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这话来的突兀。
完全没想到这一点的陈弄墨直接给怔愣住了。
算来,与父母相处的时间门太短,拢共加起来只有一个星期左右。
她自是惦记他们的。
但来到这个世界,相处更多的却是秋华妈妈、宗爸爸还有哥哥他们。
所以方才陈弄墨都没有反应过来...父母平反,就代表着他们一家可以团聚了。
她要去吗?
她要去的吧!
毕竟那是爸爸妈妈...
脑中思绪混杂,还不待陈弄墨理出个头绪,陈君就先炸了,他知道这样不好,但就是舍不得。
少年人心性赤忱,说话做事总有些不计后果。
这不,他直接被气到拍桌起身,撩起袖子大声嚷嚷道:“老六去干嘛?我听说边疆可苦了,风沙还大,她不去,就住咱们家。”
说完还幼稚的跑到妹妹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像是真怕人跑了般。
如果是妹妹刚来那会儿,他虽稀罕,却不会这么舍不得。
但人心是肉长的,这半年来,他已经习惯上下学载着妹妹,习惯吃好吃东西时拉着妹妹,也习惯玩冰车的时候妹妹跟着一起笑闹,更习惯好容易长到他肩膀高的小丫头甜甜喊他四哥。
他就是老六的亲哥哥!
排序都顺好了的,凭什么...凭什么突然突然就不算数了,凭什么...妹妹就要离开了?
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的陈君小少年红了眼眶,却又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办,最终只能迁怒的瞪向提出这话的大哥。
陈武闻...
曹秋华被老四吵的脑袋疼,却也明白他是舍不得聿聿。
但他们舍不得,季茉跟德茂夫妻俩就不想念孩子吗?
感情上来说,她自然希望闺女一直住在家里。
但理智上,她又很清楚不现实。
思及此,因为消息来的太过突然,同样没能想明白该怎么做的曹秋华揉了揉脑袋,陷入了沉默。
最终,还是陈宗拍板:“这事不着急,等德茂哥跟嫂子到边疆安顿下来,起码要二十天,到时以他们夫妻跟聿聿的想法为准。再一个,不管怎么说,也得等到闺女参加完中考,拿到初中毕业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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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卧室。
曹秋华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就如同去年得知闺女要过来般。
只是那会儿是激动与期待,今日却是惆怅与不舍。
想到娇软懂事的闺女要离开自己,一走还可能很多年,她就烦躁的又翻了个身。
“睡不着?”见妻子烙了半个多小时饼,陈宗侧身看着人问。
“...心里有点烦。”
知道妻子在烦什么,男人伸手欲将人往怀里带,却见曹秋华猛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做什么?”
曹秋华随手扒拉开脸颊上的头发,坐到床边穿鞋:“我去跟聿聿睡。”
说完这话,也不管丈夫是个什么反应,径自去衣橱里面抱出一床小被子出了卧室。
自从孩子长大,再没有一个人睡过的陈宗神色茫然的坐在床上。
看着头也不回,仿似忘了他一般的妻子,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之中。
所以...贴心小棉袄今天是要开始漏风了吗?
不对,媳妇儿都没了,这漏的起码得是沙尘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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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
没人再提过陈弄墨离开这个话题。
生活也恢复了往常的节奏。
上学的上学,下地的下地。
唯一有变化的,大约是村里掀起的做衣服热潮。
山顺村人口少,土地多,再加上靠山吃山,村里的条件普遍比旁的村要好上不少。
但整个村里,有自行车或者缝纫机这些个贵重大件的,依旧没几家。
这不,在老书记与几位村干部把布料全部转卖出去,将钱送过来的第二天,便有与曹秋华关系好的婶子上门借缝纫机。
她们也不白借,不是拿几个鸡蛋,就是拎上几条河里捞的小鱼,又或者家里头种了新鲜蔬菜的人家,直接拎菜上门。
家里的伙食几乎被这些个婶子给包圆了。
连续热闹了小半个月,时间门也在忙碌中,大跨步迈进了六月初。
人们与山川田野一起换上了夏衣。
与此同时,大哥陈武闻离开的时间门到了。
这天是星期六,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吃午饭,陈武闻便提了打算后天回部队的决定。
这事大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倒是没太大的情绪波动。
尤其曹秋华,知道儿子这次要回部队相看,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离愁,她直接问:“票买好了?”
陈武闻摇头:“到火车站再买。”
“那能买到好位置?”
陈武闻无所谓:“没事,随便什么位置,站着也行。”
回家虽然得三天的时间门,但是需要坐火车的路段只有大半天,其余都辗转在各种汽车上,根本不需要提前买火车票。
闻言,曹秋华虽皱了皱眉,却也没再继续纠结这个话题:“相亲那事你自己上上心,能成最好,那么优秀的姑娘,娶到是咱家的福气...万一人家姑娘没瞧上你,也不能给人撂脸子知道不?你小时候就是个臭脾气,生气就撂脸子...”
陈武闻在弟弟妹妹的偷笑声中,无奈的抹了把脸:“妈,我今年30岁了,不是3岁,您说的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曹秋华斜眼瞧他:“你不是才29吗?”
陈武闻...
午休过后,早上就将田地伺候好了的男人们结伴进山去了。
陈弄墨倒是想跟着,但今天宗爸爸跟大哥要带着三哥、四哥还有五哥进深山,连□□都扛上了,自然不可能带着她一个小丫头。
少年们甚至担心妹妹撒娇、耍赖,对上她的眼神时,嬉笑几声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只一会儿的功夫,家里就只剩下陈弄墨与秋华妈妈两人。
曹秋华织布,没什么娱乐活动,甚至连作业都没有的陈弄墨也只好做起了衣服。
是的,做衣服被她当成了打发时间门的娱乐活动。
想到这里,陈弄墨心情不是很美妙的大力踩着缝纫机。
许是山脚处绿荫林立,又许是炎炎高温还未正式来临。
陈弄墨喜欢现在这种暖融融的气候。
尤其她还让哥哥们帮忙把缝纫机抬到了窗檐下。
窗正开着,晴空万里与芬芳花香将人笼罩。
慢慢的,抚平了她的浮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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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母女俩边忙边说笑时,外头传来了刚离开不久的,属于四哥的大嗓门:“老六!老六!快,快出来!跟我去接电话!”
随着话音落下,陈弄墨整个人已经被他从凳子上拉了起来。
看着四哥,陈弄墨一边努力跟上,一边不解问:“谁的电...”
话问到一半,她就反应了过来,惊喜道:“是我爸妈?”
“对!刚才二根叔喊的咱们,爸跟大哥他们已经先去接电话了,你也快一点。”
跟着出来的曹秋华给大门落了锁,闻言快走几步,拍掉儿子没有分寸的手,自己挽着闺女,呵斥道:“毛毛躁躁的,没瞧见聿聿的手腕都红了吗?”
本还有些委屈的陈君挠了挠头,盯着妹妹手臂上的红色印子,呐呐道:“聿聿,疼不疼啊?哥不是故意的。”
“不疼,就看着红...”这是真话,皮肤越是白皙,磕碰过后就越容易出现痕迹。
且这会儿,她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旁的地方。
从这个世界醒来后,以孤儿身份生活了二十几年的陈弄墨突然有了爸妈,还是那般宠爱的存在。
她想,如果继续相处下去,自己对于他们定然会生出依赖与亲情。
无奈拢共也就处了一个星期左右。
说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也不为过。
所以当接通电话后,听到相隔几千里外的失真声音时,那种陌生感就更加重了几分。
最开始,陈弄墨大多在听,时不时关心父母两句。
但渐渐的,时间门带来的陌生,在聊天中一点点被剥离,她忍不住笑着跟父母说起秋华妈妈与宗爸爸,还有哥哥们对自己的各种好...
闺女语调轻缓,却带着明显的欢喜,听得电话那头的陈德茂跟季茉眼底全是慈爱...
半年所谓思想政治课,远比他们透露出来的要煎熬的多。
陈德茂自觉是个心性坚韧的,季茉也经历过解/放前的风雨飘摇。
但仅半年的时间门,心力交瘁之下,从前比真实年纪要年轻几岁的夫妻俩,鬓间门已然染上了银丝,就连脸上的细纹都加深了不少。
季茉凑在丈夫身边,听着闺女绘声绘色的说着趣事,这一刻,她无比确定,聿聿是真的好了。
从未有哪一刻这般确定过!
想到曾经无数次害怕孩子的病情会反复,担心到整夜整夜睡不着觉的情景,季茉再次抹了把红肿的眼睛,擦去不听使唤的眼泪,又深呼吸了几口气,调整好声音,才接过丈夫手里的电话,与女儿交待起来:“...对,你还是住在你秋华妈妈家,爸妈这边气候不好,上学也不方便,聿聿不是要念高中吗?继续念玩高中再说好不好?到时候你18岁,是大人了,再叫你大哥陪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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