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棠笑着拍了拍谢瑾萱的后背, 低声说：“我们可是夫妻，我本来就应该是最理解你的那个人。我知道，她是个女学生, 又是新生，你该做的拒绝都已经做完了, 但对方依旧死缠着不放, 那咱们就得想其他办法了。这段时间, 我的工作上出了很多问题, 回家以后总是聊我们单位的事情, 我都没有好好问过你在学校有没有遇到麻烦事。瑾萱, 真的很抱歉啊，是我对你关心不够。”
夏青棠其实有一点儿内疚, 虽然最近电器厂的麻烦事很多，但她也不应该因此就忽略了谢瑾萱的情绪, 哪怕她再怎么心烦意乱, 上个月也应该找点时间问问他的。
在他们俩的生活中，一直都是谢瑾萱更加体贴和包容, 时间久了，夏青棠就得时刻提醒自己，这些体贴和包容应该是相互的，不能只是单方面。
谢瑾萱心头一暖，然后摸摸她的头顶，笑着说：“不要这么说，这本来也不算什么麻烦事, 毕竟我跟她是不同系的人, 而且不是同一届，就算她知道我的上下课时间, 其实一天也顶多过来吵我一回。我也已经想过了，如果后面她继续过来缠着我，我就要找外语系的系主任好好聊一聊了。之前，我还想着给李同学保留最后的一点脸面，毕竟她是个刚进校的新生，如果真的把事情闹大，那她未来四年的大学时光都不会那么好过了。”
这会儿的舆论环境，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如果真的小三上了位，正经去登记结了婚，再生个孩子，人家也就不会说什么了。
可要是像李雪菲这样，大张旗鼓追求人家有妇之夫，最后却没有成功，那学校里的那些人可不会放过她的，特别是她因为漂亮出身好所以态度一直很高调很嚣张，那些同学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要是有了这个机会，他们就更不会放过了，一定会把风言风语吹得到处都是，直到毕业后估计都会跟她好些年。
夏青棠说：“你可真是个好人，都这样了还在为坏人考虑，可惜坏人根本不领情啊。”
“是啊，我也发现了，跟这种人是不可以讲正常道理的。”谢瑾萱脸一沉，低声道：“下个礼拜，我就去找外语系的领导，对于这种人，一定要给她来一次厉害的，她才会知道天高地厚。”
夏青棠笑着说：“你别去，让我去，如果明天下课了她还去找你，那我后天下了班就去你们学校找领导。你可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不要为了这种小人破坏了你的形象。交给我交给我！”
谢瑾萱有些叹气：“那你就不用形象了吗？”
“我？我不用什么形象，我是什么人我自己清楚，你清楚，家里人也清楚，外人觉得我形象不好，我根本不在乎。”夏青棠说：“再说了，我倒是希望借着这次机会在你们学校树立一个悍妇的形象呢。以后，大家都会知道谢瑾萱的妻子是个不好惹的凶女人，今后再有李雪菲这样的人出现，也要掂量掂量，看看自己能不能拼得过悍妇。”
谢瑾萱哭笑不得：“我看你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去大闹一场，然后好好宣泄一下情绪吧？”
“好吧，被你猜中了。”夏青棠说：“定期发泄一下自己的不良情绪，有益身心健康的，要是李雪菲真的给我提供机会，那我肯定不会错过的！好了，不提她了，我看那边风景很好，走，我们过去看看！”
夏青棠拉着谢瑾萱就往山崖边上跑，这边站着不少同学，在灿烂的阳光下，他们一个个都对着山脚下大喊着自己的理想。
夏青棠跟谢瑾萱手拉手站在那边看着他们，两个人相视一笑。
谢瑾萱说：“你要不要也对着山脚下喊一嗓子？”
“我想喊，但我的理想要是喊出来，会吓着这些单纯的学生的。”夏青棠煞有介事地说道。
她的理想可是赚很多很多钱，然后买大房子开好车，要是现在喊了出来，这些学生仔肯定会觉得这个人脑筋不太好的。
谢瑾萱笑着说：“我的理想也不太方便喊出来。”
夏青棠说：“没事儿，真要做大事就得藏在心里，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要是说破了，说不定就不灵光了。”
他们俩在山崖边看了一会儿风景，又为那些欢呼的大学生们鼓了掌，眼看爬上山顶的同学越来越多，谢瑾萱就拉着夏青棠回到了常青抗旗子的地方。
那个中年老师也站在这里看着手表，然后有些着急地说道：“一个个的这么年轻，怎么会这么长时间还没爬上来呢？”
常青说：“新生来的多，这一届基本都是高中毕业生直接考上来的，都是不到二十岁的人，喜欢玩儿喜欢闹，一边爬山一边消磨时间嘛。”
谢瑾萱也说：“是啊，张老师，反正时间还早呢，下午也就是在山顶上做游戏了，再等等他们也没什么的。”
张老师叹口气，道：“我主要是有些肚子饿了，但人没来齐，没有清点人数，我也不好过去吃东西的。”
“张老师，这里有我们呢，老师你去旁边休息然后吃东西吧。”谢瑾萱道。
张老师摆摆手：“算了，都等到这个时间了，也不在乎再等一会儿了。现在学生们都在玩儿，等集合完毕再跟你们一起吃吧。”
“那张老师你会不会饿得头晕啊？”常青问道：“我有时候在图书馆饿过头了，就会头晕的。”
夏青棠赶紧摸出另一块巧克力递了过去，她说：“张老师，你先吃块巧克力，这个吃了就不会头晕的。”
张老师看了一眼夏青棠，笑着说：“你就是谢瑾萱的爱人呀？”
“是的，我叫夏青棠。”
张老师接过巧克力，道：“谢谢你啊，这个东西很甜的，确实可以治低血糖，又比糖果好吃。”
“是啊，我就挺喜欢吃这个的，我们厂的那些外国人也喜欢吃。”夏青棠说。
张老师剥开外包装，咬了一口，道：“据说这个东西最开始是用来治感冒的。”
“真的啊？那我下次感冒的时候，要是吃一块这个，是不是就好了？”常青有点好奇地问道。
张老师说：“那你得先买到巧克力才行。”
“那还是算了，这个东西不怎么好买的，只有去百货大楼才能买到，而且还很贵。”常青吐了吐舌头。
夏青棠又拿出一块递给了常青：“常同学，请你吃的。”
常青瞪大眼睛：“你怎么会有这么多？”
“奶奶给我的，这是最后一块了，你拿去吃吧，我还有糖果什么的。”夏青棠笑了一下。
常青看了看谢瑾萱，有些不好意思拿，那张憨厚的脸上显出了想要又犹豫的表情。
谢瑾萱笑着拿过那块巧克力，直接塞到了常青的上衣口袋里，他说：“还跟我们客气呀？”
“嘿嘿，那还是要客气一下的，毕竟这个东西不便宜的呢，我就吃过一回。”常青笑得见牙不见眼，“谢谢嫂子啊。”
“叫我小夏吧。”夏青棠道。
“谢谢小夏，那谢瑾萱你帮我扛一下旗子，我来尝尝这个巧克力。”常青把旗杆交给了谢瑾萱，然后也跟张老师一起吃巧克力，一边吃一边夸，“真甜啊，香，真香。”
等他们吃完巧克力，就看见最后一批爬山的学生也上来了。
副部长和金铃兰还是走在最后面，两人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垂头丧气的李雪菲，副部长正在低声跟她说着什么，但李雪菲完全没有反应。
常青赶紧把旗杆扛了过去，张老师对着那边喊道：“后面没有我们学校的学生了的吧？”
“应该没有了，我们一直是走在最后面的！”金铃兰笑着跑过来，道：“张老师，赶快点名吧，我饿了，想快点吃东西。”
那头没有草的地方已经被其他学生会的成员升起了两堆火，一些学生早就围坐在火堆的旁边，笑着拿出馒头或玉米面饼开始烘烤了。
张老师说：“你们知道饿，怎么不催促一下他们呢？早点儿上来，咱们也早点开始野餐嘛。”
“没办法啊，学弟学妹们第一次集体活动，都挺兴奋的，喊不住，这已经是我们催了半天的成果了。”副部长笑着说道。
张老师便说：“好了，金铃兰喊一嗓子，让全体成员过来点名。”
别看金铃兰小小一个，但她深吸一口气后，居然发出了极为响亮的声音，这附近分散玩耍的学生全都听见了。
见夏青棠露出惊讶的目光，谢瑾萱便说：“小金很会唱山歌，家里遗传的，所以有一个好嗓子。”
“真的很厉害，待会儿要是能给我们唱一段就好了。”夏青棠还挺期待的。
这么亮的嗓子要是站在山崖边唱上一首山歌，那肯定特别好听。
学生们都靠了过来，张老师就开始一一点名，确定所有人都到达了山顶，张老师就宣布：“好了，三点钟下山，从现在开始，你们自由活动，想怎么玩儿都可以！就一点，注意安全，那边点了火堆的，更要注意，记住了吗？”
山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回答声：“记住了！”
夏青棠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觉得这群学生果然很有意思，比厂里的年轻职工更加鲜活。
等人群渐渐散开，常青就把旗杆用力插进泥土里，然后用几块大石头固定住：“行了，咱们也开始吃饭吧！我也饿了！”
金铃兰说：“老谢，中午咱们一起吃呗？我想知道你们带了什么好吃的。你这种本地结了婚的男人，肯定不像我们在食堂随便买一点就上山了吧？”
“好啊，一起吧，青棠早上做了一些简单的食物，也请你们尝尝。”谢瑾萱说着，就拉着夏青棠在旁边找到了一片看上去比较干净的地方，然后就打开背包，先拿出一条旧床单铺在了草地上。
夏青棠捡了四块小石头压住旧床单的四角，然后就说：“小金，小常，别客气，坐上去吧。”
金铃兰很惊讶，她说：“你们可真讲究，居然还带这个铺上。这弄脏了，是不是不太好？”
“这本来就是旧床单，弄脏了回去洗干净就行。再说了，这样铺好了再放上吃的东西，心情也会好一些的。”夏青棠说着，就开始拿出饭盒和那些吃的。
常青兴冲冲地凑过去看：“都带了什么好吃的啊？”
“早上简单做了一点儿饭团和鸡蛋饼，都是凉了也能吃的，还有这些点心和水果，要是觉得口淡，我还带了咸鸭蛋。”夏青棠说着，就打开了几个饭盒。
常青瞪大了眼睛：“这小饭团，做得跟假的一样。”
“小夏，这都是你做的吗？”金铃兰问道。
“是的，你们可以尝尝，都是很简单的东西。”夏青棠说着，又取出了几双干净的筷子放在饭盒的盖子上。
“哇啊，你们这出门一趟，带的东西可不少啊，不累吗？”常青说：“我来爬山，就带了两个馒头和一壶水。”
夏青棠笑着说：“谢瑾萱体力好，这些都是他背上来的，我的包里只装了水壶和糖果，所以不会累的。”
“说起来，我早就很好奇了，谢瑾萱你的体力为什么那么好啊？咱们天天就在学校上课学习的，怎么就你跟别人不一样呢？”常青很好奇地问道。
夏青棠说：“谢瑾萱以前当过兵，而且他不分寒暑，每天早上都要跑步几公里的。你要是跟他一样坚持跑步，你的体力也会很好的。”
“好家伙，你居然还当过兵？都没听你说过啊！”常青伸手拍了拍谢瑾萱的肩膀，道：“你不会还拿过什么军功章吧？”
谢瑾萱看他一眼，笑着说：“是啊，我确实有一块军功章，你要不说，我都忘记了。”
“你可太……厉害了！”常青一脸佩服，“我算是服气你的！也怪不得老师和同学们都夸你，你这人实在是跟我们不一样。”
“好了，赶快吃饭吧，我的肚子也饿了。”夏青棠笑着拿起一双筷子，先夹了小饭团递给金铃兰和常青，然后自己也吃了起来。
常青只带了两个馒头夹咸菜，金铃兰倒是从食堂买了糖饼和葱油饼，还用保温杯装了一杯热牛奶，看得出来，她的家境也挺好的，能喝得起奶粉，还能用上保温杯。
他们俩品尝了夏青棠做的小饭团，又平分了一个鸡蛋饼，就不肯再吃他们带的食物了。
不过，两个人都对夏青棠的手艺赞不绝口。
金铃兰说：“老谢可真有福气！怎么会娶到这么好的妻子啊？小夏你不光长得倾国倾城，居然还做得一手好菜！”
夏青棠说：“这只是很简单的野餐食物，没什么难度的，这就能看出我做得一手好菜了？”
“以小见大啊，就说这个鸡蛋饼，软硬适中，调味也是刚刚好的，想必你做其他的菜肴也很好吃。”金铃兰道。
常青说：“是啊，谢瑾萱，你这样一来，以后我们娶妻生子，那难度可就大了啊！”
“你能有什么难度，就算不跟老谢比，跟其他人比，你也很难比过人家了。所以啊，我看你就老老实实做一辈子的光棍儿吧。”金铃兰笑了起来。
她跟常青是一个班的同学，所以两个人很熟悉，也喜欢互相打趣。
“你说什么呢？我最近还跟中文系的那个学姐聊得火热呢！说不定今年我就能处上对象！”常青不服气了。
金铃兰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常青啊，你可真是个大傻子，那个学姐，人家在家里早就有对象了，都定过亲了！”
“什么？！”常青不敢相信，“你骗人！”
“谁骗人了，你要不信，你问老谢啊。老谢，那个王学姐是不是已经有对象了？”金铃兰看向谢瑾萱。
谢瑾萱点头道：“小金没骗你，那个学姐确实已经订过婚了，只有你一个人不知道罢了。”
“什么？！她……她都订过婚了……怎么还跟我聊得火热啊？她！她把我当成什么了？”常青突然愤怒起来了。
金铃兰说：“还能当成什么啊？人家看你傻乎乎的，随便跟你笑一下，你就心甘情愿帮她打开水，帮她跑腿搬东西，还省下自己的饭票，给她买糖包子吃！”
夏青棠说：“这也太过分了吧。”
“确实挺过分的，但谁怪常青自己傻呢？他啊，根本分辨不出好人坏人，这种事，吃个亏也好，以后就长教训了。”金铃兰道：“幸好常青也没亏太多，你给她买过几次糖包子了？”
“两次，还送过一次鸡蛋糕……”
“你说说你，平时你自己都舍不得吃糖包子，居然还给她送鸡蛋糕，你啊，真是太傻了！”
“我以为她想跟我处对象呢！我对自己的对象好一点儿怎么了？”
“可她没有明确跟你说过喜欢你吧？”
“那确实没有……”
“对啊，人家连态度都没有明确，这种情况你就得确定对方是喜欢你的才能上赶着对她好呀！”
常青唉声叹气，过了一会儿又说：“你们早就知道她有对象了，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啊？”
谢瑾萱说：“全校都知道她订过婚……我以为你也知道。”
“我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不可能给她献殷勤的！我真不是那种人！我常青虽然傻，但我很有道德的，我才不会碰别人的对象呢！”常青咬牙道：“我再也不会跟她说话了！”
金铃兰拍拍他的肩膀，道：“行啦，别唉声叹气的，现在知道了也不晚，你好好吃你的馒头，我去那边烤一下我的饼子，不然太硬了，不好吃。”
夏青棠也跟着她站了起来：“小金，我跟你一起，我们带了两个三鲜包子，也要烤一下才好吃。”
大院儿食堂做的素三鲜包子味道很好，里面会放上香菇、虾皮、木耳，再根据不同的季节放一些应季的新鲜蔬菜，蒸出来老大一个，趁热的时候吃下去真是满嘴鲜美。
其实冷的时候吃也挺好吃的，只不过那边既然已经有火堆了，那夏青棠也想烤热了再吃。
“好啊，一起过去。”金铃兰就跟夏青棠一起去了火堆旁边。
这边围着不少学生，大家都拿了干净的树棍子戳上自己带来的馒头或饼子，举在那里一边烤食物一边聊天。
金铃兰走过去就说：“给我们俩让让位置。”
有人让出来一个位置，金铃兰又说：“老吴，也给我们削两根树棍子嘛。”
被她唤作老吴的男同学就拿出一把小刀，把旁边放着的树枝简单削了一下，然后递过来。
“谢谢。”夏青棠跟着金铃兰一起道了谢。
老吴说：“不用谢，你是谢瑾萱的家属吧？”
“对，你好，我叫夏青棠。”
“你还是第一次参加学校的活动呢，之前还有别的活动，其他本地的已婚同学都带了家属来参加的，只有谢瑾萱没带人过来。”老吴笑着说道：“我以为是他舍不得让你出来见到我们呢。”
夏青棠说：“之前的活动他都有告诉我，只是我工作比较忙，业余时间还要自我学习，所以一直没有时间参加。”
“是了，听说你早就工作了，是个工人？你在哪里工作呀？”
“我在未来电器厂的厂工会上班。”
老吴惊讶了一下：“我听说未来电器厂的干事员都是市里专门挑过去的很优秀的人才，没想到你居然被挑选过去了。老谢这个人真是的，什么都不跟我们说。”
金铃兰笑着说：“要是你有这么美丽又这么优秀的妻子，你舍得到处跟人说吗？肯定是藏着掖着躲起来，生怕别人抢走了嘛。”
“你这话说的，还有人能跟谢瑾萱抢人？”另外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同学笑着说道。
他手里举着的树棍子上烤着玉米面饼，已经散发出阵阵香味了。
老吴也笑：“就是，谢瑾萱早就没有对手了，真没人能比得过他的。”
夏青棠说：“谢瑾萱比较尊重我，所以我不在的时候，他一般不太会说起我的事情。之前我也是碰到了几个他们班的同学，跟他们聊天的时候，自己说出了一些我的情况。”
“这么一说还真是呢，老谢这人确实挺尊重女同志的。”老吴说：“那你现在人在这儿，我刚好挺好奇的，能问你几个未来电器厂的问题吗？”
“如果是可以回答的，我就会回答，如果涉及厂里不能说的东西，我就没法回答了。”夏青棠转动着树棍子，小心翼翼地不让包子烤焦。
“放心，我不打听厂里的机密，我只是听说你们厂的工资和福利比其他工厂都要高，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原本是在棉纺厂上班的，去了未来电器厂后，收入确实多了一些，福利方面，每个月厂里的东西也会多一些，如果赶上节日的前后，小食堂会免费送一道荤菜给干事员吃。大概就是这样了。”夏青棠道。
周围响起一阵惊讶声，老吴点着头，道：“看来，这洋人的工厂确实不一样啊，怪不得之前招人那么严格，我家亲戚都没成功进去。听说你们厂年底还要招工，这也是真的吗？”
“也是真的。”
“那我心里有数了，等我回去就跟家里人说一声，让我家亲戚继续做好准备。”老吴笑着说：“其他的我就不问了，我怕你不能说。”
对面一个正在啃着馒头的女学生说：“夏同志，那你们去上班，是不是天天都能见到外国人啊？”
“差不多天天都能见到的。”
“那外国人会跟你们说话吗？你们说话的时候说什么话？”
“见到了就会说话，我们都说英语。”夏青棠道。
金铃兰瞪大了眼睛：“小夏，你会说英语？”
“对，我之前就开始自学英语了，也是因为我会说英语，所以才会被市里选去未来电器厂嘛。”
右上方一个男学生突然插嘴道：“夏同志的英语说得非常好，上午我跟其他几个同学也听见了，而且没有口音，很流利，反正，比我的英语强多了。”
他就是上午在那边围观夏青棠跟李雪菲吵架的学生之一，夏青棠见他说话，便朝他友好地点点头。
周围又是一阵惊呼声，金铃兰说：“小夏，你英语这么好，为什么不来考大学啊？你要也是大学生，就能避免很多麻烦了。”
“是呢，学校有不少女同学，就是听说谢瑾萱的爱人没有读大学，才会痴心妄想。”老吴身边的一个女学生沉声道。
夏青棠笑着说：“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像你们，都想考大学，但我并不想考大学，所以就没有考。我跟谢瑾萱是志同道合的夫妻，他尊重并理解我的选择，至于其他人怎么想，对我们两个人来说，都不重要。”
金铃兰若有所思道：“我能问问，你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吗？你这么聪明，又能自主学习，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比考大学更值得去做的事情吗？”
“我想做的事情是一个秘密，我不想说出来。但值得去做的事情其实有很多，并不一定非要考大学才是最好的。”夏青棠说：“比如，有的人的理想是保家卫国，那他去当兵，难道就比考大学差了吗？再比如，有人的理想是做一个最好的厨师，他也不需要来考大学的。考大学很好，做一个优秀的厨师也很好。”
“但做厨师……没有考大学被人尊重……”那头一个男学生小声说道。
夏青棠笑了起来，她说：“是的，以现在社会上的普通共识来说，大学生是未来最有前途的人，因为毕业了就可以做干部。但一个人的理想，如果只是建立在别人的眼光上，那可能就不是真正的理想了。我并不在意其他人怎么看待我，我只想坚定地朝自己的目标走下去。人的一生其实很短暂的，以前很多事情没得选，但以后可以有选择了，那我想为自己而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句话说完，周围安静了片刻，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金铃兰打破了沉默，她说：“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老谢会那样爱你了。”
夏青棠愣了一下：“这话是怎么说的？”
“作为学生会的朋友，老谢很爱你，大家都知道。但之前我也疑惑过，老谢也不像是只看外表的男人，他不应该爱着一个空有外表的人呀。今天跟你接触过后，我才知道，你不光外表美丽，你的内心也跟外表一样闪闪发光。我要是老谢，也不可能看上外面的那些乱七八糟了。”金铃兰伸出一只右手跟夏青棠握了一下，然后说：“小夏，虽然我不知道你的理想是什么，但我看着你的眼睛就知道了，你一定会成功的！”
“谢谢你！”夏青棠很开心，差点把三鲜包子都给烤糊了。
幸好老吴在旁边眼疾手快，帮她抢救了过来。
这之后，谢瑾萱爱人的形象就在学生之中变得更加厉害和鲜明了，夏青棠从一个绝世美人变成了一个很有才华和思想的绝世美人，还要加上一口流利的英语，这让不少对谢瑾萱心怀幻想的女学生都自动打了退堂鼓。
夏青棠烤好了包子，就跟金铃兰一起回到了谢瑾萱那边。
她把包子掰开，四个人一起分着吃了，之后有同学过来打招呼，夏青棠也把带来的橘子和点心分给众人尝了尝。
一顿野餐结束，除了糖果还剩一点儿，其他东西全都吃光了。
金铃兰说：“今天让你们破费了，吃了你们不少东西，改天你来学校，我请你吃教职工食堂的小炒。”
“好啊，如果有空的话我就去找你。”夏青棠笑着答应了。
她对金铃兰的印象挺好的，这个女生性格开朗大方，而且说话也很有意思。
常青说：“那你们吃小炒的时候也喊上我嘛，我也凑上一个菜。”
“哟，你怎么舍得的？你平时不是最节约了吗？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三瓣花的。”金铃兰打趣道。
“那我也吃了小夏很多东西，肯定要还这个人情啊。”常青说：“我节约那是因为我家里条件一般，跟你们这些家境好的人当然不能比啊。”
金铃兰说：“好了好了，知道了，我又没说你节约不对，等小夏去找我的时候，我就喊上你，咱们一起去吃小炒。”
“好。”常青嘿嘿一笑，看起来特别憨厚。
谢瑾萱收拾好带来的这些东西，然后全都装进包里。
那边老吴他们就开始提议让同学们踊跃表演节目了，这里的不少人都身怀才艺，立刻就有人高声献唱了一曲。
一曲终了，在众人的掌声中，老吴笑着说：“还有谁？再来表演一个！”
“李雪菲不是会跳舞吗？我带了口琴，我伴奏，李雪菲来跳一个吧！”有一个男生大声喊道。
一直坐在角落里默默打量谢瑾萱和夏青棠这边的李雪菲听到了同学的召唤，立刻站了起来。
她这会儿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自信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上午的事情似乎没有给她带来一丝阴霾。
金铃兰小声说：“这个李雪菲很喜欢出风头的。”
夏青棠说：“年轻漂亮，而且多才多艺，本来就应该多出风头的。”
“你不介意她吗？”金铃兰有些惊讶。
“不介意啊，她还不配做我的对手，我们家瑾萱我最清楚了，他可看不上这样的。”夏青棠道。
“还是要小心一点儿的，我听说，有的人很会用阴招的，万一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怎么办？比如，要是她找机会把老谢灌醉了，然后做点儿什么……”
“谢瑾萱应该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如果真的有人能暗算了谢瑾萱，那我愿意拱手让人。”夏青棠说的是真心话。
谢瑾萱是经过特殊训练的，而且本人也不是傻子，要是真有人可以这样让他中招，那夏青棠没什么可说的，输的心服口服。
金铃兰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夏，你这人真有意思。”
在她们俩的聊天中，那边的口琴已经吹了起来，男生吹的是一首大家都很熟悉的老歌，在歌声中，李雪菲翩翩起舞。
而且，她跳舞的位置是正冲着谢瑾萱这边的，她一边跳，还一边不停地用眼神盯着谢瑾萱看，其中的情愫是非常明显的。
老吴这人倒是有意思，他见谢瑾萱一直对着夏青棠，但夏青棠却一直看着李雪菲面带微笑，就站了起来，跑去给李雪菲伴舞。
李雪菲眉头一皱：“你来做什么？”
“我见阳光正好，我也想着跳一曲嘛。来！同学们，想跳的都一起来啊！”
老吴一声吆喝，七八个活跃的同学就冲了过去，大家把李雪菲围在中心，跳起了杂乱无序的舞蹈，但看上去非常开心。
之后，这段集体舞蹈持续了十分钟，直到李雪菲黑着脸走出人群，才算结束。
金铃兰见李雪菲吃瘪，就笑着拍拍手，然后站起来给大家献唱了一曲山歌。
夏青棠是头一回现场听人唱山歌，她从未听过这么好听的山歌，金铃兰的歌声充满着原始的生命力，夏青棠仿佛可以看见山间的一草一木都在跟她的歌声共鸣。
这一首山歌给夏青棠留下了太为深刻的印象，直到下山坐车回到省城大学，她还拉着金铃兰的手一直在说：“小金，你这么好的嗓子，应该是去做歌唱家的。”
“嗨，我这就是自己唱着玩的，我这种做不了歌唱家的。”
现在的歌唱家都是文工团的体系培养出来的，像这种民间的确实不可能做什么歌唱家。
夏青棠很认真地说道：“我觉得以后有机会，你肯定可以做歌唱家的，相信我。”
见夏青棠如此认真，金铃兰忍不住笑着说道：“好啊，那等有机会的时候，我就去做歌唱家。”
坐着自行车回到家，夏青棠放下东西先去洗手，一边洗还一边在回味之前在山上的歌声。
她说：“小金的声音太动听了，如果有机会了，我出钱都要给她录制歌曲。”
谢瑾萱笑着说：“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小金的歌声了。”
“是啊，她这个才叫才艺表演，真的压倒性的好听。”夏青棠叹口气，道：“可惜我什么才艺都没有。”
“人没有十全十美的嘛。”
“但你就会弹琴唱歌啊，你还体育全能。”夏青棠哼了一声。
谢瑾萱抱住她：“我不稍微多一点才艺，那就配不上你了。”
“花言巧语。”夏青棠又哼了一声，接着笑了起来，“不过我喜欢听！”
两个人抱在一起温存了一会儿，夏青棠就揉着小腿说：“爬山真的挺累的，我们晚上早点休息吧。”
晚上，他们去小洋楼那边吃了晚饭，回来洗了澡之后，谢瑾萱又帮她做了全身的放松按摩，第二天早上起来，夏青棠只有小腿有轻微的肌肉酸痛，其他一切正常，因此又生龙活虎地跑去厂里上班了。
林爽来得很早，她做了一些准备工作，八点一到就给办公室里的几人开了一个小会议，说了一下她对工会的一些前期安排，还有目前一些工作的人事安排。
她的安排非常合理，夏青棠等人都很喜欢这个新领导，工作积极性也变高了不少。
到了新的礼拜一，之前说过的新同事也终于到岗了，厂工会的人员齐全，工作起来也更加顺利了。
新来的干事员不是什么关系户，而是严建顺找市里要的一个人，他叫柯建同，从市工会过来的，原本的工作就是负责跟各个工厂的工会打交道的，因此也算熟练工。
他是个脾气很好的小个子，相貌端正，今年二十七岁，有一个三岁的女儿，据说家庭也很和睦。
他愿意从市工会被调过来，是为了未来电器厂明年就可以盖好的住房。
“我在市工会也不太可能有什么上升的路走了，干得最好，最后也就是做个主任。我来这边，看似是来了工厂，但这个厂不是一般的工厂，这是市里最看重的新厂，而且工资高，明年就能分房子了。我跟我爱人现在住在我爸妈家里，屋子小，人多，根本住不开。我只要愿意来这里，就能给我女儿专门准备一个小房间了，多好啊。”柯建同在吃饭的时候兴致勃勃地说起自己家里的事情，显得很热情。
第162章
之前, 因为种种原因，工会的这几个人其实都没有好好的互相聊过天，这会儿柯建同热情满满跟大家聊起了家常, 刘丹丹跟巫磊也突然打开了话匣子，都说起了自己家里的一些事情。
看得出来, 他们俩的家庭也都挺幸福的, 而且他们都很期待明年过完年就可以分房子了, 只要提起分房子的事情, 每个人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不过, 要是搬来这边了, 可能就没那么方便了。像我现在住的地方，出门右拐走一截就能买到各种东西, 要抢菜也比别人起得晚一些呢。”刘丹丹说道。
柯建同说：“怎么会呢？咱们厂这么多人，回头这里住上几百户人家, 大的小的老的少的, 只要住的人多了，到时候什么买卖都会在这里出现的, 想怎么方便就能怎么方便。”
“是啊，住了人就有了人气，有了人气就会自然地出现卖东西的人。而且，这么多人住过来了，那头村子里的老百姓估计也要挑着担子过来挨家挨户地叫卖了。我听住在宿舍的单身员工说过，下了班要是往那边走，就能买到村民们自留地的便宜菜, 又新鲜又好吃, 还不用抢。反正我是觉得，要是住过来了以后, 说不定日子会更舒坦呢。”巫磊也这么说。
刘丹丹点点头，笑了起来：“那可真是太好了，以后咱们这边肯定会越来越热闹的。不过，孩子们读书还是有点儿距离的啊，从这里得走路半小时才能到最近的小学校呢。”
“这就没办法了，不过到了那个时候，家家户户的小孩子都要去上学的，孩子们一起结个伴，也不算什么了。”柯建同道。
夏青棠说：“别担心这个，我听厂办那边说，等咱们厂的家属区住上人了，市里会给这边开一条公共汽车的路线，沿途刚好经过这边的小学和中学，孩子们可以结伴一起坐公交车上学放学的。”
“真的啊？市里对咱们厂这么好啊！”刘丹丹很惊喜。
“因为过完年之后，不光咱们厂这边要多一个很大的家属区，咱们厂对面那片地方也要开始盖新的厂房了。不过，对面的厂房更大，要正式投入生产肯定要等到后年了。”夏青棠笑着说道。
这是她从谢家听来的消息，因为未来电器厂的顺利运行，又一批外国人过来实地考察后，也决定在这里新建一个工厂。
这是很好的现象，新的企业多了，经济就能更好地发展。
巫磊立刻说：“这个消息我也听说了，好像是个汽车厂，对吧？”
“对。”
“生产小汽车？”刘丹丹瞪大了眼睛，“那可是个大厂啊。”
“是啊，所以以后这一片肯定会越来越热闹的，你们就安安心心地搬过来住吧。”夏青棠道。
柯建同说：“夏干事，你不打算搬到家属区来吗？”
夏青棠还没说话，刘丹丹就说：“夏干事住在中心路的省委大院里面，她跟她爱人两口子住很大的房子，还有小院子呢，她要是住过来，房子反而变小了。”
“原来是这样。”柯建同说：“不过，我听说严助理说，以后厂里的班车会减少，要是不住过来，上下班就没那么方便了。”
夏青棠说：“没关系，到时候有公交车了，我可以坐公交车。遇到春秋季节不下雨的时候，我就骑车上班，就当是锻炼身体了。”
十一爬山后，她的小腿酸了两天，身体也确实察觉到了一丝疲惫，要是今后可以断断续续的骑车，身体素质肯定会比现在好很多。
柯建同说：“其实住得远也有住得远的好处，像以前，我住的地方离单位太近了，每次临时需要加班，同事们都会推给我。总说我走路几分钟就能回家了，我加班不耽误事儿。我又不好说什么，只能次次都留下来加班。”
刘丹丹说：“那很好啊，以后夏干事住得远，就不用加班了，有什么需要做的事情，咱们几个人做就是了。”
夏青棠笑了起来：“谢谢刘干事，如果需要我加班，我还会跟现在一样，用中午的时间加班，保证不会耽误工作的。”
吃过一顿热闹的午饭，几个人都拿着空饭盒去水池边洗干净，夏青棠就说：“我要去找一下我朋友，你们先回去午休吧。”
“你去找小师吧？那我把你的饭盒带回去。”刘丹丹顺手拿过夏青棠的饭盒，跟巫磊和柯建同一起走了。
夏青棠站在小食堂门口等了几分钟，师小雨就跟沈文一起走了出来。
“小夏，你们的新同事怎么样啊？”师小雨立刻跑过去。
夏青棠说：“是个很不错的人，很热情，喜欢说话，也喜欢笑。”
“到底是严助理亲自去要的人，果然不错啊。”师小雨说：“你以后都跟他们一起吃饭吗？”
“不，今天是新同事提议的，以后中午我还是找你一起吃饭。”夏青棠笑着说道。
师小雨立刻高兴起来了：“走走走，我一边洗饭盒一边跟你说我婆婆的事情……”
听了一会儿师小雨家的琐碎事情，夏青棠才跟师小雨一起去小会议室睡了一个午觉，之后她又提前起来，去往常喜欢待的地方晒太阳背单词。
虽然现在不需要去给外国人做翻译了，但夏青棠并不打算丢掉这个好不容易学起来的技能，所以时常温故而知新，万一之后有什么突发情况，她也能及时用上。
背了差不多二十分钟，严建顺和成双民刚好从这边经过，夏青棠就站起来打了一个招呼。
严建顺说：“小夏怎么不去午休，在这里看什么呢？”
“我在复习单词。”说着，夏青棠展示了一下手里的纸张。
严建顺愣了一下，道：“你以后不需要去车间做翻译了，怎么还在复习单词呢？”
“不用去做翻译是一回事，但好不容易背起来的东西要是后面忘记了，多可惜啊。语言这个东西，不经常用，就会变得很陌生的，这是我的外语老师跟我说的。”夏青棠笑着道：“虽然我现在不需要继续去上外语课了，但自学还是要继续的。”
严建顺露出一个赞许的目光，他说：“你很好，很有追求，那你继续背吧，我们先过去了。”
严建顺带着成双民走出去几步，又回过头来问道：“对了，你觉得你们工会的新领导怎么样？”
夏青棠一怔：“新领导怎么样？”
“对，我想听听看你这个老员工的意见。”
夏青棠笑着说：“严助理，别整我啦，其实我们新领导怎么样，你心里早就清清楚楚了，哪里需要来问我？”
严建顺笑了一下：“不错啊，变滑头了，跟我打太极。”
夏青棠说：“求大领导放过。”
“行吧，要是有什么重大问题，你就别跟我藏着掖着了，随时可以来找我。”说完，严建顺就走了。
成双民大步跟上，走了几步又回头冲着夏青棠无奈地笑了一下。
夏青棠冲他做了一个鬼脸，等他们走远了就继续背单词。
其实，她并不怎么在意这些弯弯绕绕，也知道严建顺目前是把她当成自己人在看待的，但有些问题可以回答，有些问题她不想回答。
她目前只是一个小干事员，不管怎么评价自己的直属领导，其实都不是一件好事。
回到家，她可以跟家里人使劲说，但在单位，还是算了吧，就算说了好话，但万一传到林爽的耳朵里，其实也不是一件好事情，会被领导当成长舌妇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闭口不言，好或不好，都有更大的领导盯着呢，她才懒得说。
不过，林爽还真的是很不错的领导，十月份，她给全厂职工开了一个大会，之后一切工作走上了正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大家只需要按时上下班就可以了。
每个礼拜一的早上，林爽会给大家开一个小会，礼拜六的下午又会开会做一个小总结，而且每次都会让夏青棠做好会议记录，之后也会做好资料的备份，就算过了几年也能很方便地查找到，一切都很有条理。
工会的这些干事员全都适应良好，刘丹丹跟巫磊这两个新人也在十月结束的时候可以独当一面了，林爽在礼拜六下午的总结小会议上点名表扬了他们两个人，他们都很激动。
下班的时候，刘丹丹一直在说：“我现在可真喜欢上班啊，一想到明天不能上班，我还有点儿失望呢。”
巫磊笑着说：“刘干事，你也太勤劳了，我就不同了，我现在就想着明天可以休息一天了。”
“嗨，我是觉得咱们工会真的挺好的，领导好，同事们也好，我每天都高高兴兴的，食堂也吃得好，来这里上班，真的太有精神了！”刘丹丹道。
柯建同说：“我很赞同刘干事的话，我也算是工作多年的老人了，但咱们厂工会这样的工作环境，确实让人精神。”
几个人一路说一路往等车的地方走，夏青棠走在最后面，一直等到师小雨过来了，就跟她一起手挽手往前走。
师小雨说：“明天我跟我爱人要去走亲戚，真烦人，好不容易休息一天，结果要去他们亲戚家。”
“这个时间，又不逢年又不过节的，为什么要去走亲戚啊？”夏青棠有些好奇。
“他的大伯要过六十大寿，他女婿今年出息了，做了一个小官儿，所以要给他摆上两桌酒，让我们都去吃。”师小雨道。
“吃酒席还不好啊？他女婿又出息了，肯定会摆上大鱼大肉的。”
“我不稀罕吃什么大鱼大肉，我本来打算回去看看我爸妈的。而且，我不怎么喜欢他那边的亲戚。对了，小夏，你喜欢你爱人家那边的亲戚吗？”
夏青棠说：“有喜欢的，也有不喜欢的，毕竟这人嘛，有好的有坏的。但他的一些关系亲近的长辈，比如姑姑啊，舅舅啊，都不在咱们这里，所以来往并不多。而且，他的爷爷和外公的子女都不多，所以其实没那么多亲戚要来往的。至于其他那些不怎么亲近的亲戚倒是不少，不过不用我去走亲戚，也就过年的时候见一次。”
“你这婚结的也太好了吧，我这次是真的羡慕你了。你是不知道，我爱人的爷爷有八个子女！而且基本都在本市，我刚结婚的时候，光是认人就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我自己家那边倒是没什么亲戚的，我外公就三个子女，又都是好人。我是很喜欢跟我的舅舅和小姨来往的，他们都很喜欢我，就算现在我都结婚了，我小姨见了我也会给我买点心吃的。”
夏青棠说：“那这次换我来羡慕你了，我父母那边的亲戚几乎没有对我好的。小时候被迫要跟他们来往，但现在工作了，我就自己选择了不来往。”
师小雨有些惊讶：“真的可以不跟亲戚们来往吗？你父母不会说你的吗？”
“实不相瞒，我连自己的父母都很少来往，我结婚也是自己结的，登记过后才回家通知的父母。所以我的情况比较特殊，你也不用羡慕我。”
师小雨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她说：“小夏，你可真是个了不起的人，我就不行了。就算我父母对我不好，或者哪些亲戚对我不好，我也没办法完全不跟他们来往的。”
夏青棠拍拍她的肩膀，道：“你也别太介意这些事了，其实亲戚只是亲戚，不用那么在意的，真的来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见到面就敷衍一下。还有，明天你要是实在不想去，其实还可以装病的。你知道的，事在人为啊。”
师小雨眼睛一亮：“你说得对，我晚上回去就说头疼，然后明天早上我就说自己爬不起来了！”
刚巧班车的车门打开了，师小雨就挥别了夏青棠，高高兴兴坐车去了。
夏青棠也坐上班车，她今天不想跟人说话，所以专门挑了最后一排的靠窗座位，坐下来就开始闭目养神，其他熟悉的人见她在睡觉，也就没人过去打扰了。
夏青棠舒舒服服坐车到了中心路，下车后先去买了一包糖炒栗子，然后一边吃一边走到大院儿门口，就看见赵志强拎着一个布袋子站在那儿朝这边张望。
见到夏青棠的那一刻，赵志强立刻满脸堆笑，大老远就喊道：“青棠！青棠你下班了啊！”
夏青棠微微皱起眉头，然后走了过去：“大舅怎么在这里？”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赵志强了，今天再见到他，发现他开始长白头发了，可见大表哥的事情确实让他非常操心。
赵志强和赵美珍这对兄妹虽然在很多方面都不太一样，但他们俩都是对儿子掏心掏肺付出的人。
“我……我跟你大舅妈想你了，你大舅妈说很久没有见过你了，所以让我过来，给你送点儿东西。这里面是你大舅妈自己做的干菜，你知道的，你大舅妈做的干菜特别好吃，你拿回去吃……”赵志强几乎是点头哈腰地把那个布袋子往夏青棠的手里塞。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夏青海的婚礼上，那次赵志强还对着夏青棠说了很难听的话，可现在遇到麻烦了想要寻求帮助了，就一下子变了嘴脸。
就他这变脸的样子，也怪不得上辈子可以讨好孔良超，然后把两个儿子都弄上去了呢。
夏青棠没接那个布袋子，她冷冷淡淡道：“大舅的东西我可不敢接，小时候吃了大舅家的一碗红薯，大舅妈都要问我爸要粮票呢。这袋子干菜要是收了，还不知道大舅和大舅妈要我给什么呢。”
“嗨，你这孩子，这说的是什么话嘛，我跟你大舅妈哪里是那样的人了？那以前就是个玩笑话！你以前跟着美珍一起回我们家，哪次没给你们饭吃啊？”赵志强还是满脸堆笑，笑得一脸皱纹都挤了出来。
夏青棠说：“那当然有饭吃啊，赵美珍以前每次带我们去看外婆，都是带着粮票和钱去的，你们夫妻俩还能算错账啊？”
“你这孩子，就是喜欢说笑。”赵志强居然还能笑得出来，“这干菜真的是你大舅妈专门为你准备的，都是好东西，你可以看看，有茄子、豇豆、老白菜还有南瓜片，都是好的，可干净了。天冷了跟着米饭一起蒸着吃，可香了，你看看嘛，看看……”
“大舅，干菜我就不要了，我们家就算是冬天也有新鲜蔬菜吃的。你来找我，不可能是为了给我送干菜来的，你到底想说什么，不如直接说出来。”
赵志强还是笑：“我过来呢，真的是真心实意给你送干菜的，这也是你大舅妈专门给你准备的。不过呢，我也是想来问问你的……之前，青海是不是跟你说过了？就是你大表哥那个事儿……”
“你说我们电器厂招工的事情吗？”
“对对对，就是这个事儿！我们听说，你们厂过年前还要招一次工，可都等到现在了，还没个消息。你大表哥啊在家里等得着急，他那个岁数也不小了，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正式工作，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啊！我呢也着急，所以想来找你问问。”
夏青棠说：“我也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时间，但这个月底应该是要招工了。到时候，招工启事会登在报纸上，你们一定会看到的。”
“这个月底……啊，是了，现在是十一月了。那这个月底真的可以招工啊？招工招上了之后，是不是下个月就可以去上班了？”赵志强的眼睛亮了起来。
“是的，这个月底招工结束，下个月就会开始培训，培训结束后就会正常上班了。”
“那培训也是有工资拿的吧？”
“有的，是学徒工的工资。”
“那就好那就好！”赵志强看了看来来往往的人，又压低声音说：“青棠啊，你哥哥说，你会给你大表哥帮忙的，我呢，想跟你确认一下，这是真的吧？”
“我倒是想先问问，大表哥这些天在家里没有偷懒吧？我们厂的招工可是非常严格的，而且对身体素质的要求很高，我让我哥带话给你们，大表哥有没有每天坚持跑步锻炼身体啊？”夏青棠突然把脸一板。
赵志强立刻说：“有的有的！那必须每天去跑步的呀！你大表哥从小就体虚，这练习跑步啊，可让他受大罪了！但这是你吩咐的事情，我们哪里敢不听的？我跟你大舅妈每天都会盯着他跑步的。”
夏青棠严肃道：“你们最好是每天盯着他跑步，我没有跟你们开玩笑，在我们厂，其他条件都可以放宽一些，只有身体素质这一点是不能放宽的。要是他不能好好练习跑步，到时候就算我能去厂里打点关系，人家也会说我的。虽然我是个干事员，但你们要知道，我不是领导的，我也是要欠人人情才能做这个事情的。”
“明白！明白的！我们都很清楚的，你肯定也是要找厂里的领导帮忙的！”
“你明白的话，就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这个月月底一定会招工，你回家让大表哥认认真真锻炼身体，到时候招工的时候拿出一个好面貌来。要不然，到时候丢了我的脸面，我也会生气的。”夏青棠的语气放得很重。
赵志强紧张起来了，他用力说：“你放心，我真的天天在陪着他跑步锻炼的，他现在可以一口气跑老远了，绝对没有问题的。我这次过来呢，就是想问问你，你们厂再招工，是不是还要回答什么问题啊？你是厂里人，能不能……透露一点啊？”
夏青棠说：“考试的题目跟上次的区别应该不大，让大表哥看看上次看过的资料就行了，也就是电器厂的那些基本知识，他们应该都有了。”
“真的就这些吗？可上次也是考这些，你大表哥就没有通过。”
“那是大表哥自己太差劲了，人家跟他一起去招工的，不就招上了吗？这次啊，你让大表哥把那些知识记得熟一些，跑步跑得快一点，之后还有我呢，肯定就没问题了。但这次招工的竞争可是更大了，别说我没提醒你们，要是大表哥自己不好好努力，只想着靠我，那是不可能的。”
“他努力的，他真的努力的！都这么大岁数了，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再这么下去，岂不是一辈子说不上媳妇儿了？别说我们要他努力了，他自己也真的知道努力了。”赵志强说着说着，眼眶居然有些红了，他擦擦眼角，小声说：“青棠啊，你小时候，我还救过你的性命呢，你大表哥以前也总带着你一起玩儿的。这可都是自家的亲人啊，你可一定要给他帮这个忙啊！”
夏青棠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然后道：“只要大表哥能好好努力，我就愿意给他帮这个忙。”
年底的这个招工是为了新生产线做准备的，对工人的要求其实跟上次差不多，既然上次大表哥只是输在了跑步上，那现在只要练好体力，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赵志强吸吸鼻子，依旧不放心地拽住了夏青棠的袖子，然后很着急地说道：“我们全家都会记住这个恩情的，说到底，咱们终归是亲戚的，你嫁到那样的人家去，要是你的亲戚都过得不好，人家也看不起你的，是不是？只有我们都好起来了，你婆家才会看得起你啊。我这也是为你好，是不是？”
“是的是的，但我不需要你为我好，你管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夏青棠有些不耐烦地拽回自己的袖子。
赵志强又凑了过去，继续拽她的袖子：“青棠啊……”
“有话好好说，别老拽我的袖子。”夏青棠皱起眉头。
“怎么了？这是谁？有人找你麻烦？”冷锋突然骑着自行车从后面过来，他在夏青棠身边停下车子，然后皱眉看着赵志强。
“你谁啊？我是夏青棠的大舅，我跟她说话呢！什么找麻烦啊？”赵志强很不客气地说道。
冷锋看向夏青棠：“真的吗？”
“真的，这人是我大舅。谢谢你，冷同志。”夏青棠还是道了谢，毕竟冷锋还算是个合格的警察。
冷锋说：“既然是亲戚为什么站在这里说话？我还以为有人在跟你闹事儿呢。”
夏青棠说：“已经没事儿了，谢谢你，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冷锋说：“我要去找瑾萱有点儿事。”
“那你先去吧。”
冷锋又盯着赵志强看了一眼，才骑车进去了。
赵志强被他看得出了一身冷汗，等他进去后，他说：“这人是谁啊？看着怪凶的！”
“这是我爱人的好朋友，人家是刑警，看着凶才对呢。”
“哦，刑警啊……”赵志强拍拍心口，“看来小谢的朋友都是有本事的。”
“是呢，他们都挺有本事的。大舅，你要说的事情已经说完了吧？”
“说完了，但是青棠啊，你真的要帮忙啊，你大表哥再没有正式工作，是要出事的……”
“我说了，你回去让他好好努力。你要是再跟我啰里啰嗦的，我就不帮忙了。”夏青棠黑着脸道。
赵志强一哆嗦：“那不行的，那我现在就回去了……那……那就拜托你了啊……”
“行了，你回去吧，一会儿末班车也没有了。”夏青棠抬脚往大门口走。
“哎，青棠，这些干菜！”
“不用了，你带回去自己吃吧。”夏青棠没再回头，直接走进去了。
她又不会真的给大表哥帮忙，也不想跟大舅家再有什么瓜葛，所以根本不可能收下那些干菜，就算大舅妈做的干菜真的很好吃，也不能收。
回到家里，冷锋果然坐在客厅跟谢瑾萱说着话。
夏青棠走进去挂好包，然后把买来的糖炒栗子放在茶几上，她说：“不好意思，刚才赵志强过来找我，耽误了一点儿时间。”
“我听冷锋说了。”谢瑾萱说：“他是为了大儿子的工作来的？”
“是的，我跟他说了，我们厂月底肯定会招工，让他回去督促大表哥好好跑步。”
“这样就能招工上了？”
“应该是可以的，跟上次招工其实要求差不多，主要就是要身体素质好，另外至少得是小学毕业。”夏青棠说：“大表哥可是中学毕业的人，只要跑步那关可以过，就没问题了。”
谢瑾萱说：“那就希望他这次可以招上，之后就别烦着你了。”
“还行，夏青海应该恐吓过他，所以他也就来了这么一次。”夏青棠穿上围裙，“晚上吃什么？”
“今天六婶送了半个老南瓜过来，我已经洗好切好放在那儿了，还有一块豆腐，也是新鲜的。”
夏青棠想了想，说：“那就吃南瓜焖饭，然后再做一个麻辣豆腐，多炖一会儿，肯定很香。”
“好，就吃这个。”谢瑾萱笑着说。
夏青棠走到客厅：“冷同志晚上要在这里吃饭吗？”
这话说得谢瑾萱和冷锋全都同时一愣，冷锋犹豫了一下，说：“我还是回去吃饭吧，不打扰你们了，我吃过饭会再过来的。”
夏青棠已经知道他过来的目的了，便道：“要我帮忙吗？”
冷锋又犹豫了一下，道：“那我说给你听听。”
谢瑾萱赶紧递给夏青棠一杯热乎乎的茶水，夏青棠一边喝茶，一边听完了冷锋说的大概。
这个案子夏青棠倒是没什么太深的印象，只记得就是过年前后刊登在报纸上的，当时隔壁邻居好像聊过一些，但因为不是什么特别耸动的案子，所以印象确实不深。
但印象虽然不深，夏青棠还是回忆起了一些关键的地方，比如她记得凶手是被害者的亲人，所以就顺着这个方向说了一下。
冷锋道：“一开始我们就猜测过是不是这个人干的，但这个人是有证人作证的，说他们俩当时在一起，而且，这俩人并不是血缘亲属，所以证言是可以采纳的。”
“他们俩不是血缘亲属，有没有可能是有其他见不得人的关系呢？”夏青棠说：“当然了，这是我的感觉，我不为此负责的，肯定还是要你去查证的。”
自从前两次夏青棠的话给了重大提示后，冷锋对此就很重视了，所以这次哪怕夏青棠说得有些不靠谱，但他沉思片刻后，还是说：“你说得有道理，明天我就去查查看，万一他们俩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那证言就不作数了。”
“那行，你们继续，我去做饭了。”夏青棠拿起收音机进了厨房，然后一边做饭一边听收音机。
新闻里听到了很多熟悉又陌生的消息，夏青棠记得，从年底开始，市里的一些老店铺就开始恢复曾经的名字了，而到了明年，不少新店铺也开张了。
虽然不是以私人名义开的店铺，但走一些关系，其实是可以实现的。
夏青棠一边做着饭，一边想着明年要不要就开始走这条路了。
晚饭比较简单，焖饭做好后，她把锅子放在草捂子里面保温，然后就开始做麻辣豆腐。
因为她想吃炖成蜂窝状的豆腐，所以就多加了水，多炖了一会儿，等到满屋子都飘满了香味的时候，麻辣豆腐也做好了。
夏青棠笑着走出去：“瑾萱，可以吃饭了。”
冷锋收拾好桌子上的东西站了起来：“我也回去吃饭了，一会儿就不过来了。”
谢瑾萱说：“好啊，我送你出去。对了，下个礼拜天，向前想带着对象来我们家里做饭喝酒，你要是有空，就一起过来吧。”
冷锋想了一下，道：“我尽量吧，也要看案子的进度。”
“那你要是可以的话，礼拜六晚上过来说一声，要是不来说，礼拜天中午就不做你的饭了。”
“好。”
谢瑾萱把冷锋送出去，之后锁好院子门，从地里拽了一根小香葱回来了。
夏青棠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要拽一根葱回来的？”
“我之前忘了拔葱，但我记得你做麻辣豆腐是要用到葱的，所以就带回来了。”说着，谢瑾萱在水池里把小葱洗干净，然后麻利地切成小葱花。
他现在早就锻炼出来了，切菜非常麻利，只是做饭还是不太行，做出来的菜肴不怎么好吃。
要说这个人有什么明显的短板，那永远学不会做饭可能就是其中一条。
热乎乎的麻辣豆腐和老南瓜焖饭都被端上了桌子，夏青棠拿了饭勺给两个人都装了满满一大碗饭，然后喝了一口热茶就赶紧尝了一口。
“啊，这个老南瓜还挺甜的。”夏青棠说着，又把一勺子麻辣豆腐浇在碗里，然后搅拌了一下一起吃。
她挺喜欢吃这样甜甜咸咸的东西，但谢瑾萱不行，他吃豆腐的时候就是专门吃豆腐，绝对不会跟饭一起搅和着吃。
“你今天怎么突然对冷锋和气起来了？”谢瑾萱好奇地问道。
夏青棠说：“他今年一整年都没有惹过我了，之前也没那么大的仇怨，再加上今年他帮过我一些忙，刚才赵志强在门口跟我拉拉扯扯的，他看到了也第一时间过去帮忙了。我想着，这个人对我虽然有偏见，但他人确实不坏，也是个称职的警察，那就算了，没必要弄得跟仇人一样。做人嘛，还是洒脱一点比较好。”
谢瑾萱笑了起来：“你永远都是最洒脱和最善良的。”
“那也不至于，我肯定没有你善良的，比如，我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原谅赵美珍的。”夏青棠说：“我可以原谅很多人，唯独她，我做不到。”
“因为她是你的母亲，她应该给你爱，但她没有，所以，你就算一辈子恨她，也是应该的。”谢瑾萱低声说道。
“也不至于那么恨吧，我想到她的时候，更多的是一种执着的情绪。像这样一年只见一两次，我觉得就挺好的。”夏青棠说：“希望以后也能这样下去。”
她最恨的其实是上辈子的自己，对于赵美珍，夏青棠更希望跟她做一个陌生人。
她现在过得顺遂且努力，只要曾经的那些人不来给她找麻烦，她也不会对他们做些什么的。
谢瑾萱伸手摸摸她的后背：“放心吧，你大哥跟你爸爸现在都挺清醒的，应该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吃过晚饭，趁着谢瑾萱收拾厨房的时间，夏青棠先去打了水洗漱，出来后，她就捧着笔记本开始认真地背诵。
许振华说明天上课的时候要给她做一个小测验，所以夏青棠有些紧张，生怕自己会考不好。
谢瑾萱洗漱好了也坐到她的对面，开始写自己的作业。
两个人就这样在灯光下一起看书学习，到了八点多，夏青棠起来冲了两杯牛奶，刚刚端上餐桌，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怎么了？”夏青棠好奇地朝外面看过去。
今天没有停电，就着路灯，可以看到那头有人被好几个人抓了出来，有人在哭闹，有人在尖叫，乱糟糟的。
谢瑾萱说：“好像是来抓人的。”
“抓人？最近还在抓赌啊？”夏青棠朝外面看了几眼，正在犹豫要不要出去看看，就有人过来喊门了。
“开下门！我们是警察！”
夏青棠说：“还真是在抓赌啊，我还以为之前抓过好几次，已经没人敢赌钱了呢。”
谢瑾萱走过去打开门，他说：“这种事哪有结束的？今年的日子比往年好过些，听说粮食也收得好，想要赌上两把的人肯定更多了。”
夏青棠坐在桌前慢慢喝着牛奶，没一会儿，谢瑾萱就带着几个警察走进来了。
他们进到屋子里，见餐桌上摆着很多书本，几个人都愣了一下。
“同志，请把所有屋子都打开让我们检查一下。”为首的一个中年女警察说道。
谢瑾萱点点头，带着他们挨个挨个打开屋门，给他们看了。
其他屋子都是空的，整个屋内就只有谢瑾萱和夏青棠两个年轻人。
跟在最后头的那个小年轻低声说：“这么大的房子，就住你们两个人吗？”
谢瑾萱笑着说：“是的，这里只住我跟我爱人两个。”
“怎么这么好啊……”小年轻很羡慕地说道。
“小刘，别乱说话。”中年女警察说：“我们已经看过了，你们屋子里确实没有其他人了。看你们的样子，也像是好同志。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一下，天气冷了，别以为藏在屋子里打牌，别人就找不到了。上面也说了，像你们大院儿，更要加强检查。”
第163章
谢瑾萱说：“我跟我爱人平时都很忙, 晚上回家也要看书学习，没有时间参与赌钱的行为，请警察同志放心吧。”
那小年轻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那些书本, 又说：“你们都是做什么工作的啊？怎么晚上也要看书学习？”
“我在省城大学读书，晚上回来是要写作业的, 自然得看书学习。”谢瑾萱笑了一下。
小年轻的眼睛一亮：“哇啊, 你居然是省城大学的大学生, 我之前也参加过高考, 不过离最差的学校都差很多分。你们大学生果然有素质啊, 这晚上待在家里看书学习, 也太发愤图强了。”
中年女警察说：“大学生也不一定就没事了，今天晚上各所大学都被突击检查了, 还不知道要抓出多少人来呢。就说刚才过来那个屋里的，其中一个是个高三的学生, 他妈妈哭着说平时孩子在学校品学兼优, 我看也未必。”
谢瑾萱听了这话，也只是微笑, 并没有解释和反驳什么，夏青棠更是只把注意力放在笔记本上，压根就懒得抬头。
见这边也没什么可查的了，中年女警察就说：“行了，打扰你们了，我们出去了。”
说完，她就带着人走出去了。
谢瑾萱跟过去关院子门, 看到那头一户邻居家的母亲正站在小路中间捂着脸哭泣, 一旁还有几个邻居都在小声地安慰她。
锁好门回到屋子里，夏青棠问道：“是老岳家的小儿子被带走了吗？”
“应该是, 我看见老岳爱人站在路上哭。”谢瑾萱说：“他们家小儿子在一中的成绩一直很好，怎么赶上这个时候跑去赌钱了呢？”
“可能是学习太累了想休息一下，其实要是不来钱的，也就没事儿了。”
谢瑾萱笑着说：“我听人说，打牌这种事要是不来钱，那就没意思了。”
“我觉得来不来钱都没意思的，我不怎么喜欢打牌，什么牌都不好玩儿。”夏青棠吐吐舌头。
上辈子在那个小区里，有几个相熟的保姆下午没事的时候会凑在一起打一个小时的扑克牌，一小时的输赢也不大，大概就几毛钱，但夏青棠觉得没意思，被喊过去玩过一次就再也没参加了，她宁愿在屋里看看电视剧，或者听邻居们聊聊外面的事情。
谢瑾萱精通好几种棋牌游戏，不过他虽然精通，但也并不怎么喜欢玩儿，最多是有空的时候陪着谢爷爷下一会儿象棋，所以他们俩对晚上的这场突击检查都没怎么放在心上，看书到了九点半，两个人就刷了牙，一起去卧室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谢瑾萱知道夏青棠今天上午要考试，所以赶早给她买了炸油条和红糖饼，还专门去外面的国营饭店买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回来，夏青棠起床后舒舒服服吃了一顿特别丰盛的早饭，就骑着车去了省城大学。
到了省城大学，她才发现校园里面的人比往常的礼拜天早上更多，大门口进去后的那一片宣传栏外面围了好些人，都在那里议论纷纷。
夏青棠有些好奇，刚好时间还早，便也停下车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咦？小夏！你怎么在这儿？”金铃兰从那头的人群中走了出来，一眼就看见了夏青棠。
夏青棠赶紧笑着说：“小金你好呀，我过来找人的，你们这是在看什么呀？别的礼拜天早上可没这么热闹的。”
金铃兰赶紧走到夏青棠的自行车前，然后小声说：“别提了，昨天晚上出大事了。”
“啊，出大事？哦，抓赌钱的来了？”
“你也知道抓赌钱的来了？是不是也去你们住的地方查了？”
“对，昨天晚上去我们大院儿查了，我听警察说还要查大学，没想到真的过来了。”
金铃兰说：“是啊，不光来了，还查出来好些个呢，几乎每个系都有被抓到的。你也知道，今天不上课，昨天晚上很多人都想放松一下，加上天气渐渐冷了，就没人喜欢出去玩儿，都窝在宿舍里。在宿舍也没什么可玩儿的，所以不少人都学会了打牌，还有带着麻将过来的呢。”
“应该也不是个个都用钱做赌注吧？”夏青棠对这些学生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大部分人都没什么钱，每个月也就刚刚够他们自己生活罢了，所以打牌的多，但真正赌钱估计没多少。
“已经很多了，就说我们系就抓到了八个，名字都写在上面呢，要记大过的。”金铃兰说：“我昨天晚上跟同学一起去看电影了，回到学校才知道抓了不少人。这些人也真是的，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怎么不知道珍惜呢？这下可好了，记了大过，可是要跟到毕业的，到时候好单位根本去不了，真是糟蹋自己。不过，我听老师说了，对于咱们学校的学生，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没有被抓进去关上一晚上，只是集中关在了学校的一间大教室里面，然后集体批评教育。”
夏青棠说：“赌钱确实不好，但你们在学校，也确实没什么娱乐活动。像你这样家境好的学生，还能出去看看电影什么的。但大部分学生家境一般，不可能每次放假都出去玩的。也不能让大家只会看书学习，人还是需要休息放松的。要是你们学生会能在礼拜六的晚上和礼拜天举办一些老少皆宜的活动，让大家一起玩，其实也是个好出路。”
金铃兰叹口气，道：“小夏，之前老谢就在开会的时候提过这个建议，但当时学生会的干部们讨论了一下，还是驳回了。大家都说，学生应该以学习为主，要是办活动耽误了学习，那就不好了。而且，你也知道的，办活动……风险还是挺大的。上次咱们办了一个爬山活动，也是提前很久开始组织了，跟学校各种写报告，我们这些学生会成员也都忙前忙后，幸好爬上去多少人，还是完整的下来多少人了。要是有谁出了事或者受了伤，怕是一年都不敢再组织这样的活动了。”
夏青棠笑着说：“学生应该以学习为主，但也不是只有学习啊。人的大脑也需要休息的，一定程度的调节放松可以让大脑之后更好得学习呢。再说了，在学校办一些活动，也不一定会有坏影响的。”
“你有什么好想法吗？”金铃兰很认真地问道：“作为学生会的一员，我也很想丰富大家的休息时间。”
“你们是学生嘛，多举办一些比赛就可以啊，什么朗诵比赛、演讲比赛、画画比赛、写字比赛、乒乓球比赛……只要是能在你们校园里面举办的，都可以轮流办起来啊。场地你们也有现成的，食堂那么多，人多就用大食堂，人少就用小食堂。还有，今年咱们自己的电影厂也开始拍电影了，群众都喜欢看电影，你们也可以跟学校多申请，每个礼拜六晚上在大食堂放一两场电影，这也是很好的消遣活动啊。有电影可以看，说不定赌钱的人都不想赌钱了。你们大学生，个个都很聪明，脑子也很活络，真想在学校里面办活动，肯定能想出很多好方法来的。”夏青棠随口说了一些。
金铃兰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我很赞同你说的话，要是真的可以在休息的时间举办一些活动，让那些想放松的同学都过来参与，那打牌的人肯定会少很多的！以前，干部们不给我们办活动，是怕耽误了学习，可经过这件事后，我想学校领导也会同意了吧。”
“是啊，事在人为，总要申请试试看嘛，只要你们能提交完整的计划书，我想领导看了也会心动的。”夏青棠笑着说道。
“小夏，真的谢谢你啊，你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我先回去好好想一想，之后再跟老谢和常青他们商量一下，大家一起写一个那个什么计划交上去！要是以后真的可以定期举办各种活动，对于我们每个人的校园履历都会很有帮助的。”金铃兰一把握住了夏青棠的右手，显得很激动。
夏青棠说：“不用谢我，我就是随口说说，真正要去实施的人是你们。”
“那还是要谢谢的，你可是给我很大启发的，有时候别人一句话，就可以带来一个很大的改变。”金铃兰说：“可惜今天老谢不来学校，要不然，我今天就想拉着他们一起开个会了。”
“我中午会回去吃饭，要是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让谢瑾萱下午来学校找你们。”
金铃兰犹豫了一下，道：“还是算了，难得休息，你们夫妻俩还是应该独处一下的，等到礼拜一再说吧。”
“那行，我还有事儿，我先过去了啊。”夏青棠准备离开了。
金铃兰拉住她，小声道：“那个李雪菲，最近还有没有去打扰老谢啊？”
“瑾萱说从爬山回来后，李雪菲就没有再去找过他了，也许是被吓唬住了吧。”
“最好是这样，反正要是她还去打扰老谢，你就跟我说，我会想办法帮忙的。”
夏青棠笑笑：“好呀，谢谢小金，我先过去了啊，再见。”
“再见。”
夏青棠骑着车去找许振华，沿途都看到了很多着急去看宣传栏的学生，看来昨天晚上的抓赌行动影响力委实不小。
到了许振华的办公室，他依旧在跟几个学生一起研究着什么，夏青棠到了之后，他就拿出了几张手写的试卷，让夏青棠先坐在一旁答题，做完试卷再喊他。
夏青棠拿出纸笔，又打开保温杯，先喝了两口温水冷静了一下，才开始认认真真作答。
许振华出的考题都是之前上课出现过的内容，夏青棠的学习还算扎实，所以粗略扫了一眼题目，就胸有成竹地开始作答了。
那边的几个学生总是时不时偷看夏青棠一眼，许振华也发现了，他提醒了好几次，那几个学生才收回注意力。
这份考卷的题目并不算多，夏青棠花了差不多一堂课的时间就写完了，她又简单检查了一遍，就放下了笔。
“许老师，我已经做完试卷了。”夏青棠轻声道。
许振华从那边抬起头来：“啊？写完了，行，你放在那儿，自己休息一下，我这边马上就结束了。”
夏青棠说：“那我去一趟厕所。”
“去吧去吧。”许振华挥挥手。
夏青棠去了一趟厕所，回来后又见许振华还在忙，就先给他打了一瓶开水，然后把他的水杯洗干净，拿出茶叶罐子给他泡了一杯热茶，又道：“许老师，今天上午还上课吗？”
“上的上的，这边已经好了。”许振华站起来，对那几个学生说：“你们几个先回去，早点吃午饭，吃完午饭再过来。”
之前见过的那个女学生说：“好的，那许老师，我吃完就帮你带一份午饭过来吧。”
许振华说：“啊？给我带午饭？不用那么麻烦。”
“不麻烦的，你总是要吃饭的呀。”女学生说着，就出去了，临走的时候还跟夏青棠打了一个招呼。
等他们全都出去了，夏青棠就端着那杯茶走到许振华的身边，道：“许老师，喝杯热茶，再吃块鸡蛋糕吧。”
许振华接过水杯，道：“哪里来的鸡蛋糕？”
夏青棠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来放在旁边的桌子上，道：“我带来的，我猜许老师就没有吃饭。”
“你可真是越来越机灵了，不过，就算你带鸡蛋糕给我，考试成绩也是没法糊弄的。”许振华喝了一口热茶，舒服地眯起眼睛，“这茶泡得不错啊，你是不是自己带了好茶叶过来？”
夏青棠笑着说：“就是许老师桌子上的茶叶，应该跟平时是一个味道啊。”
“不对，你这茶水明显好喝很多，真不是你带来的茶叶？”
“真不是，要是我带来的，我会承认的，这又不是什么坏事，我为什么要藏着掖着？”夏青棠一脸坦然地说道：“许老师先吃点东西，然后再开始吧。”
许振华喝了一杯热茶，然后吃了两块鸡蛋糕，笑着说：“我看过了，还真是我自己的茶叶，怎么平时我泡出来的茶叶就不是那个味道呢？”
夏青棠笑着说：“可能是泡茶的方法不对吧，我也是跟家里的长辈学的泡茶手艺，许老师要是觉得味道好，那之后每次上课我都给许老师泡一杯热茶吧。”
“行啊，那以后你来上课就给我泡杯茶吧。不过，我可要把话说在前面，不管泡茶不泡茶，这考试成绩是不会弄虚作假的啊！”许振华又强调道。
夏青棠哭笑不得，她说：“许老师，你放心吧，我的成绩应该不会太差。再说了，这种小考试对我来说又不会影响什么，我何苦为了这个讨好你？”
“哟，对自己很有自信嘛。”
“那当然啊，我有认真复习的。”
“那行，我来看看。”许振华走过去，开始批改夏青棠刚才写完的试卷。
他批改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全都批改完了。
“确实还不错，就错了一点儿，考了九十五分，难怪你那么有自信了。”许振华笑了一下，“看来这段时间的学习确实对你没什么难度啊，你居然基本都掌握了。”
夏青棠说：“难度还是有的，只不过我有认真学习。”
“看得出来，学习成果还是比较好的。那行，今天就算你通过了，我们继续往下讲课吧。”许振华说着，就放下那几张试卷，然后走回原来的桌子，开始给夏青棠上课。
夏青棠回到桌前坐下，她先收起那份分数还不错的试卷，然后才打开笔记本继续认真听讲。
今天因为考试的关系，所以上课的内容减少了不少，等到那几个学生抱着饭盒过来办公室的时候，许振华就停止了讲课。
夏青棠跟几个学生打了招呼，就收拾好自己的背包出去了。
骑车慢慢穿行在校园里，好巧不巧刚巧遇到了李雪菲和另外一个女学生一起在路边等人，见夏青棠骑车从这里经过，李雪菲脸上露出非常惊讶的表情，她说：“你怎么在这儿啊？”
夏青棠冷笑一声，装作没听见的样子直接骑过去了。
李雪菲气得浑身发抖，旁边的女学生问道：“李雪菲，这是谁啊？哪个系的学生？怎么长得这么好看？我居然都没有见过的。”
“她才不是什么学生，她根本就考不上大学！”李雪菲咬牙切齿道：“她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罢了！”
那女学生见她态度特别激烈，便笑着说：“我忽然想到我还有衣服没洗，我就不陪你出去了，咱们下次再约啊。”
说完，女学生就跑开了，留下李雪菲站在那里更加生气了。
夏青棠骑车回到小洋楼，六婶已经做好午饭了。
今天，谢爷爷、谢成业和谢母都不在家，只有他们几个晚辈陪着奶奶一起吃饭。
人少，六婶也比较有耐心，上午做了一大盆红薯圆子，中午用油煎得香喷喷的，然后配上鸡蛋蔬菜汤一起吃。
夏青棠很喜欢吃这个红薯圆子，不知不觉就吃了很多，最后撑得肚子有些难受，吃过饭就跟谢瑾萱一起去外面溜达了一圈，路上看到卖糖葫芦的，还给谢瑾蕴带了一串回来。
她跟谢瑾萱说了和金铃兰讨论的事情，谢瑾萱说：“其实之前我们就有过提议，但干部们确实害怕会惹校领导不高兴，因此一直不赞同。连之前的爬山活动，都是费了很大的心思才通过的。但你说得没错，如今时代跟前几年不同了，但可以拿来娱乐的活动实在是太少了。上班的人有工资，还可以去市中心玩一玩，但学生大多没什么经济条件，只能留在学校里。但天天学□□有疲惫的时候，也不是他们不珍惜好好学习的时光，人嘛，总得劳逸结合的。”
“对啊对啊，我也是这么想的，你说学生们都挺努力的，礼拜六晚上要是能给他们举办一些活动，那该多好啊。要是有好玩的事情，也不会有谁非得去打牌了。”夏青棠说：“金铃兰说，要是这件事可以办成，对你们这些人之后的履历会有帮助，那你就好好去推进一下嘛。”
谢瑾萱笑着说：“这事儿对他们的履历可能帮助大一些，对我来说，帮助不会那么大，不过聊胜于无，我也愿意跟他们一起做这件事。主要是，这件事比较有意义。”
到了礼拜一，谢瑾萱就跟金铃兰和常青等几个关系比较好的部员做了一份计划书，经过几次的修改后，最终确定下来，通过组织部部长的手交给了学生会主席。
学生会主席看过之后，也表示了欣赏，但他也犹豫了好几天，才把这份计划书加上学生会的一些其他名字交给了管理学生会的老师。
这之后，就一直没什么动静了，谢瑾萱倒是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是那位老师并不赞成计划书上的内容，所以直接压下来了。
谢瑾萱想了想，干脆重新写了一份计划书，然后找了一个偶遇的机会，跟分管学生工作这一块的副校长沟通了一下，没想到取得了对方的同意，接着，学生会开始就着这个提议开了好几次会，最终确定了好几项活动的试行方案。
首先被确定下来的就是每个礼拜六晚上的电影放映，这是一项需要花钱的娱乐活动，但校方也想减少窝在宿舍打牌的人，所以挪出一部分经费，礼拜六晚上在大食堂里面放电影。
这个活动果然引起了所有学生的欢迎，在这个娱乐活动太匮乏的年代，没有人会不喜欢看电影的，就算同一部电影反复放映，大家也愿意继续看。
有些人甚至可以把电影里面的台词全部背诵下来，但就算是这样，他们也愿意继续看电影。
这也不能怪他们，实在是可以消遣的事情太少了。
城里来的学生对看电影可能还稍微好一点，但乡下来的学生往常只有丰收年的过年才能看上一场电影，因此对这项活动特别积极，每次放映电影的时候，整个大食堂都挤满了人，有些来晚的学生进不去食堂里，就会站在食堂外面听声音。
而自从学校开始放映电影了之后，礼拜六晚上的学生宿舍里面几乎就没剩下什么人了，少数特别热爱学习的学生也都在教室或者图书馆里面学习，因此十一月底的大检查中，居然一个打牌的学生都没抓到。
这让校领导很高兴，也对学生会成员提出的举办各项活动给与了更大的支持。
之后，学生会又陆续推出了各种比赛，只要是可以在学校里面进行的，甚至连叠衣服、叠被子的比赛都被安排上了日程。
事实证明，这会儿的学生确实太需要这些热闹的活动了，不管是什么比赛，都有很多人踊跃参加，学生会的成员忙得不可开交，但每个人都是很高兴的。
当然了，也有不怎么高兴的人，那就是之前压下了计划书的那个老师。
他因为压下了计划书，还被副校长叫过去批评了一顿，饶是这样还不够，甚至还让他别再分管学生会了，这算是剥夺了他手里的一部分权利，因此，他非常生气，还记恨上了谢瑾萱。
但谢瑾萱的背景全校都很清楚，他不敢对谢瑾萱明着做什么，就在暗地里盯着他，想盼着谢瑾萱自己出错误的一天，那样他就可以落井下石了。
十一月底，未来电器厂也进行了又一次大招工，这次的招工跟之前区别并不大，夏青棠他们工会也全程参与了。
最后，夏青棠的大表哥赵优秀同志也顺利被录用了。
这也是应该的，他这次的身体素质终于上来了，再加上中学毕业的学历，那些题目他也都能作答，所以完全符合本次招工的条件。
赵家人高兴坏了，收到消息的第二天，赵志强立刻带着赵优秀跑到大院儿去感谢夏青棠。
这天刚好是礼拜天，夏青棠正在省城大学上课，所以不在家。
谢瑾萱被门卫大哥叫过去后，见赵志强和赵优秀两个人搞出来的动静比较大，怕在门口影响其他人，就只能先带着他们去了小院子坐下。
夏青棠下了课就骑车回家，到了小洋楼才知道家里来客人了，赶紧又骑过去。
她没走进小院子，就听见屋内传来了赵志强的大嗓门：“小谢啊，青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应该就快回来了。”谢瑾萱笑着说：“其实，大舅和大表哥要是着急的话，可以先回去吃午饭的。”
“啊……我们好不容易来一次，你不打算留我们吃午饭啊？”赵志强的声音充满惊讶。
对着夏青棠，他大概是不敢这么说话的，但谢瑾萱看上去太和气了，所以总让他们有一种错觉，那就是这个女婿更好说话。
夏青棠停好自行车走了进去，她笑呵呵地说道：“怎么？大舅还想来我家吃饭？我可是很累的，没有力气做饭呢。瑾萱又是娇生惯养的，他可不会做饭。那要不怎么着？大舅请我们出去吃国营饭店？”
赵志强看到夏青棠就有点儿犯怵，他赶紧笑着说：“哎呀，我这是说笑的嘛，都是自家人，开个玩笑罢了。”
“大舅跟大表哥过来做什么呀？”夏青棠挂好背包，然后随便扫了一眼沙发上的两个人。
夏青棠好几年没见过大表哥赵优秀了，今天一见，倒还是印象中的那个长相，只是远没有上辈子后来那样的意气风发，而且因为晒太阳晒得太多，皮肤显得很黑，看着也没有上辈子年纪大了以后那么好看，显得黑瘦黑瘦的，有点儿像陈红星老太太。
在夏青棠的印象中，赵志强的二儿子赵优良倒是比大表哥好看多了的，而且赵优良因为一直留在城里，所以皮肤偏白，也没有吃过苦，一直到中年还是那副精神又斯文的样子。
赵优秀立刻站了起来，他笑着说：“青棠啊，我被你们厂录取了。”
“哎呀，现在也是你的厂子了。”赵志强笑呵呵道：“真是要谢天谢地谢谢你了，多亏有你帮忙，你大表哥真的被录用了。十二月一号，就是明天，就要去培训了！这以后啊，咱们家两个孩子都有正式工作了，我跟你大舅妈终于可以睡个踏实觉了。”
“是啊，真的要谢谢青棠了，我去考试和面试的时候，都看见你了，你在厂里，好像还挺受尊重的。”赵优秀有些尴尬地搓着手，道：“好几年没见了，没想到小青棠现在变得这么厉害了。”
“那当然啊，我可一直在学习新知识，不断地提高自己，这样才能往上走啊。”夏青棠说：“感谢的话也不必再说了，我也不是那种人，你们呢，也不容易。既然大表哥有了正式工作，那以后就好好在厂里工作，培训的时候也要认真培训，千万不要偷懒。咱们未来电器厂，虽然工资很高，待遇也好，但要求也比其他工厂严格的。这段时间城里在抓赌，我们厂也有几个职工在家里赌钱被抓到了，还关了一个晚上。之后，派出所那边通报给了厂里，厂里给他们记了一次大过，又扣了一个月工资，要是再有任何差错，比如上班迟到、早退，只要有一次，他们就会被开除了。结果好巧不巧，有一个叫刘刚的工人，上班的时候打盹儿被发现了，这下好了，加上之前的大过，直接被开除了，下个月，他就不能去上班了。”
赵志强和赵优秀全都被吓住了，赵志强白着脸说：“怎么这样啊？不过是赌钱罢了，咱们厂也有人被抓到的，那也就是批评教育的事情，怎么能给人家开除呢？这工厂，可是铁饭碗啊！”
“别的工厂确实是铁饭碗，但未来电器厂不是。”夏青棠严肃道：“我不是在吓唬你们，大表哥去培训那天就会知道了，我们厂非常严格。有能力的人，可以被留下来，但也不可以违反厂规。不过，也不用那么担心。进厂培训的第一天就是让他们背诵厂规，大表哥只要好好工作，记住厂规上的内容，千万不要犯错误，那就可以一直在厂里干下去了。而且，你这进来的可是时候呢，厂里过了年就要分房子了，只要你结了婚，就可以去申请住房了。”
听到这里，两个人的脸色又好看了一些。
赵优秀笑着说：“是啊是啊，我听人说过，未来电器厂要分房子的，而且，分的房子比别的地方大不少，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像你这种单人职工，如果结了婚，是可以分到一间很大的平房的，得有棉纺厂两间平房那么大，自己要是做个隔断，就算生了一个孩子也能再住上几年的。而且这种分的房子，不管屋子大小，都带一个小厕所的。”夏青棠道。
这也是未来电器厂的最大优势，因为他们厂建在郊区，所以市里很大方的拨了一大块土地给他们使用，因此房子也能盖得很宽敞，而且出于卫生的考虑，所以也给各种类型的住房全都加上了厕所。
比如给普通工人分的普通平房，从后门出去，就是各家的小厕所，都是比较简单的那种蹲坑厕所，但肯定也比其他地方的平房要使用痰盂强多了。
赵优秀跟赵志强都显得很高兴，赵志强问道：“那要是双职工呢？能分到多大的屋子啊？”
夏青棠说：“如果是双职工结婚，就是那头的大平房，有两间，我听他们说，可以隔成四间小屋子的，门口还有空地可以种点儿蔬菜什么的。反正，条件比其他所有厂子都好多了。”
“那确实，这比钢铁厂的条件都好了！”赵志强喜不自胜，他高兴地拍着自己的大腿，笑呵呵道：“我们家优秀可以进到这么好的厂子里工作，都是托了青棠的福啊！你又是干事员，这之后，可要在厂里多照应一下优秀。”
夏青棠说：“我这个人脾气不好，要是出了事找我帮忙，那我只会嫌你丢脸，绝对不会搭理你的。但你要是认真工作，在厂里表现好，口碑好，那我也乐意承认你是我的亲戚。或许，别人看在我的面子上，会对你好一点。”
夏青棠的语气很冰冷，说出来的话也非常不客气，但赵志强跟赵优秀谁都不敢吭声。
赵优秀看了看赵志强，父子俩交换了一个眼神，赵志强赶紧说：“对了，我们这次过来感谢你，给你带了礼物的。”
说着，赵志强赶紧拿出两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来，他说：“这个布袋子里面装的是干菜，这些干菜味道真的很好的，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吃的。你不要嫌弃这个，还是收下吧。还有，这里装的是白酒和香烟，你帮了我们家这么大的忙，我们也不是不懂规矩的。这还是你哥哥青海帮我们买的呢，可是好酒！”
夏青棠说：“东西就算了，我是不会收的。说实话，我们家什么好东西都有，真的看不上你们这点儿东西。我呢，只要大表哥以后安分守己的工作，别总是在厂里给我惹麻烦就行了。”
别说她根本就没有帮忙，就算真的帮了忙，赵志强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收的。
今天收下了，之后他就会顺杆子爬上去，那可就有无穷无尽的麻烦了。
赵志强有些尴尬，他讪讪道：“青棠啊，大舅确实没什么钱，但大舅也是真心实意过来感谢你的啊，你还是收下吧。”
“不收，我说不收就不收，谢家不是普通家庭，我们没有收礼的习惯，你也要尊重我们嘛。再说了，我不收你们的东西，那是好事啊，你做什么要不高兴？”夏青棠道。
“嗨，那我还不是想感谢你吗？”
“你不是已经感谢过了吗？这就可以了，你是我大舅呢。”夏青棠笑了一下。
见夏青棠笑了，赵志强松了一口气，道：“我就知道，你这个孩子始终是个好孩子的，你顾念亲情啊，你可不是你妈妈说得那样……”
“好了啊，大舅，好端端的，做什么提你的妹妹？”夏青棠打断了他的话。
赵志强赶紧闭上嘴，赵优秀立刻说：“青棠啊，那之后我们培训半个月，就会正式定岗了吧？”
“是的，我们厂的培训，会在培训期就给每个工人做考核，到时候看你们培训期间的表现，会把你们分到不同的岗位上去的。”
“那我要是好好表现，就不会去做搬运工了吧。”
“应该是这样的，不过电器厂的搬运工没那么累，真的干起来也还好。”
“那也行，我心里有数了。”赵优秀看上去确实很高兴，他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培训，之后也会好好上班，绝对不会给你惹麻烦，更不会给你丢脸的。我这个人，也都这个岁数了，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稳定的正式工作，我会好好珍惜的。再说了，我也到年纪该结婚了，我要是好好表现，说不定可以在厂里找一个对象。到时候就是双职工结婚，可以分到大房子了，那多舒服啊。”
“恩，你好好努力，祝你成功。”夏青棠说完，故意看了看时间，道：“这可真的不早了，大舅，大表哥，你们赶紧回去吃饭吧，我们就不留你们了。”
“啊……这样啊……”赵志强没想到夏青棠真的不留他们吃午饭，他只能尴尬地站起来，“那……咱们……”
赵优秀倒是看出来了，这个家是夏青棠说了算的，他赶紧道：“那行，我们这就回去了。青棠，总之这次实在是谢谢你了。”
“不客气，你们赶紧回去吃饭吧，把这些东西都带好啊。”夏青棠跟谢瑾萱一起把他们俩送出去，看着他们走远了，夏青棠便道：“终于走了。”
谢瑾萱低声说：“抱歉，他们过来的时候，拎了很多东西，一直站在门口大声说话，我怕影响不好，只能把他们带回家里坐着说话。”
夏青棠笑了起来：“应该是我说抱歉才对，这是我家的亲戚过来麻烦你，你跟我说什么抱歉啊？你们家可是体面人家，来了客人当然不可能放在大门口站着啊，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谢瑾萱抱住她：“不过……他们好像真的误以为你帮了大忙。”
“是啊，肯定是夏青海在里面说了什么。”
第164章
谢瑾萱说：“你会担心吗？”
夏青棠笑了一下, 道：“不怎么担心。”
夏青海现在越来越机灵了，不光不会惹夏青棠生气，还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也给她帮点儿小忙, 比如管束好了赵美珍，又比如骗一骗赵志强他们。
虽然不知道夏青海存了什么心思, 是不是想从夏青棠这边换取什么东西, 但夏青棠并不怎么在意这些事, 就算夏青海真的存了什么心思, 以后也总有办法解决的。
她相信自己的人生会越过越好, 只要自己能站稳脚跟, 就算亲人想要拖她下水，都没那么容易。
第二天就是十二月一号, 未来电器厂的班车上坐着一批新工人，开始了新的培训。
这次的培训内容也跟之前一样, 刚开始也是开大会, 接着培训厂里的规章制度，而夏青棠他们工会则承接了这一次的厂规培训, 主讲人就是工会主席林爽。
夏青棠作为工会最得力的职工，在培训期间也跟着林爽一起参与，给她打个下手。
所有人都对这位极其美丽的干事员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她那么年轻但却很受领导重视，因此很多聪明人都会在休息时间故意去跟她说说话，然后套个近乎。
赵优秀一进厂培训就看见夏青棠这个表妹这么风光，心里不由得意极了, 他特别想跟其他工友炫耀那个夏干事就是他的亲表妹, 但因为想到了夏青棠的敲打，所以还是忍住了。
等到工会的培训结束, 夏青棠见赵优秀居然真的能忍住不说他们之间的亲戚关系，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这说明赵优秀不是一个蠢人，他知道不随便炫耀这种亲戚关系才是最稳妥的，而且，这样也不会惹恼了夏青棠，万一将来在厂里遇到什么麻烦，夏青棠才会愿意出手帮忙。
很快，小礼堂的培训全面结束，这一批新工人被分去了车间开始进行生产培训。
新的冰箱生产线已经投入生产，老车间的一部分熟练工人去了新的生产线干活，也有一部分特别优秀的留在老车间给这些新人做培训，胡彦辉就是其中一员，而且比较巧合的是，赵优秀刚好就分去了他的小组，跟在他的身后学习。
夏青棠去车间工作的时候刚巧看到了他们的分组，便借着一个私下的机会提醒了一下赵优秀，让他好好跟胡彦辉学习，因为胡彦辉非常优秀，他未来极有可能会用很快的速度做上大组长，而且他的能力极强，跟着他学技术一定会有很大的提升。
赵优秀得到了夏青棠的提醒，不由受宠若惊，他不光用了心思好好学习，而且把跟夏青棠的亲属关系藏在了心底，等到正式上工了也没人知道他就是夏干事的表哥。
有道是闷声发大财，赵优秀现在可聪明了，他顺着夏青棠的意思走，将来要是干长了，有什么升迁的机会，说不定夏青棠也能帮他使使力气的。
快到年底了，进入正轨的工会工作也开始忙碌了起来，林爽也时不时要去市里开会，偶尔，她也会带上夏青棠一起过去。
夏青棠在那边又碰到了杨大川，这个人在市工会依旧风风光光，看到夏青棠的时候居然也能装作友好的样子跟她握手聊天，一点也看不出来他心里其实是带着极大恨意的。
“我觉得杨大川变化挺大的，好像真的学聪明了。”夏青棠回家跟谢瑾萱聊起了这件事。
谢瑾萱说：“杨大川家里给他说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对象，如果结了婚，算是强强联合，对杨大川的未来发展很有好处。这段时间，正是他挣表现的时候，所以他在外面一定会装模作样的。”
夏青棠道：“我说呢，他整个人看上去正直得像个假人，跟原先那副轻浮的样子判若两人，我还以为他有什么阴谋呢，原来是为了结婚。就他这样的人，真是糟蹋了人家的好姑娘。”
“他那个对象家里很不简单的，一家人都是人精，杨大川跟他的父母将来未必能捡到便宜。还有，我听说他对象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们俩要是结婚后过的不好，婚后多半就是狗咬狗了。”
“那很适合他。”夏青棠叹口气，道：“虽然杨大川现在变得很正常，但我还是希望林主席可以换一个人做助手，我真的不想去市工会看到杨大川的虚伪嘴脸了。”
给领导做小跟班是并不会累的，而且跟去市工会开会甚至还能免费吃一顿不错的午饭，但夏青棠还是希望林爽可以尽快换人带着。
“之前严建顺是怎么说的？年底一定会给你副职？”谢瑾萱问道。
“他也没有明确说过，不过确实是这个意思。你也知道的，这种人，怎么可能给我一个明确的表述呢？”
“那也不要紧，严建顺那样的人，就算没有明确说过，年底前肯定也会给你升职的。只要你做了副主席，林爽就不会再带你出去了。你也要跟你们办公室的刘干事多交流交流，没事儿的时候多跟她说说怎么做好领导的助手。这样，等你升了，林爽换了人，也不会觉得太不适应。”谢瑾萱建议道。
夏青棠笑了起来：“谢谢你的建议，我确实应该好好培养一下刘干事了。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平时跟着领导出去是可以做一个合格的助手呢？”
“我猜的，毕竟，如果你不是合格的助手，那以前的秦主席和现在的林主席，怎么会都喜欢带你出去呢？”谢瑾萱说：“肯定是你做得特别好，让领导感到舒服，才会这样的。”
夏青棠说：“我也就是给领导开开车门，看领导需要的时候端个茶递个水，记好领导在那边说过的每句话罢了，其他的我也做不了什么。”
谢瑾萱说：“这怎么是罢了呢？这就很厉害了。将来我要是坐上了什么职位，我的秘书能做到这样，那就肯定是可以培养的人才了。”
夏青棠笑得前仰后合，她拍拍谢瑾萱的肩膀，说：“我还以为你跟别人不一样，不会喜欢这种殷勤周到的下属，没想到你也不能免俗啊。”
“这跟俗不俗没有关系，懂得看眼色，能做到这些的人，都算是聪明人，而聪明人只要管住嘴，能力跟得上自己的职位，那就是可造之材。”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夏青棠说：“要是这样的人出去做生意，应该也会赚到钱的。”
“又开始想赚钱了，小财迷。”谢瑾萱捏了捏夏青棠的耳朵，道：“中心路那边要开一家新店铺了，你知道吗？”
“我路过的时候看到了，听人说是个饭店呀，做本地小吃和小炒的。”夏青棠说：“那个饭店怎么了吗？”
“那个饭店是私人跟公家承包的，虽然看上去是国营饭店，但只要按季度交上营收的一部分就行，还是自负盈亏的。”
夏青棠瞪大了眼睛：“真的啊……”
没想到这么快就开始出现这样的生意了，这就跟有些农村的土地承包责任制差不多了，不过，能走到这一步的，算是很有勇气的一个决定。
因为这个时候的人们其实也不敢确定，五年后会不会又变成那十年的样子，现在每一个新的改变，其实都是冒着很大风险的。
谢瑾萱说：“确实是真的，这是其中一个试验的店铺，等过了年，估计会有人继续尝试。所以，我在想，你如果很想做买卖，也可以试一试了。”
“我……我想做的买卖不是这种的……”夏青棠不知道要怎么说。
她最想做的其实还是服装生意，只要能从沿海那边找到合适货源，她觉得自己可以做上这个城市的大批发商之一。
另外，她还想开滑冰场、保龄球馆这样的大店，之后几年，这些地方会很受年轻人喜爱的。
谢瑾萱见夏青棠表情犹豫，便说：“那就算了，既然现在还没有你想做的买卖，那就不用着急，反正你现在的工作也很辛苦。但你要是也想承包一个店铺现在就开始做买卖的话，我这边可以给你找人拉关系。”
夏青棠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一头扑进谢瑾萱的怀里，然后轻声说：“谢谢你，你对我真的太好了。”
天气越来越冷了，小院子的客厅再一次用上了另一个煤炉取暖，而内部福利也终于下来了，夏青棠花了几百块钱抱回家一台最新款的黑白电视机，然后郑重其事地抱去了小洋楼那边。
谢瑾萱帮着架设好了天线，然后全家人就围在客厅看起了电视节目。
傍晚的时间刚好是在放新闻，看到电视机画面上的播音员一字一句地播着新闻，谢瑾蕴忍不住说：“这个不好看，过一会儿会放一个电视剧，那个才好看呢。”
大家都知道那个电视剧，那是从国外引进的一个电视剧，已经播过一轮了，最近又开始重新播放了。
第一轮播放的时候就引起了很多轰动，只要是家里买了电视机的人，基本都说很好看，连带着很多没买电视机的人也会去别人家里观看，谢瑾蕴就跑去同学家看过几次。
不过他胆子比较小，也怕父母说他，所以他只看过几次，并不过瘾。
谢母说：“小蕴，你是不是去同学家里写作业的时候看过啊？”
“看过一点儿，真的只有一点儿……”谢瑾蕴看上去略微有些心虚，他赶紧说：“我成绩一直是前三名，你们都知道的。”
这意思就是他就算去同学家里偷看了电视剧，也没有影响成绩，所以就没什么问题了。
谢成业说：“以后就好了，你可以在家里看了，不用跑出去偷看。我也听说有个什么电视剧很好看，我们单位的小年轻都在那儿讨论呢。”
“那以后我们也开始看嘛，反正家里都买了电视机了，不看也是浪费。”谢母道。
夏青棠还没看过这两年播放的那个进口电视剧呢，因此也很感兴趣，晚上就留下来跟大家一起看。
虽然不知道前面的剧情，但大家一边看，一边听谢瑾蕴讲解了一些人物关系，慢慢也就看进去了。
看完一集后，电视台的节目就算播完了，六婶关掉电视机，道：“确实很好看啊，这电视剧有意思的，跟看电影似的，就是画面太小了一些，看着有点吃力，得往前面凑。”
“我觉得比电影好看，电影一口气就放完了，这个电视剧还要等明天呢，急得人心里难受。”谢母说。
奶奶道：“这就是有个期待呢了，跟我们小时候听人说书一样，都要等到明天才能听到后面的故事。所以每天都会心痒痒的，到时间就往外面跑，就要听到说书的下文。”
谢爷爷说：“我小时候也喜欢听说书，不过我小时候要干活的，所以听得少。”
谢成业说：“爸妈，现在的这个电视剧，比说书精彩吧。”
“确实精彩很多，就是外国人的脸还看不习惯。”谢爷爷笑着说道：“可能看个几天就好了。”
“我就知道爸爸也会喜欢看的。”谢母笑着说：“那以后晚上我们就一起看。”
谢瑾蕴一脸不过瘾：“啊，一天就放一集，真的不够看。”
谢母提醒他：“都这个时间了，你的作业写完了吗？”
“啊，我还差一点儿！”谢瑾蕴抬脚就往楼上跑，“明天我不看那个新闻了，我对新闻不感兴趣，放新闻的时候我就写作业，到电视剧我再下来！”
全家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谢母摇摇头，叹口气又说：“家里买了这个电视机，可别让小蕴耽误了学习。”
谢成业赶紧说：“小蕴成绩很好的，你就别操心这个了，再说了，孩子学习挺辛苦的，每天晚上看点儿电视剧，也没什么的。”
“我知道，我就是有些担心嘛，毕竟小蕴不像他哥哥那么懂事。”谢母看着夏青棠，道：“瑾萱这个学期在学校怎么样？我都挺久没问过他了。”
谢瑾萱今天是看完新闻就回家去学习了，因此谢母只能跟夏青棠聊这个。
夏青棠说：“他的学习成绩还是很稳定的，都是排前几名的。学生会的事情他也习惯了，他们组织部这个学期要举办很多活动，因此会比以前更忙一些。”
谢母点点头，道：“从学校就开始锻炼，也是需要的。不过，他再怎么忙，也要按时回家的，这方面你得盯着他。学校归学校，可不能影响你们小夫妻的感情。”
“妈妈放心，除非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不然谢瑾萱都是准时回家的。”夏青棠道。
谢瑾萱对她的迷恋没有丝毫减少，相反，随着时间的流逝，夏青棠觉得他们俩之间的感情倒是越来越深了。
因为谢瑾萱总是急急忙忙要赶回家，一些关系好的同学还会因为这个打趣他呢，不过谢瑾萱本人丝毫不介意，反而会理直气壮地说：“等你们结了婚就懂了。”
之前的爬山活动，大家都知道谢瑾萱的妻子不光有美貌，而且还是个厉害人，又会说流利的英语，加上谢瑾萱表现出来的顾家行为，所以一些女同学也对他不感兴趣了，他的受欢迎程度肉眼可见得降低了，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个好事。
连李雪菲也已经很久都没有去打扰谢瑾萱了，说不定这个人也放弃他了。
谢母跟夏青棠聊了一会儿谢瑾萱的事情，又问起了夏青棠的工作，夏青棠也不含糊，说最近工会很忙。
“年底了，工会确实很忙。都说你们电器厂福利好，今年过年，你们要发什么东西啊？”谢母问道。
夏青棠说：“我们之前已经采购了海带、干蘑菇、干木耳、干粉条等年货，等到放假前最后一天，除了发钱，还会每人发一块猪肉。所以，我们要忙到最后一天的。”
全家人都惊呆了，谢爷爷说：“发猪肉？真的吗？”
“对，是很小一块儿猪肉，不过也算很好了，毕竟人手一块呢，我们干事员是两块，还有，我们的过节费也比别的工厂高不少。”夏青棠说：“咱们厂确实是个好地方。”
“外国人的厂子这么大手笔，倒是出乎我的意料。”谢成业说：“照这样下去，等到汽车厂建好，怕是不少人会离开原来的工厂想去参加招工的。”
“那也是好事，到底多了那么多岗位，而且那一片也会热闹起来的。”谢母说：“当初青棠被市里安排过去，我还担心过的，没想到现在新厂这么好。”
夏青棠说：“是啊，新入职的这一批职工是最高兴的，也没工作多长时间，就赶上年底发年货了。”
“他们也跟其他人发一样多的东西吗？”六婶好奇地问道：“可他们才干了一个月呢。”
“其他年货会少一半，但猪肉也是人手一块的。”夏青棠说。
“那你的大表哥这次肯定高兴了，有了这么好的工作，又能发这么多东西回家过年。”六婶说：“家里的亲戚都往高处走，也是好事。”
夏青棠笑了笑，道：“确实，我那个大表哥现在工作非常积极，还跟我说，想要好好表现，争取以后做个小组长呢。”
又聊了一会儿，眼看时间确实不早了，夏青棠就回去了。
到了小院子，谢瑾萱给她打开门，然后就去帮她准备洗澡水。
夏青棠说：“你真的不想看电视剧吗？”
谢瑾萱说：“也不是不想看，但作业是必须完成的，所以没办法。”
“幸好我没有去考大学，要是再让我学习四年时间，我肯定会疯掉的。”夏青棠长叹一声。
“但你平时也在学习啊，你礼拜天上午还去上课的。”
“那个不一样，一个礼拜也就学那么一点儿，跟你们没法比的。”夏青棠说：“这就是我的缺点了，我永远也没办法做一个好学生，但幸好我还有自己的工作，只要好好工作就行了。”
说完，她喝掉一杯热茶了，就赶紧跑去洗澡睡觉了。
十二月很快过去了，新的一年悄然来到，街上的气氛比去年更好，不少小摊贩可以明目张胆地摆在最显眼的地方，根本不会有人来干扰。
附近乡下的农民会挑着担子过来卖农产品，自家养的鸡鸭鹅，还有各种鸡蛋鸭蛋，统统都能买到。
这些农产品的售价不算便宜，但夏青棠不缺钱，只要看到了就会买一些回家，鸡蛋鸭蛋会分一半给小洋楼那边，要是能买到活鸡活鸭就拎去交给六婶，让她养在后院，留到过年的时候再吃。
偶尔还能碰到卖粗粮的，价钱更贵，但那些孩子众多的家庭则会欣喜若狂，一定会把家里存下来的积蓄拿出来买些粗粮回家，这样就可以好好过一个不饿肚子的新年了。
一切都显得欣欣向荣，夏青棠回忆上辈子，觉得有一些事情似乎开始提前了。
比如，上辈子的这个时期，可没这么多小摊贩敢这么大胆的。
不过，因为时间过去太久了，所以夏青棠也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记错了。
过完腊八节，工会把那些年货全部分发结束，上面突然下来了一个任命通知，要任命夏青棠为厂工会的副主席。
文件是盖着厂里的大红章的，被严建顺在小会议上提出的时候，所有与会成员几乎全都惊呆了一下。
“小夏，恭喜你啊！”一片安静后，师小雨第一个站了起来，鼓掌为夏青棠道贺。
其他人这才跟着她站起来，一边鼓掌一边说着恭喜的话。
夏青棠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这会儿也做出了一副很惊喜的表情，然后说了一些感谢的话。
严建顺说：“夏干事虽然年纪轻，但工作能力非常强，相信你可以胜任这个职位，今后协助林主席，让厂工会越来越好。”
“我一定会加倍努力，绝对不会辜负厂里和领导们对我的期望的。”夏青棠做了一个郑重的保证。
这个消息传出去后，全厂哗然，大家都没想到夏青棠会在这个年纪就坐上了厂里的小领导。
这可不是什么小组长、大组长，这可是名正言顺的工会副主席啊，假日时日，谁知道夏青棠会不会三十几岁就坐到严建顺的那个位置上去呢？
当然了，夏青棠自己是没有这个打算的，甚至，她也清楚，这次的这个升迁是厂里的一种权衡和偶然，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她是新厂刚开工就过来的员工，算是厂里的元老，严建顺是想传递一个信息出去，未来电器厂是不想受到市里的摆布的，他们有很得力的人选，完全可以承担起厂里小领导的职责。
所以，夏青棠虽然年纪轻轻就做上了副职，但下一次升职，怎么也要等到林爽退休后了。
而她根本等不到那个时候，可能就已经停薪留职出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但她还是很开心的，不管她的志向是不是将来出去赚大钱，能够在本职工作上得到提拔，获得认可，这是对她努力工作的最好的嘉奖和回报，她觉得自己这几年的努力全都没有白费。
不管是工作上的勤勤恳恳还是抓住了机遇学习了外语，这都是她上辈子不敢妄想的事情，可现在，她凭借自己的努力做到了，她真的为自己感到骄傲和自豪。
至于厂里的那些干事员们，对夏青棠的升迁也算是心服口服吧，工会的这些干事员都是后来的，虽然年纪比她大，但工作经验大多不如她，而且人家也知道厂里想重用老员工，就算是工作了一年的老员工，那也是元老。
至于厂办和其他部门的人，大家是跟着夏青棠一路工作到现在的，这接近一年的时间，所有人都知道夏青棠能力如何，也知道她在厂里比较艰难的时候硬生生强迫自己挑起了重任，解决了厂里当时最大的一个难题，光是这个大功劳，大家也都知道，夏青棠就算现在不升职，再有一两年也一定会给她升职的。
所以，不管是以前的老同事，还是现在的新同事，大家都算是心服口服，特别是师小雨和沈文，她们都高兴坏了，师小雨还提议要帮夏青棠好好庆祝一下。
夏青棠拉住她，低声说：“我这个岁数坐这个位置，已经很显眼了，我觉得我不能那么高调去庆祝，免得到时候影响不好。”
师小雨说：“就因为你这个岁数坐上了这个位置，才值得庆祝啊。你要是担心，咱们就不在厂里庆祝，咱们约个时间，去外面的国营饭店给你庆祝嘛。马上要过年了，大家手里都宽裕，刚好嘛。”
沈文也赞同，她笑着说：“是啊，夏干事……不对，是夏副主席了，你之前那样帮我，我都没有机会好好感谢你。借着这个机会，刚好一边帮你庆祝，一边感谢你了。”
夏青棠见她们俩非常坚持，便说：“要不这样吧，也别去什么国营饭店了，你们要是不嫌弃，放假第一天去我家里吃饭吧。”
“那怎么好意思的？”沈文说：“会打扰你们的。”
师小雨却很感兴趣：“好啊，我们关系这么好，我还没有去过你家呢！那就这么说定了，放假第一天，咱们去你家里做客。我会给你买礼物的，你喜欢吃水果，我给你买水果。我妈妈认识人，能买到苹果！”
“不用买这么贵的水果，你随便买点橘子就行了。”夏青棠道。
“那不行，说好了庆祝嘛，当然要吃点好的，再说你请我们吃饭，也要花钱的呀，就这么说定了。”师小雨道。
沈文说：“那我要买点什么呢？我得好好想想……”
“没关系的，沈干事，你人去做客我就很高兴了，大家关系这么好，不在乎那些的。”夏青棠说道。
师小雨说：“哎呀，你就别管这些了，沈干事跟这边的农户关系好，说不定能买到好东西的，你就等着吧。”
约定好了时间，夏青棠也去问了一下成双民，毕竟平时关系不错，而且也经常受到他的照顾，请他去家里吃一顿饭也是应该的。
但很可惜，成双民一放假就要坐车去乡下看自己的家人，所以去不了。
至于工会办公室的这些同事，夏青棠也邀请了一下，但他们都不好意思去领导家里吃饭，都说自己家里有事，所以就算了。
这天下了班，夏青棠跟师小雨一起往外走，走到那边，只要碰到人，就会有人恭喜她。
“夏副主席，恭喜你啊。”
“夏副主席，真是年轻有为啊！”
……
赵优秀也凑了过来，他比所有人都要兴奋，因为夏青棠升了官儿，对他这个表哥是最有好处的啊！
“夏副主席，真的恭喜你，你这么年轻就做了副主席，我们都为你感到骄傲啊！”赵优秀用极其夸张的语气说道。
夏青棠笑着说：“谢谢大家的夸奖，我会全心全意做好工作，不会辜负大家的赞许的。”
赵优秀带头鼓掌，过了一会儿，车子要启动了，大家纷纷上车，赵优秀趁机低声道：“青棠啊，这事儿能告诉我爸妈不？”
夏青棠说：“能说啊，这事儿也没什么值得保密的。”
这种消息早晚会传到其他工厂去的，所以就算赵优秀不说，赵志强他们也早晚会知道的。
赵优秀笑了起来：“那敢情好！我回家要是说了，我爸妈肯定要高兴坏了！表妹啊，你可真是咱们的骄傲啊！而且，你这个人怎么什么都不说呢？你在厂里混得这么好，你还这么谦虚！表妹，活该你会升上去！等将来你要是做了更大的领导，可别忘了我这个表哥呀！”
夏青棠没说什么，而是笑笑就上了车。
当然了，车上也有人发出了一些不太好的议论，有些人不相信她这个年纪就能做好这样的领导，而且对方是个胆子很大的人，便故意在夏青棠的附近大声地说了出来。
旁边有人拽拽他，道：“你快别瞎说了，夏副主席很有本事的，大家都知道。”
“再怎么有本事，那工作的时间摆在这里的，夏青棠，你就算是十六岁出来工作，也才几年啊？你这么年轻，凭什么做工会副主席啊？这可是工会啊！这不是胡闹吗？”那人看上去一脸不满。
夏青棠笑着说：“让我做工会副主席，是皮特厂长和严助理的决定，你有什么不满，可以去跟他们说。”
“你别以为我不敢了，我明天上班就去找他们问问！这个厂也太不像话了，怎么能让这么年轻的人去做什么工会副主席啊！你怎么代表我们广大职工？人家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现在别说嘴上没毛了，你看着比学生娃娃还不中用呢！”
“行了啊，这话就过分了。”一个女职工大声道：“厂长都认可夏同志的能力，你凭什么不认可？”
“就是，你有什么意见，你去跟厂长和严助理说啊！你现在拉着夏副主席吵什么啊？你是不是知道夏副主席脾气好，所以你才这么凶啊？”
那人见不少人都开始谴责他，立刻说：“行，我现在不说了，等明天去了厂里，我立刻找严助理问清楚！我跟你们说，厂子不能这样的！”
说完，他低着头坐了下去。
旁边有人低声说：“夏副主席，你别往心里去，那个老牛就是个混人。”
“我不会往心里去的，我相信厂领导的一切决定。”夏青棠笑眯眯道。
有反对的声音也很正常，要是所有人都为她高兴，那才是太可怕了呢。
再说了，就算有人去反对，严建顺也不会听他们的，所以夏青棠根本不在意。
回到家，夏青棠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谢瑾萱。
谢瑾萱立刻将她抱起来转圈圈：“恭喜你！青棠，你真的太棒了！”
“谢谢你！我还以为他会等到过完年再升职的，没想到会选在过年前。”
“要是过年前不给你升职，那他这个大领导就不够称职了。”谢瑾萱的眼睛很亮，“走，我们去那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全家人。”
“好呀。”
于是，夏青棠包都没有放下，就跟着谢瑾萱一起去了小洋楼那边。
也算比较巧，虽然谢爷爷不在家，但其他人都准时回来了。
听到夏青棠做了厂工会副主席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之前，因为情况不明，严建顺说话比较含糊，所以夏青棠并没有告诉谢瑾萱以外的人，所以家里人都是第一次听说。
谢瑾蕴见大家都不说话，便第一个说道：“这不是好事情吗？为什么你们都不说话啊？还是那副表情。嫂子升官了哎，你们不高兴吗？”
谢母拍了一下小儿子的脑袋，道：“你懂什么？你知道你嫂子多大岁数吗？”
“二十三？现在已经是八一年了，所以是二十三了，对吧？”谢瑾蕴说：“二十三怎么了？”
“二十三太年轻了！我从没听说过这个年纪就做上工会副主席的人，而且，这可不是小厂啊，这可是未来电器厂！怎么可能会有人在这个岁数做上这个职位的？”谢母捂着心口道：“青棠，你可真是太了不起了！”
“原来嫂子这么厉害的吗？”谢瑾蕴总算明白过来了，他立刻站了起来，“嫂子，为什么你这么年轻就可以做上这个官儿啊。”
谢成业也立刻说：“是啊，青棠，我也想知道原因。爸爸当然知道你很优秀，也知道你的工作能力很强，所以才会被市里选去未来厂。可是，你这个年纪就做上了工会副主席，我还是觉得太吃惊了。别说在咱们市里没有先例了，放到其他地方，可能也没有先例的。”
夏青棠说：“我这个属于机缘巧合，我们厂的情况，大家都知道的，一开始没有工会，后面跟市里交涉了很久，同意设立工会，但市里要派自己的人过去做工会主席，算是一个监视吧。咱们厂的大领导，比如厂长啊，还有厂长助理啊，那都不是简单的人物，所以早就预定了要我把弄过去制衡最早的那个工会主席。后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的，那个工会主席出了大纰漏，跟关系户一起被弄走了。之后，厂长助理自己挑选了一个人过来做主席，就是我们现在的主席，能力强，性格稳定，而且愿意听他的话。至于副职，厂里原本的想法肯定就是找一个老员工去做的。毕竟办公室副主任就是从最开始的一批干事员里面提拔的，所以工会这边也会一样。可能厂里看来看去，只有我最合适了吧。我原本就是工会过去的人，加上我工作非常认真，大领导也认可我的能力，所以种种原因加在一起，这个职位就算是便宜我了。我也很清楚，这次真的是机缘巧合，换了任何一个条件不满足，我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坐上这个位置。”
众人听完后，谢成业说：“看你说得这么简单，但我怎么觉得……一点都不简单呢？”
谢瑾萱说：“本来就不简单，青棠之前在厂办的时候，每天都很忙，还要兼任翻译的工作，她跟那个办公室副主任一样付出了很多。那一位做了副主任，那么青棠也在这边做副职，我觉得是理所应当的。而且，外国人好像不怎么看年纪大小、资历深浅，年轻人被提拔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还真是……没想到啊，我们青棠这么厉害。”谢成业由衷地说道：“青棠，爸爸为你骄傲。”
奶奶早就抱住了夏青棠，她笑着说：“这可是个大喜事，我们应该给青棠好好庆祝一下。”
“没错，二十三岁的工会副主席，简直值得摆上几桌酒席了！”谢母笑着说：“青棠，你说，你想怎么庆祝，妈妈出钱给你办。”
夏青棠笑着说：“谢谢奶奶，谢谢妈妈，谢谢爸爸，如果要庆祝，咱们就在家里庆祝吧，我想吃六婶做的饭菜。”
“行啊，我来好好做一桌好菜！咱们提前过年！还有，再开一瓶好酒！”六婶立刻说道：“后院还养着鸡鸭呢，也可以杀一只。”
谢母说：“青棠还想吃什么？我记得你喜欢吃红烧肉，还有猪肝，或者，我去弄一些羊腿骨回来，让六婶给你炖汤喝。”
“是啊，青棠你快说，你想吃什么，我们都去给你准备！奶奶啊，可真是太高兴了！”奶奶欣喜若狂，“我知道我们青棠优秀，但没想到你这么优秀！”
第165章
全家人都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 每个人的眼中都是喜悦和赞赏，每个人都发自内心地为她感到高兴，也以她为荣, 夏青棠虽然早就从谢家获得了很多爱和能量，但这个时候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
她跟这些人是没有血缘关系的, 因为他们爱着谢瑾萱, 所以也对她爱屋及乌, 但在一起相处久了, 她早就跟他们成为了一家人, 比她自己真正的亲人对她要好多了。
如果说重来一次给了她重新修改自己的机会, 但夏青棠其实很清楚，真正的修改人生其实是因为机缘巧合嫁给了谢瑾萱, 是他让她过上了远超常人的好日子，是他给她介绍了外语老师, 是他让没了家的夏青棠有了这样一个幸福的大家庭……
她自己当然尽最大的可能做出了努力, 可有些事情倘若没有机会，就连努力的开头都找不到。
“哎呀, 这孩子，这么高兴的时候，怎么还哭了呢？”六婶在旁边喊了起来。
奶奶赶紧松开夏青棠，仔细朝她脸上一看，见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面确实含着泪光，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了。
奶奶赶紧拿了干净手帕去擦拭她的眼角，然后笑着说：“我们青棠这是高兴的, 碰到这么了不起的事情, 谁都会高兴得哭出来的。”
“是啊，情绪太激动就会这样的。”谢母哈哈笑着, “青棠平时稳重得不得了，现在一看才像这个岁数的年轻人嘛。”
“激动好，我也激动！这说出去，谁会相信啊？我们家青棠可是二十三岁的工会副主席呢！可以吹一辈子了！”谢成业也跟着哈哈大笑。
谢瑾萱大概能猜到夏青棠此时在想着什么，他便伸手从后面拉住了夏青棠的一只右手，然后用力捏了捏。
夏青棠吸吸鼻子，深吸一口气缓了过来，她笑着说：“是啊，我本来没那么激动的，但是被你们一说，我好像确实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一下子就觉得自己骄傲起来了！”
“必须骄傲，嫂子你就是太谦虚了，我要是你啊，我的尾巴早就翘上天去了！”谢瑾蕴很夸张地说道。
在全家人的嘻嘻哈哈中，谢爷爷的车子到了，谢瑾萱走过去打开门，接过了秘书手中的包，然后送走了秘书。
谢爷爷见家里特别热闹，便好奇地说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怎么个个都在笑啊？发生什么喜事了吗？”
“爷爷，你还不知道吧？我嫂子今天做上未来电器厂的工会副主席了！我嫂子！”谢瑾蕴冲了过去。
饶是谢爷爷见过那么多大场面，这会儿也不由得微微一怔：“当真？”
“当真。”谢瑾萱轻声说：“今天厂里的文件下来了，全厂人都知道了。”
谢爷爷恢复了之前的表情，接着就笑了起来，他说：“青棠，好孩子，你真了不起！”
“是啊，人家总说我们谢家会养孩子，说我们瑾萱厉害，要我说，我们家大概是真的有些什么门道的，怎么连儿媳妇都能这么厉害呢？”谢母笑着说：“我们瑾萱上辈子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大好事，这辈子才能找到这么好的青棠。”
谢瑾萱深以为然，他说：“妈妈说得对，我们家最厉害的其实应该是青棠，她的能力，大家都是认可的。”
谢爷爷说：“青棠去了新厂以后，我倒是很少过问你的工作了，你在新厂肯定做出了非凡的表现吧？”
夏青棠赶紧说：“也没什么非凡的，就是作为一个干事员，努力完成了上级领导交给我的每一项工作吧。其中有一些工作确实难度很大，但我也抗住了。我想，我自己的努力肯定被领导看见了，但更多的，还是因为我们新厂情况特殊，领导看人会以能力为重，不计较年龄，所以我才能捡到这样的好机会。”
“这可不是捡到的，这是你的努力和优秀换来的。”谢爷爷说：“我们家的孩子果然个个都是好孩子，没有一个差劲的。其中，青棠又尤其厉害，小蕴啊，你以前老是跟你哥哥学习，这以后啊，要多跟你嫂子学习，把他们两个人的优点都学来的，那你以后就是一个了不起的大人了。”
谢瑾蕴赶紧点头：“爷爷放心，你不说我也要跟我嫂子学习的。我嫂子这么厉害，我可真是太崇拜了！”
夏青棠笑着说：“你们再说下去，我真的要飘上天了。”
夏青棠本人一直都是很清醒的，她知道自己能走到这一步，也是凭借了不少运气的，一个人想要获得成功，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不能把个人努力想得太重要了，那样下去，将来一定会吃大亏的。
“那就飘上去嘛，你这么年轻，该飘的时候应该飘一下的。年轻人，不怕这个的。”谢爷爷说：“出了这么大的喜事，我觉得，我们应该给青棠好好庆祝一下。要不要，咱们找一天去省城大饭店好好吃一顿？顺便再一起喝那个咖啡，吃个什么蛋糕。”
“你进门前，我们就在商量这个呢，要怎么给青棠庆祝。”奶奶笑着说：“青棠说不想出去庆祝，就在家里，吃小六做的菜，我们正在问她想吃什么菜，我们提前准备。”
“是呢，快过年了，要买什么都比平日容易些，你想吃些平时见不到的菜，我也能想办法给你买到的。”六婶说：“青棠你快说，你来点菜。”
“是啊，青棠你来点菜。”谢爷爷也说道。
夏青棠见所有人都等着她点菜，便想了想，道：“我看，刚才大家说的就挺好的，买一点儿羊棒骨回来炖个汤，然后做上几个六婶的拿手菜，我再让瑾萱去省城大饭店买一点儿面包和蛋糕回来，应该就是很好的庆祝了。”
“好，那就听青棠的，买点儿羊棒骨回来炖汤，再做一个豆腐炖鱼，然后烧一个千张结红烧肉，再做几个小菜，米饭肯定都是白米饭，庆祝的时候可不能再混东西进去了。”六婶说：“关键是哪一天庆祝比较好呢？最好是老爷子和大家都放假在家的时候，一个人都不能少。”
谢爷爷说：“要不然，就过小年的那天吧，那一天我们应该都在家的。”
六婶跑过去看了看年历画，回来说：“行，那就过小年的那天，我得提前好几天开始准备的。对了，要不要把那个鸭子杀了，跟板栗一起红烧了？”
夏青棠说：“可以啊，把鸭子烧了吧，我那天问过那个卖鸭子的婶子了，她说过年前还会挑一批过来卖的，到时候咱们再买一只活的回来。”
庆祝的时间和方式都定下了，六婶就说：“行，那咱们先来吃晚饭吧，今天倒是人齐，不过我准备的饭菜可远远不够的，得有几个人吃挂面。”
谢瑾蕴立刻举起手来：“六婶六婶，我想吃挂面。”
“我也吃挂面吧，我挺久没吃挂面了。”谢成业也说道。
六婶说：“那这样，你们父子三个一起吃挂面，其他人吃饭，行吧？”
谢瑾萱说：“行的，只要能吃饱就行。”
夏青棠便放下包，然后洗了手去厨房帮忙端饭端菜。
今天六婶只做了三个简单的炒菜，有炒土豆片、炒萝卜丝，还有一盘炒乌塌菜，米饭是用红薯一起煮的，还有六婶自己腌制的萝卜干和豆腐乳，配着饭菜一起吃，可是特别可口的。
吃米饭的人先吃，几个吃挂面的人又等了一会儿，六婶就喊道：“好了，挂面煮好了，你们自己去装，我先来吃饭了。”
大家这才围到一张餐桌前，开始热热闹闹地吃饭了。
奶奶笑着说：“今天可真是高兴的，老头子这么早回家，估计就是为了给青棠庆祝的呢。”
谢爷爷也笑：“是啊，今天突然没那么忙了，就想着早点回来吃饭，没想到进家门就遇到好事情了。”
“要我说啊，咱们家肯定是一年比一年好的。”谢母道：“之前爸爸总担心自己退休后，不能帮上瑾萱他们的忙了。现在，爸爸可以放心了吧。瑾萱跟青棠都这么优秀，这么能干，就算没有家里的帮助，他们俩今后也会走得很好的，爸爸可以放心了。”
谢瑾萱有些惊讶地看向谢爷爷，然后轻声说：“原来爷爷一直在担心这些吗？”
谢爷爷笑了笑，没说话，奶奶倒是说道：“毕竟是自己的晚辈，你爷爷哪能不操心呢？他当然知道你们都很优秀，也很努力，但也担心自己退休了，家里会走下坡路的。其实不止你爷爷会担心，这一片的几户人家，哪个不担心呢？不过你妈妈说得对，照现在看来啊，咱们家是不用担心这个了。”
全家人都笑了起来，谢瑾蕴更是拍着胸口道：“爷爷奶奶你们放心，以后家里就让我扛起来吧！我肯定会考去京市读最好的大学，有我在，一定会很厉害的！”
在笑声中，夏青棠吃完了一顿特别幸福的饭。
虽然今晚的饭菜很简单，但她却觉得比吃了红烧肉还满足。
吃过饭，大家又一起围在电视机前面看了一集电视剧，之后，夏青棠就跟谢瑾萱一起手拉手往回走。
天寒地冻，深蓝色的天幕上挂着闪闪烁烁的星星，夏青棠靠在谢瑾萱的手臂上慢慢抬头看着天空，然后轻声说：“谢瑾萱，我现在才觉得今天就像梦一样。”
“那以后我们多做点儿梦，这么好的梦，做多少都不嫌多。”谢瑾萱低头轻吻她的额角，然后拉着她停下脚步，轻声说：“青棠，我真的为你感到骄傲，我妈妈说得没错，我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很多很多好事，这辈子你才能愿意嫁给我。”
夏青棠眼眶一热，伸手用力抱住他：“是啊，你上辈子肯定是救了我，所以我这辈子要来找到你的。”
谢瑾萱不知道夏青棠说的都是真的，因为上辈子，他真的在路边救了夏青棠。
他们在路上紧紧相拥，两个人都不想动，不想破坏这一刻的温情流动，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远处传来了邻居说话的声音和开关门的声音，夏青棠才哈哈一笑，拉着谢瑾萱往家跑：“谢瑾萱，赶快回家，我想洗澡了！”
这天晚上，他们俩很晚才睡觉，但第二天早上两个人都看不见倦意，夏青棠甚至不用闹钟响就已经爬了起来。
吃过早饭，她又正常去厂里上班。
坐在班车上，虽然她还是那个她，但其他人对待她的态度已经明显不同了。
还有几天就要正式放假了，这几天各个部门都在大扫除，工会也不例外，不过他们的办公室平时就有人打扫，所以收拾起来很简单，大家忙完了之后，就拿出各自带来的瓜子花生，坐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算是难得的放松时间。
夏青棠自从来新厂上班后，几乎很少遇到这么悠闲的上班时间，因此也很高兴，跟同事们聊了不少话题。
到了礼拜六，就是这一年的最后一个工作日了，全厂人都高高兴兴的，因为下午他们会提前下班，而且厂里已经运来了很多新鲜猪肉，大家都等着分猪肉呢。
厂办跟工会一起合作，把全厂人的猪肉全都分发到位，这一年的工作，就算彻底结束了。
“啊，终于放假了！”师小雨露出了一个幸福的笑容，“在咱们未来电器厂上班的这一年，我真的感觉到了疲惫，但疲惫也很幸福。希望来年，还能这样幸福。”
成双民说：“小师，你的觉悟很高啊，干活疲惫还能感到幸福。”
“那必须幸福啊。”李子方笑着说：“过年发了这么多东西，还有新鲜猪肉，这要是还不幸福，我都不知道怎么才算是幸福了。”
大家全都笑了起来，站在一旁的严建顺也露出了一个笑脸，他看着这些平时接触最多的干事员，便朗声说：“辛苦大家了，我们厂虽然是新厂，但能走到如今这一步，少不了大家的辛勤努力。从明天就开始放假了，希望大家假期里好好休息，等过完年回来，再继续为我们厂努力奋斗！”
“好！”所有人全都鼓起掌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兴奋和幸福。
“好啦，都收拾收拾，回家去吧。”严建顺大手一挥。
师小雨赶紧拉着沈文跑到夏青棠的身边：“小夏小夏，明天我跟沈干事几点去你家比较合适啊？”
夏青棠笑着说：“看你们什么时候方便吧，十点多过去应该是最合适的，可以吃点儿零嘴儿，然后就等着开饭。”
“那行，我跟沈干事十点半到你们大院儿门口吧，你记得准时出来接我们。”师小雨说：“我听说，你们省委大院儿不给人随便进出的。”
“好，那明天十点半我去大门口接你们。”夏青棠说：“我今天跟六婶打过招呼了，请她帮我买一些好菜，明天刚好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沈文笑着说：“随便做几个家常菜就可以了，不用给我们安排什么好菜，好菜你们留着过年的时候吃。”
“那不行，不是要给我庆祝吗？不做好菜怎么庆祝？”夏青棠说：“对了，我爱人还让我问问你们，你们想不想喝汽水或者啤酒，要是喝白酒也行，家里有现成的。”
师小雨赶紧说：“我喝不来白酒，啤酒我是可以喝两瓶的，但现在这么冷还能买到啤酒吗？”
“买得到，去省城大饭店就可以买，那这样，我让我爱人买点儿啤酒回来，沈干事应该也能喝几口吧？”
沈文老老实实说：“我没有喝过啤酒，所以不太清楚。”
“那你以前喝过别的酒吗？”夏青棠问道。
“喝过的，以前过年喝过烧刀子，可以喝个两杯。”
“那你肯定能喝啤酒的，就这么决定了，喝啤酒。”夏青棠正说着，就听到严建顺在后面喊她。
“小夏，过来一下。”
夏青棠便走了过去：“严助理，你找我？”
“对，我跟你说说，听说有人对你的升职不满意，这事儿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怎么了？是有人跑去严助理面前抗议了吗？”
严建顺说：“没有，谁敢来找我抗议？”
“那就是没有这回事儿，严助理你就别吓唬人了。”夏青棠故意板着脸。
上次在班车上表示不满的那个男职工第二天压根就没去找什么领导，之后见到夏青棠他就缩着脖子走路，看来是不敢的。
严建顺笑了一下：“你这么年轻就坐上这个位置，不满的人肯定很多的，但既然我们选了你，那你就是可以胜任这个位置的。所以，不管有什么人说了什么，你别听进去就行了。”
夏青棠立刻说：“领导放心吧，我才不会把那些话放在心上呢，我这个人，旁的没有，就是特别有自知之明，我不坐这个位置，厂里也没有更好的人选了啊。”
“你这个小年轻！”严建顺哭笑不得，“行了行了，赶快回去吧。对了，别忘了值班的事情。”
“请领导放心，绝对不会忘的。”夏青棠嘿嘿一笑，转身就跑了。
她现在是厂里的领导了，所以过年期间也被安排了值班，而且因为她年轻，所以给她安排的刚好是大年初二和大年初三这两天。
这是非常差的值班排班了，因为大年三十和大年初一是不安排人值班的，所以被排到这里，纯粹是因为看她最年轻，默认她没有那么多琐碎事情要去处理。
不过夏青棠也确实没什么事情要在那两天处理的，所以也愿意到时候过来值班。
她跟谢瑾萱也商量好了，值过班之后，他们俩就坐火车去看看外公，然后从那边再坐车去沪市玩两天。
拎着分到手的猪肉，夏青棠跟大家一起坐着班车回到家。
谢瑾萱也已经放假了，今天刚好邀请了几个关系很好的同学来家里喝茶聊天，夏青棠回去的时候，那些同学刚刚离开，家里还没来得及收拾。
“怎么不留大家吃个晚饭再走？”夏青棠放下手里的猪肉。
客厅的茶几上摆着吃了一大半的瓜子花生，旁边的旧报纸里面还装着一些剥开的橘子皮，家里一股香喷喷的味道。
谢瑾萱说：“他们说人太多了，要是吃饭，可能会影响我们过年的粮食，所以都回去了。”
“你的这些同学，人都挺好的。”
“是啊，他们几个都是跟我最聊得来的，希望将来大家都能在同一个城市工作吧。”
“对了，晚上想吃点儿什么？”夏青棠看了看厨房里面的菜篮子，道：“明天要招待客人，晚上就吃简单一点儿吧。”
“好，随便你弄什么，我就吃什么。”谢瑾萱说着，就开始动手收拾客厅了。
“那就吃面疙瘩汤吧，这个快。”夏青棠说着，就开始洗手做饭了。
谢瑾萱收拾好了客厅，夏青棠那边的面疙瘩汤也已经开始煮起来了。
就在这时，门卫小哥跑了过来，他隔着院子大声喊门，说外面有个谢瑾萱的同学来找他了。
谢瑾萱穿上衣服走了出去：“我出去看看，说不定是谁忘了什么。”
夏青棠说：“快点儿回来，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疙瘩汤已经煮好了，但谢瑾萱还没回来，夏青棠正在奇怪，就看见谢瑾萱黑着一张脸走进了小院子里。
“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谢瑾萱说：“我还以为是哪个同学来找我了，谁知道是李雪菲，还在门口拽着我的袖子不放，还是我妈从外面回来碰到了，才一巴掌把她打开了。”
夏青棠一愣：“李雪菲？这个人不是从爬山以后就没去找过你了吗？我还以为她已经明白是非道理了呢。”
“我也以为她已经放弃了，没想到她居然跑到家门口来了，她拿了一封特别厚的信，还带来了一本笔记本，说是写给我的。”谢瑾萱说：“那封信她在撕扯的时候掉在地上了，我捡了回来，回头拿着这个交给学校领导看看。”
“那刚才是怎么回事？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弄不开她一个女同志？”夏青棠严肃地问道：“你不会是故意在怜香惜玉吧。”
“她坐在地上，死死揪住我的袖子不放，当时外面人多，我一出手又容易伤到别人，所以稍微顾及了一下。不过刚好妈妈下班回来看到了，所以直接冲过来一巴掌扇开了她。你知道的，我对这种人是不会手下留情的，但当众打女人，还是会犹豫一下。”
夏青棠点点头：“也是，毕竟是大院儿门口，来来往往都是认识的街坊邻居，你爷爷又是大领导，也要顾及影响的。我看哪，这个李雪菲就是想到你不怕在学校动手，所以才会跑来家门口找你。”
“是啊，刚才妈妈也是这么说的，所以她上去就是一个巴掌。”
夏青棠笑了起来：“打得好！当时肯定很精彩，而且她肯定哭了吧？”
“我妈骂得也很精彩，李雪菲当然哭得很大声。”谢瑾萱黑着脸说：“不过这样不行，她已经影响了我的正常生活，我必须去找外语系的领导好好说道一下了。”
夏青棠说：“先吃饭，吃过晚饭，你骑车带我去你们学校，我去找你们领导。刚好，这两天大部分学生都还在学校里，这个时候找过去还来得及。把那封情书拍在系主任的桌子上，他要是不解决，我就让他不好过年！”
“好，我去端饭。”
他们俩吃过热乎乎的疙瘩汤，谢瑾萱正在洗锅的时候，谢母跟谢成业过来了。
谢母的表情特别严肃，她一进门就说：“瑾萱，你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刚才的女学生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没有在学校拒绝这种人吗？怎么会让人追到家门口来了？”
“妈妈，瑾萱拒绝过这个人很多次了，但这个女学生还是一直骚扰瑾萱。之前我跟着他们一起去爬山，当面警告了她，所以从那之后，她就没有再去找过瑾萱了。我们以为她已经放弃了，没想到她居然会找到家里来。我刚才就跟瑾萱说了，我们马上就去学校找外语系的系主任，我要以家属的身份请学校给我一个交代。”夏青棠道。
谢母这样找过来，本来就是担心夏青棠生气，所以才会上来先说儿子的，现在见夏青棠早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而且态度这样正常，谢母便说：“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我作为母亲，也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谢成业说：“孩子的事情，你去掺乎什么啊？”
“我就要去，你不去拉倒，别管我们的事情。”谢母的态度很坚决。
等到收拾好了厨房，谢瑾萱便骑车带着谢母，夏青棠也跟在一旁，三个人一起去了省城大学。
放假后的校园非常热闹，虽然天气很冷，但这个时间依旧有不少人在外面玩耍，大食堂也在放最后一场电影，可以感受到整个校园的生机勃勃。
这个时间，老师们都还在批改期末考试的试卷，因此办公室基本都是亮着的。
谢瑾萱带着谢母和夏青棠找到了外语系系主任的办公室，过了半个小时，那系主任满脸羞愧地把三个人送出来。
“请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立刻找到李雪菲同学，给她一个严厉的批评教育。”
谢母冷笑道：“光是批评教育可不行，瑾萱早就跟你们系里的老师反应过这件事，但你们一直没有引起重视，才会让那个学生如此嚣张，居然跑到我们家门口去纠缠瑾萱。幸好我的儿媳妇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要是她因为这些事产生了误会，跟瑾萱的婚姻破裂了，你们学校要拿什么来赔偿？倘若这次不给这个学生一个处分，我会找到你们学校的校长好好聊一聊。大学，应该是教书育人的地方，你们这个外语系，就是这样教自己的学生去破坏别人的家庭吗？”
系主任的冷汗不停地淌：“请您放心，我会立刻处理这件事，一定会按照校规处分她的！”
“我明天过来学校，可以看见宣传栏上贴满处分的通知吗？”谢母严厉问道。
“可以！我保证可以！”
“那好，我明天中午吃过午饭过来看，要是没看到，我就去找你们校长。”说完，谢母就带着谢瑾萱和夏青棠走了。
回到大院儿，谢母拉住夏青棠的手，轻声说：“妈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以后再有这种事情，你直接来跟妈妈说，我岁数大了，又是工作多年的人，我去找他们领导，去一次就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好，我知道了，谢谢妈妈。”夏青棠笑着说：“不过，我觉得这次过后，肯定就没人再敢招惹谢瑾萱了。毕竟，这可是记过处分啊，毕业了会影响分配工作的，等于大学白读了。”
“希望如此吧，不过我明天一定会去查看的。”谢母说：“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们也回去休息吧。”
分开之后，夏青棠跟谢瑾萱回到了小院子，两个人洗漱结束，就去睡觉了。
但夏青棠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就算不去看宣传栏，她也知道，估计处分的通知连夜就已经贴出来了。
因为谢母是做了很多年干部的人，光是那个气势就很能威慑别人。
夏青棠没有别的想法，只希望再过些年，自己也能拥有这样的气势。
第二天早上醒来，窗外又是一个大晴天，夏青棠吃过早饭，就开始为午餐做准备了。
中午是四个人吃饭，所以不用准备太多菜，因为夏青棠打算做自己的拿手菜。
昨天发的新鲜猪肉，一块她已经腌起来了，打算也晒成腊肉，另一块就在中午吃掉。
因为刚好是比较好的五花肉，所以夏青棠打算做一道蒜苗回锅肉，然后再做她拿手的麻辣拌、椒盐土豆和卤煮豆腐，米饭就煮豆子饭，又好吃又顶饱，再加上谢瑾萱买回来的啤酒和可口可乐，这一顿实在是非常丰盛了。
一直忙到上午十点半，夏青棠就跑去了大院儿门口接人。
跑到大门口一看，师小雨和沈文都穿着最体面的衣服，手里都拎着一个布袋子，两个人在那儿有说有笑的。
但那边不止师小雨和沈文，夏青棠还看到了一个狼狈不堪的李雪菲，她蹲在角落里满脸是泪，旁边有一个门卫小哥跟防贼一样看着她。
夏青棠走过去，就听见李雪菲用带着哭腔说：“求求你，去跟谢瑾萱说一声吧，我真的需要见到他。”
门卫小哥板着脸不为所动，被她哭急了，小哥就说：“昨天人家家里都来跟我们说过了，只要你再来，直接赶走你就行了。我告诉你，你别在这里蹲着了，你要是再蹲下去，我们队长只能去找警察把你弄走了。”
“你们怎么能这样？你知道谢家对我做了什么吗？让我见他！让我见他！”李雪菲崩溃大哭，刚巧一抬头看见了夏青棠，她立刻跟疯了一样跳了起来，“你是谢瑾萱的爱人，是你害我！”
沈文和师小雨刚好朝这边看过来，她们俩都同时笑着喊道：“小夏，你来啦！”
“对，你姓夏，你叫夏青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是你让学校给我记过的！现在我的档案花了，以后毕业了，我就没法去好的单位了！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去跟我们系主任说清楚，把我的记过取消掉！”李雪菲疯狂地想要冲过来，但却被小哥死死拽住了。
师小雨这回看明白了，她瞪大眼睛说：“小夏，这是怎么了？”
夏青棠说：“这个人是我爱人大学的一个大一学生，她从进校就开始追求我爱人，我爱人拒绝了她很多次，还去找过她的老师，但都没用，她一直在骚扰我爱人。十一的时候，我碰巧跟他们学校的学生一起去参加爬山活动，这个女学生过来当面挑衅我，说要抢走我的爱人，我当时把她骂了一顿，然后警告了她。她老实了一段时间，昨天大学放假了，她却跑到我们院门口来找我爱人，还拉拉扯扯的，刚好我婆婆下班回来看见了，就给了她一个巴掌。之后我婆婆很生气，吃过晚饭就带着我们去了省城大学，找到了外语系的系主任，说了这件事情，要求学校给这个李雪菲同学严厉处分。所以，她应该是被学校记过了，心里不痛快，过来找麻烦的。”
师小雨立刻气得瞪大了眼睛，她骂道：“你这个女学生，也实在太不要脸了吧！人家夫妻恩恩爱爱的，你跑去骚扰人家？还被人家妈妈看见了，那活该你被记过！就你这样的，记过我看都轻了，学校应该开除你的！”
沈文也说：“要我说，她要是继续在这里闹下去，倒是可以趁机去找他们学校的领导，开除她。反正我们都是证人，我跟小师在这里等了多久，就听见她哭诉了多久，我们可以帮忙作证的。”
“对对对，我们都可以作证的，小夏，要不我们现在就去省城大学，让学校开除她！”师小雨很兴奋地说道。
夏青棠还没说话，就看见李雪菲僵硬在了那里，她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睛，看向夏青棠的目光活像看着一个活阎王。
“你们……你们怎么能这么无耻……你们这是想毁了我……”李雪菲抖着嘴唇小声嗫嚅道。
那小哥突然说：“谁无耻啊？这里无耻的人只有你啊！你天天想着怎么破坏人家的夫妻关系，记过还委屈你了？你才是最无耻最不要脸的人吧！我在这里工作也有好几年了，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但我第一次见到你这么不要脸的人！我真的同意刚才两位同志的说法，你们赶紧去找大学说说吧，这么不要脸的人，要是大学毕业了出来做上干部，那咱们老百姓还有活路吗？”
夏青棠浑身一凛，突然意识到这个小哥说得才是对的。
是啊，就李雪菲这种完全是非不分的坏人，骨子里就不正常，她丝毫不认为自己有任何过错，甚至到了现在还觉得是夏青棠他们对不起她，像这样的人，倘若将来毕业了真的做了干部，那还能正常工作吗？
师小雨也是浑身一抖，她说：“小夏，我觉得这个同志说得太对了，这种人要是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将来走上工作岗位，再掌握了一些权利，那普通百姓真的……”
夏青棠点点头，严肃说：“要不然这样，咱们现在就带着她去省城大学，找校长说一下这件事吧。”
李雪菲倒也不是傻子，这里这么多人都听到了她说过的话，要是真的去见了大学校长，那就算不会开除，只怕也得再弄一个处分的。
她转了转眼珠子，也不哭了，突然绕过小哥，拔腿就跑。
这里本来就是市中心，现在快过年了，外面的路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趁几个人愣神的功夫，李雪菲已经跑不见人影了。
“怎么办啊？她跑了！”师小雨有些着急了。
夏青棠说：“没事儿，跑得了和尚还能跑得了庙？她还能一辈子不回省城大学读书？你们就放心吧，咱们先去家里，吃过饭，下午我们一起去省城大学找领导汇报这件事。但我想过了，开除是不太可能的。”
“那就再给她记个过！我就不信了，顶着两个记过，她将来还能去什么好单位不成？”师小雨说：“小夏，你可千万不要放过她！”
“放心，我肯定不会放过她的。好了，我们先进去吧，午饭快要完成了。”她带着两个人慢慢往里走。
路过篮球场的时候碰到了骆向前和冷锋，他们俩正在跟一群人一起打篮球，见到夏青棠过来，骆向前就挥挥手，然后扭头继续打球。
夏青棠一边走一边介绍，然后顺着小路带她们走到了小院子的外面：“这里就是我家，请进请进。”
她推开院子门，带着俩人走进去。
“哇啊，你这房子真不错啊，又干净又漂亮，这菜种得也好。”师小雨一脸赞叹。
正说着，就看见屋门被打开，穿着深蓝色毛线衣和灰色长裤的谢瑾萱从屋里走了出来，他面带微笑道：“你们好，欢迎来我们家做客。”
“哦，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爱人谢瑾萱，这是我同事师小雨和沈文。”夏青棠说完，就看见身边的俩人全都呆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第166章
“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愣住了？我爱人脸上也没脏东西啊。”夏青棠开了个玩笑。
沈文年纪大一些, 头一个回过神来，然后笑着说：“小夏，我这是太惊讶了, 我没想到你爱人长得这么精神。”
“是啊是啊！小夏，你爱人这长相, 要是放在咱们厂, 那女同志还不得高兴死了？天呢, 你爱人也太精神了吧！”师小雨非常激动地说道。
这年月夸一句长得精神, 那就是在说这个人长得特别好看了。
不过谢瑾萱确实是个非常精神的英俊小伙子, 他不光个子高、身材好、脸孔标致, 他的精气神也是最好的。
夏青棠笑着说：“谢谢你们的夸奖，实不相瞒, 我当初看上谢瑾萱，也是因为他高大英俊。”
谢瑾萱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也知道自己当初靠着外形确实占了很大的优势。
“这可太高大英俊了！我说刚才外面那个女学生怎么会一直缠着你爱人不放呢！看了你爱人的脸, 我算是有一点理解了。”师小雨说完又赶紧补了一句，“我不是理解她那个行为啊, 我是理解她疯狂的喜欢你爱人。你们这两口子也太厉害了，夫妻俩都长得这么好看，这叫什么来着，哦，对了，是男才女貌，天生一对啊！”
谢瑾萱惊讶道：“女学生？李雪菲又来了？”
“对, 学校的处分已经下来了, 给了她一个记过处分，她可能是不情愿, 所以跑来大门口吵着要见你，但门卫不给她进来。刚巧我过去接人，就碰到了。”夏青棠把刚才在大门口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谢瑾萱沉声道：“那下午我们还是再去一趟学校吧，我也赞同小刘哥的话，她的思想是歪曲的，这样的人倘若将来毕业了做了干部，对社会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
“对对对，我们也赞同那个小同志的话！所以，下午我跟老沈和你们一块去学校，我们都是证人。我是觉得，你们学校就应该开除这样的学生，如果不能开除，至少应该给她再记一个大过，等她毕业后，带着这样的档案，十年内都不可能有很好的发展了。”师小雨说：“但这才是正确的，她那样的人，手里可千万别掌权了。”
夏青棠笑着说：“那行，咱们先吃饭，等吃过饭，就一起去省城大学。刚好，你们还没去过省城大学吧？也可以逛一逛，他们的校园还是挺好看的。”
“好好好，我还真没去过省城大学，今天也去见识见识。”师小雨很兴奋地说道。
“那就请进吧，先进来坐下喝杯茶。”谢瑾萱微笑着打开了屋门。
沈文和师小雨便走了进去，两个人都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小夏，你们家真暖和啊！”师小雨看了看客厅的那个煤球炉，笑着说：“我们现在住的地方也装了这个取暖，但我跟爱人的那个屋子不行，离得太远了，没用。”
沈文说：“确实很暖和，进来都想脱外衣了。”
“外衣脱掉吧，我给你们挂起来。”夏青棠走过去，拿过她们俩脱下来的棉衣挂在了客厅进门的挂钩上。
她们俩笑着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然后都将带来的布袋子交给夏青棠。
“小夏，这是我妈妈托人买的苹果。”师小雨把布袋子交给夏青棠。
里面是满满一兜苹果，个头都不小，应该是特别挑选过的，这一兜苹果要值不少钱的，算是这个季节非常好的做客礼物了。
夏青棠立刻说：“谢谢你，也谢谢阿姨，一会儿咱们先削两个尝尝。”
沈文也把自己带来的布袋子递过去，她笑着说：“我找不到什么途径买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我跟那边的农户确实熟悉，本来呢，我跟一个大姐说好了，请她给我做两只咸鸭子过年吃的，刚巧咸鸭子做好了，我就带了一只过来，你们过年的时候可以吃。这是他们家自己喂的鸭子，个头挺大的，应该很香。”
“这怎么行呢？咸鸭子就太贵重了，这个我不能收的。你本来就要一个人在宿舍过年，这个你拿回去，留着自己吃。”夏青棠立刻拒绝。
这年月，像腊肉、腊鸡、咸鱼、咸鸭子这样的荤菜都是非常珍贵的，过年前家家户户都会做一些，等到过年期间才舍得拿出来吃的。
有些人家因为亲戚多，所以自己都舍不得吃，只等到亲戚上门了才会做一碗，所以这只咸鸭子简直是昂贵的礼物了。
沈文笑着说：“小夏，你之前帮过我那么多，那份感激我一直记在心底的。这咸鸭子，就是因为你，我才会拿过来的。你真的要收下，你如果不收下，我心里会不安的。再说了，你不用担心我，我手里存了一点钱的，这几月我领来的肉票都买了猪肉，也都腌制起来了，厂里也发了那么多干货，过年前我再去大姐家里买一筐素菜回来，就可以过一个很好的年了。等过完年，我会去娘家和亲戚家走动一下，也有些年没跟他们走动了，现在我的日子好过了，我也愿意跟他们见一见。”
夏青棠只好收下了那只咸鸭子：“那好吧，我就收下了。老沈，真的谢谢你了。”
“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刚进厂的时候我什么都不会，是你不嫌我笨，一点一点教我的。”沈文笑着说：“虽然你年纪比我小很多，但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小老师。”
师小雨说：“是呢，小夏虽然年纪小，但本事是极大的。不过，老沈啊，你过年不想去见见孩子吗？”
沈文说：“我想着，等我回了娘家，再走动了亲戚之后，看能不能喊上以前跟我关系还不错的大堂哥陪我一起去县里见见孩子。有男亲戚在，也不怕对方会对我动手了。我这次要是去了，也会跟他好好谈一谈，我们厂过了年就要分房子了，到时候我有了房子，孩子其实可以给我养的。他家那个情况，靠他自己一个人，孩子怕是要受苦的。”
“就怕他不同意。”师小雨说。
夏青棠说：“有可能会给你一个孩子，但另一个孩子他肯定是要留在自己身边的，因为他当初结婚，就是为了生孩子留个后。但两个孩子，他一个人怕是养不过来，所以，最大的可能，是他把大的留在家里，小的让你带走。毕竟，大的已经可以自己生活了，再过几年也可以上班了，比较划算。”
沈文说：“我自己也是这么想的，要是愿意把小的给我也行。至于大的，以后放了假，我就多往县里跑一跑，多看看他。我……我对不起孩子们，但也实在没办法了。总归还有几年，老大要是可以考出来，就能离我近一些了。要是考不出来，等看看厂里会不会招工，到时候，我把老大的户口迁到我的名下，就能参加招工了。就怕，以后咱们厂不招工了……”
夏青棠赶紧说：“你别担心，就算咱们厂之后不招工了，对面的汽车厂也会招的。还有，听说以后城里还要建厂的，等你的大儿子年纪到了，肯定有很多机会的。到时候只要来了省城，你就能照顾他了。”
再过几年，省城的环境就不一样了，就算这些工厂不招工，来城里其实也能找个事情做的，出路很多，所以不用担心。
“你也真是不容易。”师小雨叹口气。
“好了，你们先坐下来，喝点茶再继续说话吧。”夏青棠笑着说道。
师小雨说：“你先带我们参观一下你家嘛。”
“好啊，过来看嘛。”夏青棠把苹果和咸鸭子交给谢瑾萱，让他放到厨房去，然后自己带着沈文和师小雨挨个屋子看，“其实我们家也就这样，客厅比较小，三间屋子也不大，但分布比较合理。这是我们的主卧室，这是留给客人住的卧室，另外这一间是书房，我爱人用的比较多，我喜欢躺在床上看书。”
“这屋子真的挺好的，厕所也干净明亮，真好啊。”师小雨笑着说：“也怪不得厂里分新房子都诱惑不了你呢。”
“也不是不喜欢厂里分的新房子，只是我想过了，我这上班的人到底轻松一些，我爱人读书离学校近才会更方便，再加上我很喜欢爷爷奶奶，所以，我还是想住在这边。”
“爷爷奶奶，你以前就说过，好像对你特别好。”师小雨一脸羡慕，“你就好了，你爱人全家人都对你这么好。”
沈文说：“你爱人对你好，其实就足够了，再怎么样，还能比我差？”
大家都笑了起来，师小雨也说：“老沈，你这么安慰人，我都没话可以反驳了。”
参观结束，夏青棠领着她们俩回到客厅，把谢瑾萱泡好的茶递给她们：“尝尝看，这茶叶应该还可以。”
“你们家的茶叶那肯定好啊。”师小雨看着茶几上的大茶盘，上面摆着桃酥、花生酥、南瓜子、炒花生，还有一把糖果，便说：“你这日子过得精巧啊，吃点零嘴儿还摆得跟一朵花儿似的。”
“那当然啊，贵客临门，我肯定要好好布置一下啊。”夏青棠笑着说：“这花生糕你们尝尝看，别处买不到的。”
她们俩都吃了花生糕，果然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连沈文也说：“怎么这么香？”
“这花生糕啊，是有关系才能买到的，这是我一个好朋友的家里做的。估计过年前我还能再买到一批，之后就要等年后了。”夏青棠道。
“那你能帮我买一些吗？”师小雨问道。
“过年前的那一批恐怕不能帮你买了，去他们家订货的人特别多。但是过年后，我可以帮你试试。”
“好，谢谢小夏。”师小雨又拿起一块吃了起来。
沈文笑着说：“少吃一点，回头中午吃不下饭了。”
“对，你留点儿肚子吧，今天我可是做了拿手菜的。”夏青棠说：“好了，让我爱人陪你们说说话，我现在去完成最后的大菜，然后咱们就开饭。”
谢瑾萱也坐了下来，一边给她们续水一边跟她们聊天，夏青棠则回到厨房去完成最后的那道回锅肉。
蒜苗回锅肉很快就出锅了，夏青棠隔着厨房门大声喊道：“准备吃饭啦！”
谢瑾萱便站了起来，去厨房帮忙端菜。
蒜苗回锅肉、麻辣拌、椒盐土豆和卤煮豆腐都被端上了桌子，谢瑾萱又拿出两瓶啤酒和两瓶可口可乐，夏青棠说：“咱们先吃一会儿菜，然后再给你们盛饭吧。”
师小雨说：“哇啊，这又是猪肉又是豆腐的，小夏啊，你也弄得太丰盛了，这都可以过年了。”
沈文也说：“是啊，怎么做这么好的菜呀？太破费了。”
“破费什么？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再说这盘子回锅肉看着多，其实蒜苗分量更多的。”夏青棠说：“你们赶紧尝尝看。”
“这看着就好吃！”师小雨等大家都坐好了，就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好吃！真香啊！这也太好吃了！”
沈文也尝了，然后说：“小夏，你做菜的手艺真好，比我强。还有旁边这个是什么菜，这么多种类，五颜六色的。”
“这是麻辣拌，其实就是各种菜焯水后凉拌了吃，不过今天天冷，所以我加热了一下，算是温的，吃着不冰嘴。”夏青棠说：“你们也尝尝，这可是我的拿手好菜。”
谢瑾萱打开了啤酒，给她们俩一人倒了一杯，说：“这个菜很下酒的，两位同志都多吃一点儿。”
师小雨一边吃一边夸，然后举起酒杯笑着说：“小夏，谢同志，我敬你们一杯，谢谢你们的热情招待！这饭菜啊，可比我在国营饭店吃得还香呢！”
沈文也举起了杯子：“那我跟小师一起敬你们吧，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了。实不相瞒，我都很久没有这样好些人在一起吃饭了。”
夏青棠说：“这有什么的？你要是喜欢吃我做的菜，以后有空的时候，你就来我们家一起吃嘛。”
“好啊，等以后还有机会的。”沈文说：“要是搬进新家了，我也请你们过去吃饭，我做菜手艺没有小夏好，但有几道菜还可以吃一吃的。”
师小雨哈哈大笑：“我做菜手艺一般，不过我会做包子饺子，这个我拿手，到时候我做好了带给你们吃。”
大家愉快地聊着天，然后大口吃菜，大口喝酒，夏青棠等她们喝得差不多了就赶紧盛饭送出来。
师小雨跟沈文的酒量都很好，她们俩一人喝了一瓶啤酒，但是一点都不见脸红，也不见醉，再吃下一大碗米饭后，两个人就更加满足了。
“小夏，今天这顿饭吃得太好了，感觉就跟过年一样。”师小雨笑着说：“能跟你成为同事，真是我的好运气。”
沈文也说：“小夏，你这手艺，出去做个大厨师也是可以的。”
“做那个太累了，还是算了吧，我啊，只喜欢做菜给家人朋友吃。”夏青棠笑着说：“好了，你们先去沙发那边休息一会儿，我给你们切个苹果吃。”
“我来帮忙收拾桌子呀。”师小雨站了起来。
谢瑾萱说：“不用你们，我们家的规矩，青棠做饭，都是我洗碗收拾的，要分工协作嘛。”
师小雨瞪大了眼睛：“哇啊，谢同志，你一个干部子弟，居然还愿意做这些事啊。”
“那要不然呢？难道你以为都是我在家里伺候他吗？”夏青棠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还真以为是你在家里伺候他的，毕竟，他们都说你爱人是个大干部家的子弟啊，那么厉害的家庭，肯定都是有保姆照顾的，那他怎么会干活呢？”师小雨吐了吐舌头。
夏青棠说：“其实这就是误会了，我爱人以前在家的时候，也是要帮忙做一点家务活的。还有他的那些老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的，在家都会做事情的。他们那样的家庭，要是真的养个什么都不会的孩子出来，那就太吓人了。”
“那小夏，你可真是嫁对人了啊。”师小雨拉住她的手晃了晃。
“好了，我们过来坐着说话吧，把地方让给瑾萱。”夏青棠带着她们俩坐到沙发那边去，然后拿出苹果开始切果盘。
她这一手是跟着以前的保姆朋友学的，那人曾经在星级酒店干过活，所以很会切果盘，夏青棠现在只有苹果和橘子，但也把苹果切成薄片，然后摆成了玫瑰花一样的形状，再把橘子瓣儿也摆成花朵的样子放在盘子的正中心。
“哇啊，真漂亮！”师小雨说：“这哪是吃水果啊，这是吃花呀！”
沈文说：“像艺术品似的，小夏，你真了不起。”
夏青棠说：“这是看你们来了，我才会这样做一下的，平时，我们就是洗洗干净连皮一起啃的。”
等吃过水果，谢瑾萱也收拾好了厨房，他们就一起骑车去了省城大学。
这次，外语系的系主任见到他们就开始冒冷汗了：“谢同学，怎么又过来了呢？你妈妈没去看宣传栏吗？我已经给她处分了！”
谢瑾萱便简单地说明了来意，沈文和师小雨也很冷静地说出了自己之前在大院儿门口见到的景象。
沈文年纪大一些，性格也更沉稳一些，她说完之后还补充了一句，她说：“这位老师，我是个普通工人，我不太懂大学生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但我想，不管是不是大学生，不管从事任何工作，都应该有基本的思想道德。你们学校的李雪菲同学让我觉得震惊和害怕，我在想，如果这样的学生不好好纠正过来，将来她走上了工作岗位，那她就会把错的当成对的，这样怎么指望她可以好好工作，好好为人民服务呢？”
系主任被说得哑口无言，过了好一会儿，他说：“那……那你们觉得，应该要怎么做呢？”
夏青棠说：“很明显，你们给她的记过处分并没有让她认识到错误，反而让她觉得委屈了，我想，她的认知出了错误，你作为老师应该要好好教育她什么才是正确的。另外，也是因为惩罚力度不够大，所以她才会这样做。”
“惩罚力度不够大……可是，夏同志啊，要是真的记了大过，那将来……”
“果然，主任你是站在李雪菲那一边的，那行，我们也不该来找你的，直接去找校长才行。走吧，我们去校长办公室。”夏青棠说完就要走。
“别啊别啊！我这是在跟你们商量呢。”系主任急得满头是汗，“我知道，李雪菲做得大错特错，可他们能考上大学的，都是费劲千辛万苦的。我作为他们的老师，我只是有一点心疼他们曾经付出的努力……”
“一码归一码，她如果真的珍惜自己曾经的努力，她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主任，她考大学不容易，那我这样的普通百姓过日子就容易了吗？我就活该被她抢丈夫吗？我丈夫就容易了吗？谢瑾萱难道不是苦读多年才考上的大学？你这样说，你觉得有意思吗？”夏青棠说：“你要一直是这种想法，那我们跟你没什么可说的了，我们校长室见吧。”
系主任牙一咬，道：“行，我知道了，这样吧，算我求你们，能不能再给李同学一次机会。我给她一次警告，如果她下次再去靠近谢同学，我就立刻给她学校最大的记过处分。这样能行吗……算我求求你们了。”
夏青棠看向谢瑾萱：“你认可吗？”
谢瑾萱说：“我不认可。”
夏青棠想了一下，说：“今天你给我们做的保证，这两位同志都听见了。如果之后你管束不了李雪菲，那我不会再给你一次机会，会直接去找校长的。”
“如果到时候我真的管束不了她，那我会亲自处分她的，这个我可以打包票。”系主任拍着胸口说道：“同志啊，有道是穷寇莫追，我也是为你好，李同学现在那个精神状态，你要是真的把她逼到绝路，谁知道她会做什么呢？”
“不用你来提醒这个，我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会同意你的提议的。请主任记住自己说的话。”说完，夏青棠就带头走出去了。
几个人出去后，师小雨说：“真的就这样放过她吗？”
“给这个主任一个面子吧，再说，也确实不能逼得太狠了，免得到时候李雪菲发了疯，做出更可怕的事情来。”夏青棠说：“好了，这件事就算办好了，咱们在学校里好好逛一下吧。”
“好呀。”师小雨本来就是没有心眼的人，听到这话就立刻换了一副心情，开始在里面好好参观了。
他们玩了一个多小时，夏青棠就把她们送去了附近的公交车站。
“小夏，过完年，我也请你们去我家做客。”师小雨握住她的手，“咱们说好了啊。”
“好，说好了。”
送走二人，夏青棠跟谢瑾萱去了附近买了一些东西，因为运气很好，没想到又碰到了卖活鸡活鸭的农户，夏青棠赶紧又买了一对鸡鸭，然后拎去送给了六婶。
之后，他们就在家里舒舒服服地等着过年了。
小年那天，六婶炖了羊汤，做了八道大菜，全家人认认真真帮夏青棠庆祝了她的升职。
过年前，夏青棠也带着谢瑾萱去看了夏大明和棉纺厂的领导同事们，大家知道她做了工会副主席，都很为她高兴。
夏大明更是高兴得哭了，还偷偷把自己攒的三十块钱塞给了谢瑾萱，让他拿回去给夏青棠买点儿东西。
之后，夏青棠又买了奶粉去看了夏青海的儿子，这小东西现在长得玉雪可爱，连带着夏青棠看他的爹都觉得顺眼了不少。
临走的时候，夏青海又塞给夏青棠一篮子年货，有咸鱼、腊鸡，还有红枣、葡萄干、大核桃等等，可以吃很久了。
夏青棠说：“你不用这样。”
“你拿着吧，我知道，你心里对我的埋怨始终是有的。从前那些年，妈对你不好，我能看见，但故意忽略了，因为反正我能占便宜，所以我就没管你的死活。我知道，这事儿要是换成我，我也会一辈子怨恨的。我做这些事情，也不是为了弥补你，是想跟你做个普通亲戚，至少别做仇人。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就很感激了。”夏青海说：“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是个有能耐的人，就算你没有嫁给谢瑾萱，靠你自己的努力，也能做出一番成就的。虽然我跟你已经不可能再做什么好兄弟姐妹了，但希望你能认我的儿子。”
夏青棠笑了：“你倒是真机灵，见风使舵。”
“是啊，我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我愿意改。”
“那行吧，我确实不讨厌你儿子，那小家伙，只要你别把他教坏了，以后是个正常的小孩子，我也愿意认这个侄子的。”夏青棠说。
“那就谢谢你了。”夏青海说：“也谢谢妹夫，他真的是个正直可靠的好人。你能嫁给他，是我最放心的事情了。”
“说这个就没意思了啊，你又不会真的关心我。”
夏青海拉住她的袖子：“青棠啊。”
夏青棠回过头来：“干什么？”
“我不是个好哥哥，但我也真的是你哥哥，我对你不够好，我承认。可刚才那句话，我是真心的。”夏青海的表情特别认真。
夏青棠笑了一下，说：“行，就算你有几分真心吧。”
不过，很可惜，她对这个人是不会再有真心了，但做普通的亲戚，也算不错。
走完了这些人家，就到了大年三十，夏青棠跟谢瑾萱天天待在小洋楼里陪着长辈们吃吃喝喝。
大年初一那天见了一些不远不近的亲戚，夏青棠就早早溜回家休息了。
大年初二她去了厂里值班，因为没有班车所以只能骑车过去，厂里除了保卫科几乎没人了，但沈文知道她来值班，就特地从宿舍过来陪她，中午还在宿舍做了午饭两个人一起吃。
沈文住的宿舍虽然是多人间，但因为这边住宿舍的女职工不多，加上她是干事员，所以一直只有两个人跟她一起住，现在过年了，人家都回家了，她就一个人占据了这个大宿舍，也算是挺舒服的。
她有一个小小的旧煤球炉放在门边，是柴巧英想办法找人帮她买来的，她每天用这个烧水做饭，小日子过得很不错，而且，她做菜的手艺也很好，做出来的家常小菜非常可口。
夏青棠吃完以后忍不住说道：“老沈，你真是个很好的女同志。”
这么好的女同志，却因为某些坏人的原因，过了那么多年痛苦的日子……
沈文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她想了想，露出了一个释怀的笑容，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现在……挺好的，之后，要是能再把孩子接过来，我就心满意足了。”
“之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就尽管跟我说。”夏青棠道：“我家那情况，你知道的，一定能帮上忙的。”
“好，要是真的需要，我就跟你说。”沈文看上去很高兴，“我的苦日子终于丢在后面了。”
是啊，把苦日子丢掉，今后就只有好日子了。
值班结束，大年初四，夏青棠跟谢瑾萱坐上了火车，去看望外公和大舅一家人。
这么久没来了，但外公一家人的身体还是很好，而且家里也有了好消息，彭薇怀孕了，明年夏天的时候孩子就能出生了。
他们俩在那边陪了外公几天，就坐车去了沪市，在那里好好玩了两天，正月十一，两个人终于坐车回了家。
这次出门时间很长，不过夏青棠玩得很开心，而且也带了很多礼物回来送给家里人。
谢瑾蕴还是很羡慕，因为他也想去看外公和大舅，只是家里没人陪他一起去。
奶奶说：“你好好学习，等你高考结束，你想怎么玩儿都可以，到时候，奶奶给你出钱。”
谢瑾蕴立刻说：“奶奶，你可要说话算数！”
“你奶奶肯定不会骗人的啊。”谢成业说：“不过你这孩子也是的，就记得玩儿，就你这样的，估计大学肯定要考去外地的，因为你就喜欢往外地跑呢。”
全家人正在说说笑笑，谢晓霜突然找了过来。
夏青棠赶紧跑出去拉住她的手，然后笑着说：“晓霜，我出去这么久，都没问你这段时间怎么样呢。你去燕妮家过年，是不是吃了很多好东西呀？”
今年，谢晓霜依旧没有回家过年，但胡燕妮把她叫去了胡家，在那边过了一个年。
谢晓霜笑了一下，然后说：“他们家确实做了很多好吃的，辉哥现在工作好，带回家很多年货，我在那边住了几天，都吃胖了呢。”
“我给你带了好东西，一会儿你跟我回去拿。我跟你说，沪市那边确实挺好玩儿的……”
“青棠，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谢晓霜咬咬牙，说了出来。
夏青棠看看她的脸色，见她表情不对，赶紧说：“你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出事，你别担心，我自己挺好的，我是有点事情想请你们帮忙。因为我自己买不到票……”
“你要买火车票？可是今天都正月十一了，就快上班了，你要去哪里呀？”夏青棠有些诧异。
“我想去竹市。”
“竹市？你想去经济特区？”
经济特区成立后，这边的人对那里其实并没有太多关注，主要是因为那边应该还没什么发展才对。
所以夏青棠才会这样诧异，她知道谢晓霜一直心心念念想去那边，但没想到她这么早就想过去了。
谢晓霜说：“对，我想去那边看看。我的一个同事爱人因为工作的关系被派去了那边，过年的时候才回来。我去给他们拜年，听到了很多，也看到了照片。那边已经可以接纳我这样的人过去了，我过去也能找到事情可以做。所以，我想趁着现在亲自过去看看，如果在那边真的可以找到工作，也可以找到立足之处，那我就留在那边不走了。如果在那边留不下来，那我再回来上班。”
夏青棠印象中，那边是没有发展得这么快的，不过，自从上次她发现两辈子有些不太一样了之后，她就不会再用一成不变的眼光去看这个世界了。
她思索了一下，低声说：“你是跟你同事的爱人一起过去吗？”
“不是，她爱人是个男同志，我怎么能跟他一起过去呢？那太不方便了。我要自己一个人过去看看，用自己的眼睛确定。只是我买不到车票，所以只能来找你们了。”谢晓霜说：“青棠，你可以让谢同志给我帮忙吗？”
夏青棠说：“买票是没问题的，我现在就进去跟他说，你也进来坐一会儿吧。”
“我就不进去了，这大过年的，你们一家人热热闹闹的，我进去不好。”
“那行，你等我一下，我把谢瑾萱叫出来。”夏青棠说着就走了进去，然后把谢瑾萱叫了出来。
她把事情说了一遍，谢瑾萱说：“买火车票是没有问题的，但她一个女同志去那么远的陌生城市，是不是不太好？”
夏青棠说：“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样实在是太不安全了……所以，我想陪她一起过去。”
谢瑾萱愣了一下，说：“你们两个一起，也都是女同志啊……”
“我知道，但有我陪她一起，比她一个人去安全多了。瑾萱，她是我的好朋友，我必须陪她过去的。”
而且，经济特区的这个念想是夏青棠给谢晓霜种下的，现在谢晓霜想过去了，那夏青棠也要负责到底。
谢瑾萱考虑了一下，道：“好，那我陪你们一起过去。”
“啊？可是大学就要开学了，你会缺课的。我请假几天不要紧的，反正工厂刚开始也没什么要紧的工作。”夏青棠说：“我不能耽误你上课。”
“青棠，这个听我的，我是不可能让你没有陪伴就出远门的，你也知道自己长得这样美，如果没有我陪着，会有很多麻烦的。”谢瑾萱很严肃地说道。
夏青棠只好点点头：“那行吧，我们去跟晓霜说。”
谢晓霜非常惊讶：“不行的，不能让你们陪我过去，我怎么好意思呢？”
“晓霜啊，你要是一个人过去，我会放心吗？”夏青棠说：“就当我跟瑾萱想出去旅游，所以你就听我们的吧。”
“这……”谢晓霜红了眼眶，她一把抱住夏青棠，道：“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那就这么定了，瑾萱现在就去买火车票，然后我们回家收拾行李，还要跟燕妮说一声的，要不，她肯定会生气的。”夏青棠拉着她往外走，“要不，我们先跟燕妮说一声。”
谢瑾萱很快就买到了火车票，第二天就可以出发，他先去学校请了几天假，夏青棠也给林爽打了电话做了报备，该通知的人都通知到了，他们就拎着行李去了火车站。
胡燕妮跟骆向前一起过来送他们，她整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担忧：“晓霜啊，就算这次过去可以看到机会，你也要谨慎的呀。青棠，你一定要帮她好好掌掌眼，千万别被骗了。”
“放心吧，除了我还有瑾萱在呢，我们会好好保护晓霜的。”夏青棠说：“可惜你们俩不能去，要不然大家一起过去，也挺有意思的。”
骆向前说：“我倒是想去的，就是燕妮去不了。”
“没办法，我爸妈不同意我过去啊。”胡燕妮叹息一声。
“已经耽误了青棠和谢同志了，我怎么好意思再耽误你们俩的时间呢？你们就好好待在家里，等我的好消息吧。”谢晓霜几乎带上了全部的行李，她说：“我有一种预感，这次过去，我一定能找到好机遇的。”
在胡燕妮的恋恋不舍中，他们三个人坐上了火车，开始了漫长的旅途。
谢瑾萱买的是硬卧票，这几天火车上人很多，但硬卧车厢不算满，他们刚好三个人占了一个小包间，在里面听听收音机，也挺舒服的。
谢晓霜一路上承包了所有在火车上的吃喝开销，因为她说夏青棠夫妻俩已经付出太多了，如果不让她出钱，她会羞愧一辈子的。
夏青棠也知道谢晓霜自尊心很强，于是就同意了让她出钱，几个人在火车上也没有亏待自己，吃的都是带肉的饭盒，还有很多他们自己带来的水果和零食，一路上算是没有吃到半点苦的。
第167章
但长途坐火车依旧挺让人疲惫的, 终于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夏青棠跟谢晓霜的脸上都写满了困倦，只有谢瑾萱依旧精神奕奕。
他一个人扛着三个人的行李, 依旧能健步如飞，而且还可以眼明手快地照顾她们俩。
幸好谢瑾萱也跟着过来了, 要是只有夏青棠和谢晓霜两个人, 怕是就没这么便利了。
谢晓霜低声说：“青棠, 真是辛苦你了, 让你跟着我过来吃苦。还有, 谢同志也辛苦了, 这一路上跑前跑后都是他，我真的太不好意思了。”
“这算什么吃苦啊？我这是长时间待在火车上不怎么透气罢了, 待会儿出站，咱们先找个招待所住下来, 然后再好好洗个澡, 换身衣服，就能活过来了。”夏青棠打了个哈欠, “晚上再好好睡一觉，那就真的特别精神了。至于谢瑾萱，他精力旺盛，他跑前跑后就跟运动一样，你可不用担心他的。再说了，咱们谁跟谁啊，我能跟着你出来见见这边的世面, 我也是很高兴的。”
谢晓霜笑了一下：“青棠, 我就不说那么多谢谢了，等将来……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行, 等你发达了，你可一定要好好招待我。”夏青棠也笑了起来。
到这里的人居然很多，很多回城找不到工作的人都是听到了这边不一样的消息，所以想要来这里看一看，万一真的如别人所说的那样，那他们就能在这里找到活路了。
所有人都带着一样的想法和憧憬，同时还有一些迷茫和恐惧，大家在上午的阳光中，慢慢走下了火车。
他们三个人跟着那些人一起走出火车站，就看到了外面热热闹闹的人群和看上去像小县城一样的建筑物。
这里原本也就是乡下新建出来的地方，火车站虽然建好挺久了，但周围的建筑物依旧以低矮为主。
但这里充满了不一样的生气，夏青棠甚至恍惚觉得回到了九十年代似的。
“馒头包子！热乎乎的馒头包子！”
“油饼！油饼！”
“面条馄饨！”
“瓜子花生大核桃，瞧一瞧看一看来！”
……
往前看过去，道路的两旁全都是叫卖的声音，无数摊贩用手推车支了起来，做着各种各样的吃食，可以闻到各种各样的香气。
旁边还摆着两张小桌子，可以让人随时坐下来就在路边吃一顿。
虽然现在早就过了吃早饭的时间了，但刚下火车的人们因为疲惫，还是很受这些热乎乎食物的诱惑的。
谢晓霜低声说：“青棠你看，这边的人可以随便在大街上叫卖东西……还能坐在路边吃东西……天啊，真是不敢想……”
“是啊，真的跟咱们那边不一样。”夏青棠很感兴趣地看着这一切，然后笑着说：“那边还有卖衣服鞋子的呢，你看那边。”
小吃摊过去后，再往远处走一些，就能看见卖衣服鞋子的摊子了，他们在地上铺着很宽大的油布，然后将花花绿绿的衣物摆放在上面，之后会大声招呼路过的人过去看看。
“对，我听我同事的爱人说了，他说这边不用布票的，只要有钱就可以买衣服。”谢晓霜刚下火车的时候还显得非常疲惫，但现在看到这热热闹闹的场景，她却突然活过来了似的，两个大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夏青棠说：“不用布票，那衣服是不是对面过来的啊？”
“是的，他说都是港城那边运过来的，款式跟咱们穿的也不一样，我同事爱人还带回去一件新外套，看着很好看，就是不敢穿出去。”
“但他们在这边就敢穿。”谢瑾萱说：“这边的人大多都穿的跟咱们不一样。”
“确实，你看那个卖馄饨的，他那个裤子……”夏青棠说道。
那卖馄饨的人大概三十岁不到的年纪，是个中等个头的精神小伙子，他晒得黑黝黝的，上身穿着一件常见的灰色外套，下面是一条后来才开始有人穿的牛仔裤，夏青棠记得表妹那个时候就很喜欢穿牛仔裤，但她有点不习惯，因为牛仔裤硬邦邦、紧绷绷的，穿着不方便干活。
但现在看人家摆小摊的人也穿着很舒服，夏青棠也有些心动了。
“咱们往前走吧，一边走一边看，然后买点儿东西尝尝。”夏青棠笑着说。
“好，刚好买东西的时候再问问招待所的位置。”谢瑾萱说着，就一马当先走在前面。
夏青棠跟谢晓霜手挽手走在他的后面，夏青棠一边打量这些热热闹闹的小吃摊，一边顺手买了几个热包子。
这都是素馅儿的，有白菜粉丝的、青菜香菇的，也有海带丝的，夏青棠一样买了两个，然后就站在小摊的旁边，跟谢瑾萱和谢晓霜他们一起吃。
包子的味道做得还不错，但比他们大院儿食堂的包子还是稍差一些的。
但这里买包子不需要用粮票，只要花钱就能买，这对夏青棠这种积蓄特别多的人来说，实在是个好地方。
她这次出门带了不少钱，不光把家里应急用的三百块钱带来了，还找奶奶拿了三百块，差不多相当于普通工人接近两年的总工资了，等于是带着巨款过来的。
因为她有一个想法，除了要帮谢晓霜在这里找到容身之处，夏青棠也想试试看，说不定在这里就能找到商机，然后今年就开始做起买卖来了。
毕竟，一切都在快速地发展，夏青棠只能提前做好准备，如果真的看到了商机，那她立刻就能拿出钱来。
谢瑾萱跟摊主简单聊着天，询问招待所的所在之处。
摊主是一对青年夫妻，看着都不到三十岁的模样，女摊主笑着说：“你们来得太晚啦，这附近的招待所怕是没有位置了。这过年完之后啊，很多人都听说这里可以混口饭吃，所以都坐着火车过来了，火车站附近的招待所，早就住满了。你们要是还想住宿，得往那边走上几里路，那边还有一个比较大的招待所，是一个什么单位开的，条件也好，就是价格贵一些。”
谢瑾萱道了谢，夏青棠问道：“同志，在这边真的能混口饭吃吗？不分男女都可以吗？”
“可以的，你们刚来，还不知道，往那头走，盖了好几个工厂的，什么服装厂、仪器厂、化工厂……我都记不清楚的。这边的工厂工资可比你们来的地方高多了，不过也累，我听说这边工厂都是两班倒，一个班十二个小时，上班时间管两顿饭，还提供宿舍，八个人一间，有浴室有食堂，挺方便的。就是累，我有个表弟就在那边的化工厂上班，下了班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倒头就睡觉。睡醒了洗个澡洗洗衣服，就又去上工了。”女摊主是个很热情很喜欢说话的人，因此跟他们说得很详细。
夏青棠说：“那可真是太累了，这样下去人怎么受得了啊？”
“那受不了也得受着啊，人家工资给得高啊，年轻人就别怕吃苦，那以前大锅饭还没吃够啊？再说了，我表弟在家找不到工作，不就只能来这边试试看了吗？看你们的样子，怕也是从乡下回城找不到工作的吧？那你们来这边就来对了，要么呢，你们就进厂上班，要么呢，就跟咱们一样，找个地方做点儿小买卖。我跟我家这口子吧，会做点儿面食，就来这边卖包子馒头了。这段时间火车站这边人多，我们就在这里卖。等过段时间，这边人少了，我们就那边的商业街卖，那边人也多的。不管是卖包子馒头还是在工厂里上班，你想不累就赚钱？那你只能回家去，等家里什么亲人退休了，让个位置给你，那你就能在厂里混日子了。”女摊主说得很直接。
“那商业街是做什么的啊？”谢晓霜问道。
“你肯定没听过没见过的，那里面啊，都是卖东西的，从港城那边运过来的好东西，都在那边批发呢。你们要是感兴趣，也可以过去看看。哎，你们三个是什么关系啊？”
夏青棠说：“这是我爱人，这是我爱人的堂妹。”
因为谢晓霜跟谢瑾萱刚好同姓的关系，所以他们出门在外也用了堂兄妹的说法，这样比较方便。
“哦，你们是一家人呢，那可以一家人凑一起想想做个小买卖的。主要是呢，先试试买卖，要是真的买卖做不起来，那也不要紧，再去工厂上班赚工资就是了。”女摊主说完，又有其他人过来买包子，她就忙去了。
夏青棠他们吃完了包子，把保温杯里面的热水喝掉，就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走到卖服装的那里，果然看到了各种千奇百怪的衣服，这些款式夏青棠比较熟悉，因为再过几年，大街上就会有人穿了，但对谢瑾萱和谢晓霜来说，这些衣服都显得过于先进了，所以他们俩的表情看着都非常惊讶。
夏青棠还问了一件夹克衫的价格，年轻的女摊主报了一个价格，夏青棠直接砍掉了三分之二。
对方笑了起来：“哟，小姑娘，看你刚刚下火车，没想到还挺会砍价的呀，你这么砍价，我这衣服要亏本的。”
“讨价还价很正常啊，你要是觉得亏本了，就别卖嘛。”夏青棠说道。
“哎呀，我也没说不卖啊，我看你长得这么精神，你要是穿上这件夹克衫，肯定很好看的。来来来，你先试试看，要是穿着好看，咱们再谈价格嘛。”女摊主直接拿起那件浅蓝色的夹克衫，想要让夏青棠试穿。
夏青棠笑着说：“我们还要去找招待所，等过会放下行李再说吧，要不，身上脏兮兮的，也不方便。”
女摊主摆摆手：“拿我开心呢，不买赶紧走！”
谢瑾萱微微皱起了眉头，夏青棠赶紧拉着他往前走，等走出去一小截路了，夏青棠才笑着说：“咱们初来乍到，别惹事情了。先找到招待所住下再说吧，我真的挺想洗个澡的。”
谢晓霜说：“青棠，刚才那件衣服看着挺不错的，你要是喜欢，我给你买下来吧，你别觉得贵，我身上有钱的。”
夏青棠笑了：“嗨，我真的只是问着玩儿的，那衣服我看过了，都是二手的，就算我还了价钱，也还是太贵了。”
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吗？以前表妹夫那些做买卖的朋友聊天时她都听过的，像这样的衣服，都是从港城拉过来的二手衣物，论斤称的，根本不值钱。
刚才女摊主说的那个什么商业街，估计就有这种衣服在批发。
这些人批发了衣服来火车站这里售卖，明显就是针对这些初来乍到的新人，因为他们不知道这里头的猫腻，所以就能卖个好价钱了。
“二手的？什么意思？那些衣服都是人家穿过的？卖旧衣服？”谢晓霜有些惊讶。
在她这二十几年的生活中，确实没听说过哪里会卖旧衣服的。
“是的，一看就是从那边运过来的二手衣服，所以你看他们的摊子上，那么多衣服裤子，颜色款式却都不太一样，几乎没有重复的款式，因为这些都是人家穿过，然后回收过来的。”夏青棠对这些还是比较了解的。
谢晓霜说：“可是，我看她摊子上的衣服看着都挺新的啊，这么新的衣服，怎么就不要了啊？”
“你没听你同事的爱人说过吗？港城那边跟咱们不太一样，就是……他们生活很富裕的，所以衣服不会穿到打补丁，更不会一件衣服穿十年二十年。他们讲究时髦，讲究漂亮，今年买的衣服到明年不喜欢了，就可以处理掉了。”夏青棠说：“我听人说过，这些收过来的衣服，有可能都不是买过来的呢，可能就是生活富裕的人丢掉不要的，然后被捡起来，然后集中清洗干净，就可以运过来卖钱了。”
“啊……居然还有这样的？我真没听她爱人说过……可能，她爱人也不太清楚吧。因为她爱人大部分时间也都在工作，对这些事情估计不太注意。”谢晓霜说：“青棠，你听谁说的？这个人懂得好多啊。”
“我听厂里人说的，你知道的，我们厂有外国人的，他们都去过港城，像严助理平时跟他们聊天，就能聊到的。”夏青棠笑着说道。
这倒是没有撒谎的，因为他们厂的外国人确实都去过港城，对那边还是比较了解的，只是夏青棠不清楚他们有没有跟严建顺聊到这么细致的地方。
他们慢慢往前走，路过了两家招待所，谢瑾萱走进去问了一下，确实全都住满了。
在这个朝气蓬勃的地方，很多胆子大的青年都原来过来拼一拼，所以过完年这边确实暴涨了很多人。
“看来只能往前走了。”谢瑾萱说：“你们两个人的体力还可以吗？”
谢晓霜跟夏青棠还没说话呢，就看见那头停着的一辆三轮车风风火火得骑了过来，骑车的小伙子很大声地招呼道：“同志，是不是走累了？要不要坐车子？”
“坐车子？”谢晓霜又是一愣。
夏青棠知道，火车站附近像这样做人力三轮车生意的人肯定不少，刚才没碰到还以为这边没有，没想到走到这头还是看见了。
她便笑着说：“我们想去还有房间的招待所，你知道地方吗？”
“知道啊，就在那头，往前大概三四里路吧，那个大招待所还有房间的。但你们要是走去，那就太累了，这刚下火车，多辛苦啊，就坐我的车子过去吧。”小伙子长着一张圆脸，看上去确实很壮实。
“你要送我们去招待所吗？”谢晓霜很惊讶，“你为什么这么好？”
这话说完，小伙子先乐了：“这位同志，你一看就没有出过门，我这哪是好啊，我是做买卖的呀，你们三个人加上行李，我要收钱的。”
谢晓霜闹了个大红脸：“我还以为……我没想到……”
夏青棠笑着说道：“没事儿，你别介意，你确实没有出过远门，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确实反应不过来，等下次你就知道了。凡事嘛，都是从不知道到知道的。”
夏青棠的话语温柔而稳定，谢晓霜立刻就不脸红了，她笑着说：“是啊，我后面就知道了。那这位同志，你怎么收钱的呀？我跟你说，虽然我没有出过远门，但我的堂哥和嫂子他们可是去过很多大城市的人，你要是坑人，他们都能发现的。”
小伙子笑了起来：“我不坑人，我天天在这边蹬车子的，要是我坑人，那人家第二天来找我算账，我怎么办呀？”
他们谈好了价格，三个人就坐上了三轮车的后车斗里，然后小伙子就开始蹬车了。
他们三个人都挺瘦的，但因为人不少，所以小伙子蹬车的速度并不快，他们也刚好可以在路上看看沿途的一切。
小伙子也挺热情的，偶尔骑到什么标志性的地方，也会稍停几秒钟，大声给他们介绍一下。
看得出来，这里虽然暂时还没什么像样的建筑物，但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可以看到很多正在兴建的建筑物。
按照这样来看，像瓦匠、木匠之类的技术人过来了，应该是可以迅速找到饭碗的。
就算不会这些，但只要愿意吃苦，去盖房子的地方做个小工估计也行。
夏青棠慢慢观察着这一切，然后将自己观察到的一些想法也小声说给谢晓霜听。
谢晓霜听得非常认真，眼睛里也满是对夏青棠的崇拜之色。
“青棠，你可厉害，我们都是第一次过来的，但你什么都知道。”
夏青棠赶紧说：“我也没什么厉害的，我也是听别人提过，然后就记在了心里，现在看到这些，就能想起来，也就是跟你胡诌几句，说不定很多地方都说得不对呢。”
谢瑾萱全程都没有怎么说过话，因为他习惯在夏青棠的几个好姐妹聊天时保持正确的沉默，把主场完全留给她们。
而且，他这次过来并不是来帮谢晓霜出主意的，他的作用就是保护女同志的，那做一个沉默的保镖才是最好的。
小伙子骑车把他们送到女摊主说的那个大招待所门口，一看，果然是一家大单位自己开的招待所，房间还剩了一些，而且环境看上去比之前那几家招待所好很多。
谢瑾萱要了两个房间，他们出示了结婚证书和谢晓霜的单位证明，交了费用后，就被服务员带去房间了。
这招待所并不便宜，因此房间也很宽敞，而且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房间里面都是两张比较宽的单人床，靠窗两张木头沙发，一个圆形小茶几，窗户上挂着纱帘和布窗帘，看上去都很干净。
房间内还有一张很大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圆形托盘，里面摆着一个暖水瓶和两个白瓷茶杯。
房间里面没有厕所，但厕所离得并不远，走出去十米就是厕所了，另一头还有公共浴室，男女分开，每天晚上六点到九点供应热水可以洗澡。
要是错过了时间，也可以请服务员帮忙多烧几瓶开水，然后拿个盆子去浴室洗澡。
总之，看着都挺方便的。
“那晓霜，你就住顶头这一间吧，我们住隔壁那一间，你进出刚好要经过我们，我们也能听到有没有人从你门前走过。”夏青棠说道。
“好，谢谢了。”谢晓霜便在顶头那一间放下了自己的行李包。
服务员说：“房间都看过了哈，我去给你们打开水，我们招待所中午也做午饭的，就在进门往右拐的地方，有面条水饺和各种小炒，你们要是想吃饭可以去吃。”
“好的，谢谢同志。”夏青棠道了谢，就把他们的行李包也在房间里放下了。
“这个时间不供水洗澡，要不然，我去多弄一点开水，然后给你洗一个吧？”谢瑾萱小声问道。
夏青棠笑着说：“不用，晚上既然有公共浴室，那就可以洗头，等晚上回来再洗吧。我现在去那边洗个冷水脸，就很舒服了。”
家那边这会儿还很冷，但来到这边，气候却跟春天似的，一点都不冷，所以他们在火车上就把棉衣脱下来放进包里了。
夏青棠叫上谢晓霜，两个人去女厕所那边洗了一个冷水脸，两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谢晓霜说：“青棠，你觉得……我是去工厂上班，还是自己做点儿小买卖呢？”
“先别着急啊，我们才刚刚过来呢，只听那个摊主说了几句话，还不用这么快做决定的。咱们要在这里待好几天的，你先不慌，我们多跟人打听，多问，多看，全都了解了，最后再决定。”夏青棠道。
谢晓霜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小声说：“好，我听你的。我就是有点激动了……我一听说这里的工厂需要很多人，我真的迫不及待了……我终于可以不用再回去了，可以逃离那个地方了……青棠，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其实我爸妈让我妹找了我好几次，都是问我要钱的……”
“你不会给他们钱了吧？”
“我没给，但也跟他们发生了一些冲突，幸好我现在跟厂里和大院儿的门卫都处好了关系，所以他们都帮我盯着，我爸妈才没找到我打我一顿……我想着，那个地方我是不能再回去了。无论如何，我都要这里留下来。”
“那就留下来，这里机会多，一定能找到工作留下来的。”
“恩，我也是这么想的！总之，我很高兴。”谢晓霜终于笑了起来。
“是啊，我也为你感到高兴。”夏青棠跟她拥抱了一下，“好了，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就到处看。”
因为想跟招待所的服务员搞好关系，所以夏青棠选择了这里的食堂吃小炒。
这里几乎都是外地人，厨师做菜习惯放很多辣椒，带肉的小炒特别贵，但素菜的小炒倒是不怎么贵，他们便点了一个青椒土豆丝，一个莴笋炒木耳和三碗大米饭。
两道菜都做得特别辣，莴笋炒木耳里面也满满都是红油，但这炒菜吃起来确实特别下饭，他们三个人吃完饭，都喝了不少水。
吃完之后，他们走出去，又碰到了那个服务员，服务员见他们的嘴巴都是红通通的，就笑着说：“几位同志，我们这边的炒菜味道怎么样呀？”
“很辣，但也很好吃。”夏青棠说：“听口音，同志你跟刚才的大师傅是一个地方的人吧？”
“是啊，我们都是从XX市过来的，那个炒菜的是我小叔叔，他是跟着这个单位过来开荒的。来了之后，刚开始可苦了，但现在也算还行。刚巧这边的招待所缺个人，我从乡下回城又找不到事情做，小叔叔就把我喊过来了。”服务员是个苹果脸的年轻姑娘，脸颊上红扑扑的，看上去很可爱。
夏青棠笑着说：“那可真是太好了，其实我们也是听说这边能找到事情做，所以才会过来看看的。不过，我们在这边没有亲戚，只能自己摸索。”
“没事儿的，这边的很多人都是自己摸过来的，但只要不怕吃苦，都能找到事情做。这边的工厂缺人呢，但是有些工厂招人比较严格的，要什么毕业证啊，有些也是从一个地方招完了集体带过来的，不要零散工人。”服务员说道。
谢晓霜立刻道：“不要零散工人？那想去工厂做事情岂不是很难？”
“真要是想去工厂做工，得一家一家过去问，工厂嘛，问问地址，你们找到地方就能问。不过，你们来的这个时间是有点晚了，几天前，工厂就开始开工招人了。”
“晚了？可现在还没到正月十五啊。”谢晓霜更惊讶了。
“这边的工厂，跟咱们家那边的哪能一样啊？不会给你放到正月十五的，所以我们过年都没回家呢，就在这边过的，因为招待所一直都有住人。”服务员说：“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要是去工厂问了找不到事情做，那这街上也能找的。男同志嘛，去盖房子的地方问问，一准缺人！女同志啊，像你们两个长得这么好看的，要是买了衣服去火车站那边卖，也很赚钱的。就是比较辛苦，我看他们那些人，基本上风雨无阻，天亮就在那儿守着摊子，到天黑才回去的。”
谢晓霜一边听一边点头，她说：“这去工厂上班，还有宿舍住，要是自己摆摊子，要住哪儿啊？”
招待所太贵了，住个几天还行，常住肯定吃不消的。
服务员说：“这边都是租房子住的，往那头走，就是这里本地的住户了，他们都是自己家盖的老房子了，地方也够，自从这里人多起来了，他们就在家里搭了很多房子出来，虽然都是棚屋，但至少可以住，而且也不贵，最适合你们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没听说过租房子的事儿，刚才还有些慌呢，只要能找到住的地方就好……”谢晓霜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又问了一些问题，热情的服务员小姑娘也都告诉她了。
之后，他们问到了商业街的位置，就背着包，带着保温杯出去了。
说是商业街，其实就是一片大家聚集起来的平房罢了，但这里确实摆满了各种你能想到的东西。
除了二手衣物外，这里还有包装完整的新衣服，夏青棠过去问了一下，说这些衣服都是本地的新服装厂生产的。
那里的衣服主要是销往港城那边的，但也有一些人能找到门路，就把衣服运了出来，也在这里批发。
“那你们这些衣服卖给谁呢？”谢晓霜问道。
店主笑着说：“卖给谁？谁都想买的呀。XX市和XXX市的百货商店都来这里进过货的，我们这些衣服，款式很新颖的，拿去哪里卖，都是很好卖的。”
夏青棠心里一动，她过去仔仔细细看了那些摆出来的衣服样本，确实，质量不错，款式新颖，而且也没有太新颖。
像店主挂出来的这些长袖连衣裙，只是颜色特别大胆，但款式穿出去走在省城的街上应该也不会太突兀。
他们在这家服装店消磨了很长时间，等夏青棠看完了每件样品才走出去。
之后，他们又去看了这边的其他店铺，比如售卖二手收音机、二手手表、二手自鸣钟等等家中物品的，连二手的电风扇也有。
但这里卖的最好的其实是二手手表，这些手表也都是从别人手里收回来的，牌子嘛都是一些洋牌子，也有一定的磨损程度，但全都是可以正常使用的。
有人会坐火车来这里进货，然后带着很多支二手手表回去卖，只要不被人发现，他这跑一趟，就可以赚上不少钱了。
这些事情夏青棠以前就有听说过，比如开长途的大车或者货车司机就会用自己的关系带些货回去售卖，只要做得比较隐秘，是不会被人发现的。
更何况时至今日，已经没人再管这些事了，所以卖这个二手手表实在是没什么风险了，只是绝大部分普通人是不敢轻易走出这一步的。
保守的人始终还是占绝大多数的，就像上辈子，哪怕当时棉纺厂已经不太行了，但厂里的一些年轻人依旧不敢走出去做点什么，大家都想困在那个半死不活的厂里，捧着一个所谓的铁饭碗。
可惜，没过几年，铁饭碗几乎全都没了，下岗一来，不敢出去的人也只能被迫出去打工了。
他们三个在这里消磨了很长时间，直到看完了所有的批发店铺才往招待所那边走。
路上路过一家馄饨店，他们便进去一人要了一碗素菜馄饨，然后多加了一个鸡蛋，当做晚饭吃了。
谢晓霜有些苦恼，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了。
夏青棠说：“还是那句话，先别慌，咱们明天陪你去那些工厂问问招工的事情。要我说，你一个女同志单独在这里，做买卖肯定没那么安全，还是工作住宿舍更让人放心。但这边的工厂上班时间那么长，也是个大问题。”
谢晓霜说：“我倒是不怕辛苦的，只要能留在这里……我什么都愿意做。”
“你有这个决心就行了，好了，咱们赶紧回招待所洗个澡洗个头，然后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早上再继续。”夏青棠笑着说道。
三个人回到招待所，这次就碰到了不少也住在这里的人，有些人比较热情，看到他们就赶紧打招呼说话，有些人看上去比较冷漠，看到他们就立刻转过身去。
出门在外，碰到任何情况都是正常的，所以夏青棠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他们跟热情的人说了话，就赶紧分别去洗澡了。
“这招待所的价钱虽然不便宜，但浴室还是很舒服的，热水真大啊。”走出浴室，谢晓霜长出一口气，整个人看上去都很舒坦。
夏青棠也是满脸红扑扑的，她一边用干毛巾擦着自己的头发，一边说：“是啊，洗干净身上，才终于觉得活过来了。”
坐了那么久的火车，几个人其实都是灰头土脸的，现在洗得干干净净的，连疲劳都不见了。
谢瑾萱从那边走了过来：“青棠，你的衣服拿给我，我去洗掉。”
“好，给你。”夏青棠把手里的盆子递给他，然后也陪着谢晓霜去那边的水池子一起洗衣服。
洗过衣服，头发也差不多晾干了，招待所有晾衣服的地方，他们把长衣服晾晒在那里，内衣就拿回房间挂起来了。
夏青棠叮嘱道：“晓霜，你晚上把门窗都关好，这边的招待所虽然是单位的招待所，但住了这么多人，也不清楚有没有坏人，所以一定要小心一点。”
“好。”谢晓霜拉过她走到自己的屋里，然后小声说：“我把钱给你，放在你们屋里吧，这样安全些。”
“好啊，我帮你保管。”夏青棠接过她带来的钱，然后看着她关好门窗，自己才回到房间去。
因为确实比较疲惫，所以夏青棠很快就睡着了。
正睡得香甜，夏青棠忽然听到谢瑾萱的声音，他打开这边的屋门冲着外面低喝一声：“什么人？”
外面响起一阵很轻很轻的脚步声，很明显是有个人跑掉了。
夏青棠一激灵醒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我听见有人从那头走过来，然后朝着小谢的门前走去。她那是最后一间屋子了，谁会往那边走？所以我就喊了一声。”谢瑾萱道：“看来是把他吓跑了。”
“要不要找警察啊？”夏青棠低声问道。
“也没看清人，更没抓到人，找警察也没用。不过我得出去跟招待所的人说一声，这晚上，他们的人应该多巡逻几次的。”说完，谢瑾萱就打开灯坐了起来。
夏青棠说：“我跟你一起吧，我刚好去上个厕所。”
“好，咱们一起。”
他们俩穿好外衣，拿着钥匙走了出去，才发现隔壁的电灯也是亮着的 。
“晓霜？你醒了？”夏青棠在门外轻声喊道。
门很快就打开了，谢晓霜穿着外套低声说：“我刚才听见谢同志的声音了……好像有人来我门口了？”
“对，我们正打算去跟招待所的人说一声呢，让他们多巡逻几次。”夏青棠说：“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顺便上个厕所？”
“好，一起吧。”谢晓霜也拿着钥匙走了出来。
这会儿已经是后半夜了，但依旧有几间屋子还亮着灯。
他们先去上了厕所，然后就一起去找了前面的服务员。
晚上，服务员换成了一个中年男性，他坐在柜台里面打个盹儿，还打着哈欠。
谢瑾萱过去叫醒他，然后说了刚才的事情。
中年男性喝口水，回过神来，他说：“这事儿没办法，咱们这种地方，都是各地过来的人，你们也知道的，我们也做不了什么的。再说了，你们自己都吓跑那个人了，也没事，就算了吧，都回去睡觉吧。”
“同志，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你们的招待所，像这种夜里，你们应该一个小时巡逻一次，坏人就不敢做什么了。”谢瑾萱很严肃地说道。
他从小养尊处优，自带贵气，说话的时候一板着脸，倒是有些吓人的。
那中年人只能站了起来：“行行行，我去巡逻……但我后面要是睡着了，我可管不了的，你们还是要自己小心些的。这里啊，跟你们的老家不能比的。你要是还用以前的想法待在这里，那肯定不行的……”
第168章
夏青棠问道：“同志, 你说的这个不能比，是什么意思？是说这边特别乱吗？”
那中年人笑了一下，看着夏青棠那张洁白如玉的小脸, 道：“是啊，就是这个意思。小姑娘, 你想想看嘛, 这里到处都在盖房子, 到处都在做买卖, 全国各地的人都可以过来混口饭吃, 谁知道这些人以前在家里都是做什么的呀？而且, 上个月还在这里的人，下个月说不定就走了。像这样的地方, 怎么可能跟你们家里一样太太平平的？你们看着年纪都不大，要是能在家里面找个工作, 还是尽量留在家里面吧。家里安全呀, 住的地方前后左右都是从小就认识的人，谁半夜去摸门, 第二天整个家属区都能知道的。可这个地方啊，看着赚钱容易，风险也是很大的。像你们两个小姑娘，一个比一个好看的，更要注意一点的。那有些话呢，我是男同志不好说，但我可以做你们叔叔了, 提醒你们一句也没什么。这好看的小姑娘, 在这里的，生存更危险的。要是还跟你们在家的时候那样傻乎乎的, 回头在这里，怕是都找不到骨头在哪里哦。”
其实，就算他不说这些话，夏青棠他们也知道这里不可能跟家里面那样安全的。
毕竟到处都是陌生人，谁也不清楚这个人在家乡有没有做过坏事，而且今天还在的人，说不定明天就离开了。
像这样的地方，一定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发生，因为大家都不怎么熟悉，所以就算有的人被害了，房东可能都以为这人是连夜跑路回老家了，根本不会去管的。
所以这个中年人的话完全没有说错，真要是还傻乎乎的，那恐怕真的找不到骨头在哪里的。
要是真想安全地在这里混口饭吃，最好是几个亲戚朋友一起过来，要是一家人过来，那就更好了，谁出了点事情都有个照应，但像谢晓霜这样一个单身姑娘过来的，确实最不安全。
谢晓霜的表情变得凝重了起来，睡觉前她有多兴奋，现在就有多谨慎。
夏青棠暂时没有说话，也没有立刻去宽慰她，因为有些事情毕竟自己想清楚了才行，旁人说再多也没意义。
他们三个人跟着中年人往住的地方走，还没走进那排屋子，就听见一个声音大声喊道：“我的钱呢？我的钱不见了！”
谢晓霜立刻脸色一变：“青棠，咱们的钱……”
夏青棠说：“放心，睡前我把钱都放在枕头下面了，出门的时候塞在肚子这里了。”
谢晓霜松了一口气：“还是你谨慎些，我总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不怪你，你确实没有经历过。”
“你还不是一样，你连乡下都没去过的，但你就谨慎多了……”
“我跟着谢瑾萱去了其他城市的，也坐过好些次火车了，你是不知道，我们第一次坐火车去看他的外公外婆，就在火车站遇到小偷了。那时候，幸好谢瑾萱有经验而且身手好反应快，要不然，钱肯定就没了。”夏青棠低声道。
谢晓霜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她低声说：“看来，我确实是太没有经验了。”
“是啊，等以后见多了就好了……”
正说着，就看见所有住了人的房间都亮起了灯，从二楼一间屋子里跑出来一个寸头男青年，他长得黑黑瘦瘦的，穿着一件半旧的白背心，看上去满脸慌张：“我的钱不见了！你们谁偷走了我的钱？我就那么点儿钱！你们偷了我的钱，那是要我的命啊！还钱！把我的钱还回来！”
其他屋子里有人打开门探头探脑往外看，那中年人叹息一声，道：“看来今天晚上住的这些人里面真的有小偷，你们几个年轻人倒是怪警觉的，没被他们得手。”
谢瑾萱说：“同志，那现在怎么办？是不是要去找警察？”
“找警察也未必有用，那钱啊，指定是找不回来了。”中年人说：“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出门在外，只能自己多小心……”
二楼被偷了钱的年轻人已经叫喊到撕心裂肺的程度了，他的声音一开始充满着吃惊和愤怒，但喊着喊着，渐渐的，因为周围根本没人回应，而且隔壁几个房间的人还开着门站在走廊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他的声音渐渐就不对劲了，开始充满了绝望。
这年月，大家都能明白他的那种绝望，钱对每个人来说，都太重要了。
普通工人想要存一点钱，那是必须要全家老小都咬紧牙关省吃俭用的，就算过得都是非常苦的日子，但很多家庭依旧很难存到钱。
这个被偷走钱的小伙子，说不定是拿来了父母的大半生积蓄，就这样被人偷走了，那他怎么可能不绝望呢？
他喊着喊着，终于看到了楼下站着的中年人，他像是落水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木一般，立刻大声喊道：“同志！你是这个招待所的人，你快点帮我找钱啊！我的钱不见了！我带来的钱，我睡觉的时候已经放在枕头下面了，但刚才，我听见声音，有个人溜出了我的屋子，我再伸手一摸枕头下面，钱就没有了！那是我父母攒了半辈子的钱啊！同志，那个小偷肯定还在这里！求求你同志，求你帮我找找钱吧！求求你了！”
他着急看着那个中年人，整个人像是恨不得从二楼直接跳下来似的。
中年人说：“你等着，我喊人去叫警察，在这里住宿的人，都别动，一会儿警察来了，肯定要挨门挨户去找你们的！”
“谢谢同志！谢谢同志！”那小伙子哭了起来。
其他人站在门口都在窃窃私语，从那头跑出来两个睡眼惺忪的工作人员，其中一个就是中午他们见过的大厨师，看来都是被这些动静给吵醒了。
于是，另一个工作人员去找警察，大厨师和中年人就一起待在这里看着那些人。
夏青棠拉着谢晓霜往回走，她低声说：“暂时也睡不了觉了，我先去你屋里坐一会儿，等警察走了再说。”
“好。”谢晓霜看上去脸色苍白，眼神也有些惊疑不定。
“你别担心，我们的钱都在呢。”夏青棠低声道。
“恩，谢谢你，但我不是在担心这个，我是担心刚才那个叔叔说的话……我这样没有经验的人，在这种地方……真的可以待下去吗？”谢晓霜满脸迷茫。
夏青棠说：“这有什么待不下去的？人家都能待下去，就你不行了？实在不行，咱们想办法找个工厂让你进去上班。住在工厂里，肯定比外面安全多了，至少，厂子是要管理的。你只要能在这边进了厂，就能留下来了。等这边慢慢发展起来了，你也熟悉环境了，可以继续考虑要不要做点别的。”
“是啊，你说得对，反正对于我来说，离开家里才是最重要，在这边做什么工作，其实我都可以的，哪怕让我去工地上帮手，我也能干得下来。”
“那还是算啦，那个活儿先不说人家要不要你，只看你的长相，去那儿干活就不安全，还是进厂住在宿舍好一些。”夏青棠道：“不过，这里的工厂宿舍跟咱们那边的也不一样，大家都是从不同的地方过来的，很多人说话都听不懂，大家的性格也差异很大，估计也少不了被偷钱啊、吵嘴打架啊……”
“只要能留下来，我一定会小心的。这是我自己必须走的路，凡事总有第一次的。”谢晓霜拉住夏青棠的手，深吸一口气。
谢瑾萱开着屋门坐在门口陪着她们，过了一会儿，一男一女两个警察终于被喊了过来，那小伙子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警察同志，帮我找到那个小偷吧，我钱没有了！我的钱没有了！”
“你一共多少钱？都长什么样子的？”女警察问道。
小伙子哭着说：“我带了八十三块钱，五张十块钱，四张五块钱，五张一块钱，四张五毛钱，二十张两毛钱，剩下都是一毛钱。”
他把钱的票面和数目记得如此清楚，很明显，出门前肯定是数过无数次的，所以才会烂熟于心。
女警察说：“带了这么多钱出门，怎么没有缝在身上呢？”
“我出门的时候缝好了的，但是昨天晚上这里有热水可以洗澡，我都很久没有洗澡了，我就洗了澡，换了一身衣服，那脏衣服我也洗掉了，但因为太累了，还没来得及缝到身上去。我想着，放在枕头下面总没事，但我也没想到，有人摸到我房间里面了，我都不知道……警察同志，求求你们，一定要帮帮我啊！求求你们了！”
这种老式的门锁确实用个发夹就能撬开，要是那种熟练工，带上专业的工具，估计什么声响都没有，就已经摸进房间去了。
有些人睡觉警觉一些还好，要是睡觉深沉的，真的很难发现有人开锁进去了。
“你先别嚷嚷，我们先挨门挨户检查一下。”男警察说：“所有人都在自己的房间里待着吧，我们挨个挨个进去找。”
他们刚巧是从谢晓霜这头开始检查的，见谢晓霜一个人住一间屋子，女警察就说：“你怎么一个人住在这里？”
“不是的，隔壁屋子里是我的堂哥和堂嫂，他们跟我一起过来的。”
女警察一边检查谢晓霜的身上一边问道：“那个人钱被偷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我跟我哥哥嫂子一起跟招待所的工作人员在一起，在前面。”
“这大晚上的，在前面做什么？”
谢晓霜看上去有些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道：“有个人影往我房间这边摸，我堂哥睡觉警醒，所以吼了一嗓子，把那个人吓跑了。我们三个人睡不着了，就起来一起去找工作人员，想让工作人员多巡逻几次。”
“那你们看到那个人影了吗？”
“没有，我听见堂哥的声音才被吓醒，坐起来开了灯，我也不敢出去看，是他们过来喊我，我才打开门的。”
“那你堂哥堂嫂看见那个人了吗？”
“应该也没有，我堂哥身手很好的，要是看见了肯定会抓住那个人的。”
搜完了身上，女警察又继续去跟男警察一起检查谢晓霜的那些行李，还把整个房间可以藏东西的地方全都翻找了一遍。
男警察说：“小同志，你怎么就带了几毛钱出来？”
“不是的，我怕自己睡觉不警惕，所以睡前把钱都放在我嫂子那里了。”谢晓霜解释道。
“行了，你这里没问题，去隔壁！”两个警察去了隔壁。
女警察从夏青棠的身上摸到了很多钱，有缝在裤子里面的，也有缝在内衣里面的，还有缠在夏青棠肚皮上的。
女警察看着那些钱，皱着眉头道：“你怎么带了这么多钱？这都是你们的钱？”
“是的，我跟我爱人这次过来，是想找个渠道帮人进些衣物去百货大楼售卖的，所以多带了一些钱。”夏青棠说：“我们这都是从银行取出来的整钱，你们可以数数看，数目上跟刚才那位同志说的肯定不一样。”
女警察检查过了钱，发现这些钱的票面确实没什么问题，又看到了一个小布包，里面装着谢晓霜说的那些钱，便道：“钱倒是没什么问题的，不过，你们带着这么多钱出远门，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同志，放心，我们一直都很警惕的。所以有人靠过来，我爱人就听见了，大吼一声吓跑了那个人。”夏青棠道。
男警察盯着谢瑾萱看了一会儿，说：“你这个同志，既然都发现有人摸过来了，你怎么没有看看他长什么样子呢？”
谢瑾萱说：“我带着爱人和堂妹一起出门，我的首要职责不是抓小偷，是保护好她们两个人。这大半夜的，万一我出去抓人，但刚好他们还有同伙，趁我跑开的时候跑来找我爱人和妹妹，那要怎么办？”
男警察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便说：“你们说得也对，还是你们这样比较警惕，不容易被人偷了。”
检查完了，警察出去了，夏青棠就走到隔壁跟谢晓霜说：“我们这边应该没事了，你关好门窗，继续睡觉吧。刚好，警察同志要在这里逗留很久的，之后的时间肯定特别安全，你赶紧睡觉。”
“好，那你们也赶紧睡觉吧。”
“恩，我们也睡，明天早上吃了早饭，咱们就去帮你找工厂。”夏青棠说着，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之后，她把钱放好，又继续睡觉了。
但她睡得并不特别安稳，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又响起了那个小伙子凄厉的哭喊声，夏青棠一下子惊醒过来。
“我的钱！怎么会找不到呢？肯定是住在这里的人偷的啊！我真的需要那些钱！没有那些钱，我只能去死了……”小伙子的哭声很大。
夏青棠低声说：“看来，还真的找不到钱了。那个人怪可怜的，看他的那件背心，上面全是补丁，家里想必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
“我之前就在想，钱到手后，说不定有人在外面接应，早就转移走了。也有可能，在警察搜查屋子之前，他们就把钱藏到别的地方去了。”谢瑾萱说：“如果是我，可能会把这边窗户下面全都找一遍，扔到窗户下面其实是比较保险的，算是灯下黑。而且就算有人同屋住一起，开窗丢个钱下去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根本不会被发现。”
“那……要不要出去跟警察同志说一声啊？”夏青棠道。
她对那个小伙子还是比较同情的，而且也不希望看到小偷真的得到了这么多钱。
谢瑾萱说：“我先出去看看，我们是外地过来的，又年轻，说话别人不一定愿意听的。但如果有机会，我会找机会说一下的。”
说着，他就打开灯坐起来，然后穿上衣服出去了。
夏青棠也没继续睡觉，她也披上外套站在门口朝那边看。
两个警察应该是检查了全部的屋子和人，但都没有找到小伙子说的那些钱，他死死拉住警察的衣服不放，哭得像一个泪人一样。
“警察同志，你们真的要帮帮我，如果没有那些钱，我连坐车回去的钱都没有了，我在这里是要饿死的啊，警察同志，那个小偷一定还在这里的，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但我们确实没有找到你说的钱，你再想想看，你是真的丢在这里了吗？有没有可能，你今天白天在外面的时候，钱就已经不见了？”男警察说道。
那小伙子忽然一惊：“警察同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相信我？你觉得我在撒谎？我回来的时候，钱还好端端的在我身上呢。我去洗澡前，钱也在的，我睡觉前，钱就在我的枕头下面，我亲手塞进去的，我没有说谎，我真的没有说谎……”
谢瑾萱走过去说：“警察同志，今天晚上确实有一个人在外面走动，我认为这里确实有小偷。”
中年人也说：“咱们这个地方，被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一次也没有找回来钱过。我说真的，这事儿只能自己认了……”
“是啊，我们也找了所有屋子所有人的身上，没有就是没有啊，可能他们已经把钱转移走了”女警察说道。
谢瑾萱说：“警察同志，这排屋子的背后，你们有去找过吗？在你们搜屋子之前，要是有人手脚比较快，直接把钱从窗户丢出去，那在房间里面肯定找不到啊。”
“啊？找屋子后面？”男警察说：“是我们在办案还是你在办案？我还没有你清楚怎么做事吗？”
夏青棠站在屋门口看着那边，心里也只能叹息一声，看来谢瑾萱说得没错，这些人是不会听陌生人的建议的。
谢瑾萱便没有继续说话了，那个小伙子却像是又找到了求救的门路一般，他立刻抱住男警察的裤子，大声道：“警察同志，我们一起去找一找吧，去屋子后面，求求你们了，一起去找一找吧。”
男警察很不耐烦地说道：“人家说什么你就听什么？我都说过了，我们的搜查是没有问题的。再说了，黑灯瞎火的，去后面看得见吗？”
中年人低声说：“我们这里有手电筒……”
男警察还是不愿意过去，女警察也不说话，看他们的样子，是准备撤离了。
那小伙子突然大喊一声道：“行，你们不找，你们站在小偷的那一边，我自己去找！我去后面找！”
说着，他跳起来朝着屋子后面跑。
那中年人说：“我去拿手电筒，要不然怎么看得见呢？”
他虽然见惯了这样的场景，但也想要再帮忙找找看。
男警察说：“你们要找就自己去找，我们该走了。”
“等等，警察同志，你们再等一下吧，万一待会儿真的找到了呢？”谢瑾萱说：“来都来了，不在乎这么一会儿的。”
男警察又要发火，但却被女警察拽了一下，他这才没有说话，两个人沉默地站在那里。
中年人拿来了一个手电筒，谢瑾萱便跟着他一起去了屋子后面。
夏青棠站在门口打了一个哈欠，正在无聊的时候，就听见那边传来小伙子的喊声：“找到了，找到了！这是我的钱！这是我的钱！”
男警察一惊，拔腿就朝那边跑：“什么？真的从窗户扔出去了？哪个窗户下面？”
钱是在右手边的第三间窗户下面找到的，但这个一楼没有住人，最大的概率应该是二楼的人扔下去的。
这是用一块旧手帕包起来的八十三块钱，系得很紧，钱在里面一分没少，数目跟票额都跟小伙子说得分毫不差，女警察清点了两遍，道：“应该是你丢掉的钱了。”
“是我的钱，真的是我的钱！呜呜呜呜呜……”小伙子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男警察则把二楼第三间的住户带了过来，那个是三十来岁的小个子男人，瘦瘦小小的，外形很普通，丢进人堆都找不到的那种。
他张嘴就说冤枉，还说隔壁几个屋子要是用力一扔，也能扔过来，不能证明一定是他扔的。
这话确实不假，两个警察又盘问了附近几个屋子里面的人，但最后还是不能确定一定是那个小个子偷走的，于是只能作罢。
但夏青棠站在那儿打量男人的一举一动，觉得大概率是他干的，因为他看上去就像以前电视剧里面介绍过的那种职业小偷。
可没有真凭实据，问了很久也问不出什么，再加上钱已经找回来了，警察便把钱还给小伙子，然后重点敲打了招待所的那个中年男人，这就离开了。
谢瑾萱这个时候早就回到屋子里，跟夏青棠一起继续睡觉了，虽然两个人都没有睡着，但躺着也要舒服多了。
第二天早上，这一片的住客全都起晚了，谢瑾萱打开门的时候，却看见昨晚的那个小伙子穿着厚实的外套蹲在门口，见他出来了，就立刻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谢瑾萱和屋里的夏青棠都被吓了一跳，他赶紧扶起小伙子，道：“快起来，别这样。”
“我是来谢谢同志你的，昨天晚上……我整个人都快完了，是你帮我说话，还帮我出主意，我能找回这些钱，都是你的帮助。我真的非常感激你，同志，我叫乐新年，我从XX市过来的。”
“我们也是那里过来的。”谢瑾萱笑着说：“看来是缘分了，你是不是也是昨天上午坐火车到达这里的？”
“是的，我是昨天上午的火车到的。”
“看来我们是同一班火车了，这就是缘分，刚巧我们也住在了一起。”谢瑾萱说：“你的钱找回来了就好，之后，不管住在哪里，都要把钱缝在身上。”
“我会的，我一定会的。我过来，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同志你怎么称呼。”乐新年小心翼翼地说道，生怕谢瑾萱会拒绝似的。
“我叫谢瑾萱。”
“原来是谢哥，以后，你就是我一辈子的恩人了。你能给我一个地址吗？我之后还想给你写信，行吗？谢哥，我不是坏人，我父母都是省城皮鞋厂的工人，我们一家就住在皮鞋厂的家属区。我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弟弟还在读高中，姐姐下乡后跟那边的人结婚了，就留下来了，不回城了。我回城后，找不到事情做，父母说怕弟弟高中毕业后考不上大学，那他也需要一个工作，所以，我就想着把仅有的那个工作岗位让给弟弟，我自己一个人跑来这边闯一闯。谁知道第一天就被人偷了钱，要不是遇到谢哥你，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乐新年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证明，展示给谢瑾萱看，“这是我出来的时候，街道给我开的证明，谢哥你看看，我真的没有骗人……”
谢瑾萱简单扫了一眼那张纸，就笑着说：“我家住在省委大院儿，你要是想给我写信，直接寄去省委大院儿就行，我的名字是这么写的……”
谢瑾萱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钢笔，然后拿了一张放在桌子上的纸片，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和省委大院的地址，交给了乐新年。
乐新年显得很高兴，他冲着谢瑾萱深深一个鞠躬：“谢哥，这个恩情，我一定会还的！谢谢谢哥，我这也算是出门遇贵人了！”
“恩情谈不上，我也没帮上你什么忙，你不用一直记挂着，再说了，我们是老乡，更不用客气了。”
乐新年说：“就因为是老乡，才要记住的，等之后我过年回去，一定去给谢哥拜年。对了，谢哥你也是来这边找事情做的吗？”
谢瑾萱说：“我不算吧，我是陪着亲戚过来看看的，我自己正在读大学。”
“啊，原来谢哥还是大学生，怪不得脑子那么好使，能想到去窗户下面找一找呢。我昨天真是急糊涂了，脑子里什么都想不到。”
“幸好钱都找回来了，一分没少，这才是最重要的。”谢瑾萱说：“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乐新年说：“我今天就要从这里出去了，这个地方，我是不敢住了。而且，我昨天去工厂问过了，他们之前已经招过零散工人了，现在都不要人了。但我找到了一个盖房子的地方，那边缺劳动力，我力气大，在乡下也学过一些木工，应该可以混口饭吃。那边也有地方住，还管一天三顿饭，我去了，就是省钱了。”
“那你万事小心，钱最好找到银行去存起来，平时也要注意。”谢瑾萱说道。
“我会的，我今天会想办法把这些都办好。谢哥，谢谢你。我先走了。”乐新年又是深深一个鞠躬。
“不用谢，祝你一切顺利。”谢瑾萱看着他走远，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夏青棠说：“这个人其实是个好人，幸好他的钱找回来了，不然，我都替他不值得。好了，我去喊晓霜，赶紧去洗漱吧。”
夏青棠在水池子边洗漱的时候，还能听到客人们的议论。
“这个地方有小偷，我看哪，是不能再住了，要不咱们今天换个地方吧。”
“对，换个招待所住吧，咱们昨天去服装厂那边，不是看见招待所了吗？就住那边吧。”
夏青棠听着听着，赶紧笑着问道：“同志，你们昨天去服装厂那边了？听说服装厂在招人，要求严格吗？”
讨论的这对人明显是一对不到三十岁的夫妻，妻子看了看夏青棠稍显稚嫩的脸，低声说：“招是在招的，不过，你会做服装吗？”
“我暂时不会，可以学吗？还需要其他岗位的工人吗？”
“那你得去厂里问问，不过，不会缝纫也没什么，好像也在招学徒工，就是前半年都没有工钱的，只发生活费，还给住在宿舍里。”
“那其他的工种都不招了吗？”
那个丈夫想了想，说：“对，我想起来了，服装厂啊，其他的都不招，目前只要熟练的缝纫工，所以我们俩才回来了嘛。我们是想着，要夫妻俩在一个工厂住下来干活的，所以今天要去其他地方看看。”
“是这样啊，我知道了，谢谢同志。”夏青棠问完，等洗漱好了，就去问谢晓霜的意见。
谢晓霜说：“要是真的半年就可以出师，我也是愿意学的，做缝纫可是手艺活，现在包吃包住还教我技术，我当然愿意啊。”
“那咱们吃过早饭就去看看吧。”夏青棠道。
谢晓霜很高兴：“好，早饭我来买。”
招待所有现成的早饭，他们一人要了一大碗杂豆稀饭，再配上咸菜和蒸糕，吃完就出去了。
新服装厂的位置大家都知道，但这里还没有公交车，他们只能走路过去，一直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到了服装厂。
厂大门口就挂着一张巨大的白纸，上面写着招工的消息，果然，这里只要熟练的缝纫工和学徒工，待遇全都写在上面了，清清楚楚。
谢晓霜非常心动，当下就去找门卫问情况。
门卫手一指，让他们几个去大门边的一个办公室，说那里是招工部，专门接待他们这样的人的。
去了招工部，里面早就有人了，得有七八个，男女都有，都是过来问问题的，他们三个人站在那儿听了一会儿，也听出了不少消息。
熟练的缝纫工不好找，所以这里才会给半年的学徒时间，但要是半年学不出来，那就要被赶出去了，所有进厂的学徒工，都要签一个这样的合约，免得之后反悔。
学徒工跟正式工一样，都是十二个小时一个班次，但他们不是固定休息礼拜天的，而是轮流休息，这个礼拜休息礼拜一，下个礼拜就休息礼拜二，保证整个厂里的生产线是全年无休的。
这样的工作时间非常漫长，也会很辛苦，可一旦转正，拿到的工资比省城的服装厂多一倍，而且招工办的干事员也展示了这边住宿区的样子，宿舍都是新盖的，八人一间，每四个宿舍就共用一个盥洗室和厕所，而且男宿舍和女宿舍是不同的楼，比较安全。
厂里也给学徒工提供一日三餐，会把饭票发给他们，每个月也有两次吃肉的机会，主食看饭票的数量是管饱的。
这么看来，要是真的能熬过学徒工，再继续工作个几年，肯定可以存下一笔钱的。
谢晓霜等那些人都问完了，自己也过去问了好几个问题，工作人员也都一一说清楚了，她就站了起来，走到了夏青棠他们的身边。
“你觉得怎么样？你想在这里做学徒工吗？还是我们继续其他工厂看一看？毕竟半年不发工资，也挺艰难的。”夏青棠小声道。
他们三个人走出去，站在那边的空地上，谢晓霜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
“我……我想留在这里做学徒工。”过了很久，谢晓霜才说道。
她的目光坚定，语气坚决，看上去应该是彻底做出决定了。
夏青棠道：“这是我们看的第一家工厂，没有必要这么快做决定，要我说，还是把其他工厂都看过了再说。”
谢晓霜笑着说：“好，那我们先去看看，反正那人说了，学徒工还差不少的，就算明天后天过来，也有位置。”
于是，他们几个人花了一天的时间，跑了这里的所有新工厂，但很可惜，其他几家工厂过年后都已经招过工了，而且大部分都是附近城市的大面积招工，之后零散缺人，也都被先来的人抢了位置。
“看来，只有服装厂可以去了。”谢晓霜说：“我觉得服装厂挺好的，女工多，我觉得安全些。”
“半年学徒工，又累又没钱，你真的想清楚了吗？”夏青棠拉住她的手。
谢晓霜笑了起来：“我想清楚了，半年时间确实不短，但我手头是有一些积蓄的，半年没有工资应该也能过下去。而且，我平时也没什么要买的，吃住都在厂里，基本上不花钱的。而且，我是个没什么本事的人，现在有这个机会让我免费学缝纫，我真是求之不得呢。我听我家亲戚说过，以前，要是跟着老师傅学缝纫，还要给老师傅钱的。”
“那是拜师费。”夏青棠拥抱了她一下，“那你真的要留在这里了。”
“是啊，我要留在这里了。我很高兴，青棠，你也要为我高兴。”
夏青棠跟谢瑾萱陪着做好决定的谢晓霜去了服装厂，找到招工办，那边动作很快，给她办好了入厂的手续，就催着她赶紧过来上工。
“宿舍现在就可以分了，我让小李带你去看宿舍。”
谢晓霜说：“我的行李还在招待所。”
“没关系，你晚上可以住在招待所，明天早上八点上工，你七点到宿舍安置一下东西，然后就来这边找小李，小李会带你去车间分配师傅的。”
“好，那我现在去看看宿舍。”
夏青棠说：“我们可以跟去一起看看吧？”
“这是哥哥嫂子？你们俩想不想一起干的？”那干事员又问道。
“我们还想看看别的工作。”夏青棠说。
“那去看宿舍吧。”干事员挥挥手。
一个叫小李的年轻姑娘走出来，领着他们去看了宿舍，当然了，女同志的宿舍，谢瑾萱是不能进去的，他站在外面等。
夏青棠亲眼确认了这里的宿舍，见房间还算宽敞，窗户也大，谢晓霜选了一个上铺，还分到了一个小柜子。
“柜子给你们放东西的，平时出去上班，一定要把值钱的东西锁在这里。锁不要买太便宜了，要是被偷了东西，厂里是不负责的。”小李说：“你们这四间宿舍用右手边的这个盥洗室和厕所，宿舍楼出去东边有浴室，每个礼拜发三张洗澡票，你们自己看着用。行了，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哦，还有，铺盖都是自己准备的啊。”
“好的，我们知道了，谢谢李干事。”谢晓霜道了谢，记下自己的宿舍位置和床位，就跟着她一起出去了。
“里面怎么样？”谢瑾萱问道。
夏青棠说：“还挺宽敞的，也没住满，加上晓霜一共五个人。”
“后面肯定会住满的，咱们这里不愁招工。”小李说：“你们赶紧去买铺盖，明天早上就要上工了，回头来不及。”
这人倒是挺热心肠的，谢晓霜赶紧道了谢。
夏青棠低声说：“晓霜，你在大院儿的那些东西，都不打算要了吗？”
第169章
谢晓霜这次是临时决定出来的, 所以大院儿里的那间平房还是整整齐齐的，她只带了大部分衣物和一床被子，也都是谢瑾萱帮她扛下火车的。
被子嘛, 可以不用买了，但床垫子还需要一个, 其他日常生活需要使用的东西, 比如脸盆、暖水瓶等物品, 都需要重新购买, 那平房里的那些东西也就派不上用场了。
谢晓霜思考了一会儿, 低声说：“该带来的东西, 我都背过来了，我在这边住宿舍, 其实也用不了太多东西。之前在平房置备的那些东西，就不要了吧, 我也用不上了。我既然来了这里, 就不想再回去了，我会在这里一直工作下去的。钥匙我还给你们, 回头请你们帮我把屋里还能用的物品送给别人吧……至于我那两件厚棉衣，在这边是穿不上的，我也没带过来……请你帮我拿去给我妹妹吧，不用告诉他们我去了哪里，只要把棉衣送去就行。”
夏青棠有些唏嘘，哪怕谢晓霜的妹妹是那样的一个人，她到现在还存了一丝善念给她。
“行, 棉衣我会帮你送给你妹妹的。至于其他东西, 要是能用的……就别送给别人了，既然都是能用的东西, 我会想办法帮你卖出去的。”夏青棠说：“等卖了钱，不管多少，我都给你寄过来。你现在可得有半年时间没有工资呀，多一分钱也是好事呀。”
“好，谢谢你，你想的太周到了。”谢晓霜抱住她，“青棠，我真的很高兴，我能在这里留下来了。本来，我过来的时候，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毕竟人生地不熟，我也没有出过远门。但你们陪我一起过来，帮我这么大的忙，让我心里有了底。这份恩情，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青棠，我真的太高兴了！”
“我看出来了，你是真的高兴，整张脸都在闪闪发光。你能这么快离开省城，是我没有想到的。虽然我很舍不得你，以后也很难见面了，但我还是为你高兴……”夏青棠拍拍她的后背，道：“你要经常给我们写信，给我们寄照片，你要是想节约邮票，就放在一个信封里，回头我帮你转交燕妮。如果遇到什么事了，你更要第一时间给我发电报或者打电话。我刚才看过了，这里是有电话室的，里面还不止一部电话呢。你一个人在这边，人生地不熟的，记得交几个朋友，特别是厂里的干事员，跟他们搞好关系，肯定有好处的。”
谢晓霜一边听一边认真点头，听完之后，她说：“我会的，你说的这些我都记下了。我会在这边好好工作，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要是遇到事情，我会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的。等过个几年，我父母也放弃寻找我了，我会跟你们联系，然后找机会过去看看你们的。你们要是有时间，也可以来这里找我玩儿。”
“好啊，等明年过完年，要是燕妮也有余钱，我跟她来这边找你玩儿。”
谢晓霜说：“对了，回去之后，还要请你去我厂里办个离职。虽然我这边的情况，不用办离职也不会影响什么，但我们食品厂，要是不办离职，到时候至少等到半年后我的名字还占着一个位置呢。现在那么多人找不到工作，不如早点办好离职，让别人多一个工作的机会。”
“晓霜，你真善良。”夏青棠拍拍她的肩膀，“你放心，等我回去了，就去帮你办离职。”
“好，谢谢你，我会写好一个……这个东西要怎么写呢？写什么才对？”谢晓霜没有接触过这些，所以有些苦恼。
夏青棠好歹在厂办和工会都工作过，她想了想，便说：“按照我们未来电器厂的厂规，要是职工不想工作了，想要离开厂子，那就自己写一个离职申请书，写清楚原因和事项，然后签上大名，按上手指印，最后再交给厂办。厂办那边会走流程，申请同意后盖一个章，将这个人的档案拿走，就算是离开厂子了。”
“原来是这样，那我晚上回招待所就写一个离职申请书。”
夏青棠看了看手表，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赶快快去买东西吧，要不然来不及了。”
他们三个人赶紧走出服装厂，然后去了最近的一个卖东西的地方，帮谢晓霜买到了必需品。
比如铺盖、脸盆、暖水瓶、小锁等物品，然后就先送去了谢晓霜的宿舍，三个人再一起回到了招待所。
谢瑾萱到了地方就赶紧去火车站买车票了，从家里过来的车票比较难买，但这个时间从这里回家的车票是很好买的，所以他们来之前并没有提前买好回程的车票。
谢晓霜跟夏青棠待在招待所的房间里，两个人先把谢晓霜带来的衣物又检查了一遍，夏青棠又偷偷在她的一件衣服里面塞了五十块钱。
如果当面给她，她肯定不会收的，但一个女同志一个人在这里生活，多一点儿钱总归是有好处的。
收拾好了衣物，谢晓霜找招待所的那个姑娘借了稿纸，就在屋子里洋洋洒洒写了一封离职申请书，她们也不清楚格式是否正确，好在现在也不怎么在乎这个，毕竟一个工人的职位谁都想得到，厂办的人要是知道谢晓霜要走人，怕是要高兴得蹦起来了。
有一个人离开了，那他们的家里人或者亲戚朋友就能多一个就业的机会了，这谁还会等到第二天啊？估计当场就能给办好了。
写好了申请书，谢晓霜又找姑娘借用了一下印泥，签好名字又印上拇指印儿，就算完成了。
“今天晚上早点睡觉，明天早上七点钟要到厂里，那我六点钟就要出发了，走过去要一个小时的。”谢晓霜一边说，一边开心地在屋里蹦跶了一会儿。
夏青棠说：“那我们五点半起来，刷了牙洗了脸就能出发了。就是太早了，不知道能不能吃到早饭。”
“不用你们陪我过去，这几天已经很辛苦了，你就好好在这里多睡一会儿吧。”
“你这么多东西，没有谢瑾萱帮忙扛着，你一个人能搬过去？”夏青棠笑着说：“都已经这样了，就别再跟我们客气啦。去了厂里，我也帮你收拾一下，弄好了我们再出去。”
正说着，谢瑾萱就回来了。
“买到票了吗？”夏青棠走了出去。
谢瑾萱说：“买到了，是后天傍晚的票，可以吃了晚饭直接去坐车。”
“后天的票？那你们明天还要在这里住一晚上啊。”谢晓霜说：“这附近也没什么可以游玩的地方，你们会觉得很无聊吧。”
“不会无聊，我已经想好了，明天我有事情要做的。”夏青棠说：“我想批发一些衣物回去。”
“批发了衣物带回去？要怎么处理啊？卖给百货大楼吗？”谢晓霜问道。
“不一定，也可能我自己卖，总之，我还要跟谢瑾萱商量一下的。”夏青棠说：“瑾萱，你觉得呢？”
“你要是想带一批衣物回去，我觉得是没有问题的，直接售卖给百货大楼肯定也行，毕竟我能帮你找到关系。但更恰当的做法，是跟这边的那个批发店主谈好，等你回去后再跟他联系。”谢瑾萱道。
夏青棠说：“你的意思是，我得先回去跟人谈合作，谈稳妥了以后再跟这边的店主进货？”
“是的，我猜想，你大概率是不希望把衣物卖给百货大楼的，你肯定想要自己开一家商店，是不是？”
“是。”
“那就应该先回去谈好开商铺的事情，然后再从这边进货，这次可以先把价格谈好，为了之后长期合作，也可以跟店老板做个朋友。”谢瑾萱说：“除了那个批发的新衣服外，从港城那边过来的二手衣服其实也是可以放在店里售卖的。我的意思是，如果真的把服装店开起来了，那多种多样的衣服就会很有竞争力了。”
夏青棠说：“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的，但二手衣服的问题是大部分都太过新颖了，万一拿回去售卖的时候被上面制止了要怎么办？”
“这个就交给我吧，只要提前把很多事情布置好，应该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而你要考虑的，是回去开商店，招聘售货员，以及之后怎么进货的问题。”谢瑾萱说。
夏青棠道：“开商店和招聘售货员都是简单的，难的是进货的问题。我听懂你的话了，你是希望我明天先跟老板谈好合作，然后看好第一批想要的衣服，签个合同，付了定金，等我那边的商店已经谈妥了，就让这边的老板直接给我发货？”
“对，是这个意思。”谢瑾萱说：“我觉得这样稳妥一些，你觉得呢？”
“我也觉得很稳妥。”夏青棠说：“那咱们明天就去找老板谈合作，还有，我也要好好挑选一下那些二手衣服了。”
这个时代，谈合作还是比较慎重和认真的事情，而且一般在这里能占据一个批发商铺的人，都是有些背景的当地人，要是真的签好合同，大概率不会坑人。
因为坑人的时代还没到来呢，这会儿的人刚开始有了做买卖的意识，总归还是老实一些的。
谢晓霜听着他们的对话，一直没有吭声，等他们俩商量结束了，谢晓霜才说：“等之后要是我在厂里稳定了，可以帮你问问从服装厂直接进货的事儿。虽然我也不太懂这些，但我可以去问的。”
夏青棠瞪大了眼睛，非常欣喜：“晓霜，你这个想法非常好！其实我也想过厂家直销的问题，只是找不到突破口。现在可好了，我们有你了，以后你就可以帮我问问了！谢谢你，晓霜！”
“你还谢谢我？我帮你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呀。”谢晓霜说：“不过，你说要回去开服装店铺，这个我怎么听不懂？咱们市里已经可以开这样的店铺了吗？”
“名义上还是公家开的，但实际上可以私人去承包，每个季度按时交钱就可以了。”夏青棠说：“不过具体操作也需要有人去打点的，这个就交给谢瑾萱了，幸好有他在。”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开商店的事情，几个人的肚子都开始咕咕叫了，夏青棠就说：“为了庆祝晓霜找到了新的工作，我们晚上吃点儿好的吧。”
“好啊，我请你们吃！咱们要不要吃猪肉？”谢晓霜也很高兴地说道。
“不想吃猪肉，我们之前走过来的地方看见了一家当地的小吃店，就去那里吃吧？”夏青棠说：“吃完就回来洗澡睡觉。”
谢晓霜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我就知道，你想帮我省钱。”
“那还不好？赶紧出去吧。”夏青棠拉着她走出去了。
三个人去了之前路过的一家小吃店，在里面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晚饭，夏青棠还以茶代酒敬了谢晓霜一杯，等吃饱之后，三个人就回到招待所去洗澡休息了。
因为昨天晚上闹过小偷的关系，所以今天这个招待所的住户少了不少，那个有重大嫌疑的男人也离开了，工作人员也尽量多巡逻了几趟，所以一个晚上风平浪静，夏青棠也安安稳稳睡到了早上五点半。
起来的时候外面稍有一些凉意，夏青棠就着路灯洗漱完毕，给脸上涂了一些雪花膏，三个人就扛着谢晓霜的行李出去了。
出去的时候，谢晓霜把房间钥匙还给了柜台，表示自己之后不住了。
那中年人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但还是跟他们简单聊了几句：“你哥哥嫂子还继续住呀？”
“是的，堂妹在服装厂做学徒工，我们夫妻俩还要去别处看看。”夏青棠笑着说道：“实在不行，就回家。”
“小姑娘去服装厂是好事，做学徒工也有出路的，只要熬得住前面的时间，后面一个月赚很多钱的，不吃亏。干个几年，手头存了一笔钱，多好啊。”中年人打了个哈欠，道：“小姑娘，祝你工作顺利。”
“谢谢叔叔。”谢晓霜道了谢，跟着夏青棠他们一起走出去了。
这会儿太早了，因此招待所还没有早餐供应，他们一路走到服装厂附近，就看到热气腾腾的早点铺子摆出来了。
三个人随便找了一个做油饼的小摊子简单吃了一点儿，就去了服装厂。
虽然这会儿还不到七点，但负责招工的那些人已经过来上班了。
见谢晓霜过来了，小李很高兴地说道：“来啦？赶紧去宿舍安置一下，你把宿舍布置好了，就来这里找我，我带你去车间。咱们这边每个班都是八点到八点，刚开始可能不太习惯，时间长了就好了。”
“好的，谢谢李干事，我们先过去了。”谢晓霜道。
夏青棠跟谢晓霜去了昨天的宿舍，昨天，她们没有碰到宿舍里的人，今天倒是都看到了，几个人都刚才起床，还是一副有些茫然的表情。
她们几个人的年纪都不太大，都是二十几岁的年纪，皮肤都偏黑，应该都是从乡下回来不到一年的，现在来这边找到了工作，可她们的脸上也没有那种想象中的喜悦和期待，每个人的眼神都显得有些呆滞。
夏青棠在心里叹息一声，只看这几个人的状态，她就知道这个服装厂的工作一定很辛苦，一天十二个小时的班，扣掉睡觉的八小时，只剩下四个小时的时间，还要洗澡、洗衣服……每天连一点儿放松的时间都没有。
谢晓霜大概看出了夏青棠的表情，就轻轻拍拍她的手臂，示意她别担心。
之后，谢晓霜大大方方做了自我介绍，那几人也没什么反应，只有一个圆脸的小姑娘勉强跟她打了一个招呼，说了一下自己叫“张红”，然后就出去洗漱了。
“刚起床是这样的，我也没懒得说话。”谢晓霜并不在意这些，她跟夏青棠一起把自己的床位布置好，然后将小柜子里面塞满，值钱的东西放在柜子的最里面，用东西一层一层压住盖住，最后才把小锁牢牢地锁上。
“好啦，这就算是正式安置下来啦！”谢晓霜笑着说：“虽然只是一个床位，但我相信，等时间久了，我会在这里安家的。”
“安家……那以后见面就更难了。”夏青棠说：“不过，我始终是支持你的，只要你高兴就好。”
他们陪着谢晓霜去了前面找到小李，谢晓霜说：“青棠，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我们就在这里告别吧。”
小李没说话，安静地在一旁等着。
夏青棠跟她拥抱了一下，然后低声说：“好，祝你前程似锦，身体健康，未来一切顺利。”
“青棠，我也祝你家庭幸福，事业步步高。”谢晓霜的小脸闪着幸福的光芒，那双眼睛里的高兴是真实存在的，她又跟谢瑾萱握了一下手，“哥，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当着别人的面，她还是喊谢瑾萱“哥”。
谢瑾萱低声说：“有事给我们发电报、打电话，我们会第一时间过来的。”
“好，那我……过去了……”谢晓霜看向小李。
小李说：“我带小谢过去了，你们安心吧，这里工作很好的，走了啊。”
夏青棠跟谢瑾萱看着谢晓霜走远，眼眶慢慢红了起来。
谢瑾萱拉住她的小手：“要不要找个地方让你哭一场？”
夏青棠噗嗤一笑：“不用了，哪里需要这样？再说了，晓霜在这里……也是好事……我一直都明白的，她只有彻底远离了老家，才能得到新生。现在好了，她真的新生了，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恩。”
“那我们也走吧，去那边看看衣服。”夏青棠吸吸鼻子，擦了擦眼角，就拉着他往外走。
他们又去了之前的商业街，这边的店铺都已经开始营业了，老板对这两个人很好看的人也很有印象，二手衣服的老板直接问他们是不是来进货的。
夏青棠笑了笑，说：“过来随便看看。”
他们先去了卖新衣服的那家店，那老板是个有关系的爽快人，见夏青棠又过来了就立刻说：“同志，买衣服吗？你要是买得多，我给你便宜一点。”
“我想买，但我想先跟老板谈一谈，同志，你就是老板吗？”夏青棠笑着走过去。
他们在这里逗留了很久，最后，夏青棠跟这里的老板谈好了买卖。
这会儿已经过完年了，等开春后，省城那边就需要春天的外套，再暖和一点，女同志也会开始穿裙子了，因此，夏青棠挑选了一批各种各样的外套和长袖连衣裙，跟老板签了一个单子，然后付了四分之一的定金。
之后，等她回城真的把服装店落实了，就会发电报让老板从这边发货，她也会在老板发货后将剩下的钱款全都汇款过来。
至于老板会不会诚实发货，这一点也不用担心，在发货前，夏青棠会打电话告诉谢晓霜，到时候请她在休息的时间过来帮忙看一看。
就算没人盯着看也不要紧，因为只有夏青棠那边收到全部衣物了，她才会将尾款汇过来。
而老板也不会担心夏青棠他们坑人，因为她带来了省委大院儿给他们开的介绍信，还展示了他们俩的结婚证书，有这些证明在，老板随时可以知道他们的住处和单位，所以他们也跑不了。
这个时代，老板还想象不到有人会去伪造这些证明和结婚证书，所以诚信比之后几年强很多。
也是因为这样，夏青棠才敢在服装店都没有开起来的情况下就付了大笔定金在这里订购了一批衣服。
再过几年，等到做买卖的人越来越多了，各种坑蒙拐骗也就出现了，到那个时候再做买卖，可就不能这样了。
但夏青棠也想得很清楚了，只要起步做得好，她之后可以直接跟服装厂签合同买衣服，那就更加稳妥了。
至于二手衣服那边，因为价格很便宜，所以夏青棠没有多考虑，直接在这边挑选了一些款式新颖的外套、裤子和裙子，也不用弄什么定金，直接付了全款，把挑选来的一百多件衣物全都带走了。
一百件衣物对一个服装店来说并不算多，但夏青棠的主要销售目标还是那些新衣服，这些二手的衣服到时候只打算用来装点一下店里，等顾客们走进来的时候，看到店里有这么多新奇的衣服，肯定会争相讨论起来的。
有人议论，就会有更多人因为好奇去店里看看，去看的人多了，销量自然会打开。
而且，夏青棠想好了，这会儿的人们不知道什么是广告，但她知道啊，她可是看过很多很多广告的人 ，也清楚广告的威力。
等她的店真的开始营业了，她就会自己写文章投给报纸杂志，专门用来夸奖这家新服装店，到时候，宣传力度就更大了。
这一点她还没告诉谢瑾萱，主要是希望谨慎一点，等服装店开起来以后再说。
第二天的傍晚，夏青棠跟谢瑾萱在招待所点了两个素菜小炒，吃饱之后就扛着大包小包，坐着送客的三轮车去了火车站。
回程的火车上，乘客明显少了一些，夏青棠跟谢瑾萱买的硬卧车厢根本住不满，这让她可以舒舒服服的躺在下铺上一直休息到了省城。
回到省城，谢爷爷特地让自己的车子去火车站接他们，等到了家门口，奶奶跟六婶都等在那里，高高兴兴地看着他们。
“可算回来了！去了这么多天！”奶奶一把拉住夏青棠的手，“让我看看，青棠好像瘦了。”
“没瘦，我在外面吃得很多的。”夏青棠笑着说：“奶奶，我很想抱你一下，但我身上不干净，还是算了。”
司机帮着谢瑾萱把他们的行李搬了下来，奶奶跟六婶全都惊呆了。
“这是什么啊？这三大包……是什么东西啊？”
夏青棠说：“我们进屋去说吧，这是我在那边买的一点东西……”
“一点东西……”奶奶哭笑不得，“行，进屋去说，你们这俩孩子也真是的，说出远门就突然跑出去，然后回来了，又带了这么多东西。”
六婶打开屋门，说：“家里放得下吗？”
“放得下，放到客房去。”夏青棠冲进家门深吸一口气，道：“啊，还是回家好！”
奶奶说：“你那个什么同学，她没跟你们一起回来，是真的留在那边了吗？”
“是的，她在那边找到了工作，我明天去食品厂帮她办个离职，之后再帮她把平房里面清理出来。”夏青棠说。
“她找到了什么工作啊？”六婶非常好奇，“我听说那边是个什么特区，可之前不就是个乡下地方吗？怎么还有工作呢？”
夏青棠简单介绍了一下那边的情况，也说了在那边可以做小买卖，也可以去帮忙盖房子，进工厂的难度比较大，但因为服装厂实在缺人，所以愿意做学徒工就可以留下来。
“既然那边可以找到工作，那咱们这边那些找不到工作的年轻人，其实可以去那边看看的。”六婶道。
奶奶说：“太远了，谁敢过去啊？那边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过去了找不到事情做，那要怎么办？风险太高，就算他们知道那边能找到事情做，但除非是走投无路，不然，轻易不会过去的。”
六婶一怔：“那晓霜……也不是走投无路啊，她是食品厂的工人呢……”
夏青棠说：“晓霜的情况特殊，她跟家里不和睦，一直想躲开父母家人，所以她愿意冒这样的风险去那边。不过，这件事还是不要说出去了。那边看着有很多机会，但风险也很大，也并不安全，不好介绍给别人的。”
“青棠说得是，等之后，大院儿的人要是问起小谢去哪儿了，咱们就说，她回家去了。”奶奶道：“还是青棠考虑得周到。”
到家好好洗了一个澡，休息了一个晚上，全家人也都知道了夏青棠买回来的那些东西是什么了。
谢成业跟谢母都没说什么，奶奶倒是很支持夏青棠的想法。
“既然青棠想做，那就让她去试试看嘛。反正，老头子都说了，那些店铺嘛，给谁承包不是承包？我们青棠要是能承包，也很好的呀。”奶奶说。
谢爷爷说：“是这个道理，只要按时交钱，也没什么问题。不过，这件事，我是不会帮忙的。”
谢瑾萱说：“爷爷，这点小事哪里需要爷爷帮忙？我跟青棠按照规定去申请就行了。”
“那你们去试试吧，不过，开那么大的服装店不是开玩笑的，要是经营不好，亏的钱可都是自己的。”谢爷爷提醒道。
夏青棠说：“我知道的，这些我心里都有数。”
她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她之前没做过生意，了解的一切都是从表妹夫那边看过来的，所以只是纸上谈兵。
但夏青棠有一个很明显的优势，那就是她不差钱，她手里有很多存款，除了存款之外，她本人的工资收入也很高，每个月都能轻松余下钱来。
何况，她还有一些谢瑾萱之前淘换回来的古董，真要是这会儿亏了钱，等再过几年，竹市那边的港城人多起来了，她就可以带着古董去那边看看行情了。
实在亏损得厉害，卖掉一两件瓷器填补损失，也是可以的。
所以，夏青棠有勇气走出这一步，她也觉得自己大概率不会失败。
之后的一段时间，夏青棠回到厂里继续上班，同事们问她为什么请假那么长时间，她就说去帮亲戚的忙了，要是再问，她就不说了。
中间，她也抽空帮谢晓霜去食品厂交了离职申请书，对于她的突然离职，厂里人非常惊讶，但很多人也很高兴，因为确实空缺出来了一个人。
谢瑾萱这个学期的课程比之前少一些，不上课的时间他就在找人忙开店的事情。
转眼就是三月，虽然办事流程并不快，但夏青棠心心念念的店铺还是在三月中旬落实下来了。
谢瑾萱带着她去跟相关部门签了字，那些条条款款她看了很多遍，最后差不多可以背下来了。
服装店的位置还不错，就在中心路上，靠近之前她最喜欢去光顾的副食品商店。
因为百货大楼就在前面不远处，所以在这里开服装店被视作一件很有风险的事情。
甚至那个领导都说：“夏同志啊，你真的要在这里开服装店吗？往前再走一段路就是百货大楼了，要是我，我可能就去那边买衣服了。”
“谢谢领导提醒，我先试试看，反正钱我会按时上交的。”夏青棠笑着说道。
“要是亏了钱，也不是我的钱，你们年轻人，就折腾去吧。”领导笑着说：“不过，等你开张了，我可以带着爱人过去看看的。”
“谢谢领导。”
出去后，夏青棠就立刻将那一叠重要的签字文件放进了自己的包里，接着就迫不及待跑去了中心路看自己的店面。
店有了，服装也可以让那边发货了，剩下的就是装修和布置店面，以及聘请售货员了。
夏青棠早就按照九十年代的样子画出了想要装修的图样，谢瑾萱一开始没看懂，夏青棠就一点一点告诉他这里是什么样的，那里是什么样的。
等谢瑾萱听懂了，就出去找人装修了。
这会儿的装修也比较简单，把墙面粉刷雪白，找了木匠加班加点打出了夏青棠想要的柜子和柜台，又在室内设置好了带有穿衣镜的换衣间，等到全都装修结束的时候，那边的服装也已经运送过来了。
因为店面并不算小，夏青棠根据自己上辈子的观察和这辈子的咨询，招聘了五个售货员，工作日的时候，店里每天有两个人一起上班，到礼拜天，则需要三个人上班，至于休息也是轮休，排班表也安排得比较合理。
这些售货员其实都是关系户，比如负责这个项目的领导介绍了一个外甥女过来，又因为他们之后要经常通过火车运货，所以相关负责人也介绍了一个表妹过来，其他几人也都是类似的情况。
她们都是女同志，基本都是从乡下回城找不到正式工作的，零时工倒是可以找到的，可零时工的工资很低。
而服装店这边虽然也不像工厂那样的正式工作，但这边给出的工资是跟工厂一样的，每个月三十三块钱，其他的各种票券也都是一样的，所以这些年轻女同志都愿意来这里上班。
夏青棠也并不担心关系户的问题，因为她在开工培训的时候，就跟她们所有人都介绍了一个崭新的概念，那就是提成。
在她的服装店里工作，每个月店里清算过营业额后，只要超出原本的预订目标，超出的部分，就会按照一定的比例，作为提成发给她们五个人。
谁也不会嫌钱多，她们在听懂了提成的概念后，对于培训就更加上心了。
而且，因为这不是公家单位，所以夏青棠跟她们签的工作合同只有一年时间，如果谁不用心上班，一年后换一个就是，这样也比较容易有危机感，让她们几人不敢偷懒混日子。
夏青棠对她们的培训很简单，除了售货员标准的售卖流程之外，就是热情好客。
这会儿的售货员大家都很熟悉，几乎每一个都很高傲，很难遇到那种态度好的售货员，偶尔遇到一个，也不是因为人家不高傲了，只是因为这个人性格比较温和，声音也比较小声。
但夏青棠按照九十年代商场里那些招揽顾客的方法，给她们安排了恰当的招待用语。
比如，见到顾客进店，就要温和打招呼：“同志您好，想买什么衣服？我可以帮您介绍。”
等到顾客买完了衣服结账完毕，她们也要说一句：“同志，欢迎您下次再来啊。”
要是顾客试穿了之后不想买，也不要紧，也要和气地说一句：“没关系，今天没看到合适的下次再来。”
这样的招待用语，放在这个时代并不会显得格格不入，但确实让人很惊讶，因为她们每个人都说从来没有在商店听过这样的话。
“但要是听到了，是不是也挺高兴的？”夏青棠笑着问道。
“确实，要是有人跟我说欢迎我下次再来，那我下次肯定还要再来的。”
“是呢，伸手不打笑脸人啊，是这个道理呢。”
在愉快的气氛中，开店前的培训就全部结束了。
“好了，辛苦大家了，都回去好好休息一天，开张那天都早点过来啊。”夏青棠笑着说道。
“好的，那我们回去了。”几个售货员都嘻嘻哈哈的背起包准备离开了。
坐在最后面的马春桃也走到了夏青棠的身边来：“表姐，明天有没有什么需要做的事情？我年轻，不需要休息的，你尽管跟我说就行了。”
是的，服装店里除了有售货员，还需要一个收营员，同时这个人也是出纳。
刚巧，表妹马春桃高中毕业后因为招不到工作，在家里闲了挺长时间，她就报了一个夜校，学了一个出纳。
夏青棠年前就知道这件事了，等到要开服装店的时候，就立刻去赵美延家里询问马春桃愿不愿意来这边做收营员。
马春桃哪有不同意的？在自己的亲表姐这边工作，首先不会受气，其次这里的收入跟工厂是一样的，收银员还会多一份奖金。
赵美延全家人都对夏青棠千恩万谢，叮嘱她一定要好好工作。
夏青棠拍了拍马春桃的肩膀，笑着说：“明天没有什么事情要做的，你就安心在家里休息吧。休息好了，才能应对后天的繁忙。”
为了服装店的开业，夏青棠事先做了很多准备，她花钱在省城大学雇佣了大学生，先帮忙画了很多张开张海报，写明了店名、地点、开张的时间和开张前三天会做大酬宾的活动，店内所有衣物全都打九折。
还有，当天购买服装的顾客可以参加抽奖，奖品非常丰厚，一等奖是十斤大米，二等奖是一瓶食用油，三等奖是一包红糖，四等奖是鼓励奖，但也有很小一包白面。
抽奖这个事情大家还是知道的，虽然近些年没看到，但没人对抽奖不感兴趣，何况，这里的抽奖奖品如此丰厚，是问谁不想要十斤大米啊？拿回家可以吃很久了！
这些海报被大学生们贴到了全市的各个地方，而且隔几天夏青棠就会派他们去检查一下，要是海报被撕掉了，那就再画一份重新贴过去。
第170章
这样一来, 经过了这么长的开店准备时间，全市几乎所有地方都知道四月二十六日礼拜天，在中心路的副食品商店旁边会新开一家服装店, 叫“新风服装店”，到时候还会做什么大酬宾活动, 只要买衣服就可以抽奖, 一等奖有十斤大米呢。
虽然服装店还没正式开业, 但宣传力度已经让很多人都熟悉这个店名了, 而且十斤大米的抽奖活动已经深入人心了。
如果刚好有购买衣服的需要, 那去哪儿买不是买呢？
去那个新风服装店购买, 不光可以便宜一些，还能参加抽奖, 哪怕抽不到一等奖，拿回家一小袋面粉也是好的呀, 谁还会嫌家里的粮食多啊？
在这样密集的宣传攻势下, 就连沈文都知道了这个服装店，师小雨还跟她商量, 到时候想去看看新衣服。
所以，夏青棠对第一天的开张充满期待，她相信一定会有很多人过来买衣服的。
“小夏，礼拜天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那个新风服装店看看呀？我看那个大字报上面写了，会有很多款式新颖的衣服呢。老沈已经答应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看。我今年想买一条连衣裙，老沈想买一件新外套和新衬衣。”师小雨趁着下班的时间跑来问夏青棠。
夏青棠说：“我肯定是要去的, 那家店就在中心路上, 离我很近的。不过，我应该会跟家里人一起过去, 到时候咱们未必能碰得到。”
“那算了，我跟老沈约一起就好。老沈现在手头宽裕了不少，我想帮她挑两件好看一些的衣服，帮她打扮一下。”师小雨笑呵呵地说道。
“是呢，老沈现在变白了，好看了，而且也比之前年轻了很多，脸颊也丰润了，要是再打扮一下，肯定会更好看的。”夏青棠说道。
沈文在一旁微微红了脸：“你们快别说了，我哪有变好看……”
沈文确实比刚进厂的时候好看多了，她的皮肤变白了，又因为有钱去买雪花膏涂抹，所以皮肤也比之前柔软细嫩了，加上在厂里吃得好，身体渐渐变好了一些，整个人确实年轻了很多。
她年轻时候本来就是个好看的姑娘，现在人渐渐养好了，自然也就变好看了，只是她穿的那些衣服还是从家里带出来的那些，款式老气不说，基本都是破破旧旧的，上面有很多补丁。
虽然沈文本人不太在意穿着，但她现在的生活条件比之前好多了，手头也宽裕了不少，要是买上两件好一些的新衣服，也是愿意的。
“老沈，你就是变好看了呀。”师小雨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你现在住进了新房子里，还把小儿子接过来了，你肯定是天天高高兴兴的。”
沈文听到小儿子，就笑了起来：“是啊，幺儿被接过来，我心里算是放下了一半石头。老大也比较懂事，他愿意理解我的苦衷，说会在家里好好学习，等长大了会来省城找我……”
沈文的这个年还是过得很不错的，她跟娘家人重新有了来往，她的父亲跟大堂哥一起陪她去了红星县，经过谈判之后，男方把小儿子让了出来，大儿子还得留在县里。
好在大儿子也不小了，知道妈妈这些年过得非常苦，因此反而宽慰沈文，让她跟弟弟在省城好好生活，等他毕业了，就去省城找他们。
在夏青棠请假去竹市的那段时间，厂里就在如火如荼地分房子，师小雨、沈文、成双民等人几乎全都搬了过来，大家都对新房子满意得不得了。
新的公交路线也被安排上了，现在不管任何时间都可以到厂门口去坐公交车了，实在很方便。
住过来的小孩子都顺利办好了转学，每天早上，可以看到一群年纪各异的孩子们背着书包一起在门口等公交车，大的孩子会照应一下小孩子，这样家长们也能安心上班了。
因为厂里分房子的关系，那些单身的男女工人也都抓紧时间开始处对象，想要尽快结婚，然后就能分到新房子了。
这些人虽然都是本地人，但父母家里都挺拥挤的，所以个个都想拥有自己的一块住处。
这段时间，厂工会为了这些单身工人们，也举办了两次大规模的集体相亲活动，让新老工人们都可以通过这个活动增进了解。
经过这两次相亲活动，厂里那些单身青年有一大半都找到了对象，还有一些可能是缘分没到，因此就算参加了活动也还没找到。
不过也不要紧，因为工会这边已经在准备第三次的相亲活动了，这次活动，他们会把市内其他工厂的单身男女邀请过来，这样就可以增加更多的机会了。
未来电器厂因为工资高、福利好，住房环境也极其优越，所以外厂的单身青年都特别愿意跟这里的青年认识一下，只是苦于没那么多机会，现在有了这样的活动，其他厂的工会都非常高兴，表示一定会挑选条件最好的单身青年过来参加活动。
这几天，夏青棠就在忙这次的活动，她跟棉纺厂、钢铁厂、制药厂已经初步取得了联系，将活动方案送给了他们的厂工会，下个礼拜，她还要去这三个工厂跑一趟，确定那边的参加人选名单和确认一些其他的细节。
钢铁厂跟制药厂都是大工厂，办活动优先选择他们是肯定没问题的，至于棉纺厂，那是因为夏青棠比较熟悉，林爽也赞同让棉纺厂多安排一些单身女青年过来。
走到楼下，夏青棠就跟师小雨和沈文分开了，现在她们俩都住在厂家属区了，只有夏青棠一个人需要去坐班车。
如今的班车也减少了，有些路线合并在了一起，所以下班回家的时间变长了。
夏青棠刚开始不太习惯，但后来她做了一个小小的手抄单词本，每天坐在班车上背一背单词，或者干脆睡一会儿，下班的路途就没那么难熬了。
上了班车，夏青棠选了一个后排靠窗的座位，刚坐下来就看见胡彦辉背着一个大包走了上来。
“辉哥，这里。”夏青棠招招手，胡彦辉便笑着走了过去，在她的身边坐下了。
“燕妮明天是不是要去找你？”胡彦辉说道。
“是啊，她明天先去我家找我，然后我们一起去那个要开张的服装店看看。”
“新风服装店吧？在我们厂这边都贴了很多大字报，我也看见了，我们车间好些女职工都说要去凑个热闹的。明天那个店里肯定很多人，你跟燕妮可得注意安全。”
“放心吧，我们去那边看看，要是店里人太多，就先不进去了，再外面等一会儿。”夏青棠说：“辉哥不打算去买一件衣服吗？或者给你的对象买一条新裙子呀。”
胡彦辉说：“我就不赶这个热闹了，等下个礼拜再去也行的。至于我对象，到时候也跟她一起过去，给她挑一条好看的裙子。”
“辉哥，你们的好日子定下时间了吗？”
胡彦辉跟对象交往顺利，经过这些月之后，两个人都确定了彼此愿意跟对方走下去，因此他们便带着对方见过了双方的父母，结婚这件事算是正式定下来了，只是时间还没定。
胡彦辉说：“时间定在七月了，到时候我们俩带着厂里的证明去登记，中午两边家里人在一起吃个饭，就算结婚了。”
“不摆酒吗？你家应该给你存了娶媳妇的钱的。”夏青棠打趣道。
不过胡彦辉的家庭条件确实还不错，就算摆个四桌酒应该都是可以的。
胡彦辉笑着说：“我们商量好了，一切从简，我爸妈给我存的那些钱，我们打算等到八月份的时候去外地旅行一趟。摆酒这种事嘛，不适合我们，还是旅行比较好。”
“现在旅行结婚很时兴的。”
“是啊，旅行也要花钱，再说我们结婚后要搬来厂里的家属区，到时候布置屋子也要钱。”胡彦辉笑着说：“在钢铁厂住了那么多年，很快就要搬走了，我都有些舍不得了。”
“等你搬走了，他们想见你一次，就更难了，你也不可能个个礼拜天都往家里跑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过一个月回去一次，是我做了保证的。”
他们随意聊着天，车子就到了中心路，夏青棠下了车，又走到了服装店的门口认真打量。
这里的人流量是很大的，就算是工作日，每天也有无数人从这里经过，特别是下班时间，很多人会从副食品商店买些东西，那就一定会经过服装店。
现在店门虽然是关着的，但门外却贴着非常醒目的大海报，这是夏青棠找省城大学美术系的学生画出来的，审美极好，而且颜色醒目，老远就能看见“距离开张还有一天”的字样。
明天是礼拜天，选在这一天开张，就是为了保证最大程度上的客流量。
夏青棠站在门外看着那些大海报，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夏，你怎么站在这里不走了？”骆向前的声音突然从那头响了起来。
夏青棠往那边一看，见骆向前手里抱着一口白铁锅，身边还跟着一个同样抱着一口白铁锅的冷锋，便道：“我站在这里看看这个大海报，你们俩是怎么回事？怎么一起去买东西啊？”
骆向前说：“你不知道吗？那个新饭店最近做了一种很好吃的蒸糕，我妈很喜欢吃，所以让我去买一锅回去配稀饭吃。冷锋家里也是，说想吃，就让冷锋跟我一起去买。”
“什么样的蒸糕啊，给我瞧瞧。”夏青棠等骆向前走过来，就打开他的锅盖看了一眼，见里面挤挤挨挨都是蒸糕，个个都有拳头大小，看着跟发糕一样，但颜色很丰富，有白色、黄色、红褐色和浅紫色的，看着确实还不错。
“怎么样，是不是很香？”骆向前说：“要不你拿一个尝尝嘛。”
“好啊，我尝尝，要是好吃，下次我也去买。”夏青棠说着，就从锅里拿了一个白色的放在嘴边咬了一口，就是发糕的味道，但这个发糕做得更松软、更有弹性，而且也更甜一些。
“好吃吧？”骆向前乐呵呵地说道。
“好吃，我下次也去买。”夏青棠说：“还是你们消息灵通，我们都不知道这件事呢。”
“你们家里，你跟六婶都那么会做饭，哪里需要出去买东西吃啊？我倒是宁愿住在你们家里呢。”骆向前说：“对了，反正明天燕妮要过来，要不，晚上就在你家里吃饭吧，刚好冷锋也有时间。”
“冷同志最近不忙了？”夏青棠看了冷锋一眼。
自从回来做了刑警以后，冷锋的气质比之前成熟了不少，而且可能是看过的社会百态太多了，他现在也没有以前那样固执了，很多想法都变得温和了不少，至少比从前正常多了。
冷锋说：“最近比较难得，没什么要紧的大案子，所以可以休息一下。”
“那行，明天晚上去我家吃饭吧，不过，得早点吃，五点吃饭，六点前必须结束，我得出门。”夏青棠说：“还有，我这个月的肉票都用完了，想吃荤菜是没有的，顶多给你们做一个咸肉焖饭，再蒸一个咸鸭子。”
“那就很好了，我早上再去买些蔬菜和鸡蛋送过去，晚上就交给你了。”骆向前看起来很高兴，“明天又能吃好的了！真高兴！不过，你明天晚上要去做什么啊？天都要黑了还出门？”
“对，有点儿事情要去忙。”夏青棠说：“等吃过饭，你跟冷□□负责洗碗收拾厨房，我让瑾萱陪我出门。”
开服装店的事情，夏青棠暂时只告诉了胡燕妮一个人，连骆向前都不清楚。
她也不是不想告诉其他人，只是开店初期，她希望可以保守一下秘密，等店铺真的走上正轨了，她才会告诉这些朋友们。
回到家里，就看见谢瑾萱正在客厅的窗户下认真写着作业。
夏青棠先去洗了手，回来端起自己的水杯咕嘟咕嘟喝下半杯，然后说：“现在过去吃晚饭？”
明天是服装店开张的大日子，所以六婶想提前帮夏青棠庆祝一下，晚上会做一些好菜让她好好吃一顿。
谢瑾萱说：“等我十分钟，这里就要写完了。”
“好。”
十分钟后，夏青棠跟谢瑾萱关上门去了小洋楼，一进去就闻到了扑鼻的饭菜香味儿。
六婶今天炖了鲜鱼豆腐汤，还包了饺子，做了两个凉拌菜，谢爷爷、谢成业和谢母都不回来吃饭，所以六婶特地给他们留了一些饺子，说是等他们回来以后再煮给他们尝尝。
吃过饭，奶奶问她：“会紧张吗？”
夏青棠笑着说：“不怎么紧张，但我也说不好那种感觉，其实会有一点忐忑，但我还是充满信心。”
“你放心吧，你的服装店啊，一定会生意兴隆的！”
“谢谢奶奶！”夏青棠抱住奶奶，“我也觉得生意会很好的。”
第二天早上，新风服装店顺利开张，在鞭炮声中，很多早就围过来的路人将门前堵得水泄不通。
店长张晓梅在一片欢呼声中大声说道：“我们新风服装店今天正式开张啦！”
“快进去看看呀！”早就等不及的几个婶子已经快人一步冲进了服装店里。
其他人也赶紧跟上，走进来之后，才发现新风服装店看起来跟他们之前见过的服装店不太一样，这里的服装展示显得更加鲜明，而且店里还有很多一人高的长镜子，不光可以从很多角度照见自己的全身，还显得店内特别明亮。
经常去百货商店的人们还发现，这家店的柜子、货架和柜台跟那边的也完全不同，不是那种赤红色或者深棕色的深色系，而是米白色的。
墙面也刷的雪白，墙上高高挂起很多颜色鲜艳的新奇衣服，让人目不暇接，根本看不过来了。
“这里的衣服……很不一样啊……”有人大声说道。
“是啊，你看看这个外套，这样式，真的没见过。”
一个穿着白衬衫和深蓝色马甲的女售货员走了过来，她面带微笑很温和地说道：“同志，欢迎光临我们新风服装店，这些衣服都是我们大领导从外地进来的衣服，整个省城，只有我们店里有的卖。像这件外套，这是夹克衫，款式新颖，颜色多样，可以从春天穿到初冬，而且布料结实，不管是搭配半截裙子还是裤子，都很适合，你们要不要拿一件试穿一下？”
那两位顾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个人都下意识说道：“好啊，试试看！”
售货员立刻帮她们取来了相应的尺码，然后让她们对着大镜子试穿。
其他顾客也开始挑选起了衣服，大家也发现这家店的另一个不同之处了，那就是这里的所有衣服都有明码标价。
外套多少钱、连衣裙多少钱、裤子多少钱，全都写得清清楚楚，根本不需要一件一件地拿去询问。
当然了，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一个中年女顾客揪住店长张晓梅问道：“同志啊，为什么这边叠起来的衣服这么便宜，那边挂起来的衣服那么贵啊？”
挂起来在墙上和大衣架上展示的衣服都是新衣服，但这些在墙角处叠起来展示的衣服都是二手批发店买回来的二手衣服，自然价格截然不同。
张晓梅立刻微笑道：“同志，是这样的，那些叠起来的衣服，都是特殊渠道进购的服装，来自一个叫做港城的地方，您听说过吗？”
“港城？听过听过呀，怎么港城的衣服会这么便宜呢？”
“因为这些衣服都是尺码不全的衣服，有些衣服一个款式就只有一件，加上在生产和运输的途中可能受到了一些轻微的损伤，所以才会用这样的价格出售。但是，这些衣服都很好看，同志可以仔细挑选看看，如果有符合你的尺寸，那买到就是赚到了。”张晓梅说道。
这是夏青棠之前考虑了很久的说辞，因为二手衣服这个概念在这个时代还是太超前了，这时候的人们未必能接受这个说法，但这些衣服确实会有一些轻微的损伤，所以说成是生产和运输途中造成的，也算是提前告知了这些衣物是有一些问题的，如果可以接受，那就购买，不能接受，那边会有全新的好衣服，总能让顾客满意的。
事实证明，便宜的东西永远是最吸引人的，店里叠放起来的那些二手衣物，因为款式新奇、颜色多样和价格便宜，几乎没过多久就被卖光了。
店长张晓梅立刻去喊店员汪莹：“小汪啊，这边的衣服已经差不多卖光了，你快去库房再搬一包过来摆放好。”
“知道了。”汪莹立刻去收银台那边找马春桃拿库房的钥匙。
因为需要备货的关系，所以夏青棠在店铺后面租了一间屋子作为店里的库房，库房上有几重锁，需要从收银员那边拿钥匙才能进出库房。
夏青棠最开始只带了一百多件二手衣服回来，但因为考虑到了自己的宣传力度，所以她给在那边的谢晓霜打了一个电话，请她在休息天去商业街那边又买了几百件二手衣服运了过来。
不光二手衣服运了一批过来，新衣服夏青棠也又订购了一批，同时，路上也还有两批衣服，为的是以防万一，就怕店里一下子生意太好，到时候衣服都不够卖了。
夏青棠一大早就来店门外站着观察了，她看着那些热情走进店里的顾客几乎都在店里买了衣服，不由对自己订货的决定感到了庆幸。
这几天因为开张大吉，所以店里的五个售货员都同时来上班了，但饶是有五个人在这里工作，也依旧有些忙不过来。
想要试衣服的顾客太多了，不过这会儿的人相对比较谨慎，一般会挑选很久，最后决定了一件才会去试穿衣服，再加上买外套的顾客不需要使用试衣间，所以试衣间外面总算没有排太长的队伍。
抽奖活动也进行得如火如荼，因为之前的海报就说得很清楚了，买一件衣服可以抽奖一次，买两件衣服可以抽奖两次，所以抽奖台这边跟收银台一样热闹。
负责抽奖台的两个人是谢瑾萱从省城大学花钱雇佣的兼职学生，这会儿虽然还没有兼职的概念，但给工钱谁会不高兴呢？所以这两个大学生早上七点半就高高兴兴过来等着上班了。
因为预计的人数很多，所以奖品也提前准备了很多份，一等奖有两份，二等奖四份，三等奖八份，至于四等奖的小包面粉则一共有三十份，在这个时代来说，这些奖品是花了大价钱的。
抽奖箱也是夏青棠自己亲手做的，用纸壳子糊成一个大纸箱子，里面塞满了抽奖的小纸片儿，买了衣服的客人在收银台付过款，就可以拿着收据条子来抽奖台这边摸奖。
一件衣服可以摸一张小纸片儿，箱子口很小，纸片儿也是叠起来的，所以想要作弊是不行的，毕竟中奖的纸条儿都是夏青棠亲自写出来的，上面都有独特的“防伪标志”。
而已经摸过奖的收据上会用钢笔画一个勾，再写上一个“已”字，可以防止有人用收据重复抽奖。
“哎，我这是三等奖呢！你看，上面写着三等奖！”一个女青年摸出一张抽奖券，打开来就看到上面写着三等奖，并且还画了很可爱的小花花标志。
负责抽奖的女学生立刻大声说：“恭喜这位顾客抽中了三等奖，现在，我们为您颁奖！”
说着，她煞有介事地从脚下的箱子里取出一包红糖，然后郑重其事地交给这位女青年：“恭喜您！同志，您的运气真好！这可是三等奖！”
“谢谢谢谢！”女青年高兴坏了，抱着那包红糖在那儿兴奋地转圈圈。
抽奖台就摆在了商店的大门外，这里对着人来人往的大街，因此抽奖的盛况很快就引起了一些还在观望的人群，他们也都围了过去，在那边询问。
“这还真能中奖啊？”
女学生立刻笑着说道：“大哥，这当然可以中奖啊，刚才这位同志不就抽中了三等奖吗？”
“一包红糖，真的给她了？”
“对啊，你看，这女同志不是把红糖都拿走了吗？抽奖活动货真价实，都写在这里了，大哥可以看看。”女学生介绍道。
夏青棠找来的女学生是个能说会道的年轻人，嘴皮子利索，很适合做这件事。
刚巧，又一个买了衣服的婶子也过来抽奖，她居然抽中了一个二等奖，登时跳了起来。
“孩子，你看看，我这是不是二等奖？是不是二等奖？”
女学生赶紧帮她查看，一看还真是二等奖，立刻满面笑容对着外面大声喊道：“恭喜这位同志抽中了二等奖，获得菜籽油一瓶！恭喜！”
食用油家家户户都是限量供应的，一些穷一点的人家炒菜都不舍得放油的，用水煮熟了就算了事，因此抽中菜籽油可是让路人们全都惊讶不已。
他们看着男学生小心翼翼取出一瓶菜籽油交给婶子，大家的眼睛都瞪圆了。
“谢谢谢谢！谢谢你们！没想到你们这个商店这么好！店里的衣服好看就不说了，今天还给便宜一成！这便宜就算了，出来还能抽奖！我可真是太感谢你们了！”这位婶子是个老实人，一看真的给她一瓶菜籽油，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女学生笑着说道：“婶子，是我们要谢谢你，感谢婶子过来光顾。要是觉得我们店里的衣服好啊，以后再介绍其他亲戚朋友过来买呀。我们大领导说了，咱们店啊，以后还会不定期举办各种抽奖活动的。只要赶上抽奖活动，买了衣服的都能参加抽奖！”
“哎呀，你们这个大领导也太厚道了，这样办抽奖活动，会不会亏钱啊？”婶子果然厚道，居然为这个店里担心起来了。
女学生的话术也是经过夏青棠培训的，她悟性也高，这会儿也能轻松应答，她说：“婶子放心吧，我们大领导说了，开这个服装店就是为了让大家伙儿都穿上好看、结实又实惠的衣服，也希望更多的人可以认识我们新风服装店。只要大家伙儿满意，我们就开心！我们做这些，都是为人民服务！”
婶子感动坏了，立刻跟女学生握手：“小同志啊，你们的领导可真是个好领导呀，你替我谢谢你们领导。这一瓶菜籽油，我真收下啦？”
“收下吧，婶子，这本来就是你抽奖得到了，是你应得的，快拿回家去吧。”女学生也说得很动情。
等婶子抱着菜籽油离开了这里，原本还在围观的路人也来了兴趣，很多都去那边排队了。
“青棠，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买衣服，我可真是……见识到了……”胡燕妮拉住夏青棠的手，忍不住咋舌。
夏青棠小声说：“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我提前那么久就开始宣传商店和抽奖活动了。不过，今天的盛况是比较特殊的。等明天不抽奖了，再加上人们都去上班，客人一定会变少的。不过，我们店里的服装新颖好看，这次把招牌打出去了，后面就算没有抽奖活动，只靠着衣服的款式，也应该会有固定客人的。”
夏青棠挑选的衣服都是很有讲究的，从去年开始，省城的年轻人就开始打扮起来了，不光衣服穿得花俏了起来，连发型也跟着多样化了。
可是省城的这些百货商店卖出来的衣服到底还是保守了一些，一些时髦人士总觉得不满足，因此从去年开始，就有不少人会借着出去旅游的机会从沪市和京市买更新潮的衣服回来。
夏青棠现在卖的这些衣服，就打着沪市和京市的名义，追求时髦的人士肯定不会错过这里的。
胡燕妮笑着说：“青棠，你可太有本事了！我现在对你更佩服了。”
“这才哪儿跟哪儿？以后有你佩服的。”夏青棠正说着，就看到那头走来了沈文和师小雨，她立刻冲着那边挥挥手。
“小夏！你也来了啊！我的天哪，这里怎么会这么多人啊？我看根本挤不进去啊！”师小雨看着店内的那些顾客，惊讶极了。
夏青棠笑着说：“你看那边，正在排队，里面的客人出来一个，就可以再进去一个了，你们赶快过去排队吧。”
师小雨说：“那你怎么不去排队？”
“我看着人太多了，想过两天再说。反正，我就住在这旁边，来一趟很方便的。你们离得远，好不容易跑过来，赶紧去排队吧。我刚才看到这里抽中了一个三等奖和二等奖，她们都高兴坏了！”
“哎呀，中奖了？那我赶紧去排队！”师小雨拉着沈文，“老沈，我们快点去排队吧！”
夏青棠冲她们俩挥挥手：“里面的衣服很好看的，你们慢慢挑。”
她站在外面观察了一会儿，一直到中午吃饭的时间，店内依旧还是满满的顾客。
店长张晓梅站在店门口大声说道：“各位同志，马上就要到午休的时间了，我们店里也会休息一会儿。不过，因为看到大家的热情这么高涨，所以，我们决定提前半小时继续营业。请大家先去吃些东西，下午再来！”
因为这会儿的店铺都是国营的，所以每天都有固定的午休时间，跟工厂的工人们差不多，夏青棠的服装店也沿用这个休息时间，并不打算搞特殊化。
在门外排队的那些顾客说：“同志，我们在这里排队很久了，现在要是离开了，之后就排不到这个位置了。”
张晓梅笑眯眯道：“大家不用担心，我们的领导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准备了排队的号码纸，这上面都有数字。比如排在第一位的同志就是数字一，第二位是数字二，一直到排队的最后都有数字。”
“哦，我听懂了，我们现在可以离开，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拿着这个数字再按照数字来站队伍，是不是呀？”一个年轻人问道。
“是的，就是这样，请大家放心去吃午饭，在下午开店之前，我们会帮助大家核对纸条上的数字，一定会按照现在的顺序让大家进入店里的。”
外面响起了一片掌声，胡燕妮站在那头小声说：“青棠，这法子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这样一来，就不会起纠纷了。”
“就是以己推人嘛，我要是站在外面排队排了那么久，我肯定也不希望被别人抢走了我的前面的位置啊。”夏青棠说：“这都是小事情。”
“店里要休息了，那咱们也回去吧。”胡燕妮小声道。
夏青棠点点头：“好，咱们先回去吃饭。”
上午的营业结束后，店里众人都累得够呛，但每个人都很高兴，因为今天卖出去了很多衣服，按照夏青棠的说法，到时候营业额超出了预定标准，大家就有提成奖金发了。
发好了数字排号纸，等店里的最后一位顾客也参与了抽奖离开后，店长正式宣布可以休息了。
“啊，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买衣服。”
“是啊，咱们领导真是太厉害了，都被她说中了。”
马春桃笑着说：“那当然了，咱们领导就是最厉害的。好了，大家赶紧热饭吃，吃过以后要继续上货了。”
这一片店面都是有后门的，大家都在后门边上放了一个煤球炉，可以烧开水，中午也可以让大家热饭热菜。
等到没那么忙的时候，售货员想自己中午在这里做饭吃，也是可以的。
夏青棠早就说过了，只要不影响正常工作，她们在这里可以自由安排。
不过，今天因为早就预见了会很忙，所以每个人都是带饭过来的，夏青棠弄了一口大蒸锅过来，给她们用来蒸饭。
那两个学生也带了简单的馒头花卷和咸菜，也请马春桃她们帮忙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吃过午饭，简单收拾了一下，大家就开始忙着清点上货，等到下午的时间到了，顾客又都过来了。
下午，两个一等奖都被抽走了，当时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所有人都非常羡慕那两位顾客可以抱走十斤大米。
那可是白花花的十斤大米啊，拿回家掺着粗粮吃，可以吃很久了，谁能不羡慕啊。
夏青棠下午只来这边看了一会儿，就回去准备晚饭了。
店里的基本情况她已经了解了，后面就要看礼拜一这些工作日的营业情况了。
但货物她是备了不少的，因为开店这种事，不管什么时候，店里都不能少了货物，要是摆放出来的货物太少，客人会没有购买欲望的，这是上辈子的表妹夫说过的，夏青棠深以为然。
晚上五点，小院子准时开饭了。
夏青棠跟胡燕妮一起做了晚饭，骆向前贡献了不少蔬菜和鸡蛋，所以这顿晚饭还挺丰盛的。
荤菜有千张蒸咸鸭子、木耳炒鸡蛋，咸鸭子放的不多，但千张是豆制品，在这会儿也算营养品，素菜有夏青棠拿手的麻辣拌和韭菜炒笋丝，主食是土豆胡萝卜焖饭，里面放了一些咸肉丁，香得不得了。
冷锋带了啤酒和可口可乐过来，大家一人捧着一个玻璃瓶，一边吃一边喝。
“对了，燕妮，你今天说了要去买衣服的，怎么到现在一件衣服都没买啊？”骆向前一边吃一边说：“你是不是担心钱啊？你要是手头不宽裕跟我说，我给你买。咱们俩可是恋爱关系，以后是要结婚的，你可别跟我客气。”
胡燕妮笑着说：“我带了钱的，而且我也不缺钱，你知道的，我爸妈总是会给我足够的钱花。”
“既然不差钱，那你为什么没买衣服啊？不喜欢那家店的衣服？可我听她们回来的人说了，店里的衣服特别好看，款式都是没见过的那种，很多都是沪市、京市才能买到的稀罕款式呢。”
“那店里的衣服很好看啊，我也很喜欢，但是人太多了，我想等到过几天的下午再来买。你知道的，我们大学生，白天经常没课的，那个时候过来就不用跟人挤了。”胡燕妮笑着解释道。
其实，夏青棠早就考虑过这一点了，提前给胡燕妮准备了两件比较时髦的衣服，有一件是外套，还有一件是收腰连衣裙，再过一个多月就可以穿了，所以胡燕妮压根不需要去跟那些顾客人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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