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云还在盘算着什么时候再去孤儿院看看,看看那里如今的情况,门口就传来了响动。
安云好奇的看过去,只见本该在外面的臧亚突然回来了,此时正大步流星的朝着安云走来。
安云一见他便露出了笑容,径直站起来迎了上去,“臧亚,你回来了?”
臧亚抱住了安云,直接吻了上去。
安云当即就回应了他。
小翠见状默默退了出去,甚至还帮着两人关上了房门。
臧亚这次出去有半个月了,他实在是非常想念安云。
就在臧亚将安云抱在桌子上想要做点什么时,房门被敲响了。
两人皆是停止了动作。
臧亚看向门口,眼神中甚至还带上了几分杀气。
安云则是有几分尴尬。
门外的人似乎也明白现在不是敲门的好时候,却还是依旧道:“老爷,南部那边传来密信,紧急密信,需要你亲自来看看。”
臧亚眉头皱了起来,让他原本就不好惹的表情变得越发凶恶。
安云却是轻轻的推开了他,自己整理起衣服来。
臧亚看着安云收拾得差不多了,这才看向门口,高声道:“进来吧!”
侍从战战兢兢的进来,然后将手里的信件交给臧亚,紧接着快速离开,不做半分停留。
臧亚也没有再去看他,只是将手里的信件打开,然后在看清里面的内容之后,脸色变得越发难看起来。
“怎么了?”安云看着臧亚的样子,觉得他突然变脸有些奇怪。
臧亚扭头看向安云,在他困惑的目光当中,缓缓道:“我娘快死了,说是让我去见她最后一面。”
安云愣了一下,他记得自己许久之前问过臧亚关于尤夫人的事,但当时的臧亚并没有正面回答他,反而说了一番模棱两可的话,大致内容是尤夫人如今过上了她想要的日子,他们就不该插手管她的事了。
当时的安云觉得臧亚说的对,毕竟她那么痛恨臧科和臧亚,或许眼下远离他们才是真的快活。
后来随着日子慢慢过,每日处理的事情逐渐增多,安云也就淡忘了这件事,若不是这次听到臧亚说起这个名字,安云都要忘记这个人的存在了。
安云回忆完,抬头看向臧亚,朝着他诚恳道:“那你准备去看她吗?”
臧亚低垂下眼睫,眼眸幽深,仿佛将所有的光亮都吸了进去。
过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道:“当然,我当然会去见她,毕竟她是我除了你之外唯二个亲人了。况且,我答应过父亲,在他死后不再干涉她的决定,却会在她需要的时候搭把手。“
安云听着臧亚将自己放在那么重要的位置,不由露出了个不太好意思的笑容来,他主动凑上去,亲了亲臧亚,然后道:“我陪着你一起去吧?”
臧亚定定的看着他,好半晌之后才点了头,“好。”
由于事出突然并且事态紧急,两人都没有多犹豫,将手里的事情交代了一番,两人便带着侍卫骑着马出发了。
只是让安云觉得奇怪的是,臧亚让小翠也跟着一起去了,只是他也没有多问,觉得臧亚定然有他自己的道理。
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第二天的傍晚,安云他们才在臧亚的带领下来到了尤夫人现在所住的地方。
安云看着面前气派却算不上豪华的院子,觉得尤夫人这些年应该过得也不差。
就在安云还在思考着,他们要怎么见到尤夫人,是直接敲门进去,还是找个地方等着约见尤夫人,暗探却是带着一个中年男人过来了。
那中年男人明显不认识臧亚,但在被暗探介绍完之后,他立马就朝着臧亚露出了讨好的笑容,不停的说着恭维的话来。
“好了,带我们进去。”
“那好,这位郎君,跟着我来吧!”
安云还在奇怪这人是谁,臧亚就让他将手里的缰绳递给了跟来的侍从,只带着两人跟在那中年男人后面饶了过去。
安云看着那阴暗的小巷子,眼里的疑惑越发深了。
中年男人来到后门,先是有规律的敲了几下门,没有听到动静,他才朝着臧亚他们一行人说了一句让他们等等,然后他自己进去了一趟。
过了一刻钟,那人才跑出来,朝着臧亚道:“郎君,我们可以进去了。”
臧亚点了点头,抬脚跟着走了进去。
他们一直沿着边上走,路过的地方似乎都很荒芜,并没有遇见什么人。
最后他们一起停在一个简单的屋子前,那人才朝着臧亚道:“郎君,你要找的人就在里面,你可以进去了。”
臧亚点头拉着还在想这府中为什么安保如此拉胯的安云,径直朝着里面走了去。
在臧亚和安云走过去之后,跟着臧亚过来的侍从掏出了一个荷包,递给了那个中年男人,朝着他道:“这是给你的赏赐,这事你记得保密。”
中年男人掂了掂自己手里的东西,脸上都要笑开花了,一个劲的保证道:“是是是,我当然会保密,我一定会保密的!”
说完,也不管臧亚他们一行人要做什么,拿着那荷包就离开了。
臧亚来到门前,礼貌性的敲了几下门,里面便传来了几声咳嗽声,紧接着便是一个仿佛风箱的声音,“谁?”
臧亚用力,房门嘎吱一声打开,里面的光线不是很明亮,只能凭借着灰暗的光线看清楚里面的情况,然后他们就闻见了一股子浓烈的药香混合着霉味以及某种刺鼻的臭味。
安云闻着闻着,差点转身就跑了,好在他还记得自己过来是做什么的,这才止住了自己想要转身跑走的冲动。
定睛一看,发现这里面的陈设格外的简单,一个桌子,一个木柜子,还有一张床。
此时床上还半躺着一个人,那人瘦的吓人,可一双眼睛却格外的明亮,目光直勾勾的看向臧亚,嘴里还呢喃着,“臧科,臧科,是你吗?你来接我回家了吗?”
安云意识到了什么,浑身一震,再三打量了一番那人,即便是病得不轻,可依旧能从女人那枯瘦的脸上看出当初尤夫人的影子。
只是当初风华绝代,仿佛一朵富贵牡丹花一般的尤夫人,如今竟然变成了一根枯萎的花朵了,这实在是让人无比唏嘘。
似乎是因为生了太久的病,如今的尤夫人太累了,累得已经分不清面前的人是谁,直接将面前和臧科有几分相像的臧亚认成了臧科。
臧亚看着一直盯着自己,不停的喊着‘臧科’的女人,脸上没有丝毫的波动,只是一步步的来到了女人的床前,慢慢的坐了下来,然后在尤夫人慌乱的想要抓住自己手的时候,朝着她道:“母亲,我不是父亲,我是臧亚。父亲在你离开的那日便死了,你亲手杀了他,他不会再出现了,你不记得了吗?”
尤夫人的眼睛逐渐瞪大,非常想要看清面前的人,片刻后她猛然尖叫了一声,然后捂着自己的头,大声的叫喊道:“不,不是的,我没有杀他,他还是活着的。他只是生气了,所以不肯接我回家,他只是生气了,只是生气了而已,他那么喜欢我,怎么会不要我的?”
安云在旁边看着状若疯癫的尤夫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原本以为尤夫人在这里应该会过得很好,可是这样看来,她过得是非常不好。
想到当初风华绝代的尤夫人,再看看如今她这般的模样,安云不由皱起了眉头,实在是弄不明白,她当初闹了那么一出到底是图什么,值得她这样付出。
安云不忍再看下去,再加上这屋子里的味道实在是算不上好闻,他让跟来的侍从将这房间里的窗户都打开。
尤夫人叫喊了许久,最后终于是没有了力气,她才停住了叫喊声,只是双手依旧紧紧的钳制住臧亚的手臂,然后朝他吼道:“你不是臧科?你不是臧科的话,你来这里做什么,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面对尤夫人这疯癫的样子,臧亚既没有被吓到,也没有生出任何不满,反而缓缓叹了一口气,然后道:“母亲,我听说你病了,病得快要死了,所以我来看看你。”
听着臧亚这残酷的话,随着打开的窗户使这屋子变得明亮,让尤夫人看清了臧亚的脸,她一下就愣住了。
尤夫人定定的看了臧亚许久,久到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她似乎才终于认清了面前人是谁。
尤夫人嘴角扯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来,最终朝他道:“是你啊,臧亚。”
安云听着尤夫人这镇定的语调,觉得她此时人应该是清醒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让他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像是面对一个黑暗的深渊,马上要将他们吞噬进去。
尤夫人看了看面前的人,又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样子,讥笑了一声,缓缓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还是来杀了我,为你父亲报仇的?”
臧亚摇了摇头,直接道:“不是,若是想要杀你,在你离开那日便能做到。我今日过来,完全是因为我答应过父亲,等他走了之后,若是有朝一日你遭了难,我定会出现救你。”
尤夫人闻言,眼里突然涌出了泪来,她双手捂着脸哭得伤心。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像是都将这段时间所经受的委屈都发泄出来了一般,她终于停止了哭泣,随即擦了擦眼角的泪,然后抬头看向臧亚,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父亲,真的死了吗?你都还活着,他难道就真的死了吗?”
尤夫人的眼神中带着几分祈求和痛苦,只要看见的人都不会忍心让她失望,仿佛让她感到失望会是一件十恶不赦的事。
臧亚倒是没有瞒着她,而是看着她重重的点了点头,缓缓道:“他死了,你当日和周成亲手杀死了他,他的尸体也是我亲自迎回去,亲自埋葬的。”
尤夫人眼里的泪再一次涌了出来,那泪水像是珠子般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掉落在她肮脏的被子上,晕染湿了一片。
臧亚看着尤夫人,眼里没有半分悲伤和怜悯,只是有些疑惑的问道:“你为什么那么伤心呢?你该高兴才是,这明明是你一直以来的希望,不是吗?你放心,父亲直到死时都没有恨过你,他觉得这是他应得的。”
尤夫人被这话说得愣住了,片刻之后眼里的泪水越发多了,脸上却是带上了笑容,又哭又笑道:“对啊,我该开心才是,他都已经死了,我难过什么,我难过什么?!”
尤夫人又哭又笑,安云在旁边看着还有些不忍。
安云退到外面看着这破败的院子,再想想原先尤夫人的风光,心情更是复杂,其实他觉得尤夫人恨臧科这并没有问题,但她不该把自己的一生都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并且天真的相信那个男人隔了二十年还是对她一如既往的喜爱。
安云一边感慨,一边看着那些枯黄的枝叶,突然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扭头却是看到臧亚走出来了。
安云还有些疑惑,还没等他开口询问臧亚怎么出来了,臧亚却是朝着跟来的小翠道:“你去帮着夫人收拾一下,我们一会儿离开。”
小翠应声,转身进去了。
安云看着进去的小翠,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臧亚要带着小翠一起过来,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后来又开始疑惑,怎么他们来一趟就要带尤夫人回去了。
臧亚似乎是猜到了安云的想法,直接朝他道:“她说,想回去看看父亲。”
听到臧亚的解释,安云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尤夫人再怎么样也是臧亚的娘亲,她在这里过得不好,他们自然得把人给带回去。
小翠毕竟是伺候过安云的人,很快就给尤夫人穿戴整齐出来了。
尤夫人已经尽可能的让自己看起来体面,可是那有些泛油的头发,那枯瘦的脸颊,以及那不合身且有些脏污的裙子,无一不昭示着她眼下生活得窘迫。
安云看了一眼此时尴尬得低下头的尤夫人,又想起来了原先那个风华绝代的尤夫人,他让人把他骑马时穿的披风来过来,然后给尤夫人披上。
尤夫人接过那披风将自己从头罩到脚,嗫嚅着说了一句,“谢谢。”
安云声音都放轻了几分,笑道:“不用谢。”
臧亚只是扭头看了他们一眼,并没有说话。
等尤夫人准备好了,臧亚便带着他们从刚刚来时的路出去。
安云跟在臧亚身边,小翠则是扶着尤夫人跟在后面,最后是两个侍从。
在众人快要出去时,尤夫人还有些紧张,忍不住问了一句,“我们能出去吗?”
臧亚却是嗤笑了一声,“若是不能出去,我们怎么进来的?”
尤夫人愣了一下,半晌之后苦笑着嘟囔道:“对啊,你若是没那么神通广大,那是如何得知我在这里受苦,又是如何进来的。”
尤夫人自嘲的笑了笑,不再说话了。
臧亚却是没有再理会她。
直到他们出了门,果然如同臧亚说的那般,完全没有人出来阻拦他们,仿佛整个府邸都空了一般。
等出了门,安云还有些稀奇的朝着后面看了看,接着朝臧亚问道:“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臧亚看了他一眼,眼角余光不着痕迹的看了看后面的尤夫人,直接道:“今日休整一晚上,明日一早出发。”
安云想了想,看了看天色,觉得臧亚安排得挺好的。
很快,在领路人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这里最大的酒楼要了几间上房。
尤夫人单独住一间,只是为了她的安全,安排了小翠过去照顾。
等到睡觉时,安云都还觉得今天跟做梦似的,他完全没有想过曾经无限风光的尤夫人,如今竟然会变得这般凄惨。
安云叹了一口气。
臧亚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了,“你怎么了?”
安云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臧亚半晌没有说话,就在安云怀疑他刚刚是不是在说梦话时,臧亚却是突然道:“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选择承担结果。”
安云抿了抿唇,听这话有些不开心,不过想了想又觉得臧亚说的对,只是他还是觉得不太舒坦。
半晌,安云将脚放在臧亚身上,轻轻蹭了蹭,然后听到旁边的呼吸粗重了几分,他勾起了唇角。
还没等安云将自己的脚收回,臧亚就翻身朝他压了上来,朝着他唇瓣狠狠的咬了一下,随即道:“原本想着明日赶路,我就不对你做什么了,谁知道你竟然还来招惹我,这是你自找的。”
安云轻轻的咬了回去,然后伸手勾住了臧亚的脖子,虽然臧亚今日没说,但他觉得今天见到尤夫人时,臧亚是有些难过的,他还是想让他开心一点。
臧亚抱着安云的手又重了几分。
周成府上。
待臧亚他们离开之后,刚刚收了钱的管事立马将门给关上了,然后又回去自己的房间看着正在那里喝酒吃肉的众人道:“你们吃多点,今日我有喜事,酒肉管够!”
“好勒!”
管事看着他们这般,脸上的笑容怎么都遮掩不住,那后院的女人他们虽然不能碰,但是别人花了那么大的价格要进去,他们也不会拦着,有钱赚谁不要,况且那女人也不会吱声,毕竟若是让主子爷知道了,她怕是就要被赶出去的。
管事想到今日收到的那些钱已经够他离开周家自己去买个宅院,再买上几块上好的田地,舒舒服服的当个地主老爷了,他也不怕周成知道,不过要是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周成能晚些知道,让他多瞒一会儿。
晚上,周成喝得醉醺醺的回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到了许久未见的尤夫人,想要确定一下她还在自己的府上,不然他还是有几分不安。不过周成想到如今她的模样,还是觉得有几分倒胃口,他便没有自己过去,而是叫了管事过来。
周成靠在丫鬟怀里,喝着解酒茶,看着下面的管事,直接问道:“住在后院的尤氏,她现在如何了?”
管事心里咯噔了一声,不过还是道:“还是像以往那般病着,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
周成点了点头,也没有继续多问了,他现在觉得自己养着她,还给她治病,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行了,既然这个大夫不管用,那你再继续给她换一个。”
“是。”管事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转身出了房间。
听着房间里传来的暧昧动静,管事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得找个借口让那尤氏提前病逝了,不然那天周成心血来潮想要自己亲自去看看人,那他就完了。
管事在心里盘算着时机,思索着对策,慢慢离开了周成房间门口。
安云昨晚勾着臧亚是想要让他忘记苦恼,臧亚兴许是顾忌着第二日还要回去,也就没有做得过分。可即便是这样,安云第二日起来依旧觉得身上怪怪的,仿佛还胀着难受,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好。
等到出门时,安云发现尤夫人洗了澡,重新换了一身衣服,恢复了一些往日的光彩,隐约能窥见以往那种风华了。
尤夫人的表情淡淡的,带着几分看破世俗的冷淡,对着他们时却没有原先那般刻薄了。
在看到臧亚和安云一起下来时,她也只是淡淡低头打了一声招呼,然后什么讽刺的话都没有说。
安云心里却是生出了几分复杂来,他觉得这样的尤夫人,比起原先来真是变了许多,复又想到了一件事,“待会儿我们要怎么回去?”
他们这次过来的全部人都是会骑马的,但尤夫人不一样,不说她会不会骑马,便是她现在的身子,看起来也是不适合骑马。
闻声,臧亚只是淡淡道:“我准备了马车。”
安云有些错愕,等看到门口停着的那辆看起来格外豪华的马车之后,他脸上的吃惊怎么都遮掩不住。“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臧亚却是轻轻的笑了笑,“自然有人准备的。”
安云抿了抿唇,觉得自己好像真的问了一句废话,既然臧亚都能畅通无阻的进入别人的院子将尤夫人带出来,那准备一个豪华马车又算什么。
安云不再多问。
臧亚在尤夫人上了马车之后,让安云上去坐在她的旁边。
安云有些犹豫。
臧亚却是道:“昨日那般,你上马车去坐着会舒服一点。”
闻言,安云像是听到了什么不能说的事情一般,连忙捂住了臧亚的嘴巴。
臧亚嘴巴被捂住,露出来的眼睛却是笑着的,纵容的看着安云做这一切。
安云被臧亚看得有些不太自在,很快收回了手,给自己做了一会儿的心理建设,这才上了马车去。
只是在上去之前,安云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扭头看向臧亚,有些疑惑道:“我们就这般走了,那个人发现了怎么办?”
臧亚自然是知道他在问什么的,他嗤笑了一声,这才道:“他知道了又如何,他能做什么?况且,他很快就自顾不暇了,理会他那么多做什么。”
安云闻言有些似懂非懂,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臧亚说这话时完全没有压低声音,马车上坐着的尤夫人也听得清清楚楚,她也没有做什么反应,只是捏紧了手,片刻之后又放松了一些,眼里闪过几丝快意。
安云上了马车,朝着没什么表情的尤夫人客气的点了点头,尤夫人朝他回应了一下。
安云原本以为这一趟回程会格外难熬,毕竟以前他和尤夫人之间的关系可不怎么好,但没想到尤夫人一路上不是闭目养神在睡觉,就是呆呆盯着窗户外看,全然没有和安云交流的意思。
安云松了一口气。
马车一路行进,先是路过了繁华的闹事,然后再顺利的过了城门,最后朝着臧亚的领地回去了。
在臧亚他们离开之后,周成还在房间里睡觉,他怀里还搂着新纳的第八房小妾。
从臧亚那里回来,他虽是只带了一车财宝,却也让他成为了一地的富豪,更让他有了能随意挥霍的资本。
自从那时开始,周成的日子就过得无比舒坦。
就在周成搂着自己的小妾,思索着现在就起床,还是趁着冲动再来一次时,房门突然被人啪啪啪的拍响了。
周成不耐烦的睁开眼睛看向门口的方向,语气格外不悦,“谁啊!?这大早上的,谁那么想不开来拍门?”
门外是侍从焦急的声音,“老爷,不好了,老爷,刚刚有人来通信,说有人去官老爷那里告状,说老爷是害了二皇子的罪魁祸首,过一会儿就要抓老爷回去审问。老爷,你赶紧想想办法吧!?”
“什么!?”周成猛然起来,也顾不上安抚旁边因为受到惊吓而一起起来的小妾,急急忙忙的穿上衣服鞋子就往外面跑去。
来到门口,周成抓住侍从肩膀,朝他急切问道:“你是不是听错了,怎么会是来抓我的,还是为了二皇子来抓我。”
“老爷,千真万确啊!那通传的人还是以往常常和老爷喝酒的翟师爷的下人,他跟着翟师爷来过家里几次,小人自然不会认错。”
周成会在此地定居,一是因为这里不是二皇子的地盘,即便是他没有随着二皇子身死的事被二皇子的人知晓,那头想要抓他也需要费一番功夫。二是他还有些旧人脉,再使点钱,他便能在这里过得无比滋润。
如今这人脉派上用场了,却让周成觉得心惊胆战,为什么会有人去告他害了二皇子,又为什么会知晓他在这里?
那日周成跟着二皇子离开,结果在城门口被臧亚拦截上,最后二皇子他们全部被杀死的场景,一下子就涌入了周成脑海里,这让他感到格外害怕,甚至忍不住哆嗦了起来。
周成脑海里猛然闪过一个念头,随即推开还在慌张等着自己答案的侍从,着急忙慌的朝着后院走去。
周成在过去的路上还遇到了自己的管事。
管事看着他这般急冲冲的样子,脸上还是露出了几分疑惑来,“主子,你这是怎么了?”
周成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接着往尤夫人现在住着的院子走了去。
管事看着他的样子,又看了看他过去的方向,心里咯噔了一下,最终还是止不住心里的好奇跟了上去。
周成来到那个位于角落的院子,先是被其中的破落所震惊,紧接着便是急忙打开了尤夫人所在的房间,发现里面空了。
周成心里一凉,很快又在其余地方搜寻起来,慌张到直接喊出了尤夫人的名字。
管事在旁边看着,心惊胆战的。他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退,想要从这里出去。
周成却是猛的扭头看向了他的方向,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大步流星的来到了管事面前,揪住他的领子吼道:“这院子里的女人呢?她在哪里?她跑哪里去了?你是不是知道?你要是知道,你就赶紧说出来啊!”
管事看着他这幅癫狂的样子,哪里敢开口,哆哆嗦嗦的只说自己不知道。
周成却像是疯了一样,只觉得管事知道却不想说,他上手朝着管事的脸砸了过去。
“你说啊!她在哪里?!她在哪里啊?!”
管事现在无比后悔,若是早知道周成会突然发疯,他就不该跟着过来看热闹,而是直接跑了才是。
连打了好几下,直到管事变得满脸是血,他才颤颤巍巍的开口道:“主子,你别打了!她离开了,进来了一群人,带着她离开了。”
周成闻言愣住了,手上的力道都松了。
管事见状立马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周成推了一把,推开了他的桎梏,直接就跑了。
周成被大力推倒在了地上,一身狼狈,他似乎是没有察觉到一般,喃喃道:“完了,我要完了,我全都完了。”
这几年,周成也一直在关注着臧亚的消息,自然也知道他如今的手段。他也时时在小心,生怕被他所发现,落得个和二皇子相同的下场。
也就是这几年,在发现自己一直无事,周成这才放松了警惕。
如今,既然尤夫人被人带走,那带她离开的人一定是臧亚,那再加上刚刚来人过来的通报,那这消息定然也是臧亚告知他们的才是。
那臧亚一定还没离开这里,或者他还在他的周围,兴许此时他就在附近谋个地方默默的注视着自己。
他跑不掉了!
周成这般想着,在原地枯坐了许久,一脸的绝望。
直到不远处传来一个轻巧的询问,小心试探道:“老爷,你这是怎么了?不是说,下午要带着我去逛街吗?”
周成抬头看到了他的第八房小妾,盯着她那尚算稚嫩的脸,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就这般放弃,他得再努力一下才是。“对,我不能就这样放弃,我得离开。”
他上次能从臧亚眼皮子底下跑出来,这次也是一样的,他不能就这样放弃!
周成从地上爬了起来,绕过找过来的小妾,就要往外跑。
在那小妾想要伸手拦住他时,周成甚至上手直接将人给推开了,将人推着摔在了墙上。
小妾难以置信的盯着周成,只能看着他一刻不停的跑远。
周成回到房间,将他藏好放着银钱的箱子拿了出来,然后慌忙收拾起来,紧接着谁也没有通知的就要从后门离开。结果,在周成推开后门的瞬间,他就正正对上一群正等着他的士兵。
两方撞个正着,周成转身就想要回去,谁知道那领头的官差眼疾手快,一下子就扯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擒拿了下来。“周老爷,你这是要去哪里?可让我们兄弟好等。”
周成扭头看向他们,脸上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来,随即道:“各位官爷,我这也没有准备去那里,我只是想要出去透透气、透透气,你们就放了我吧!”
说完,周成想到了什么,连忙把自己身上背着的包袱递了过去,朝着他们笑道:“我知道你们来这一趟不容易,我也不让你们白跑,这里就算是我孝敬你们的,你们就当没有看到我,放我一马行不行?”
那领队的官差看着周成,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掂量了一下,然后在周成讨好的笑容中,朝着他道:“周老爷,这次你怕是跑不掉了,我们也是奉公办事,还请你不要为难我们!”
说完,官差挥了挥手,他身后的那些人一拥而上,直接将周成给擒住了。
周成还想要挣扎,很快被捆了一个结实,然后送到了牢房里。
等进了牢房里之后,便再也没人搭理他了。
过了两天,周成所在的牢房进了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
五日后,周成被打死在了房间里,死前面目狰狞。
安云他们来时花了一天一夜的功夫,回去因为坐着马车并且还要照顾尤夫人的缘故,速度就慢了不少,甚至因为中途尤夫人又生了一场病,发了高热,连床也下不来了,时间又耽误了两日。
于是,原本一天就赶回来的路程,硬生生拖了四天。
在第六日,他们一行人回到了臧府。
尤夫人回到了她原先所住的院子,仔细的梳妆打扮了一番,若是不看她无神的双眼、枯瘦的脸颊,没有人搀扶就无法行动的腿,恍惚中有一种她又恢复了原先美貌的错觉。
第七日,臧亚接到周成死亡的消息,然后下午他便去将这事告诉了尤夫人。
尤夫人微微愣了一下,突然问道:“他走的时候,痛苦吗?”
臧亚想着自己的安排,点了点头,“应该还算是痛苦。”
尤夫人咧开嘴笑了,一边笑还一边掉着眼泪,道:“那就好,那就好。”
尤夫人哭了一会儿,似乎是意识到臧亚还在,她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抬头看向面前的臧亚,接着道:“明日,我想要去见见你父亲。”
臧亚点头应下了。
第二天,臧亚和安云一起,准备将尤夫人送到臧科埋葬的地方。
然后安云就发现尤夫人变得好看了不少,前几日见她时还像是一朵枯萎的鲜花,今日便是饱满盛开的花瓣,浑身散发着鲜活的气息。
安云觉得她这样有些古怪,却也想不明白她的古怪是在哪里。
直到看到尤夫人脸上扬起笑容,让她鲜活得仿佛二八少女,仿佛头一次见到她那般,安云这才恍然,他觉得尤夫人这般,好像是回光返照了一般。
安云被自己的联想弄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抖了抖。
等到了地方,尤夫人让臧亚在外面等着,她自己进去。
安云有些不太放心,臧亚却是没有任何意见的答应了,放心的让她自己进去了。
安云目送着尤夫人离开,扭头看向旁边的臧亚,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我们让她一个进去没关系吗?”
臧亚扭头看向他,语气中带着几分困惑,“若是她想要做点什么,我们跟着进去有用吗?”
安云怔住,觉得臧亚说的没错,即便是他们跟着进去了,但臧夫人想要做什么,他们照样没有任何办法阻止。
安云不知道为何有些不太高兴,臧亚却是默默的牵住了他的手,淡淡道:“不必为她担忧,不管怎么样,那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安云回握住臧亚的手,迟疑着点了点头,声音有些闷闷的,“嗯,我知道了。”
末了,安云抬头看向臧亚,然后加了一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陪着你的。”
臧亚扭头看向旁边的安云,默默的握紧了他的手,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
他们会陪着彼此,直到生命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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