于冲击的事实呛得她连咳了好几声。
缓缓把视线移到身旁，惊恐地问：“顾老师我睡了多久了？”
顾今宵看了眼时间，淡淡回：“一个多小时吧。”
这个回答又把女明星禁句“卧槽”给吓了出来，慌乱间，曲梦寒有些不知所措地撩了撩头发，又瞧见了滑到脚下的空调毯。
她弯腰把毯子捡起来，做了个假设：“顾老师不会一直把车停在这里等我醒我吧”
“嗯。”
虽然顾今宵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这一声“嗯”和平时也并无区别。
但这丝毫不能掩盖事情的离谱。
曲梦寒赶紧连声道歉说：“顾老师，实在不好意思，又耽误你时间了。”
“没事，看来有背景音的话的确能睡得更好些。”
这话听着有些熟悉，上周学术研讨会的时候，他好像也说过同样的话。
为了给自己挽回点颜面，曲梦寒开始寻找狡辩的客观依据：“古典音乐嘛，正常。去听音乐会的时候不也有人在位子上听着听着睡着了吗？”
“有吗？会专门去古典音乐会的人应该都是有兴趣的人，不至于会在现场睡着吧。”
见他狐疑着没有要信的意思，急于自证的曲梦寒忽然想起下周三晚上有场世界级钢琴家的演奏会。
千影传媒负责了一部分承办和宣传工作，内部就发了几张票。想着放松一下，曲梦寒本来打算叫姜星月一起去的，结果姜星月说去了也是睡觉不如在家看综艺，果断拒绝了。
没办法，古典音乐对没兴趣的人来说就是催眠曲。
“下周三在琴台音乐厅有个演奏会，我正好有两张票。顾老师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去看看，我用人格保证，绝对有在现场睡觉的人！”
去听古典音乐会的目的竟然是找有没有睡觉的人，面对此番石破天惊的邀请，又瞧见她认真笃定的眼神。
而且她的人格为什么总是用来保证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之前是打卤面的味道，这次是音乐厅有人睡大觉。
顾今宵微微侧头后笑了。
他低垂着眼眸，试图压制住喷薄而出的笑意，都以失败告了终。
绵延不绝的笑意让他最后不得不用右手抵住了不受控制上扬的嘴角。
虽然顾今宵笑起来恰到好处的弧度中和了硬朗深邃的五官，整个人被温柔包裹着，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但是这明显是基于对自己的嘲讽，曲梦寒两个腮帮子微微鼓起，严肃地问：“顾老师，你笑什么？”
“没什么”意识到失态的顾今宵轻咳两声，正了正身子，笑意却愈发浓烈了。
面前人反差的样子实在是有趣。
曲梦寒本就是天马行空，想一出是一出的人，她完全不觉得刚才的提议有任何引人发笑的点，就撇嘴虚眼等他笑够。
待终于战胜了上扬的嘴角，顾今宵变回沉稳的样子，先道了歉。
顾今宵：“不好意思。”
曲梦寒：“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还请顾老师分享一下快乐。”
顾今宵：“没什么。”
曲梦寒：“没什么你笑什么开心？？？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顾今宵：“真的没什么。”
曲梦寒：“没什么顾老师你笑成这样？”
顾今宵：“确实是没什么。”
顾今宵若是不想说，怕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说，不过就是世界未解之谜又多了一个而已，不说就不说吧。
搞得好像她很想知道一样。
彻底放弃挣扎的曲梦寒干脆不说话了，就耷拉着嘴角，眼神凌冽地看着他。
被盯得如坐针毡的顾今宵战术性打开了手边的另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喝了两口。
车内空气的流动变缓了，似乎还有向固态转变的趋势。
沉默在悄然蔓延着。
要比忍耐力，“老实人”顾今宵比曲梦寒差了可不止一点半点，没多久就缴械投降了。
此情此景下，心理建设做不做都得开口了，好歹能起到转移重心的作用。
于是在完全没有做心理建设下，顾今宵终于是说到重点上了：“就是之前说想麻烦你的事情”
本来还郁闷着的曲梦寒，听“世界第十一大未解之谜”有了柳暗花明的可能性，立马来了精神，凑到他跟前眨巴着晶亮的眼眸，使劲点起了头。
“嗯嗯，顾老师你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行军打仗和求人办事本质都是一样的，得一鼓作气，况且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再不开口今晚没办法交代了。
“如果方便的话，想麻烦你签个名。”
遮遮掩掩，吞吞吐吐到最后竟然还是签名的事情，曲梦寒听闻是哭笑不得。
就这么点事到底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而且自己都主动提出来了，还不肯承认，形象包袱比她这混娱乐圈的人还重。
曲梦寒摆摆手，颇为无奈地说：“行行行，搞了半天还是签名，说吧，谁的？美国总统暂时有些困难哈。白静雪还是陈冰冰的？”
“这两个人我真的不认识。”
“那要谁的？”
“你的。”
这一声把曲梦寒弄得有些懵，她歪着小脑袋，皱眉迷惑地看着顾今宵，提高音量再次确认了一遍：“谁的？”
顾今宵的喉结上下滚动，本就深邃的眼眸又被裹上了一层雾气，然后在纠结中重复了一遍。
“你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随即车内爆发出了一阵能把车顶掀翻，就地变敞篷的哄笑。
曲梦寒成了唐朝不夜城里的不倒翁，身子东倒西歪，双手紧紧捂着被扯得生疼的肚子。
“顾老师哈哈哈哈哈你太可爱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我要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若是不肯承认要白静雪和陈冰冰的签名是矜持，那么不肯承认要她的就是十足的可爱了。
“可爱”这个词和顾今宵向来是无缘的，除了咿呀学语的孩提时代，便再也没被人如此形容过他。
乍听到的时候，明显征了一下。
“可爱”是可以这样用的吗？
不过比起纠结“可爱”的用法，还是澄清误会重要，顾今宵解释说：“家里的老人很喜欢你的《致十七岁的你》，想要个签名。”
虽然是事实，但听上去十分像扯谎的的解释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曲梦寒一个标点符号都没信，还顺势嗤笑了一番他的修为不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顾老师，你这个编理由的水平有待提高啊。没什么好解释的，我懂我懂。”
看她的样子，顾今宵知道再解释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只得选择了沉默，也就是默认了。
恰好今天曲梦寒又从公司薅了一大捆专门用作签名的照片，准备周末签了给她妈赵依红寄过去，这会儿算是派上用场了。
她从帆布包里拿出照片和记号笔，照片有好几种类，每种都挑了一张，签名的时候嘴角都快裂到耳根了。
没想到顾今宵竟然是这样的人，要个自己的签名扭扭捏捏不说，还把家里老人拿出来当挡箭牌。
这么蹩脚的理由，他是把自己当傻子吗？
曲梦寒签完名，还在其中一张的角落潇洒留下了自己的微信号。
早知道他是自己的粉丝，加个微信哪里需要如此兜兜转转？
但这可不是自己主动要他的微信号，而是作为宠粉艺人回应粉丝支持与喜爱的一种方式，合情合理。
曲梦寒找了个“天衣无缝”的理由说服了自己，把照片递过去，还故意提了老人的事情，“顾老师，我每种都签了一张，老人家要是觉得不够，我可以再多签几张哈。”
这年头编理由能离谱成这样的人不多了。
顾今宵接过一打少说有个五六张的照片，扯动嘴角道了谢：“够了谢谢。”
过程的曲折和自己蒙受的误会先放一边不谈，不管怎么说，交代的任务算是顺利完成了。
就这样吧。
惊喜若是提前揭晓了那就不是惊喜了，得让本人去发觉，曲梦寒便没有提角落写了微信号的事情。
打开车门准备下车时，又回头意味深长看了眼顾今宵，像老干部般点点头表达了对他的刮目相看。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自己平日里看人犀利的眼光也有遭遇滑铁卢的时候。
顾教授可比看上去心思多多了。
“顾老师路上小心，周末愉快，下周见！”
顾今宵从她的眼神里知道情况已经朝自己设想的最坏方向发展了，就是料想到会如此，要签名这件原本单纯简单的事情才会成了焦头烂额的大难题。
不过事已至此，目的也达成了，一点牺牲在可以接受的范围。
与上周不同，他在与自己和解轻声叹了口气后，也勾唇浅笑回了同样的话：
“周末愉快，下周见。”
第二十四章
今日本就比平时出发的晚了些, 又送了曲梦寒，顾今宵便提前给陈晓兰点了外卖，当然是她最爱的炸鸡汉堡。
再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 得找个机会好好和她谈谈健康饮食才行。
刚进门, 陈晓兰果然坐在电视机前津津有味看着电视剧，面前还有一半吃剩下的薯条，第一句话就是问签名的事情。
顾今宵把一袋子面包放到桌上，让她先别着急, 交代的任务已经顺利完成了。
收拾好茶几, 他把曲梦寒的签名照拿了出来。
“哎哟，小姑娘给了这么多张啊。”陈晓兰接过，心情大好。
“嗯，说是每种都给了一张。”
“小姑娘签名写得好看。”
毕竟是语文老师，陈晓兰的关注点还有字体。
艺人签名自然是找专业的人士设计的，曲梦寒练了可不止一天两天。
陈晓兰这会儿注意到有张照片上除了签名, 角落还串神秘的号码, 纳闷着问：“今宵，你看这里是写了个啥, 像是一串号码？”
顾今宵接过, 第一眼便看出来是微信号，不禁摇着头哑然失笑。
她是真会想啊——
曲梦寒自回家后就一边“哼哧哼哧”给照片签着名一边密切关注着微信的动向, 也不知道顾今宵开车到目的地要多久，啥时候能发现那大大的惊喜，便只能干等着。
期间赵依红发来微信问她签名照啥时候能寄回来, 她拍了张正在辛苦劳作的图过去。
“曲梦寒”这三个字比划多, 还都挤在一起，写起来很是不便, 若是改名叫“曲一”倒是能省下不少事。
时间已经到了十点多，曲梦寒估摸着可能好友申请是不会来了。
他是眼拙没看见吗？
正懊悔着应该把字儿再写大点时，千盼万盼的微信好友申请终于是来了。
急匆匆点开红点，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劲。
微信名是【平安健康】，头像是观音菩萨，这不像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大学教授该有的风格，总不能是顾今宵特立独行，有特殊喜好吧。
再一看申请留言处写着：【你好，我是陈晓兰】
陈晓兰？
这名字听着有那么些年代感。
再结合种种情况来看，不会真是家里老人吧。
曲梦寒猛拍了一下脑门，没了主意。
难道说顾今宵并不是为了遮掩胡诌了个理由而是确有此事？
仔细想来老人家喜欢演艺明星确实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自己的奶奶至今也是某年过半百天王级别歌手的狂热粉丝，每每在电视里看到，眼睛都移不不开，谁换台她跟追谁急的那种。
但是，她很明显并没有天王天后这么大的魅力能够吸引到爹爹婆婆们的目光。
自己粉丝多为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出演的剧集也不是老人家会喜欢的类型。
二丈摸不着头脑间点了通过，对方很快就发来了消息：【你好，我是陈晓兰，顾今宵的奶奶。之前看了你演的《致十七岁的你》非常喜欢，谢谢你送了我签名照。】
卧槽，还真是奶奶！！！
非常官方且正式的开场，简洁明了把个中缘由都讲明白了，曲梦寒赶紧编辑了一段面向长辈的话回了过去。
【奶奶，您好，我是曲梦寒。不用客气，非常高兴您能喜欢《致十七岁的你》！】
曲梦寒回想起之前顾今宵明明看过自己出演的剧集却说没有的事情，估计就是和奶奶一起看的吧。
真是，这她哪里能猜到。
刚打完字，微信上方就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且马上就又收到了回复，这让曲梦寒有些许纳闷。
老人家的打字速度怎么这么快？
而且还没有错别字，甚至连标点符号都正确使用了。
想她家里爹爹婆婆辈的长辈，别说用微信打字聊天了，连用个智能手机都够呛，不少都还是一键拨号的老年手机，而顾今宵的奶奶却敲键盘如飞和年轻人不相上下。
不过毕竟是顾今宵的奶奶，很有可能是高级知识分子，打字快而已也没什么好稀奇的，曲梦寒便没有深想。
于是就这样，年龄差了好几轮的两人热火朝天聊了起来。
从讨论《致十七岁的你》的剧情开始聊到娱乐圈的八卦新闻，学生时代的趣事，什么话题都能说上两句。
两人不仅没有年龄的代沟，反而很是投缘，甚至不少新鲜事她都云里雾里，反倒是陈晓兰弄得一清二楚，她还被科普了不少东西。
天南地北聊完后，话题毫无疑问稳稳落在了顾今宵身上。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算是为了好友的事业添砖加瓦，曲梦寒也得弄到些有用的情报才行。
于是她化身了只有技巧没有感情的八卦杂志记者，从顾今宵的幼儿园时期开始问起，力求做到没有纰漏。
小学，初中，高中的名字，担任了什么班干部，文艺汇演有没有表演节目，养没养过宠物，喜欢看什么书
甚至连每月工资扣除五险一金后到手有多少都问了个明白。
还真别说，明大副教授的工资比她想得要高出了一大截。
若是能评上正教授和博士生导师，再加上和企业的合作，挂名当个顾问啥的，收入会相当可观。
就算家里不是摆地摊年入百万的商业奇才，靠着数学也能发家致富。
不过这丝毫没有动摇曲梦寒进入娱乐圈的决心。
毕竟在数学上天赋如顾今宵的又能有几个呢，万里挑一的那个“一”很显然不是她。
全程陈晓兰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让曲梦寒十分感激但心底却有一丝丝挥散不去的疑惑。
人生经历就算了，至亲自然了如指掌，但每月工资这种怎么她都知晓得如此清楚。
顾今宵连这些都会和家人汇报吗？
聊着聊着不知不觉时间都过去了一个小时，曲梦寒熬夜熬习惯了加上又在车上睡了一觉，还算精神，但陈晓兰可不该熬到这个点的。
她便想着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后就让老人家赶紧去休息。
这是个重量级的问题，她一直非常在意，奈何找不到时机也没办法直截了当开口问本人。
于是曲梦寒斟酌酝酿了一下措辞，发了过去：【奶奶，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就是顾老师他现在有没有女朋友啊】
综合之前的各种证据来看，没有的可能性比较大，但也不排除是自己的观察不仔细。
问本人还有被糊弄的可能，但问长辈的话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就是事实了。
然而让曲梦寒没有料到的是，据她上一条发过去已经接近一分钟了，陈晓兰并没有回复屏幕上方也没有出现【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
这是因为低头打了一个多小时字，快把自己底都交代完的“辛勤打字工”顾今宵停住了手里的动作。
陈晓兰用智能手机打字还算熟练，但怎么都赶不上年轻人，跟第一次聊天的人直接发语音又显得不大礼貌，于是她便雇了个现成的“打字工”。
于是顾今宵被迫化身了没有感情的机器人，陈晓兰说一句，他就往屏幕上打一句。
先前天南地北聊着还好说，后来在曲梦寒的引导下，话题就在他身上没移开过了。
问学校的名字就算了，但哪有人问别人六一儿童节上台表演了什么节目的。
顾今宵看着对话框里一个接一个恨不得把他扒下一层皮的问题是哭笑不得。
有很多问题他都是不想回答的，可陈晓兰一直在身旁催促着，稍微想糊弄一下说不记得了，都会被“好心”提醒强行回忆起来。
他感觉自己成了接受盘问的犯人，手被铐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八个大字在头顶悬着。
“今宵，人家小姑娘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这不赶紧回一句没有？”陈晓兰在看到曲梦寒最后一个问题时，以一个过来人的姿态拍了拍孙子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她本就觉得曲梦寒这小姑娘讨人喜欢，名字又成对儿，方才一番对话下来，很是投机，产生了当孙媳妇十分不错的想法。
她这个宝贝孙子，其余的什么都好，挑不出毛病，就是恋爱方面一片空白。
一路读书读到现在，快三十年了，同龄人都结婚生子了，他倒好，连小姑娘的手都没牵过。
以前书包里也没少发现过小纸条，还有胆大的都追到楼下了，怎么就是不开窍呢。
如今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可不能再错过了。
顾今宵当然没料到众多离谱问题的最后，曲梦寒还能掏出一个王炸。
自己有没有女朋友。
这种事情竟然都打听到老人那里去了。
她不知道这属于个人隐私，不能随便打听吗？
无奈间，他的嘴角不经意爬上了一抹浅笑，然后第一次没按照雇主的意愿擅自做了回复。
在忐忑不安里等了接近三分钟才等到回答的曲梦寒看着屏幕上的【不要随便打探他人隐私】一共十个大字，懵了。
卧槽，什么情况？？？？？
对面的人到底是谁！！！！
第二十五章
这个说法, 这个语气，绝对不是一个老人家的口吻，那么就只可能是被谈论的本人了。
短暂的惊愕过后, 曲梦寒稳住了阵脚, 试探性地问了句：【是顾老师本人吗】
果然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曲梦寒：【从什么时候开始是本人的？】
顾今宵：【从一开始就是她说，我打字】
曲梦寒：【】
曲梦寒：【】
曲梦寒：【】
曲梦寒接连发了好几排省略号意图表达内心的无能狂怒。
是说怎么一个老人家打字这么快呢，原来是有“代打”！！
那这么说来自己刨根问底的一大堆问题都是本人回答的。
兜兜转转，处心积虑的最后竟然是这个走向。
这种离谱的事情是可以发生的吗！！
曲梦寒抱着手机在出离的无语凝噎间“噗嗤”笑出了声。
她对顾今宵“瞒而不报”提出了强烈的谴责。
曲梦寒：【顾老师, 人与人最基本的信任呢？你怎么能不告诉我呢？】
顾今宵：【我感觉没有什么好说的, 只是打个字而已】
曲梦寒：【！！！！！我是还在好奇，怎么奶奶打字速度这么快】
顾今宵：【那毕竟是我打的】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让感觉被戏耍的曲梦寒气不打一处来，愤愤然控诉道：【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顾今宵！！！太令人失望了！！！！】
而顾今宵看着满屏的指控，笑得愈发浓烈了，回了句：【哪样的？】
曲梦寒：【没有一颗诚实的心！！虚伪！！套路！！】
不过是没告诉她是分工合作而已，却被按头了十恶不赦的罪名, 连人格都遭到了全盘否定, 顾今宵申诉着说：【应该没有这么不堪吧】
曲梦寒：【有！！！！！！！！！！】
陈晓兰在一旁看着从刚才起上下嘴唇就没合在一起过的顾今宵，那叫一个高兴。
看样子两人之前果然有些什么。
自己的宝贝孙子总算是开窍了。
时间不早了, 老人家到这个点还醒着的恐怕只有陈晓兰了。又说了几句后, 顾今宵就把手机递给了陈晓兰，让她和曲梦寒又说了几句。
一个多小时下来, 只有这会儿是真奶奶。
曲梦寒和老人家道了“晚安”约好过几天再聊，放下手机后，她晕乎着脑袋把整个离谱事件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
结果上来说, 微信加上了但是是奶奶的, 有没有女朋友问了但是被搪塞过去了。
四舍五入下来忙活了半天，不仅一件事都没办成还全走进了死胡同。
正想着该怎么打破僵局时, 微信提示又收到了好友申请。
对方的微信名是【顾今宵】，头像是不知道哪里拍的风景，申请留言处也写着【顾今宵】。
其中一个局不攻自破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但曲梦寒的内心却莫名升起了一股被狠狠拿捏的憋屈感。
她通过了好友申请，然后在一堆熊猫头表情包里随意点了张作为了开场白。
她和姜星月没事就喜欢相互分享有关数学的沙雕表情包，乐此不疲。手机相册里比起营业自拍，熊猫头可多多了。
然而针对她发过去的打招呼表情包，顾今宵的回复竟然是风马牛不相及的【e的1/3次方】。
二丈摸不着头脑的曲梦寒再次点开了刚才发过去的表情包，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害羞熊猫头下面赫然写着这么两排字：
【喜欢我的请扣1】
【不喜欢我的请扣｛sin（sinx）/sin（arctanx）｝的1/（1-cosx）次幂在x趋近于0的极限】
卧槽！！！！熊猫头太多了，手滑点错了！！！
曲梦寒惊得从床上一跃而起，懊悔间连拍了好几下脑门。
那么多表情包怎么偏偏手滑点了这个！！！
更令人恼火的是这个顾今宵，竟然还真去解了！！！
他严重违背了这个表情包被制作出来的初衷。
这种时候扣个“1”是会少块肉吗！
挨了一记重拳的曲梦寒跑去拿来纸笔，亲自算了一遍，还真是【e的1/3次方】。
也是，你可以质疑顾今宵的一切，唯独不能质疑他的数学水平。
曲梦寒顿感这里绝对不能屈服，随即又在浩瀚的表情包海洋里挑了一张最能表达此时心情的经典款。
火柴人拿着40米的大刀，下面写着【我允许你先跑39米】。
然而她还是小看了数学系教授的严谨程度和超高的自我修养。
这次顾今宵很“贴心”把演算过程都一一复述了。
【由转动定律近似得：mg*l/2 = I*（d2f/dt2）和初值均为0且I = 1/3ml2，解得f = （3g/4l)*t2】
【从图中大致推测刀的倾斜角约为24度，令f = 24/180*圆周率，可以得到t = 1.51s】
【人的正常跑速为2.78m/s，乘以刀的下落速度1.51s，为4.1978m】
【40m减去4.1978m，可得出允许先跑的米数不是39m而是35.8022m】
曲梦寒看着屏幕上这一长串基于数学与物理的严谨推理计算，彻底无话可说了。
他是以为自己不会算吗？？
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什么老实人全是伪装，顾今宵一点都不老实！！
气恼被戏耍了的曲梦寒敲打屏幕的力度都比平时重了不少。
曲梦寒：【顾老师，您真幽默！！！】
顾今宵：【职业习惯而已】
曲梦寒：【这话说出来您自己信吗？！！】
顾今宵：【为什么不信？】
其实曲梦寒是最没立场说这说话的人，她奉行的是“骗不了自己没关系，骗得了别人”就行的原则，不过面对顾今宵，她觉得得反着来才行。
奈何顾今宵总能把她的攻势一一化解，再有力的拳头打在棉花上除了憋屈啥也没有，所以为了不给自己添堵，她决定缴械投降了。
曲梦寒：【行行行，顾老师，你赢了，我认输，甘拜下风！！！】
顾今宵：【我们并没有在比赛，不存在输赢】
这当然不是明面上的表情包竞争而是背地里暗潮涌动堵上尊严的较劲，结局以曲梦寒的完败收场了。
她怎么都想不到，身经百战的自己会输给一个“老实人”。
顾今宵这个人可不简单，以后得处处小心才行。
胜负已定，再这么掰扯下去也无济于事，于是曲梦寒便话锋一转，详细追问起了方才打听到的情报。
众多情报里，最出乎她意料的不是幼儿园六一儿童节顾今宵点了眉间朱砂上台唱了儿歌，而是他竟然养了一只猫！
曲梦寒是个不折不扣的猫奴，可惜前面得加个“云”字。
世界上没有比猫猫更可爱的东西了。
世界也是因为有猫猫才变得美好。
猫猫统治人类指日可待。
不过因为赵依红对动物毛发过敏，她的另一个梦想：成为一名光荣的铲屎官，早早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现在又由于工作性质特殊，经常去外地，在影视城拍戏的话还长时间不在家。若是养了只能麻烦工作人员照顾。一来给别人增加不必要的麻烦，二来猫猫也会寂寞。
所以至今为止，她依旧是“无猫之人”。
好在姜星月家里有一只，空闲时间她没少去撸一把。
有猫之人在她心中就是高人一等的，是实现了阶级目标的。
顾今宵竟然会养猫的事情让她颇为惊讶，还是掉毛严重的布偶。
家里若是有猫，便没有哪处能够幸免，可她却从未在顾今宵的衣服上发现一根猫毛。
要做到这个地步可不是件易事。
曲梦寒：【顾老师，听奶奶说你养了一只猫猫，叫什么名字呀？】
顾今宵：【泡芙】
曲梦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顾老师，你给猫取了泡芙这个名字？？？】
顾今宵：【这有什么奇怪的，不是很正常吗？】
正是因为太正常了，曲梦寒才觉得不正常。
曲梦寒：【就是太正常了啊！！我还以为会叫什么伊丽莎白二世之类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今宵：【真的会有人给猫取这种名字吗？】
曲梦寒：【别人不会，但你的话就不好说了】
顾今宵打字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很想问问自己到底是哪点让她产生了会给猫取名“伊丽莎白二世”这样的想法。
是因为“老实人”吗？
但这个念头马上就被他打消了，想要理解曲梦寒的想法，“逻辑”是最大的阻碍，万万不可深究。
作为每日都要吸取猫猫能量的人类，听说顾今宵有猫当然不会放过“云吸猫”的机会，找顾今宵要起了照片。
曲梦寒：【顾老师，能发几张你家猫猫的照片给我看看吗？】
顾今宵：【我不拍照片的】
曲梦寒：【你！！竟然！！不给猫猫！！！拍照片！！！！】
曲梦寒无法想象有猫之人竟然会不给自家主子拍照片，难道不是整个手机相册，连着各种社交软件的头像还有屏保墙纸都被猫猫占领才对吗？
然而顾今宵的一句【反正每天回家都能看见，没有必要拍吧】把凡尔赛表现得淋漓尽致，让“无猫之人”曲梦寒气得咬牙切齿，愤然回道：【你不能造福一下没有猫的人吗！！！】
【你的头像不是你的猫吗？】
曲梦寒的头像是姜星月家的猫，名字叫球球，是只灰色的英短。
因为每次她去姜星月家都会对球球“上下其手”，搞得小家伙苦不堪言，最近更是只要瞧见她来就会跑得远远的，让曲梦寒伤透了心。
【不是啊，是姜星月的！！我没有猫！！别说了，我没有猫！！我到现在还没有猫！！！全世界就只有我没有猫了！！！】
曲梦寒试图用文字去表现作为“无猫之人”的愤慨与无奈，只是文字太贫瘠了无法将她内心的渴望描绘出哪怕一分一毫。
【这么喜欢的话为什么不养一只呢？】
面对顾今宵的疑问，曲梦寒把横在她面前的重重阻碍复述了一遍。
客观原因是有，但最主要的还是她怕自己没办法对一个生命负责。
顾今宵已从感叹号的数量上深刻知晓了曲梦寒对于猫猫的执着，只是看照片的话当然比不上抱在怀里。
泡芙粘人又乖巧，她应该会喜欢的。
于是向曲梦寒发出了邀请：
【你下周有时间可以过来看看】
第二十六章
曲梦寒看到邀请的时候, 重点全落在了可以撸猫上面，当即答应了下来：【好！！！！！！顾老师你下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去你家！！！！】
满屏的感叹号形象地表达出了内心的急切, 顾今宵梳理了一下日程, 周一周二晚上得做课题，周三要和她去音乐会找睡觉的人，周五得过来陪陈晓兰，算下来就只有周四有时间了。
他把“邀请女明星到家里撸猫”这件事妥不妥当忘得一干二净。
顾今宵：【下周四应该可以】
曲梦寒：【好嘞！！那周四我拍完戏直接去老区家属院！！！】
顾今宵：【不去食堂吃打卤面吗？】
如此大好的机会竟然没有提出去三食堂饱餐一顿, 而且这周也没在拍摄的间隙到自己研究室来偷吃, 该不会真是改过自新了吧。
这让顾今宵不禁好奇提了一嘴。
答案当然不可能是幡然醒悟了。
曲梦寒还是怕与顾今宵的过多接触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被乔然盯上了是一方面，而上次直播后她的人气上涨了太多，被认出来的可能性变大了，小心点总不会有错。
本来基于现实情况，打卤面她是死心了的, 但顾今宵这么一提又重新燃起了她的熊熊心火。
曲梦寒灵机一动想了个绝妙的法子, 但是需要顾今宵的协助。
准确说是全部要靠顾今宵。
【顾老师，我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不知道行不行】
平时不怎么发挥作用的直觉在此刻忽然存在感高涨, 发射了源源不断的脉冲电流告诉顾今宵，别答应, 绝对没有好事。
但凡事只凭借直觉，在不了解全貌的情况下就轻易做出决断是不理智的，于是他想先弄清楚是什么事。
【你先说是什么忙我再看】
顾今宵在措辞上斟酌了一下, 表明了没有答应, 只是询问情况。
【周四那天能不能麻烦顾老师去三食堂打包一份打卤面带给我啊】
望着屏幕上的一行字，顾今宵顿觉直觉这种不符合逻辑之物的奇妙之处, 还是得给予相当的尊重才行。
去自己家里撸猫，饭还得自己带，敢情她从头到尾就出个人吗？
算盘打得真够精明。
顾今宵：【你倒是挺会安排的】
曲梦寒：【这不是安排，这是发自内心的请求！】
顾今宵：【那针对你的这个请求，我有拒绝的权力吗？】
虽然这么问了，但顾今宵很清楚，答案当然是没有的。他就算拒绝，也会在各种歪理的炮轰下被迫改变主意。
既定的命运他已经感知到了。
曲梦寒：【怎么？顾老师连这么一个小小的请求都不肯答应吗？】
曲梦寒在不知不觉间巧妙地转移了问题的核心，明明是她有求于人，但话这么说了顾今宵如果不答应倒像是不近人情了。
不过也就是打包一碗打卤面而已，答应她便是。
顾今宵：【要加一个酱油荷包蛋是吧】
曲梦寒：【当然！！！谢谢顾老师！！】
都加上微信了，曲梦寒自然没有再继续白吃白喝的道理了。顾今宵给的饭卡里还有五百多块钱，再把跑腿费，感谢费，撸猫费等各种杂费一并算上，她大方地转了个吉利的数字【1888】过去，并声情并茂表达了内心的感谢。
但顾今宵没有收，还感谢了她给签了名还陪老人家聊了这么久的天。
这一提，本来还想演上一番“过年红包大战”戏码的曲梦寒想起来了还有这档子离谱事。
什么陪老人家聊了这么久的天，四舍五入不就陪他聊的嘛。
而且最后问的那个关键问题也还没有得到回答。
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今个儿都开口问了，不弄清楚不符合她的行事风格。
即便答案再明显不过了。
曲梦寒做好心理建设，采取了曲线救国的迂回战术，没有重提一遍问题而是用一种间接的方式问了：【顾老师，我刚才问的最后一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呢】
最后一个问题？
顾今宵先是愣了一下，回想着那么多问题到底哪个才是最后一个。
然后猝不及防笑了。
这最后一个问题不就是导致自己暴露了的直接原因吗？
话题都扯出这么远了，怎么还惦记着呢。
但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耍了一丢丢小心机，故意装着不懂问：【最后一个问题是哪个问题？】
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曲梦寒看着这一行明摆着给她挖坑的话，气得龇牙咧嘴，拳头都握紧了。
这里绝对不能中了他的阴谋诡计！
打马虎眼谁不会！
于是两人之间就有了如下一段极限拉扯的对话。
曲梦寒：【就是最后一个问题！】
顾今宵：【最后一个问题是哪个问题呢？】
曲梦寒：【最后一个问题就是最后一个问题】
顾今宵：【你问了这么多问题，我不记得哪一个是最后一个了】
曲梦寒：【不记得了可以去翻翻聊天记录】
顾今宵：【聊天记录我的手机上没有】
曲梦寒：【那就去翻奶奶的手机】
顾今宵：【刚才已经回卧室睡了，是什么问题你再说一遍我回答就行】
曲梦寒：【哎哟，怎么回事？估计是最近没休息好，记忆力严重下降，我也不记得了】
无论如何，今晚堵上人格她曲梦寒也绝对不能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失去主动权。
编的理由怎么还是如此随意。
顾今宵忍俊不禁间连连连摇起了头。
刚才问的时候不是挺大方的嘛，再重复一遍为何突然变得扭扭捏捏了。
“老实人”顾今宵决定将“不老实”贯彻到底，顺着她的话说道：【那赶紧去休息吧，时间不早了，你们演员也没有周末】
顾今宵，真有你的！
到这个份上竟然还在装疯卖傻，曲梦寒仰天长啸后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慢慢将其吐出，重复了几遍将心中几万匹脱缰的野马拴住了。
哼，不说就不说，谁稀罕。
搞得好像她很在意一样。
曲梦寒没有选择继续拉扯，甚至连句话都没回，只是挑了个【晚安】的表情包发了过去。
用无声做了最大的抗议。
戛然而止的对话和明显的反常让顾今宵感觉到对面的人情绪不对劲了。
该不会是闹别扭了吧。
顾今宵再次任凭笑意在嘴角绽开了。
都不需要直觉发挥作用了，稍微思索一下便知道这里要是只回个【晚安】就算自己是“有猫之人”在她眼里的评分也会断崖式下跌，多少得挽救一下。
顾今宵：【最后一个问题不问了？】
曲梦寒：【还问什么？顾老师不记得了，我也不记得了，没办法问了】
顾今宵：【不再努力回想一下吗？】
曲梦寒：【脑细胞容量有限，想不起来就是想不起来，努力也没用】
本来按照曲梦寒的设想，顾今宵再回个【晚安】，这事就翻篇了。
自己是有骨气的人，他这么藏着掖着不愿意说，再问就是自讨没趣。
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但偏偏顾今宵又强行把话给续上了，吊着一口气还是不给个痛快。
要说就说，不说拉倒，婆婆妈妈不说重点算什么英雄好汉。
顾今宵仿佛看到了有黑色的，名为“怨念”的雾气源源不断从手机屏幕上那几行字里渗了出来，眼看着就要把整个房间都充满了，他决定伸出手赶赶了。
顾今宵：【我觉得最后一个问题完全没有问的必要】
曲梦寒：【什么意思？】
顾今宵：【用一点观察能力，一点心理学知识，一点逻辑加上对我的了解，答案不是很明显吗？】
曲梦寒见他竟然还记得自己那日的一番胡编乱造的说辞，笑着敲下了一段否认的话：【不，顾老师，我对你一点都不了解】
并且针对自己没有多加观察就轻易对他下了“老实人”的定论做了深刻的反省。
哪个星球的老实人是这样的？
顾今宵：【不是“老实人”吗？】
曲梦寒：【不不不，顾老师你一点都不老实，是我看走眼了】
“看走眼”这三个字用得极其精妙，气恼，怨念，失望等一众感情跃然而上。
见她轻而易举就推翻了之前的结论，顾今宵又对她会找个什么新词冠以什么解释去形容自己产生了兴趣，便问：【既然我不是老实人，那我是什么样的人呢？】
你是什么样的人？
我怎么知道！
你问我，我问谁啊！
曲梦寒感觉自己被他当成了自我剖析的客观素材，义愤填膺回：【我不了解顾老师，已经错过一次了，不敢再妄下定论】
谁知顾今宵竟然不依不饶：【没事，那就以你仅有的了解来判断就行】
什么意思，还刨根问底起来了？
她又不是做人生启迪心理咨询的，也太难为人了。
不过曲梦寒依旧在脑海里把与顾今宵相识的一周多时间仔仔细细回想了一遍，试图去找寻一个能够精准概括的词。
然而硬是没想出来。
想要用简单的几个词去描述一个复杂多面的人谈何容易。
于是她灵机一动想了个万金油的回答：
【顾老师，你是个好人】
这个乍一看不走寻常路，但仔细想想又合情合理的答案从源头上彻底根绝了顾今宵再次提及同样问题的可能性。
他觉得“好人”这两个字十分扎眼，并且有种故事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的感觉。
失策了，不该问的。
第二十七章 （二更）
再怎么2G冲浪, 顾今宵也是知道【你是个好人】代表了什么的。
他感觉得补救一下，于是在七拐八拐十八弯之后，终于回到了一切的原点：最后一个问题。
但问题要回答, 却不能直截了当, 要隐晦地，悄然地，不动声色地回答。
此时此刻浮现在脑海里的是之前学生用过的数学表情包，顾今宵当时就觉得挺有意思。
于是他打开了之前和学生的聊天记录, 将表情包存了下来然后一点都不生硬地径直绕开了危险的【好人】话题, 发了句【关于最后一个问题的回答】和一个表情包。
表情包是熊猫头做着尔康经典动作上面写着D’（x），而下面则是写着一个函数D（x）。
没料到他竟然与时俱进用上表情包的曲梦寒诧异地点开大图，十秒钟内理解了意图，捂着肚子笑得差点背过气去。
函数D（x）是狄利克雷函数，它处处不连续，因而处处不可导, 故导函数D’（x）本身是不存在的。
翻译过来就是他没有女朋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天才, 顾今宵果然是个天才！！！
是怎么想到用这个表情包来回答问题的！！！
她笑得翻来覆去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甚至有当场做个托马斯回旋的冲动。
当然, 四肢尚未接受驯化的曲梦寒别说托马斯回旋了, 连“时代在召唤”都够呛。
比表情包的数量，考前突击的顾今宵和平时勤勤恳恳的曲梦寒当然不是一个量级的, 她当即又在瀚海如海的存货里精挑细选了一张发了过去。
熟悉的熊猫头下面写着：【当x趋近于0时，求x的平方/ln（x在0到x*2的三次方根时e的（1/2*x的二次方）的积分+1-x的2/3次方】
答案曲梦寒在将它纳入表情包库的时候心血来潮算过了，是【6】。
正是她此刻对于顾今宵的最高夸奖。
就算是顾今宵, 这种求积分极限的题目也不能一眼看出答案, 他拿起手边的纸笔，写了演算步骤, 得出了答案【6】。
还没等他思考要怎么回复，曲梦寒那边却先发制人了。
曲梦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顾老师，你真的令我刮目相看哈哈哈哈哈】
顾今宵：【为什么这么说？】
曲梦寒：【怎么直接回答是烫嘴吗？还非得绕这么大个弯子】
顾今宵：【不算绕弯子吧，你不也一眼就看出来了吗？】
曲梦寒：【那万一我是个蠢蛋看不出来呢！！】
顾今宵：【我相信你的实力】
曲梦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数学沙雕表情包这种东西如果不懂数学看着只觉云里雾里，她平时也就只能和姜星月发发。偶尔习惯了不小心在工作室里发了后总会收获好多个问号。
还是小看了顾今宵，难能料到他对表情包的应用已经到了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
又说了几句后顾今宵看了眼时间，竟然都快到一点了。
他是从不在网上聊天的人，浪费时间且毫无意义，却在不知不觉间说了这么多。
自己明天休息，但她还得拍戏，熬夜对身体也不好，她想问的问题也应该弄清楚了，顾今宵便想着把话题终结了：【时间不早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谁知曲梦寒却不领情，这还不到一点呢怎么就打退堂鼓了，是老年人跟不上年轻人的节奏了了吗？
曲梦寒：【什么意思？顾老师这就准备送客了】
顾今宵：【你明天不是还要拍戏吗？早点休息，熬夜对身体不好】
曲梦寒：【这才不到一点，我精神着呢】
顾今宵：【那是挺精神的，晚上在副驾驶睡着的应该不是你吧】
久违的阴阳怪气让曲梦寒“噗嗤”笑了出来。
说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今天一整天还真是离谱到家了。
对了，算时间少说车也在小区门口停了半个多小时，这期间自己是呼呼大睡，不省人事了，他在干什么呢。
突然起了兴趣的曲梦寒好奇地问：【顾老师，我在车里睡觉的时候，你在干什么啊？】
顾今宵：【开车】
曲梦寒：【我知道！我是说停在小区门口的那段时间】
顾今宵：【没干什么】
曲梦寒：【那就干坐着？】
顾今宵不像是会刷微博，短视频的人，车内没有开灯暗得很不至于丧心病狂拿出纸笔做题。那么这半个多小时时间他到底干了什么就很耐人寻味了。
顾今宵的回答是：【闭目养神】
回答没有哪里不妥，可曲梦寒的直觉却在隐隐作祟，告诉她事情好像并没有这么简单。
她半信半疑确认道：【真的？】
顾今宵：【嗯，在车里也没有别的事情能做吧】
顾今宵不是善于撒谎的人，却在这几天连续说了好几个无伤大雅的小小谎言，还都是有关曲梦寒的。
第一个是说没有看过她出演的剧集。
第二个是说北城乐队和《晚风》自己之前都知道。
第三个也就是现在了。
实际情况是他把车子停好后本来想打开手机看一会儿新闻，调暗屏幕的亮度却心不在焉总会被熟睡的身旁人吸引了注意力。
四周静谧，昏暗的路灯透过车窗降下了一层薄薄的光晕。
空调的温度一开始调得有些低，她头靠着玻璃，微微蜷缩着，起伏的微弱呼吸声在狭小的车内显得异常清晰。
顾今宵调高了空调温度，又从后排拿了空调毯小心翼翼盖在了她身上，惹得她努了努嘴，以为是动作幅度太大把她吵醒了，却没见睁眼，只是换了个姿势，把头侧了过来。
睡得可真香啊。
看样子这几天确实没有休息好，晚上熬夜给粉丝做数学题难道也是演员的工作，营业的一环吗？
按逻辑来说肯定不是，不过她可不讲逻辑。
待顾今宵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看着身旁人足足五分钟了。
有些心虚地收回视线，却在几分钟后又忍不住看了过去。
如此循环往复，在“这样不好”和“应该没关系”的纠结中渡过了车内的半个多小时。
这一切都被他用【闭目养神】四个字给概括了。
虽说曲梦寒内心的疑云没有散开反而愈发浓烈了，但她当时睡得不省人事，又没开天眼，也只能顾今宵怎么说就怎么信了。
况且黑不溜秋的车内，不玩手机的话可不就只能睡觉了。
怕再说下去漏了陷，加上确实有些晚了，顾今宵便再次下了“逐客令”。
顾今宵：【早点休息吧】
曲梦寒：【顾老师，你就这么不想跟我多说一句话吗？】
顾今宵不知道她到底是从哪个字，哪个标点符号判断得出了这个结论。
为此他还又往回翻了几页，逐字逐句检查过后确认自己应该没有问题。
他解释着说：【不是这个意思，已经很晚了，你早点休息，明天不是还得早起拍戏吗？】
曲梦寒：【但我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你】
这句是顾今宵万万没想到的，都刨根问底问了一个晚上了，自己感觉能交代的，不能交代的都一五一十交代了，她怎么还有问题。
不过都问了这么多了，也不差一个两个了。
顾今宵：【那你问吧】
曲梦寒：【但我还没有想好要问什么】
有很多问题想问，却没有想好要问什么。
这两句话顾今宵放在一起起码看了一分多钟，怕是自己固定思维导致忽略了其中暗藏的玄机。
但其实根本没有任何玄机就是字面的意思。
曲梦寒感觉还有很多很多问题可以问，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
就是如此朴实无华。
今晚是个丰收之夜，不仅加上了微信，问了一堆问题，还弄清楚了感情情况，甚至还能去看猫猫，已是硕果累累。看他的样子好像是真的快撑不住了，今天就暂时这样吧。
于是曲梦寒决定为离谱的一天正式画上句号。
曲梦寒：【顾老师，不耽误你时间了，早点休息，晚安！！周末愉快！！】
明明只要用一个简单的【晚安】就能彻底结束掉对话，然而顾今宵回的却是：【你没有耽误我的时间】
这会儿曲梦寒又突然觉得他是“老实人”了，怎么还当真了呢？
是薛定谔的“老实人”吗？
“耽误”一词就是随口一说，属于社交辞令的范畴，并不是真觉得自己浪费了顾教授宝贵的时间。
自己还没有自我中心到明知在浪费对方时间还穷追不舍的地步。
一个巴掌拍不响，都是他自愿的。
不过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也没有客气的必要。
于是曲梦寒干脆蹬鼻子上脸，顺着他的话回：【行吧，既然不是耽误，那我明天晚上再来找顾老师哈】
顾今宵不知道这是今晚第几次没忍住笑意了，他没有挣扎，妥协了。
【好的，那你早点休息，晚安】
终结词【晚安】已出，可想一出是一出的曲梦寒又强行把句号改回了逗号，她猝不及防问了声：【对了，我问了这么多问题，那顾老师就没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
顾今宵被毫无上下文的生硬转折弄得没了主意。
这个问题一定不简单。
【你想让我问你什么问题？】
出于谨慎他先用反问试探道。
曲梦寒：【不是我想让你问我什么问题，而是你想问我什么问题】
顾今宵：【我并没有问题要问你】
曲梦寒：【你确定？？真的就一个都没有吗？再好好想想！！！】
话到这个地步，已经极具引导性了，说没有深层的意思天王老子来了都不信。
提示一定藏在之前的对话里，于是顾今宵开始从头到尾分析起了今晚的聊天记录。
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是迟迟没有反应，有些等不及了的曲梦寒决定在没有题目的情况下直接给出答案。
她又在存货里挑了一个表情包发过去。
经典熊猫头下面写着：【tan90度】
tan90度？
tan90度是不存在的，她是想暗示什么不存在呢？
结合这个问题是她想让自己问的，题面会是什么呢？
顾今宵皱着眉，对着熊猫头又足足看了一分多钟，拿出了数学研究的严谨与逻辑思维，试图解答这一“世纪难题”。
忽然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闪现了一道亮光。
串联起一切的顾今宵坐在书桌前笑到不得不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才勉强收住了源源不断涌出的笑意。
【这个问题没有问的必要，我知道答案】
他敲下了这样一句话。
第二十八章
在终于给对话画上真正的句号后, 曲梦寒以“将来说不定要写进自传”为目的，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复盘起了离谱且漫长的一天。
《许你星河万丈》的拍摄没什么好说的，还算顺利, 就是许哲较真到令人发指, 总要纠结男主每句话与行为的心理。
这就跟以前做语文阅读理解时非要问作者为什么把窗帘描写成蓝色一样。
是为了展现惆怅的心情？
还是为了烘托忧郁的氛围？
不是啊，因为窗帘本来就是蓝色的。
原作者她可太了解了，绝无有深意的可能。
不过她毕竟不是原作者，说的话没有分量, 晓之以情, 动之以理分析了一通后许哲还是半信半疑。
不胜其烦下曲梦寒差点就把原作者的微信推过去让他自己问个明白了，但考虑到多年友谊来之不易才勉强按捺住了冲动。
而下班后的种种再次验证了“生活毫无逻辑”可言的观点。
她先深刻反省了自己先入为主的偏见，理所当然觉得老人家不会喜欢看青春偶像剧也不会赶潮流追星。
实际上，陈晓兰对《致十七岁的你》的感悟比她这个“时夏”的演员还要深刻得多。
难得碰上这么聊得来的“粉丝”，之后有机会得和奶奶见上一面才是。
但和可爱的奶奶不同，孙子实在有些离谱。
他让自己一向看人精准的眼光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滑铁卢。
顾今宵到底怎么回事啊！
要签名扭扭捏捏, 当“代打”一声不吭, 回答问题拐弯抹角，连表情包都用上了。
这还是那个清冷矜贵的顾教授吗？
特别是最后那句【这个问题没有问的必要, 我知道答案】, 知不知道如此直接说出来会显得她很像小丑啊。
马戏团里你最忙，哥谭市里你最狂, 麦当劳前你站岗，扑克牌里大小王。
难道说的就是自己？
而且他凭什么笃定他的答案就一定是正确答案呢？
这种事情从本人口中说出来都不一定是事实，还别说是间接去推断了。
万一自己是善于伪装的情场老手呢。
【这个问题没有问的必要】里有多少游刃有余就显得自己这招有多臭。
不过看在他没有女朋友却有猫的份上, 这些事情都可以不计较了。
复盘完全程, 曲梦寒这会儿才想起来去看顾今宵的朋友圈。
曲梦寒的个人微信和工作微信用的同一个，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她被乔然严令禁止发朋友圈。
她本来以为顾今宵应该是北欧风社交不看也不发朋友圈，或许连朋友圈功能都关闭了。
点进去却发现他竟然是发朋友圈的，甚至还有点勤快，隔几天就发一条。
但定睛一看，全是转发学校的各种消息，系里的竞赛通知等和工作有关的内容，生活相关的是一条都没有。
看来大学教授也是逃不过在群里被要求转发领导和单位朋友圈的命运。
最可怕的是竟然连猫猫都没有。
他是怎么做到家里有猫却能按捺住想到处晒的心情的？
果真是个成大事的狠人啊。
最新一条朋友圈是几天前发的，是关于今年丘赛总决赛集训的事情。
曲梦寒总觉得这一周以来“丘赛”在她生活中的浓度有点过高了。
她冲去客厅，从帆布包的透明文件夹里拿出了说好要这周做完的去年丘赛决赛卷子。
一共六道题，她已经做出来了四道，第五道做了一半，而压轴题还是一如既往没什么头绪。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了这周内做完那就一定得做完。
曲梦寒薛定谔的“执着”突然上线，她觉得无论如何都得在顾今宵面前争口气，占据一定的上风才行。
至于原因？
数学也好，感情也好，处于被动可不符合她的风格——
在曲梦寒的刨根问底下，顾今宵快把至今为止的人生经历统统回忆了一遍。
想要了解一个人难道需要把幼儿园六一上台表演了什么节目也弄清楚吗？
突然想起曲梦寒说她室友要参考自己写下一本小说的事情，该不会是在收集素材吧。
揉搓了几下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顾今宵的视线不经意落到了手边的那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许你星河万丈》身上。
这装帧，这封面，这腰封，这推荐语，属于他的知识盲区了。
若是平时，这类小说连出现在他的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绝无可能的，但今天，他甚至有了“一探究竟”的想法。
曲梦寒有提过女主角有不少地方是参考她写的，让顾今宵产生了不小的兴趣。
这就意味着如果把小说看完，一定程度上也能对她有所了解。
毕竟自己可不能像她一样从幼儿园开始刨根问底。
言情小说对于顾今宵来说是个崭新的，神秘的，充满未知的领域，他是以一个“探求者”的心态翻开第一页的。
然后就看到了一个黑色记号笔签名写着【许哲】和一段像是给粉丝的寄语。
顾今宵当然不认识许哲，估摸着应该是她喜欢的偶像。
但如果是的话，便是很珍贵的东西，怎么就随手给了自己？
或许是哪里弄错了，还是明天问一下吧。
不了解这本《许你星河万丈》曲折经历的顾今宵也只能分析到这个程度了。
《许你星河万丈》的第一章的第一个场景就是描写女主角桑念在认真听早上第一节课。
扑面而来的违和感让顾今宵看完第一段就对“女主角是参考曲梦寒写的”这个说法产生了严重怀疑。
到底是哪点参考了？
能让曲梦寒来听的早八课这个世界上应该是不存在的。
忽然他心中猝不及防萌生了一个假设。
如果是自己的课呢？
她会来吗？
不过马上顾今宵就觉得这个问题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因为她就算来了，也是睡觉。
甚至会因为有自己讲课的背景音，睡得更香了——
曲梦寒昨晚天际都鱼肚翻白了才迷迷糊糊睡着，不过“五分钟”后闹钟炸响的时候她拖着像是被人毒打了一晚上的躯壳，靠着肌肉记忆如同提线木偶般直起身子。
脑袋如灌铅般疼得厉害，与此同时想撂挑子不干了的冲动达到了最高峰。
去他的工作，去他的梦想，去他的退休。
她要睡觉！！！！！
就这么僵持着又缓了“五分钟”，她虚着眼摸到枕头旁边的手机，微信提示有新消息。
大清早的，除了乔然她只能想到是一夜没睡的姜星月。
结果点开看，竟然是顾今宵。
他怎么回事？
周末也起这么早？
顾今宵的作息本来就规律，陈晓兰上年纪以后也不太睡得着了，周末回家的时候他甚至比工作日起得还要早些。
刚洗漱坐下和陈晓兰一起吃早餐时就被要求赶紧给曲梦寒联系说声早安。
“人家昨天陪奶奶聊了一个晚上，咱们做人得有礼貌。”
两人早餐吃的也是曲梦寒给买的一大袋子面包。
由于含“曲梦寒浓度”太高，说“下周见”似乎都没了意义。
“今宵啊，小曲，奶奶我特别喜欢。”
陈晓兰拿起一块虎皮卷，撕下一小块送进嘴里，随后拍了拍孙子的手背，示意说。
假装没有听懂其中深意的顾今宵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发表看法。
“你看看人家小曲，一个女孩子比你积极主动多了，你不加把劲怎么行？”
见他没有反应，陈晓兰作为过来人语重心长地劝导说：“奶奶老了，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了，但是奶奶知道，对待感情，如果喜欢的话一定得去积极主动争取。就像你爷爷当年，为了追我是每天下班都骑个自行车来找我，然后我们”
顾今宵就这么听着陈晓兰数不清第多少次把当年的故事又重复了一遍。
最后表了态：“好的，奶奶，我知道了。”
“人家小曲长得水灵，人又聪明，考上了明大数学系现在还是个大明星，性格也讨人喜欢。你要是不加油可就被别人抢走了。”
陈晓兰又把曲梦寒从头到脚夸了一通，这会儿在她心里曲梦寒已经离孙媳妇只差顾今宵努点力了。
“昨晚你俩聊天到这么晚，赶紧给人家发个早安，然后奶奶也会帮你的，找个时间让她来家里吃饭。”
虽然顾今宵很想提出“请到家里来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的意见，但看到陈晓兰兴致勃勃的样子，还是没开口。
他把自己速度更快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顾今宵吃完早餐后便回房间给曲梦寒发了微信。
只发“早上好”的话显得太突兀顾今宵便顺带提了《许你星河万丈》扉页有签名的事情。
昨晚不知道她是几点睡的，估计是又没休息好，今天还得拍一天戏，到晚上肯定哈欠连天了。
消息发过去等了几十分钟后收到了回信。
曲梦寒：【顾老师早上好！怎么起这么早啊】
顾今宵：【周末起得都比较早】
曲梦寒：【大好的周末干嘛不睡个懒觉啊，我想睡还睡不成呢。顾老师别告诉我你起这么早是为了做课题，评正教授职称要这么卷吗？】
顾今宵：【那还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曲梦寒是一边刷牙洗脸抽空打字的，手上沾水后点在屏幕上经常没有反应打气字来很不方便，于是她大胆提了个要求：【顾老师，我知道你应该是微信上不喜欢听语音的人。但我现在打字不太方便，就这么一会儿，我能发语音过来吗？】
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微信语音这个功能，说的一方是方便了，但听的一方常常会受此困扰。
曲梦寒估计顾今宵就是反感对方发语音的那类人，就想先征求他的同意。
然而在她打完一长串字的下一秒，就收到了语音通话邀请。
被吓了一跳的曲梦寒慌乱间点了接通。
当她看见顾今宵那张即便在前置摄像头前也能精准下凡的脸时才意识不对劲。
这不是语音通话，是视频啊！！！！！——
此时的曲梦寒刚刚睡醒，穿着刚买的小熊睡衣，蓬头垢面，嘴里还叼着牙刷，咕噜咕噜吐着泡沫。
她在看到顾今宵天神下凡的脸的下一个瞬间也看到了自己的。
恐怖片里这么演都过了。
此时如果顾今宵眼疾手快截个图发到网上，她的形象便会彻底坍塌，天王老子来了都就不了了。
在心底大喊了一声“卧槽”后，曲梦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视频通话切换成了语音通话。
曲梦寒把嘴里的牙膏泡沫吐掉，用清水漱完口后开口愤然控诉道：“顾老师！你干嘛突然发视频过来，吓死我了！！！！”
“不好意思，不小心点到了。”
“这是怎么不小心才能点到视频通话啊！！”
曲梦寒哭笑不得，甚至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但凡换个她不这么狼狈的时候，和顾今宵视频通话倒是件有趣的事情，可现在不行，绝对不行。
她的怀疑其实对了一半。
实际情况是，顾今宵在听她说打字不方便要发语音的时候，把这个“语音”理解成了语音通话，于是乎他点开了菜单栏，在寻找语音通话的时候，鬼使神差手点到了视频通话上。
想立马取消的时候，曲梦寒已经手快点了接通。
生米煮成熟饭后他终于意识到了，这个“语音”不是“语音通话”而是“语音信息”的意思。
但这种时候实话实说绝不是明智之举，于是乎顾今宵不得已又再次撒了个小小的谎言。
算上之前的，这已经是第四次了。
他从前可没有这么喜欢撒谎。
“不好意思，那我现在关了。”
听得到声音和只能看见文字是有天壤之别的，顾今宵嗓音很好听，就算看不见脸光听着也能让人心情愉悦些。
特别是现在她正处于困到怒火中烧，想要一个响指毁灭地球的时候，急需点美好的东西来降降温才行。
于是曲梦寒便说：“别呀，打都打了就继续说吧。”
她都这么说了，顾今宵也没有理由挂断，顺便问起了签名的事情：“你昨天给我的书上面有签名，需要我周一带过去还给你吗？”
没料到他会这么快就打开《许你万丈星河》一探究竟，曲梦寒好笑地问：“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顾老师这就翻开看了？”
“嗯，看了一点，许哲是你的偶像吗？”
曲梦寒趁这个机会声情并茂且添油加醋地把围绕着《许你星河万丈》错综复杂的关系和顾今宵解释了一通。
“所以说许哲是《许你星河万丈》的男主角演员，原作者也就是你的大学室友姜星月很讨厌他却阴差阳错要了签名，并且把书送给了你，你又把书给了我是吧。”
顾今宵在全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和时不时跑偏的描述里提炼出了最关键的部分。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顾老师竟然听懂了！！！”
“还是挺曲折的。”
“可不是么，你说离谱不离谱。啊，对了，书顾老师看了多少了？感觉如何？”
言情小说对顾今宵来说是无缘的存在，曲梦寒十分好奇他第一次看这类通篇就围绕你爱我，我爱你，他爱她写个大几十万字的小说会作何感想。
估计是一头雾水，不知所云且严重怀疑作者精神状态吧。
不过人多接触点认知以外的东西，拓宽视野也不是件坏事。
说不行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呢。
顾今宵昨晚耐着性子，看了四分之一左右。
一开始的目的是好奇女主角照着曲梦寒会写成啥样，后来就被“烧脑”的剧情弄得怀疑起了认知体系。
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这个简单又深奥的问题一直随着翻动的书页深深困扰着他。
为什么他们有话不说清楚？
为什么他们做事不符合行为逻辑？
为什么他们上大学好像都很闲的样子？
为什么他们说来说去就只有感情上的那些事？
以上种种疑问最后都化作了意味深长的一声：“嗯”
这类小说果然不适合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今宵明显遭受了打击的反应实在有趣，惹来了曲梦寒的捧腹大笑，她的脑海中甚至浮现了顾今宵如鲠在喉的样子。
原来能在数学四大神刊上发表论文的顾今宵也会被本言情小说弄得没了主意。
想必此时的他胸口一定盘旋了众多疑问，曲梦寒热情地说要为他提供帮助。
“顾老师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小说虽然不是我写的，但我给姜星月也做了不少参考，大部分问题还是能够回答的。”
倒也没有这个必要。
顾今宵不是钻牛角尖的人，就像曲梦寒不讲逻辑他也很自然就接受了一般。
言情小说明显不是他能够涉足的领域，既然如此还是不要试图理解地好。
于是他婉拒了曲梦寒的好意。
不过他还是对女主是参考曲梦寒写的这点提出了异议。
“顾老师，参考我写并不是说女主就是我的意思。最不同的一点，桑念会喜欢周允那样的花花公子，我就一点兴趣都没有，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谁信啊。”
顾今宵听着她愤愤然将书中男主数落了一通后，也算获得了重要信息。
喜欢什么样的不知道，讨厌什么样的倒是说得很清楚了。
讲完了《许你星河万丈》的话题，曲梦寒突然想起还有件重要的事情没说，赶紧提高了音量说：“对了，顾老师，我有个重大的好消息要宣布！！！！！”
她昨晚熬到鱼肚翻白才睡下的原因就是在死磕丘赛的最后一题。
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被绊倒两次，不争馒头争口气，她一定得把题目做出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且运气比较好，还真给她做出来了。
虽说已经走上了和数学无缘的人生道路，但在调用所有脑细胞和知识，经过体系重组加上想象力后将难题解决的成就感和兴奋感依旧是无与伦比的。
她昨晚解出来的时候就迫不及待想要和顾今宵分享了。
只是时间实在太晚，才作了罢。
顾今宵从她兴冲冲的语气中听出了一定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语调也不自觉变得轻快了起来。
“嗯，你说，洗耳恭听。”
“就是！！！！丘赛决赛最后一题！！！！我做出来了！！！！！我做出来了！！！！”
她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有些语无伦次，把满溢的喜悦传达得淋漓尽致，任谁听了这声都能知道的确是不得了的大事。
“确实是个重大的好消息，真厉害。”
顾今宵温润着嗓音夸赞说。
听到他夸自己了，曲梦寒也顾不上矜持了，扬起脑袋又自吹自擂了一遍：“对吧，我是不是很厉害！！！”
顾今宵：“嗯，非常厉害。”
曲梦寒：“起码有顾老师一半厉害吧！”
顾今宵：“那肯定不止了。”
曲梦寒：“这种时候不应该说和我一样厉害吗！！！”
顾今宵：“好的，和我一样厉害。”
哪有这样马后炮的，也太没诚意了，曲梦寒被他弄得“噗嗤”笑出了声。
“顾老师太抬举我了，我离你差了可不止一点半点。”
刚才说有他一半厉害不过是飘飘然的随口一提。别说一半了，在数学上自己和他之间起码隔了一整条怎么都跨不过的银河。
准确说是两条。
一条叫天赋，一条叫努力。
吃一堑长一智，这次顾今宵学聪明了，回应说：“没有，我们之间并没有差距。”
空气是读懂了，但是过于昧着良心，惹得曲梦寒又是一阵哄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去年丘赛的最后一题难度非常大，能做出来实属不易，看样子昨天又熬到很晚，顾今宵便问：“昨晚几点睡的？”
他不提还有做出题目那兴奋的一口气撑着，这一提曲梦寒的哈欠就停不下来了，“四点？还是五点来着，反正天亮了。”
没料到她熬到了这么晚，顾今宵有些担心地问：“那不是没睡几个小时，今天拍戏没问题吗？”
“没事，休息的时候躺会儿就行。”
想着就算能休息也没地儿能真正躺下来，看她夜猫子一个，以后也不会少熬，顾今宵便在劝阻其“不要熬夜”前提了个多少能补救的办法。
“我把研究室的钥匙给你吧，之后累了我不在的时候也能随时过去，有沙发睡着会舒服些。”
曲梦寒听闻他竟然如此关心自己，欣喜间也没忘记调侃着说：“这不符合学校规定吧，被发现了要是正教授评不上了，可不能怪我哈。”
顾今宵不知道自己啥时候表现出对评选正教授的兴趣了。
这东西评起来麻烦不说，责任还大，课题任务重，他压根就没有这个想法。
不过心血来潮，嘴上他回的却是：“起码要负一半责任吧。”
曲梦寒：“啊？？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顾今宵：“那毕竟是共犯。”
曲梦寒：“没这个道理的！！！！”
顾今宵：“有没有道理不是我说了算吗？”
好家伙，短短时间内，顾今宵竟然偷师学艺把她的看家本领给学了去，加上他轻飘飘的语气，让曲梦寒很是气恼，随即发出了灵魂质问：“顾老师你一个和数学打交道的人怎么能不讲道理，不讲逻辑呢？？？”
嗯？
这个问题她怎么能问出口的？
到底是谁不讲道理，不讲逻辑了？
“毕竟数学虽然需要逻辑，但生活并不需要”
顾今宵在哑然失笑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又补充了一句：
“你也不太需要。”
第二十九章
听闻顾今宵的惊人发言, 曲梦寒是气不打一处来，觉得他是血口喷人，义愤填膺控诉说：“嗯？？顾老师, 你这就不对了吧, 我怎么就不需要逻辑了？？？”
自己一个和数学为友，向真理看齐的人怎么可能不需要逻辑呢。
他这是偏见！是污蔑！是信口雌黄！
顾今宵觉得这里并没有多加解释的必要，就只回了个一个意味深长的“嗯”。
“？？？顾老师，这是能用嗯来回答的问题吗？？”
“可以的。”
“”
怎么回事？
顾今宵到底怎么回事？
曲梦寒再次陷入了对他的认知错乱中。
清冷矜贵的人设难道是这样的？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早餐吃了吗？”顾今宵一点都不生硬地将话锋一转。
连着语音的时候, 曲梦寒已经三下五除二差不多收拾好了, 听他提起早餐，一阵心绞痛袭了过来。
乔然严格控制了她的早餐，由专业的营养师负责搭配，但是不长胖的东西根本就没有好吃的，每天早上对着“粗茶淡饭”除了痛苦就只有痛苦。
“还没，等下去车上吃, 不过不是水煮蛋就是红薯, 还有丢丢塞牙缝都嫌少了的水果。我想吃牛肉包！！肥肠面！！煎饼果子！！锅贴啊！！！”
顾今宵当然不知道娱乐圈的女明星们都卷到了什么地步，问：“偶尔吃一点也没关系的吧。”
明明是自己提的, 顾今宵也顺着她的话说了, 曲梦寒却唱起了反调：“顾老师说得轻巧，我是女明星诶！怎么能胡吃海喝！”
若不是她提高音量强调了一遍, 她是女明星的事情，顾今宵也快忘得差不多了。
而且她说的好像平时都没有胡吃海喝似的。
顾今宵：“只要适量，然后合理运动, 吃一点也没有关系的。”
曲梦寒：“但问题就在于前提不成立。”
顾今宵：“你不喜欢运动吗？”
曲梦寒：“我看上去像喜欢的样子吗？”
曲梦寒从小到大最不擅长的事情就是运动了, 没有之一。
跳绳，踢毽子, 跳远，乒乓球，羽毛球，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是活动身体的她统统不行。
人类进化四肢的时候应该是把她忘记了。
又熬夜，又不运动这个生活习惯可不值得推崇，顾今宵建议说：“还是要运动的，晚上也别再熬夜了。”
这明显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一天一共就二十四个小时，等拍完戏，做完其余的工作，时间所剩无几，熬夜都只是勉强够用，哪有空闲再去运动。
“运动不行，真不行。熬夜是没办法的，时间不够用。”曲梦寒撇撇嘴反驳道。
一般没有特殊情况她熬夜也就最多到两点，昨晚那是个例外。
说来自己熬到这么晚还得怪顾今宵，他若是给个简单点的题目，哪里至于如此费心费神。
思及此，曲梦寒临时决定索要一笔精神损失费，“顾老师，我这么努力把最后一题做出来了，作为老师你不应该给点奖励吗？”
猝不及防的展开把顾今宵逗笑了。
能把丘赛决赛最后一题做出来的确值得夸赞，给点奖励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她想要的奖励定是天马行空，可不能随意答应下来，于是顾今宵先试探性地问：“你想要什么奖励？”
怎么想都是离谱到家的要求，曲梦寒没料到他竟然就这么欣然接受了，甚至都没有挣扎一下，反而陷入了沉思。
自己就是随口一提，还真没思考过。
不过既然他都答应了，可不能放过几个机会。
曲梦寒：“这个嘛先让我想想”
顾今宵：“嗯。”
曲梦寒：“顾老师，你是不是没有微博啊。”
顾今宵：“是的，没有，怎么了？”
这想着想着曲梦寒的小脑袋瓜子里的坏水就荡漾了起来。
“顾老师，你看啊，现在微博上呢有很多热爱数学的学生们，顾老师为人师表想不想”
#曲梦寒给粉丝做题#自直播后几次上了热搜，评论区来找她做题的人是越来越多。
除了少数凑热闹的大部分都是正经拍了习题册，卷子的。
有不懂的题目在高中问老师是理所当然，但到了大学，老师上完课不少人影都见不着了，加上师生也没那么紧密的联系，要去需要强大的心理素质和对于数学的极致热爱。
当然还有期末考试的穷追猛打。
她作为一个弘扬正能量的高职业素养艺人，有义务为粉丝们的学业尽一份微薄之力。
只不过个人的力量实在有限，自己充其量也就是个本科学历，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是得请高人坐镇才行。
然而曲梦寒的如意算盘还没打完就被顾今宵丝毫不拖泥带水，斩钉截铁打断了：“不想。”
曲梦寒：“？？？顾老师，我话还没说完呢。”
顾今宵：“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不想。”
曲梦寒：“过分了吧！！！你知道什么！！”
顾今宵：“你想让我帮你给你粉丝解答问题是吧。”
曲梦寒：“不是给我粉丝，是给千千万万在数学道路上前行的莘莘学子们。他们将来是要扛起数学发展大旗的，是祖国的铜梁，是数学界的未来之星。顾老师你为人师表，难道不该为他们传道受业解惑吗？”
昨天提的时候曲梦寒连自己都没有说服，但现在她觉得顾今宵义不容辞。
听完这番劈毫无逻辑，道德绑架，偷换概念，劈头盖脸的胡言乱语，本来想着拒绝没商量的顾今宵竟然觉得有那么一丢丢道理。
这一丢丢道理不是来自于胡说八道本身，而是来自于，是“她”在胡说八道。
【千千万万在数学道路上前行的莘莘学子们】这个说法太长了，顾今宵还是简化成了【你的粉丝】。
“所以你想要的奖励就是我帮你给你的粉丝做题？是不是有点不对等？”
她只做了最后一题，自己得做几百几千道，任谁来看奖励都给的太大了。
面对质疑，曲梦寒临危不乱，继续胡言乱语说：“顾老师，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哈。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本科生，顾老师可是副教授啊，我做一个题的时间顾老师都可以做一百道了。而且考虑到水平的差距，我做丘赛最后一题付出的努力和顾老师做一百道是差不多的，很对等！”
顾今宵再次感叹了在讲歪理这件事上她是打遍天下无敌手，没人能出其右的。
所以能怎么办呢？
这里不答应下来，还有滔滔不绝的歪理等着，不如干脆点，给脑子留点思考的空间。
“所以我要怎么做呢？”
这一问引来了曲梦寒的惊呼：“卧槽，顾老师你答应了！！！！！”
明明是她死缠烂打的，自己答应了，她倒是觉得不可思议了，顾今宵哭笑不得问：“那我能拒绝吗？”
“不能！！！！”
“那不就行了。你告诉我要怎么做，我有时间的时候可以帮你看看。”
“谢谢顾老师！！！那我把我的小号给你用！！！”
曲梦寒除了官方大号还有个专门用来吃瓜冲浪的小号，怕被扒出来有不当言论也不敢发太多内容，超话里如果有粉丝问问题她也会帮着解答一下。
正好给他用就行。
“嗯好的，那你之后把账号密码发给我就行。”
“啊，顾老师你这知道微博怎么用啊！！”
在曲梦寒的认知里，顾今宵应该是不会用任何社交媒体软件的。微博的界面花里胡哨，乱七八糟的功能一大堆，第一次接触的人怕是连按钮在哪里都不知道，她本来是准备给顾今宵来个手把手教学的，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自信。
微博顾今宵的确没用过，但这类App不是点进去看个几分钟就知道该怎么用了吗，这难道是值得惊叹的事情吗？
顾今宵：“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知道该怎么用呢？”
曲梦寒：“顾老师之前也没用过，微博还挺复杂的，我怕你不知道操作方法啦。”
顾今宵：“我是没用过微博，但不至于笨到这个地步”
曲梦寒：“哎呀，不是这个意思啦。顾老师都算笨的话，我们这些人岂不是都没救了。”
顾今宵：“那没有，你可比我聪明多了。”
这话听着讽刺意味拉满，曲梦寒提高音量质问道：“顾老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夸你很聪明的意思。”
顾今宵的语气平缓，可越平缓，阴阳怪气的浓度就越高。
这会儿曲梦寒的小脾气也上来了，之前每每都被糊弄过去了，她发誓今天一定要弄清楚顾今宵到底想表达什么。
“我不信！！绝对不可能！！你在内涵我！！”
“我怎么就内涵你了？”顾今宵的声音里满是不解还夹杂了点无辜，“实话实说而已。”
可越无辜，曲梦寒就越抓心挠肺。
“顾老师，做人得真诚一点，咱们这种关系还有什么好拐弯抹角的呢？有什么话不用藏着掖着不妨直说！！”
好歹跟着曲梦寒学了一周多的本领了，顾今宵还是进步很大的。
他把绵延不绝的笑意暂且往下压了压，故意沉声问：
“我们什么关系？”——
跳跃性思维经常能让曲梦寒灵光一闪，想到巧妙的解题策略，但在数学以外的地方存在一个很大的弊端。
那就是没经过深思熟虑嘴巴就会先于脑子动起来，等脱口而出了才发觉不对劲。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也没有收回的道理，好在她小脑袋瓜子转得快，总能找到点胡言乱语补救。
就比如现在。
顾今宵提出了质疑：我们什么关系？
才认识一周多能是什么关系？
曲梦寒摸着下巴思考着他突然发问的深意。
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其实没有深意？
这种时候能回答什么？
师生？肯定不是。
朋友？应该勉强算？
这是个怎么回答都不太对劲的问题，曲梦寒少有地陷入了沉思。
把她从深思熟虑里拉回来的是顾今宵的一声：“你应该要出发去明大拍戏了吧。”
经他这么一提醒，曲梦寒看了眼时间，随即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惊呼。
“卧槽！！！！！！！不行不行不行，顾老师我得走了，来不及了！！！”
光顾着和顾今宵语音说些有的没的，她完全没注意到现在已经比预定的出发时间晚了十分钟了，再看微信已收到了无数条乔然询问情况的消息还有语音。
这下完犊子了。
曲梦寒赶紧三下五除二把要带的东西一股脑塞进帆布包，拿起手机飞奔着往门口跑去。
结果因为跑得太急，腿不偏不倚重重撞到了桌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曲梦寒发出痛苦的哀嚎后捂住腿蹲了下来，疼得五官拧作一团，眼角还渗出了泪珠。
这该死的桌角与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为何好端端要拦路。
帆布包还好巧不巧把桌上的陶瓷杯碰掉了，这可是她最中意的一款，是限量发售的艺术家联名。
顾今宵从她的惊呼，碰撞和有东西落地碎了的响声再结合之前在阶梯教室的情况，推断出一定是又撞上桌角之类的东西了。
怎么可以这么不小心啊。
“你又撞到哪里了？还好吗？”
但隔着电话，他除了在语言上表示关心也别无他法。
“”
一股直冲天顶盖的痛感还没过去，曲梦寒暂时发不出声音，只是纳闷他怎么知道自己撞上了，还用了“又”字。
本来以为估计就是撞上了桌角，疼一会儿就缓过劲了，结果对面没有任何反应，这让顾今宵担心了起来。
“怎么了？是撞的很严重吗？”
他略显急切。
“嗯”曲梦寒咬着牙关勉强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微弱声音：“还行就是很有点疼”
这一下撞得太厉害，她估计要留下淤青了，好在撞的位置比较靠上，能够遮住，要不然对拍摄也会有影响。
听闻应该没有大碍，顾今宵放下心来，叹了口气说：“以后真的要小心一点，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这不是要迟到了跑急了嘛要怪得怪桌子它如果不在那个地方，我也不会撞上。”
都这个时候了，曲梦寒依旧没忘记为自己开脱，把锅全甩在了无辜的桌子上。
顾今宵：“这是可以怪到桌子上的吗？”
曲梦寒：“为什么不行？是它在横在那里拦了我的去路！！！”
顾今宵：“这桌子未免也太无辜了”
曲梦寒：“它一个桌子有什么无辜的。况且不是它的问题，难道还是我的问题吗？”
顾今宵：“”
顾今宵无言以对。
一是为她忍着剧痛逻辑上居然还能做到自圆其说，滴水不漏。
二是为自己竟然觉得她说的有那么点道理。
不怪桌子，难道怪她吗？
那当然不能怪她，就只能委屈下桌子了。
“疼就算了，我的杯子还碎了。”曲梦寒看着地上碎成一片片的“爱杯”，惋惜地叹了口气。
综合种种情况，顾今宵已经猜到了等下即将发生的事情：上手去捡杯子的碎片然后划伤手。
于是他未雨绸缪，先提醒说：“别直接用手去捡，小心划伤。用扫帚处理一下。”
他的尾音落下的时候，曲梦寒要去收拾碎片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被一语中的的曲梦寒，纳闷地问：“顾老师，你怎么知道我要用手去捡？”
果然是这样。
顾今宵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分析得准，还是她真的太不小心了。
“数学里的逻辑在生活里或许没有用不着，但是严谨和周密的思考方式还是很有用武之地的。”
他用一种隐晦的，委婉的方式提出了意见。
好家伙，这是什么意思？
翻译过来不就是说自己在生活中缺乏严谨与周密的思考的意思吗？
曲梦寒：“顾老师，不要拐弯抹角，有什么话直说哈。”
顾今宵：“刚才的话就是直说了。”
曲梦寒：“？？？都拐了十八个弯了还不是？”
顾今宵：“不是的，我只是在谈论数学在生活中的应用。”
曲梦寒：“行吧，你说得对！”
曲梦寒放弃了争论，听从顾今宵的建议从厨房拿来了扫帚清理完了碎片。
又耽误了一会儿时间，曲梦寒给乔然发去信息后才终于是要挂断语音电话了。
“顾老师，我挂了哈，你等我晚上再来找你！！！”
“嗯好的，路上小心，注意休息。”
曲梦寒在换好鞋子，打开门，即将终止通话的最后一刻，针对他提出的“我们什么关系”的问题做出了回答。
“顾老师，咱们现在是一种奇妙的关系。”
没有人规定答案一定是名词，于是曲梦寒用形容词作了答。
至于奇妙在哪里，那就要靠顾今宵自己去体会了——
曲梦寒飞奔着冲出小区，到停在旁边巷子里的保姆车的时候，迎上了乔然凌冽如霜雪的目光。
“曲梦寒，你在家里干什么了？怎么迟到了这么久？”
“不好意思然姐，有点事”
这里当然不能说是跟“数学系超帅教授”语音通话忘记了时间，曲梦寒就没说具体的，想搪塞过去。
好在为了预留突发情况的时间，她们出发去现场都会比预定开始时间早上一些，现在赶过去不至于会迟到，乔然也就没有多问了。
上了车，曲梦寒一边啃着万年不变的水煮蛋，一边确认着今天的剧本。
乔然在一旁跟她说着最近的工作安排。
“明天的品牌直播你记得再确认一下产品的宣传内容。”
“周一约了摄影师拍夏日主题的组图写真。”
“微博娱乐的专访安排在了周二。”
“《小狐狸，算了吧》的试镜在下个月，这之前把小说和剧本看一遍。”
明明都是事先都定好的工作，这会儿听着乔然一股脑说出来，曲梦寒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怎么会有这么多工作啊。
人类为什么不能不工作啊。
然而她还是感叹早了，接下来的才是大头。
乔然冷不丁来了句：“《许你星河万丈》制作方想让你演唱主题曲。”
“哈？？？？”
曲梦寒猛然抬头，不可思议地望着乔然。
“你哈什么，说是看了你唱歌的视频，觉得很适合唱主题曲。”
“哪里适合了？”
“那我不知道，你得问他们。”
虽然能够被肯定曲梦寒内心还是有点小雀跃的，但隔行如隔山，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还是不要接比较好。
“这个能不能不接啊，我又不是专业的歌手，唱不好的。”
乔然不以为意，“反正是录音棚，有修音师的，又不是让你唱现场，有什么关系。”
“是这个道理”
如果有机会她当然是想尝试唱歌的，但考虑到华语乐坛如今的萧条样子，实在不该再上去踩上一脚了。
正在曲梦寒权衡利弊的时候，乔然一句话给下了结论：“你也别纠结了，我已经答应了。”
果然又是先斩后奏。
曲梦寒幽怨地望了她的金牌经纪人一眼，希望以后这种已经定好了的事情可以提前说，免得她还浪费感情纠结。
“然后是有两个品牌来接触代言人了。”
艺人的商业价值最直接的反应就是代言了，曲梦寒现在手里零星有两三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牌子代言。
属于是产品没啥名气，艺人也是三线糊咔，曲梦寒一直觉得这不叫代言，这叫“报团取暖”。
但经过直播的一轮人气暴涨，还有对《暮雪飞烟》的看好，擅长买股的品牌方已经盯上了她这个“明日之星”准备先下手为强了。
又说了会儿代言的事后，乔然话锋一转问她想不想尝试综艺。
曲梦寒自出道到现在只跟着《致十七岁的你》剧组参加过一档综艺节目。她对综艺不敢兴趣，而且如今的综艺处处是剧本，她一个不擅长演戏的人确实不适合。
虽没有要去的意思，但曲梦寒还是好奇问了嘴：“什么综艺？”
谁知乔然语出惊人：“恋爱综艺你去不去？”
曲梦寒在短暂的无语凝噎后笑出了声。
她当然知道乔然在开玩笑，恋综是就算她想去，乔然也会把她打晕强行制止的类型。
于是她反其道而行之，故意点点头说：“嗯，听上去挺有意思的，可以试试。”
果不其然遭到了乔然的强烈反对。
“别别别，你上个恋综第一期播完咱们工作室也可以就地解散了。”
这话一出反倒让曲梦寒的胜负欲上来了，坐直了身子问：“然姐，你这话什么意思。”
乔然：“没什么意思，就是说你不适合恋综。”
曲梦寒：“为什么？”
乔然：“这还要问为什么？你难道对自己没有个准确的认知吗？”
曲梦寒：“然姐，我觉得我没有任何问题诶。”
乔然：“行行行，那以后有恋综的邀约了我第一时间就给你接了哈。”
乔然不想和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争论不会发生的问题，当即话锋一转说到了重点上。
“就是之前说的Vlog系列，第一期的主题想拍明大的学生生活。”
“啊，但我又不是在校生了，很多地方又进不去，怎么拍啊？”
她倒是猜到了说是学习Vlog那肯定有一期是要在明大里拍的，但毕业生的身份总觉不合适。
乔然：“只用拍拍校园，顺便讲讲你之前的大学生活就行。”
曲梦寒：“我的大学生活这应该不能讲吧。”
乔然：“有什么不行的？所以你大学干什么了？”
曲梦寒：“应该是除了学习以外的事情都干了”
乔然：“那到时候你给美化一下。”
虽说是Vlog，但如今的网络环境下“正能量”依旧是必不可少的，得适当加工一下。
曲梦寒：“然姐，你觉得有人会信吗？”
乔然：“那就看你的演技了。”
曲梦寒走马灯似地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大学生活。
这种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的东西真的对着镜头真的能讲出来吗？
难道不会因为没有正确的导向而在发出后十分钟就被屏蔽了吗？
而且她那一向准得可怕的直觉正在蠢蠢欲动。
从脚底板到天灵盖升起了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和“数学系超帅教授”有关。
应该不至于吧。
第三十章
昨天熬到鱼肚翻白导致曲梦寒在拍戏的间隙一直在打哈欠, 许哲问她昨晚干啥熬夜了，得到了“做题”的回答。
许哲满脸钦佩，给她竖起了大拇指：“寒姐, 你这境界也太高了。”
“不, 没有境界，而且好困”曲梦寒虚着眼，摆摆手说。
虽说困得站着都能睡着，但是想想从顾今宵那里换来的奖励还是值得的。
猛灌下一整瓶咖啡后, 许哲就又拉着她说起了剧本的事情。
曲梦寒听他滔滔不绝说着自己的见解, 叹了口气作为娱乐圈过来人，语重心长劝阻说：“这就是个偶像剧，原著也就是普通的言情小说，真不用思考这么多。”
年轻人啊，就是气盛还容易较真。
“是这个道理，但如果能把人物的细节拿捏好, 也是对自身的锻炼, 机会难得。”
在如今这个物欲横流，快节奏生产“电子垃圾”的娱乐圈, 能有许哲这样态度的演员实属不易。
深觉是个好苗子的曲梦寒最终还是决定助他一臂之力。
虽然就算他去问了原作者, 得到的答案也只有“想多了”一个。
“《许你星河万丈》原作小说的作者蛋黄酥是我大学的室友，我把她微信推给你吧。你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她就行。”
曲梦寒拍拍许哲的肩膀, 说出了隐藏已久的秘密。
果不其然迎来了许哲不可置信的追问。
这里当然不能实话说姜星月是他的首席黑粉，曲梦寒便随便打了几个哈哈给糊弄了过去。
推微信之前，为了给姜星月一个心理准备, 她还是发了条信息过去。
是这样开场的：【你做好心理准备, 五分钟以后你会收到一条好友申请】
姜星月这会儿才刚起床没多久，给球球换完猫砂, 铲完屎，明明注定敲不出一个字却还是老老实实坐到了电脑前开始接受折磨。
看到她发来的不明所以的信息，问：【什么意思？你把我微信推给谁了？】
曲梦寒斟酌着措辞，觉得如果开门见山冲击有些太大了，便想着委婉点说。
但这个事情还能怎么委婉呢，思索再三后还是决定直捣黄龙了。
【许哲】
看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姜星月反复确认了三遍，没有眼花，没有幻视，就是许哲。
【？？？？？？？？？？？？？】
【？？？？？？？？？？？？？】
【？？？？？？？？？？？？？】
随后就是满屏幕都拉不到底的问号。
姜星月：【曲梦寒你不要开玩笑！！！！】
曲梦寒：【我没有开玩笑，但你先冷静一下】
姜星月：【你要把我的微信推给许哲，你让我冷静一下？？？？？】
曲梦寒：【你先听我解释】
姜星月：【我不听，这个事情不存在解释】
曲梦寒：【主要是许哲他真的太认真了，说想更好地了解角色，一直在问周允的心理活动啥的。小说又不是我写的，我说的话没有说服力，还是问你好点。】
姜星月：【这就是你把我微信推给他的理由？？？？】
曲梦寒：【你就把他当成一个普普通通的读者，交流一下】
普普通通的读者？
交流一下？
姜星月在极度的无语凝噎里气笑了。
最近是不是有点倒霉过头了，离谱的事情接二连三。
找个时间可得去庙里拜拜了。
姜星月：【曲梦寒，你即将失去我了】
曲梦寒：【别啊，宝贝，什么都无法斩断我们之间坚韧的友谊】
姜星月：【不，许哲可以】
曲梦寒：【别这样宝贝，我已经跟他说了要把原作者微信推过去了，出尔反尔真的不行。而且许哲他是真心想作为读者和周允的演员和你交流的】
姜星月：【但我不想和他交流！！！！】
两人掰扯来掰扯去，许哲在一旁见情况有点不对，小心翼翼询问说：“是作者大大不方便吗？”
“不是，我们在说点别的事情。”曲梦寒抬起头，笑眯眯回应说。
“那就好，真的谢谢寒姐！”
最后在曲梦寒的赔礼道歉，诚心恳求，软磨硬泡并且答应满足她任何一个要求的情况下，姜星月才昧着良心，尊严，人格勉强答应了下来。
生活还真是处处都是惊喜。
本以为许哲演周允就够离谱了，结果自己竟然被迫要了签名。
想着应该不会有更离谱的事情了，要加微信了。
真是造孽啊。
姜星月闭眼深呼了一口气，请求了曾经战友们的原谅，然后安慰自己这就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是磨炼，是要跨过去的坎。
经此一难，她必将浴火重生。
在充分的心理准备过后，收到了好友申请；【蛋黄酥大大您好，我是周允的演员许哲。】——
曲梦寒结束拍摄的时候只剩下一具被抽去了灵魂的躯壳了。
给送回家的时候在保姆车里就睡死了过去，乔然花了点力气才把她摇醒。
“你昨晚到底干什么了？睡这么晚。”
曲梦寒用手背抹去眼角的眼泪，摇摇头，随口编了个理由：“没什么，就是找到一部好看的剧，没忍住。”
“今天早点睡，明天开始工作多起来了，得保证睡眠。”
明天品牌直播，周一写真拍摄，周二微博娱乐专访，周三和顾今宵去演奏会，周四去顾今宵家里撸猫，周五和贺霖去吃小龙虾，周六有《暮雪飞烟》的开播发布会，周日《暮雪飞烟》开播主演连麦。
在心底梳理了下周密集行程的曲梦寒重重叹了口气。
怎么每天都有事啊。
本来周四乔然也给安排了工作的，被曲梦寒推到了下周。
撸猫可是头等大事，她已经有段时间没去姜星月家里撸球球了，急需猫猫能量充电。
姜星月和许哲加上微信后，只打了招呼拍摄就再开了，许哲便说晚上再找大大聊。
曲梦寒蠢蠢欲动的好奇心也只能留到明天再问了。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冲了个澡也没有精神多少，想赶紧吹完头发睡觉的时候，收到了顾今宵的微信。
【已经到家了吗？今天别熬夜了，早点睡】
曲梦寒这才想起来，说好了今天晚上还得找他的。
有了今早的事情，打语音电话也不需要顾虑了，况且现在她也腾不出手打字，便直接一个语音电话打了过去。
点之前她还特意确认了一下没有点成视频，这种时候要是手滑了，除了换个星球生活别无他法了。
接通后，曲梦寒上来就是针对今天一天进行了一番盘问。
曲梦寒：“顾老师，你今天干什么了？”
顾今宵：“陪着老人去附近转了转，然后就是做课题了。”
曲梦寒：“课题有进展吗？”
顾今宵：“很可惜，没有。”
曲梦寒：“那得努力啊，正教授要评不上了。”
顾今宵：“本来也评不上，无所谓。”
曲梦寒：“顾老师，你没有心气可不行啊。”
有心气也不该用在评职称上吧。
顾今宵如此想着，但却没有说出来，而是问：“是马上要睡觉了吧。”
从刚才气一直能听到吹风机的“呼呼”声，应该是在吹头发了。
“嗯，快了，为什么会这么困啊？”曲梦寒打着哈欠嘟囔着说。
顾今宵“热心”地帮她分析起了原因：“那昨天四五点才睡，当然困了。”
这颇有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语气让曲梦寒不满了。
自己昨天以毕业两年荒废的水平死磕丘赛最后一题有一半原因可是因为他。
不过这话也不能直说，曲梦寒便只在心底喃喃了两声。
听她哈欠连天，声音也有气无力的，肯定是困到头碰到枕头就能睡着，顾今宵想着让她赶紧休息，说了结束语：“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
谁知却听到铿锵有力的一声：“顾老师，你没有打扰我！语音是我打过来的，怎么能是打扰呢。”
这种时候怎么又较真起来了。
顾今宵微微叹了口气，却忽然想起昨天自己好像也说过同样的话。
头发差不多吹干了，但剩下一套繁琐的女明星护肤步骤。明天有品牌直播，再怎么敷衍至少也得敷下面膜。
这期间也能再多说几句话。
“顾老师，我还有一会儿呢，不用这么着急挂断。”
“嗯好的，我知道了。”
困得厉害导致脑子不怎么运转了，曲梦寒一边鼓捣着护肤，一边有一句没一句，想到哪出是哪出再次化身八卦杂志新人记者对顾今宵进行了盘问。
这次没有陈晓兰在一旁“帮腔”，但他还是毫无保留，一五一十全部交代了。
到后面曲梦寒也被掏空，问无可问了，就只能进行着为了对话的对话。
曲梦寒：“顾老师，你喜欢什么颜色？”
顾今宵：“没有喜欢的颜色。”
曲梦寒：“顾老师，你觉得春天好还是夏天好？”
顾今宵：“为什么不能觉得秋天好或者冬天好呢？”
曲梦寒：“好吧，那你觉得秋天好还是冬天好呢？”
顾今宵：“夏天好。”
曲梦寒：“”
在这个每秒都有四个人出生，两个人死亡，刚才那段对话进行里有二百四十个人爆发了第一声啼哭，一百二个人与世长辞的世界。
时间本该和宇宙一样浩瀚深邃，意义非凡。
而此时此刻它对于两个学数学的人来说却毫无意义。
又继续进行了一会儿拧成麻花都挤不出一丁点儿营养的“废话聊天”后，曲梦寒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顾老师，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嗯，你说。”
“我叫你顾老师，你应该叫我什么呢？”
平时说话时没注意过，这会儿仔细想来，她一口一个“顾老师”叫着，但顾今宵好像从来没有叫过自己。
这个问题其实顾今宵早就意识到了，不过因为先开口的几乎都是她，加上就算不加上称呼也不会影响什么，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叫，便就一直省略了。
“你想我叫你什么呢？”
“叫什么好呢”
曲梦寒陷入了思考。
直呼大名是最简单方便的，但总觉得少了点意思。
叫后面两个字又肉麻得很，在家里爸妈都不这么叫。
叫小名？
有些太亲昵了，奇妙的关系还没到这个地步。
叫曲曲？梦梦？寒寒？
光在心里默念一遍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行不行。
顾今宵是顾老师，那自己该是什么呢？
稍显漫长的思考结束，她得出了结论：“那就叫曲同学吧。”
与“老师”对应的就只有“同学”了。
周先平喜欢叫她“小曲同学”，把“小”字去掉区分开来就行。
曲同学？
顾今宵在心中默念了几遍，觉得甚是可爱。
“好的，曲同学。”
他浅笑着应了声，随后没忍住又念了一遍：
“已经很晚了，曲同学是不是该去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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