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雍正临时改道去翊坤宫未提前报,年贵妃也无从得知皇帝要来的消息。
年贵妃倒是不曾怠慢皇上赏的御狗,叫槿容好生待着,可真要说心里没气那是假的。
她本求得是白雪,哪知皇上说什么也不给,让她从几只品种西洋犬中挑选一只最合自己心意的。
可她最喜欢的就是白雪,除此之外看其他的狗都大差不差,就随意挑了一只带回来。
槿容也时常劝,说皇上能割爱让娘娘养御狗,后宫之中哪里还有嫔妃能有此殊荣,娘娘可是头一份。
道理都是懂得,可就像孩童没得到自己心爱之物一般,难免闹变扭。
年贵妃正用着早膳,槿容便将御狗抱下去喂。
而就在此时,雍正跨入殿中,令翊坤宫的众人措不及防。
宫女们诧异并纷纷行礼:“见过皇上。”
年贵妃也没想到这会儿皇帝会来翊坤宫,立即停箸起身行礼道:“臣妾见过皇上。”
雍正上前扶她起身,在瞧见年贵妃的那一刻,心情好了一些:“不必拘礼了。”
年贵妃娇嗔的看向皇帝说:“皇上要来翊坤宫怎么也不让下人提前通报一声,臣妾好早做准备。”
她是嫌自己打扮得太素了。
雍正搂过年贵妃的腰回到膳桌前坐下,“爱妃要准备什么?今日甚美。”
年贵妃的容貌虽不至于艳冠六宫,但胜在唇上一点痣出色,唇色淡粉红痣显眼娇嫩,便是亲吻帝王也喜欢盯着她的下唇。
这话十分受用,年贵妃娇羞一笑,槿容抱着刚喂完的御狗出来,瞧见帝王与自家娘娘赶紧让下人再去备一碗一双箸,又转头问站在一旁的苏培盛。
“皇上今日得空来翊坤宫,是去给太后请安了?”槿容抱着怀里的玉圆问,得到了苏培盛肯定的点头。
他带着几分欣赏,小声地说:“皇上心情不佳,也只能在贵妃这儿疏解疏解。”
皇上给太后请安后心情不佳?槿容稍有一丝端倪,但观苏培盛说完这话后便不再说,站在一旁当个柱子。
话只说半句,留半句让人猜,也确实是苏培盛说话的特色。
宫女将碗箸拿上来,年贵妃便亲手舀了碗汤给帝王,帝王就着她的手喝了两三口,反倒是喂了年贵妃不少。
在翊坤宫待了小半个时辰后,雍正心情稍佳,这才离开翊坤宫回养心殿去办事。
允禩之党一日未根除,他一日不能安心。
这埋头案间一忙活便是大半日,很快就到了晚间。
苏培盛在一旁小声提醒:“皇上,今日召哪位嫔妃侍寝呐?”
雍正抬首侧目,小太监便端案上前,让帝王挑选绿头牌。
他还是一眼就瞧见了安答应的绿头牌,想着也有好几日不曾见过采薇了,不知她现如何。
想罢,摆摆手:“下去吧。”
苏培盛斜视了小太监一眼,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本以为帝王要接着伏案批改奏折,哪知竟然起身。
“将白雪给朕。”雍正吩咐着说,自行从台阶上下来,接过太监怀里沉甸甸的白雪。
苏培盛立即反应过来,皇上这是要去御花园私会那位采薇宫女。
“你不必跟着了,朕去散散心。”雍正如是说道。
今夜暮色黑沉无星,似乎连明月都躲在夜色之中不肯露头一般,夜风微起吹着帝王的鬓发衣角,他时不时的抬首望出去,迟迟不见采薇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轻微的脚步声往这儿来,随着脚步声愈来愈近,雍正看去,见采薇捏着把伞出现了。
二人的视线一对,一时间竟不知是谁更激动些,采薇步入亭中,将伞放在石桌上:“你有好几日不曾来御花园。”
采薇抱过雍正怀里的白雪在他身边坐下,揉着柔软光滑顺溜的毛发说。
“门禁,再加上些自己的缘故,你呢?”看着采薇鼻尖凑近白雪与它的小圆鼻头碰在一处,白雪也因为好几日没见到采薇,显得格外热情,小尾巴摇得十分欢快,舌头还一直舔着她的手指与下颌。
仿佛他说的话全当成了耳旁风,她一句都没听见似的。
雍正第一次觉得,自己还没条狗重要。
采薇弯着眉眼将白雪放在腿上撸毛侧过脸问,“我闲来无趣就会来御花园逛逛只是这几日没看到你,平时还是老样子伺候主子掰着指头过日子呗,你发生了何事,被人欺负了?”
“没有,皇后娘娘管得严,待下人不错,共事之间也不会欺压。”他说道,采薇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这可比她之前待过的尚衣监好不知多少。
“那是什么缘故?”在采薇的注视下,雍正隐约有些松动。
他启唇道:“前几日我娘托先生写了封书信交给我,我认得些字,书信中大抵说家弟要娶妻缺银钱,让我再拿出一些帮衬于他。”
“既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你弟弟应有自己的生计才是,怎的身上分文没有,还转过头来找你要银钱。”采薇听得频频蹙眉。
“我自幼养在他人家里,五岁方才回到家中,家弟是从小养在爹娘身边的,论亲情不及家弟,且我嘴笨脑袋不灵光,家弟乖顺能言善道,爹娘甚是喜爱他。”随着他的嗓音平淡,外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渐渐地雨势变大了一些。
采薇气愤道:“难道你就甘愿受气?且不说你爹娘狠心让你自幼进宫做太监,即便你是健全之人他们也照旧如此,人最忌讳的就是得寸进尺,当你因为你家弟而吃亏受气时,你爹娘可不会替你说一句话,而若是你家弟受了委屈便是你这个做大哥的不对,论心而言就应该放手不管。”
她说话的语速极快却条理清晰,因言辞激动都没发觉白雪从她的大.腿上跳了下去,目光直直地盯着他说完。
雍正淡淡地看着她笑,如此复杂的人心在她看来是如此简单,只是偏心。
何尝不是?皇额娘只偏心十四弟罢了。
“你还笑?这么严肃的事你居然还笑得出来,我可是替你生气着呢。”采薇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真是应了他那一句自我评价——脑袋不灵光。
“听你一番良言,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雍正很喜欢这种有人替自己说话出气的感觉,伸手拿去亭外飘进来落在她肩头上的花瓣,神情真挚道,“我很高兴,你替我说话。”
他充满真诚的双眸定睛看着自己,嘴角勾勒着笑意,两指之间的捏着花瓣,活像画像之中走出来的俊男儿,原本内心还掺杂着同情气愤几种心情的采薇,莫名其妙般蹭得一下面红耳赤。
“不……不客气,”采薇移开目光,望向亭外的雨,“谁让我们是朋友呢……”
“外头下了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也不带把伞出来,我今日好人做到底,就送你回去吧。”采薇慌忙换了个话题,私心而言,她还想再与他多待会儿。
他的手指骨分明转着指间的花瓣,闻言抬眸应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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