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 夏青棠是打算把这两件衣服送给胡燕妮的，但胡燕妮说了做生意不容易，所以坚决付了钱。
当然了, 夏青棠没有赚她的钱，只收了一个成本价。
除此之外, 夏青棠还给家里每个人都准备了一件新衣服, 作为礼物送给了大家。
等到之后把开店的消息告诉骆向前等人后, 肯定也要用成本价卖东西给他们的。
这也是她不打算将开店的事情告诉太多人的一个原因, 因为她的朋友熟人还挺多的, 要是每个人都这样用成本价买衣服, 那她也别开服装店了，干脆做慈善算了。
这可不是她小气, 只是开店做买卖真的不容易，夏青棠前面已经付出了那么多成本, 她是需要见到收益的。
要不然, 她老老实实上班就好了，何苦来做这个生意呢？
开店前的准备是很辛苦的, 她前段时间每天下了班都要忙很久，从店里的布置到员工培训，样样都是她亲自进行的。
她为什么呢？自然是为了早日达成做富翁的梦想啊。
骆向前吃了一口麻辣拌，说：“可是，我听大院儿的人说，那个店里有些衣服都只有一件，先去的人先买, 后去的人就只能买别的了。这要是错过了什么好看的衣服, 多可惜啊。”
“那也没什么，衣服那么多呢, 不一定非要买那一件的。”胡燕妮说。
骆向前嘿嘿一笑：“也是，反正你这么好看，穿什么衣服都很好看的。”
“快别瞎说了，这么多人呢，你也不害臊。”胡燕妮赶紧往骆向前的碗里放了一筷子炒笋丝，让他赶紧吃饭，别乱说话。
骆向前大吃了一口，又说：“说起来，那个服装店也真是不一般，之前大街小巷贴那些大字报，贴得满城都是，还弄什么抽奖活动，胆子可真够大的，也不怕上面找麻烦……我可是听说了，这家店跟那个新开的饭店一样，都是私人承包的。私人的胆子还这么大，我都替他们捏把汗。”
冷锋淡淡道：“敢这么做的，肯定是早就跟上面申请过了，你担心什么？”
骆向前叹息一声：“看来，世道真的变了，跟从前真的不一样了。”
谢瑾萱笑着说：“你才知道世道不一样了吗？其实前年就能看出不一样的地方了，去年就更是这样了，快过年的时候，那些摆摊子卖东西的人都敢在最显眼的地方摆摊子呢。你看有人管这些事吗？根本没人管的，这说明上面也是支持这样做的。”
“对，我当时还去问了冷锋，他们这样摆摊子，都不用管吗？结果冷锋说，就是不用管的，上面早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骆向前说：“我就是感叹一下嘛，总觉得有点害怕。”
“害怕？害怕什么？”冷锋忍不住问道。
其他人也都好奇地看向骆向前，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害怕。
骆向前见大家同时盯着自己看，忍不住咳嗽一声，然后小声说：“收音机里天天说要发展经济，外国人来咱们这里开工厂，给的工资都比别处多。我是觉得……以后，人跟人就不一样了呀。所以，你们不紧张不害怕吗？这一年下来，小夏他们厂子里的人要比别人多存好些钱的，五年以后，差距就更大了。”
大家都听懂了骆向前话里的意思，其实他就是害怕人跟人之间的贫富差距会拉大。
一时之间，饭桌陷入了一片沉默，大家都停下了筷子，盯着饭碗思考起来了。
夏青棠首先打破了沉默，她说：“其实……在我这样的普通人看来，差距这种东西，不是一直存在的吗？乡下跟城里有差距，你们干部子弟跟我们工厂子弟也有差距，只要人活着，就一定会有差距的。老骆你现在害怕的，是怕自己被其他人给比下去了。但对我来说，我一直是被别人比下去的，所以没什么好害怕的。”
骆向前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你这话说得很对，就是说得我有些不好意思了……还真是这样……我就是害怕被别人比下去了。”
冷锋说：“你怕这个做什么？你现在工作这么好，单位的个人先进都给你了，再过几年你肯定会按部就班往上提拔，你怕什么？能有多少人把你比下去了？你要是担心自己的经济不如别人了，那就想办法找点生财之道。别人能私人承包服装店和饭店，你就不能了吗？”
“那我还真的不能，我不会这些啊。”骆向前说了个大实话。
谢瑾萱笑了起来，他说：“不会也没什么，其实你本来也不是乱花钱的人，平时生活也挺朴素的，你只要好好上班，工资还能不够你开销的？”
骆向前听到这里，也笑了起来：“你说得对，其实我都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平时就是爱好喝点儿小酒，还喝不了几口，每个月我都有存钱呢。”
“所以你可别害怕了吧，说出来跟个胆小鬼一样。”冷锋冷冷道。
骆向前不高兴了：“好好好，知道你们这些干刑警的人天不怕地不怕了，我胆小鬼，你是胆大包天，行了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这样一说是生气了不成？”冷锋问道。
骆向前说：“对啊，我就是生气了啊，你要是被人说胆小鬼，你不生气？”
冷锋说：“我被老刑警说过很多次胆小鬼了，没什么好生气的，因为我本来就不如他们。”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且过分坦诚，骆向前愣了那么几秒钟，无奈地笑了：“阿锋你这个人，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说什么？”冷锋微微皱起眉头，“我有什么问题？”
“你的问题就是……太不会说话了！瑾萱，我说得对不对？”骆向前看向谢瑾萱。
谢瑾萱笑着说：“冷锋说话确实过于耿直了。”
“耿直有什么不好？”看冷锋的表情，他是真的不明白。
骆向前说：“耿直是好，但你过于耿直，就会让人讨厌。我们跟你很熟悉，你怎么耿直，那都是不要紧的，你在单位又是做刑警的，耿直也没关系。可你走出去，要是交朋友、处对象，过于耿直，会把人家女同志气跑的。你也这个岁数了，你再不改一改，到时候会找不到对象的。你看看瑾萱，要不是他要读大学，肯定早就生孩子了。你可别等到瑾萱的孩子都读大学了，你还是孤零零一个人吧？”
冷锋立刻说：“一个人就一个人，就像你说的，我就是这个性子了，要是没人接受我这样的，那就算了，我也不想勉强别人，那就一个人过嘛。”
“啊？你现在年轻，当然觉得一个人也没什么，可等你老了，还是一个人，那你生病了躺在家里，连个倒水的人都没有，那会儿你就要哭出来了。”骆向前说：“我可不是在吓唬你的，你问问他们，害不害怕老了以后没人管？”
夏青棠说：“其实也没那么害怕的，真要是老得不能动了，那就躺那儿饿个几天，没了就没了吧。一个人老了是挺可怕的，但也没那么可怕，谁还不是两眼一闭就走了？活着的时候好好活着，到活不下去的时候，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挺惊讶的。
胡燕妮说：“青棠，你居然是这么想的吗？你这想法还挺……”
“挺独特的……”骆向前也说：“小夏，我还以为你是希望儿女成群的人呢。”
“希望是希望，可希望未必能够实现的。再说现在只给生一个孩子了，怎么儿女成群？除非你一次生个双胞胎。再说了，人算不如天算，就算结了婚，遇到那不能生育的情况，不也没辙？好吧，就算你顺利结了婚，顺利儿女成群，可万一子女不想管你，或者子女跟你离得远，还不是要一个人过活？人算不如天算哪，哪有那么好的？所以，冷同志要是想一个人过下去，就给他一个人过呗。”夏青棠很真诚地说道。
因为上辈子她就这样想过的，上辈子她以为自己不能生，都到四十岁了还是孤零零一个人，所以早就想过老后会变成什么样了，那个时候，她就想着真有一天自己照顾不动自己了，那就只能躺在那儿饿死算了。
虽然她当时是一边想一边哭的，可也算是接纳命运的一种方式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人生在世，就算结了婚，就算生了孩子，怎么保证最后一定有人照顾自己的晚年呢？
夏青棠之前跟管沉香也聊过这个话题，管沉香这个文化人显然比她豁达，她经历了过去那些事情后，是真的不打算找对象结婚了，她只想一辈子在省城大学里教教书、种种花，等老了，就随便命运的安排。
总有一些人是要一个人走完这一生的，所以这真的没什么好奇怪的。
等夏青棠说完之后，屋内又是一阵安静。
过了一会儿，骆向前说：“小夏，你居然会为冷锋说话，我可真惊讶。”
夏青棠笑了起来，她说：“我跟冷同志确实不是朋友，但我也没把他当成仇人的。作为普通路人，我说句实话罢了，也不是为他说话。”
冷锋看了看夏青棠，道：“我也有些惊讶，没想到你居然没把我当成仇人。”
胡燕妮有些好奇：“为什么这么说啊？其实我早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没好意思……冷同志跟青棠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矛盾……”
骆向前解释道：“你是不知道，冷锋这个人吧，对好看的女同志有歧视，他特别讨厌好看的人，所以他之前对小夏做了很多不礼貌的事情，而且动不动就怂恿瑾萱离婚。”
“我没有怂恿他离婚。”冷锋道。
“你说的那些话就是让他离婚的意思好吧！”
冷锋说：“不是，我只是提醒他，不要掉进陷阱里。”
“一回事，你还狡辩呢。”骆向前哼了一声。
谢瑾萱说：“冷锋可能真的不是那个意思，而且青棠确实没有记恨过他。”
“那是小夏心胸宽阔。”骆向前说。
夏青棠道：“快别这么夸我了，我只是没把冷同志的话放在心上罢了，因为我知道自己跟瑾萱之间的感情，所以我很有信心，知道他不会因为别人的闲言碎语就对我做出不好的事情来。至于外人说什么，动摇不了我们的感情。”
骆向前噗嗤一声：“小夏，你这话说得漂亮！你这是高手！”
夏青棠也笑了：“好了，不跟你们多说了，我已经吃完了，喝口水我跟瑾萱就要出去了。一会儿你们记得把屋子收拾干净啊，要是碗筷洗不干净，下次就别来我家里吃饭了。”
现在大家已经很熟悉了，所以开这样的玩笑也完全没有问题。
骆向前赶紧说：“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胡燕妮也说：“青棠，有我在呢，你安心出去吧。”
夏青棠跟谢瑾萱吃饱之后，两个人都喝了一点儿热水，就背着包出去了。
骆向前说：“小夏跟瑾萱也不知道去哪儿，还跟我们保密呢。”
“保密就保密，人家夫妻俩，万一是去约会呢？”胡燕妮故意说：“你就是太好奇了。”
“好好好，我不好奇了，都听你的。”骆向前赶紧装乖。
冷锋是完全没有说话的，而且也不好奇，他只默默收拾碗盘。
夏青棠跟谢瑾萱骑车去了商店的后门，停好自行车，就从后门进去了。
这一片商店都是六点钟关门，经过清算盘点后，刚好可以在六点多坐公交车下班回家。
礼拜天的下午可能会稍微晚一点，因为客人会很多，清算盘点上货也会多花一些时间。
但礼拜一到礼拜六，这一片商店的开门时间是不太一样的。
因为基本没人会在大清早出来买衣服，而附近的工作单位中午午休时间都很长，所以夏青棠给工作日定的上班时间是上午九点，过来打开门做好准备，然后趁着上午客人少提前把午饭吃了，到午休时间就可以好好接待那些上班的人了。
晚上，其他上班人士都是五点下班，而副食品商店会经营到六点钟，这样可以方便下班的人们购买食品。
夏青棠的服装店会多开半个小时，到六点半才会下班，可以多增加一些营业时间，而且这个时间也不算太晚，等到她们收拾好了，也可以坐末班车回家。
因为早上上班时间会晚一些，所以售货员们也都同意了这样的安排。
至于礼拜天，那就早八晚六，跟旁边的店铺都是一样的，这也没有问题。
见夏青棠跟谢瑾萱从后门进来了，忙碌了一天的售货员们全都兴奋地看了过去。
“领导！”
“领导你来了！”
“领导你看呀，我们今天卖出了这么多衣服，店里几乎都空了！”
前面的店门已经关了，屋内亮着电灯，照着一张张兴奋的脸孔，看得出来，每个人都很激动。
那两个学生已经回到学校去了，虽然他们不在，但夏青棠也能想象的出来，他们俩肯定也是高兴的。
夏青棠也很激动，她看着大家，尽量平静地说道：“辛苦大家了，今天很忙，也很累，谢谢大家！”
“应该的呀，我们就是做这个的嘛！”店长张晓梅的眼睛亮晶晶的，她说：“领导，我真没想到，一个服装店居然能有这么好的生意！领导，你之前的安排都是正确的！”
“是啊领导，你真的太英明了！”马春桃也兴奋地说道。
虽然大家都知道她是夏青棠的表妹，但工作时间她也会规规矩矩喊夏青棠为领导。
他们这里不是国营商店，夏青棠其实是老板，但这会儿的人没有称呼老板的习惯，所以张晓梅这个年纪最大的人就想了一招，带头喊领导，这样也不会尴尬，又很正式。
等大家兴奋过后，夏青棠就说：“我们事先做了很多宣传工作，全市人都知道我们这边会卖便宜衣服，也会进行大抽奖，所以顾客很多是正常的。但大家要有心理准备，明天是礼拜一，生意一定会减少很多，千万不要觉得人少了，就接受不了了。”
“领导放心，我们心里有数的！”
“是啊，再说今天这么忙，明天要是人少一点儿，那还不是我们占便宜？”
“对，可以在店里休息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看起来都是明白那个道理的。
“那开始进行盘点吧，把货都补上去。”夏青棠说着，就走到了收银台那边，开始查看今天的那些收据备份。
虽然之前全都培训过了，但因为今天的销售量实在是太大了，所以等店里的补货完成了，收银台这边还需要很久。
夏青棠看了看时间，道：“其他人先下班回去吧，晚上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按时上班。”
“好的。”
店长张晓梅说：“领导，那小马待会儿怎么回家呢？”
夏青棠说：“没事儿的，我们有自行车，可以用自行车送她回家。你别担心，先回家去吧。”
“好的，那我们先出去了。”张晓梅这才跟着其他人一起出去了。
一直过了很久，马春桃才把今天的收据全都整理清楚了，她很激动地说道：“表姐，今天卖了这么多钱！我的天啊！我都没有看过这么多钱！”
“钱款跟票面的数字都对上了吗？”夏青棠问道。
“全都对上了。”马春桃说：“今天虽然人多，但我做事情还是很仔细的，中间差点弄错了一个地方，但幸好还是补回来了。”
“春桃，你真的很厉害，谢谢你，今天辛苦你了。”夏青棠说：“我也会尽快去招聘另外的收营员。”
收钱的这个位置，夏青棠始终想用踏实靠谱的人，所以目前只有马春桃一个人，在找到另一个收银员之前，马春桃就要不停地上班，一天都不能休息。
“表姐，你慢慢找，不用着急，这可是收钱的事情，当然不能马虎了。我反正在家闲了那么久了，现在就算连着上班几个月，我也没事儿的！再说了，看着这么多的钱，我心里有使不完的劲儿呢！”马春桃很开心地说道：“我知道表姐为了开这家店，花了很多钱的，现在看到生意这么好，顾客也都很满意，我才放下心来。”
夏青棠笑着说：“难为你了，这么为我着想。”
“你可是我表姐，我当然要为你着想啊，咱们是一家人呢！”马春桃说：“而且，我找不到工作，是表姐你给我提供了这么好的工作，我们全家都感激你的。”
“好，那你就好好工作，不要辜负了我对你的期待。”夏青棠拍拍她的肩膀，“好了，收拾一下，我们送你回家。”
马春桃笑着说：“谢谢表姐，谢谢表姐夫，这么晚了，你们也辛苦了。等过段时间，我存了钱，就买一辆自行车，这样就算下班晚了，我也可以自己一个人回家了。我妈都答应我了，我上班以后可以先给自己存钱买一辆自行车的。”
谢瑾萱说：“那边能找到二手的自行车，回头我帮你问问，买一辆旧的回来修理一下，可以节省很多钱。”
“真的呀？那姐夫你可一定要帮我问问！旧的就旧的，只要能骑就行！”
“好，我帮你问问。”
他们检查好了店里的一切，夏青棠把今天的营业所得全部装走，然后关上灯，锁好门出去了，这会儿确实挺晚了，路上都黑了，他们俩一起骑车把马春桃送回家，然后又骑车回到大院儿，就更晚了。
小院子里黑漆漆一片，显然，他们三个人早就离开了。
走进院子里停好自行车，谢瑾萱先打开门走了进去，打开灯就看见桌上放着一张纸条，上面是胡燕妮清秀的字迹：青棠，我们收拾好了，你看是否合格。茶几上的水果是冷同志拿来的，鸡蛋糕是我去买的，你留着慢慢吃，我们先回去了。
夏青棠笑着说：“冷锋这个人，倒是越来越懂礼貌了嘛。”
“我们结婚这么久了，一直踏踏实实过日子，他也是看在眼里的，所以态度有改变是正常的。”谢瑾萱笑着说道。
“你这个好兄弟，对你倒是很好的。”夏青棠说：“好了，我再来清点一遍营业额，也请你帮我计算一下这些收据。”
谢瑾萱的数学特别好，尤其是心算，他的算盘也用得很灵，算账肯定是比马春桃更快的。
作为老板，夏青棠要对自己店里的营业额有正确的掌握，所以自己算一遍账目是应该的。
谢瑾萱便坐下来，跟她一起重新算账。
两个人又花了很长时间把账目核对完毕，夏青棠伸了个懒腰，道：“都对上了！”
“是啊，春桃算账还是清楚的。”
“出纳班没有白学，等咱们再找一个收银员过来，就要鼓励春桃去学一个会计了。”夏青棠道：“趁热打铁嘛。”
谢瑾萱说：“我想着，另外一个收银员不如找个老出纳或者老会计。”
“你的意思是……从退休的人里面找一个？”到底是结婚很久的夫妻了，夏青棠瞬间就能听懂谢瑾萱话里的意思。
“对，你的店里，因为情况特殊，所以她们都是年轻人，就算店长张同志，也才二十七八岁，还是太年轻了，店里也需要一个老道有经验的人。”谢瑾萱说。
夏青棠说：“我也这么想过，只是想不到要找谁，我不认识这方面的人。”
“找奶奶问问，她朋友多，六婶的朋友也多，你找她们问，一准可以找到可靠的老人。”谢瑾萱道。
“这个主意好，那我明天下班就去问问奶奶。”夏青棠说：“还要麻烦你，明天中午帮我把这些钱存进银行里。”
夏青棠为店里重新开了一本新存折，以后这些营业额到达一定数目，就会存进这个存折里，这样就可以账目清晰了。
除了马春桃工作用的那个账本外，夏青棠自己也单独准备了一个本子记账，她没学过会计和出纳，但暂时就这么先记着，只要数目正确就可以了。
忙好之后，已经很晚了，夏青棠快速洗了一个澡，就赶紧去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她罕见地起晚了，都没时间在家里吃早饭，好在谢瑾萱给她买了两个素菜大包子，就这么一边走一边吃，然后站在路边等班车的功夫就已经吃完了。
一路上，她可以听到好几个女职工在讨论新风服装店的事情，里面还有一个女职工抽奖中了一包红糖，其他人都羡慕坏了。
“我听那个店里的售货员说了，他们店里啊，以后还会举办这样的抽奖活动的，到时候咱们再去看看。”
“是啊，下次再去，反正都是要买衣服的，在他们家买还能抽奖，多好啊。”
“对啊，而且他们家的衣服太好看了，比百货大楼的好看多了。”
“听说是从沪市那边进的货，都是最时髦的，所以好看。”
“要是那家店要是再有一些时髦的皮鞋就好了，我买了很好看的连衣裙，想要一双更时髦的鞋子来搭配。”
……
夏青棠听着她们的话，也想找机会去进一些便宜时髦的皮鞋回来，只是现在还缺乏渠道，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来。
新风服装店的首秀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大家都知道这里的衣服是最好看的，爱打扮的年轻人一定会首选这里买衣服。
而夏青棠的预测也是正确的，虽然上班日到了后，店里的生意变得冷清了很多，但依旧比原先预想的好。
特别是周围那些单位的女同志，她们本来就是干部，手里不差钱，平时也讲究穿着，很多开张那天没能去购物的女同志便趁着上班日的午休时间去闲逛，而基本上只要她们去逛了，都会买上一件回去。
原因很简单，因为新风服装店的衣服确实很好看。
毕竟，谢晓霜工作的那家服装厂是为港城那些地方生产服装的，那边经济起来了，打扮自然也时尚多彩，衣服都是走在第一线的。
再过几年，那边的服装慢慢传到各地，再加上电影电视剧的影响，像这样的衣服就会更畅销了，到时候，夏青棠也可以卖一些夸张的款式了。
夏青棠首战告捷，店里的生意逐步稳定下来，在路上的两批货物也到了，夏天的短袖衣裙渐渐被摆上了货架。
这一点也是后世的思维，这会儿的百货大楼都是到了天热的时候才会把夏天的短袖衣裙摆出来，可九十年代，没到夏天就会摆出单薄的衣物，好让人们可以提前购买。
虽然那个时候夏青棠是没有能力和心情提前购买的，但她当时也会陪着表妹一家去逛街，所以对这些还是知晓的。
与此同时，奶奶和六婶也帮夏青棠物色到了一个很好的老会计，她是谢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去年刚刚退休，才五十一岁，很年轻也很精神，而且以前就是在城东头的大供销社里做会计的，现在请她来服装店工作，算是专业对口。
这位远亲有四个孩子，有一个留在乡下结婚生子了，其他三个都在城里，但老三和老四到现在都没有结婚，所以家里一直很头疼。
老四去年看上了一个姑娘，谈了几个月，等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发现凑不齐人家要的几百块钱彩礼钱，就只能一直拖着。
为了能给老三老四都结上婚，所以这个远亲很愿意来新风服装店再就业，她很感激夏青棠能给她这个工作的机会。
只要在这里好好工作，她肯定可以把老三老四结婚的钱都存出来的。
有了新的收银员和会计，店里的一切就更加稳定了，夏青棠便全身心投入在厂里的工作中，几个工厂联合举办的大型联谊活动也正式开始了。
活动是在未来电器厂举办的，这里地方大，如果天气好就在室外运动场进行，如果刮风下雨，这边也有小礼堂，根本不会误事儿。
再加上厂里有自己的班车，厂里早就安排好了几个固定的上车地点，礼拜天中午十二点半会停在这几个主要的上车地点，前来参加联谊活动的单身青年们可以拿着夏青棠他们制作的通行证作为凭据上车，然后车子会带他们来到厂里参加活动，等到活动结束，再坐车把他们送回几个上车点。
这样妥帖的安排，几乎每个工厂都很满意。
当然了，这次几个工厂报过来的参加人选也都是挑选过的，比如男同志身高都不低于一米七，女同志几乎都有一副好相貌。
其他一些走关系过来参加活动的人，也都是厂里领导家的子女，都算是“条件好”。
毕竟，这会儿的人们就算很朴实，但门当户对的道理谁都懂，未来电器厂的条件这么好，人家要找对象，不找俊男美女，也得找个家里条件好的吧？不然，人家图什么呢？
夏青棠之前跟他们提的要求，其实是希望几个工厂都推荐一些活泼开朗、多才多艺的人过来的，这样联谊活动才能热闹一些，但后来看了推荐过来的人选名单和他们按照要求填写的个人优点和特长，发现基本都是根据相貌和家庭背景选的，她也有些无奈。
但林爽说：“既然他们想安排这些人来参加，那就同意吧。反正相亲这种事，还是要他们小年轻自己看对眼，咱们就别管这些了。举办这个活动，也是为了给本厂职工多一些认识朋友的机会嘛，这些人选也不错。”
“是，那我就回复他们，就按照这个名单来了。”夏青棠说道。
所以，到了礼拜天的下午，未来电器厂的厂区迎来了不少俊男美女，他们一个个都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头发全都梳理得整整齐齐，看着就很赏心悦目。
而电器厂这边的职工们看着那些过来的外厂人员，也都有些骄傲。
如果不是来了未来电器厂上班，他们哪能有机会认识这些人呢？
一时之间，几乎每个人都对本厂有了空前的向心力。
因为天气很好，所以活动按照原定计划在篮球场举行，工会的干事员都没能休息，全都赶来厂里负责活动的进行。
厂办也派了师小雨和李子方过来帮忙，刚巧李子方也没对象，所以大家都怂恿他这次一定要积极一点，争取从外厂的这些年轻人里找到一个合适的对象。
这次的活动就是为了让大家找到对象，因此第一个项目就是按照男女性别将他们打乱，然后女同志站在原地不同，男同志按照圆圈的顺序轮流去跟每个女同志说上三分钟的话。
三分钟刚好可以做一个自我介绍，然后对对方有一个基本的印象。
等到一圈人都介绍过了自己，就会分散开来，在篮球场上随意参加一些游戏项目。
夏青棠想了不少好玩的游戏出来，比如套圈、猜谜、给黑板上的图像蒙眼画鼻子、乒乓球拍颠球比赛、篮球颠球比赛等等等等，有很多种类，等解散之后，大家可以一边参加游戏，一边去找之前感兴趣的单身青年说话聊天，继续增进了解。
之前，厂里的联谊活动也是按照这样的模式进行的，工友们都觉得新奇有趣，而且很有效率，这样就可以保证每个人都不会错过参加活动的另一半性别的人士了。
等到大家都按照队形站好了之后，李子方却还站在原地不动。
师小雨推了他一下，低声说：“李干事，你真不过去参加活动啊？”
李子方低声说：“我不想过去。”
“为什么啊？你看那边，有好多漂亮姑娘呢，你一个都看不上吗？”师小雨说：“就算看不上，参加一下活动也没损失啊，万一跟谁看对眼了呢？”
李子方还是低着头，小声说：“我不想过去，我今天是来工作的，本来就应该好好工作啊。”
“哎呀，那太可惜了，那些姑娘真的很好看的……”师小雨叹息一声，不过这种事情也不能勉强，所以她也就作罢了，只是跟李子方站在那里继续维持秩序。
夏青棠倒是知道李子方在想什么，他家庭条件还算不错，自己本人条件也不错，长相也还可以，再加上未来电器厂是个很好的单位，所以李子方本人是有些骄傲的，他找对象最差也要找个跟自己一样的干事员，绝对不会因为外貌因素就去找一个普通工人的。
想到这一点，夏青棠便在活动开始后悄悄走到李子方的背后，低声说：“李干事，我看过活动名单了，今天来的人里面，有制药厂的厂办干事员，还有一个是钢铁厂医务室的年轻医生，你要是想认识一下，待会儿我可以单独帮你们介绍。”
李子方有些诧异地看向夏青棠，见她表情很真诚，便笑了起来，他低声说：“谢谢夏副主席，如果不麻烦的话，一会儿就请你单独帮我介绍一下。”
“不麻烦的，这本来就是交朋友的活动啊，你虽然是来工作的，但你也是单身青年，去认识几个朋友是应该的嘛。”夏青棠笑着说。
“谢谢你，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能比我们其他人都爬得快了。”李子方用更小的声音说道：“你这个人，真的很能洞察人心。”
夏青棠又是轻轻一笑：“谢谢你的夸奖。”
等到自我介绍的环节结束后，自由活动就开始了，大家都各自走到想要玩的游戏前面开始做游戏。
夏青棠在人群中辨认了一下，看到制药厂的那个女干事员因为有些腼腆还站在角落里一个人低着头悄悄打量别人玩游戏，便赶紧带着李子方走了过去。
“同志你好，你是任干事吧？”夏青棠说道。
这位任干事是个苹果脸的年轻姑娘，她的皮肤很好，是透着湿润的白皙，看得出来气血充足，一头头发乌黑浓密，扎出来的大辫子也比其他人粗上一些，这样的人据说身体很好，她也确实长得略显圆润，整体看上去是个很可爱的姑娘。
“我是任美芳，你是……电器厂的工作人员呢，你找我有事儿吗？”任干事说话的声音小小的，看得出来确实是个腼腆的人。
夏青棠笑着说：“我是夏青棠，我在厂工会工作，这位是厂办的李干事，他也是单身青年，要不，你们俩聊聊天？”
任干事还没来得及回话，旁边突然冲过来一个男青年往夏青棠面前把手一伸：“这位同志，我想跟你做朋友！”
第172章
这突然的举动把夏青棠和李子方都吓了一跳, 任美芳更是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还一脸惊恐地看着冲过来的那个男青年。
这是一个相貌平平的男青年，身高也没有优势, 但打扮得衣冠楚楚，白色的确良衬衣是全新的, 黑色长裤裤缝笔直, 显然精心熨烫过, 一双黑色皮鞋擦得锃亮, 经过仔细打理的头发抹了桂花头油, 梳成一个偏分, 还可以闻到他身上传来的花露水的香气。
这种打扮的人，一看就知道家庭出身不差, 家里大概从不缺钱，所以这些年一直都是这样打扮过来的, 因为这身打扮已经跟他融为一体了, 显然不是为了今天才这样穿着的。
李子方反应倒是挺快的，而且他是个男同志, 立刻往前一步沉声道：“同志，这位是我们厂工会的副主席，她是已婚人士，不参加这次的活动。”
男青年显然一愣，他眯着眼睛打量夏青棠那张过于年轻的面孔，嗤笑一声说：“开什么玩笑呢？她几岁啊？做干事员都嫌太年轻了，怎么可能会是工会副主席？”
李子方正色道：“我是本厂的厂办干事员, 你若是不相信我的话, 可以去询问我们厂的其他人，大家都知道夏副主席是谁。更何况, 不管她是不是工会副主席，我已经提醒过你了，她是已婚人士，不参与本次活动。所以，请这位同志去跟其他单身女青年交朋友吧。”
李子方的语气还算温和，但态度非常坚决，他甚至挡在了夏青棠的侧前方，好让男青年不能靠近她。
男青年很不高兴地盯着李子方，然后翻了一个大白眼，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这样跟我说话？我看上这个女的，是她的福分！结婚怎么了？结婚了就不能出来交朋友了？我今天就是要跟她交朋友，你能怎么的？我还不知道你吗？你肯定也看这个女的漂亮，在这里充英雄呢！”
李子方气得浑身发抖，他是自尊心非常高的那种人，自从来了这边的厂办，工作虽然不算最出色，但也很少出错，对自我要求极高，这么久了，不管春夏秋冬，永远都是着装得体，说话得体，办事也得体。
现在被这种粗鄙的人这样瞎说，李子方瞬间就来了怒火。
就在他想要大声呵斥对方的时候，刚才还缩在一旁的任美芳却突然上前一步，用很小但很坚定的声音轻声说：“这位同志，不管你是谁，你如果不想遵守这次活动的规则，那就请你离开这里吧。你现在这样的行为，不光不尊重电器厂的这两位同志，也很不尊重你自己。”
“有你什么事啊？给我滚一边儿去！”男青年手一挥，差点要挥到任美芳的脸上去了。
任美芳又是浑身一个哆嗦，然后赶紧伸出手臂挡住自己的脸。
“你怎么打人？”李子方瞪大了眼睛。
男青年放下那只手，皱着眉头说：“谁打人了？我都没碰到她！这么丑的女人，碰她我都嫌脏了手！”
任美芳本来就属于比较腼腆的性子，刚才帮忙说话已经是她鼓足的全部勇气，现在被这种人说“丑”，她登时羞红了脸，看上去非常羞耻。
夏青棠原本不想搭理这种人的，但见对方这样大声羞辱别的女同志，立刻道：“我知道你是谁，你是钢铁厂的赵有亮，我认为你不适合参加我们这里安排的活动，请你现在就离开这里！如果你自己主动离开，我就不去找保卫科过来处理了。如果你自己不主动离开，我会立刻让保卫科采取行动强行带你离开！”
“怎么了？这里出什么事了？”离这边最近的巫磊从那头做游戏的地方跑了过来，“夏副主席，这个人做什么了？”
赵有亮露出非常惊讶的表情：“你他妈的还真是个工会副主席？你们未来电器厂没事儿吧？找了这么一个女的来做工会副主席？我说这位大美人，你毛长齐了吗就在这里做领导了？听说你们这里的大领导都是外国人，你别是跟外国人睡了觉才坐上这个位置的吧？哈哈哈哈哈哈……”
他哈哈大笑，嘴里说着污言秽语，满脸都是那种下流的猥琐，任美芳这样性格的女同志在旁边听着都难受得想要捂耳朵。
巫磊立刻脸一沉，他说：“这位同志，你侮辱我们厂不说，你还侮辱我们部门的领导，现在请你立刻离开这里！”
“我就不走！”赵有亮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他有恃无恐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让我走？就怕你们担待不起！”
夏青棠低声说：“巫干事，请你现在就去同志保卫科的人过来处理。”
这样的人其实她见多了，但只要对方不是特别恶劣的情况下，夏青棠通常都会尽量绕路走，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在听到赵有亮说出那样侮辱性的话后，夏青棠就决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个人了。
“是，我现在就去喊人！”巫磊转身就跑。
这里是篮球场的一个角落处，大部分正在参加活动的人不会特别注意这边，离这里近一些的人们也因为满腹心思都在相亲交朋友上，所以暂时还没人注意到这里。
赵有亮斜眼看着夏青棠，道：“妈的，给脸不要脸！老子想跟你交朋友，是你的福气！你现在去叫保卫科来带我走？我告诉你，你现在赶我出去，明天，你会跪着给老子磕头认错的！一个跟外国人睡觉的破鞋，还在我这儿摆谱呢？”
夏青棠嗤笑道：“我跟你摆谱怎么了？你什么本事都没有，所以以为全天下的人都跟你一样，只能靠父母和裙带关系才能做上领导。就你这样的人，只不过是自己不能像古时候那样卖pi股罢了，但凡你能去卖pi股，你比谁脱裤子都快。但是可惜了，就你这样的，就算卖了pi股，你也一辈子做不上领导！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很失望了，啧啧。”
上辈子和这辈子，她被很多脏男人说过这样的侮辱性话语，她也知道，其实他们心里就是这样想的，所以才会故意侮辱女性。
果然，被夏青棠这样一说，不光李子方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讶，赵有亮更是从耳朵红到了脖子根，他气得咬牙切齿：“你敢这样跟我说话？你他妈是真的不想活了！”
“哎？你急什么呀？被我说中了所以跳脚了？哎呀，别急别急，你想卖pi股就去卖嘛，我不会跟你爸爸说的。我知道，你父亲是钢铁厂的赵副厂长，今天这一批名单中，你是最特殊的一个。你们钢铁厂工会递交名单的时候，还特地给我指过你，说让我们重点关注你一下。我们现在去找保卫科来带你离开，这还不算重点关注吗？再说了，你父亲也不过就是区区一个副厂长罢了，听你这话里的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父亲是我们本市的父母官呢！”
“你说什么？你敢嫌弃我爸官儿不够大？”
“管你爸是谁呢？这里是我们未来电器厂，我们举办活动是为了让正常的单身男女青年过来交朋友的，不是给你这种人在这里侮辱别人的。”李子方沉声道：“你要是觉得我们去喊保卫科没什么面子，不够郑重，那我们也可以去喊附近的警察过来重点关注你一下的。”
“李干事，说得很好！这种人就应该交给警察去处理！”夏青棠冷笑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你爸爸又是谁，在我们厂参加正规活动，就得按照我们的规矩走。你不守规矩，满嘴喷粪，就得立刻离开！”
“我就不走！你信不信，只要你们敢把我赶出去，过不了两个小时，老子就能带上几十个兄弟过来掀翻你们这个篮球场！”赵有亮根本没把夏青棠他们放在眼里。
夏青棠说：“我相信啊，有本事你就去做嘛，你带十个人来掀翻，那就你们十个人一起去局子里过夜，你带二十个人过来，那就二十个人一起在局子里过夜。有本事，你就来嘛。”
赵有亮眯眼打量夏青棠那张在阳光白的几乎透明的小脸，朝地上啐了一口：“你这贱人的胆子倒是真不小，都知道我爸爸是谁了，还敢跟我来一套？你们未来电器厂，说起来工资高一些，福利好一些，但有个屁用？我们钢铁厂才是本省最大的工厂！我爸爸的副厂长，跟你们这边的副厂长可不是一个东西。别说我没提醒你们，你们到时候，一个都逃不了！”
“我们没想过要逃，你想做什么是你的事情，但现在这里正在做活动，你不遵守规则，就必须离开。”夏青棠冷冷道：“你虚张声势地说了这么半天，别是只会动动嘴皮子吧。”
赵有亮瞬间就被刺激了，他大声骂着：“你他妈的找死！你看看老子是不是只会动嘴皮子！”
他一边吼叫，一边举着拳头朝着夏青棠的脑袋上挥舞了过去。
夏青棠等得就是他这一下，她跟谢瑾萱在家里训练过很多次了，遇到这种跟自己身高差不多的男性扑过来想要攻击，她只要熟练地往下一蹲，然后朝着他的膝盖骨上狠狠踩一脚就行。
李子方原本被吓得浑身冷汗，夏青棠可是厂里的小领导，要是在他面前被人打了，那他李子方不光很丢脸，而且也没法交代的。
结果就在他冲过去想要挡在夏青棠前面的时候，夏青棠却灵活地往下一蹲，然后朝旁边一错身，就突然一脚狠狠踹在赵有亮的膝盖上。
只听一个凄厉的大喊，赵有亮抱着自己的右边膝盖坐在了地上：“老子的腿！你这贱人居然敢踢我！你这个贱人！我一定会带人过来掀翻你们的地方，然后扒了你的衣服让所有人看看你的丑样子！贱人！”
这下动静太大了，附近的人全都看见了，师小雨跟那边的两个本厂男职工立刻跑了过来。
“夏副主席！这是怎么了？”师小雨的脸都白了。
任美芳抢先说道：“这个钢铁厂的男同志他要打人，夏副主席回击了一下。”
“打人？”男职工跳了起来，“你在咱们厂里打人？还打咱们的领导？”
那俩男职工都是一米七五以上的个子，而且骨架子也不小，当下两人都卷起衣袖做出一副要干架的架势来了。
夏青棠拦住他们俩，朗声说：“已经没事了，他想打我，但我已经教训过他了，你们可别动手了，巫干事去找保卫科了，应该马上就来了。”
果然，巫磊气喘吁吁地带着两个保卫科的人跑了过来：“夏副主席，我们过来了！”
“很好，把这个人带出去吧，他在这里惹是生非，刚才还动手打人，而且出言恐吓我们，实在是太危险了，应该立刻带离厂区。”夏青棠道。
“是，我们现在就带他出去。”两个保卫科的人立刻动手架起地上的赵有亮往外走。
赵有亮双眼血红，他死死盯着夏青棠，眼中全是仇恨：“我不会饶过你的！你给我等着！老子一定搞死你！你给我等着！我一会儿就带人过来把你们所有人都打死！”
巫磊低声说：“这到底是怎么了？”
李子方说：“刚才赵有亮一拳头朝着夏副主席打过去，结果被夏副主席躲开，然后一脚狠狠踩在他的膝盖上，估计是疼得够呛了。”
“那可不止疼痛的问题了，这可丢面子丢大了，打女人结果反过来被女的打了……”巫磊说：“但我记得他是钢铁厂副厂长的儿子，真的不要紧吗？”
“不要紧？那可太要紧了。”夏青棠冷笑道：“我跟钢铁厂工会联系工作的时候，强调了很多次希望来一些品德性格都合格的人，结果他们送来了这样一个人。今天幸好是我撞见了可以处理，要是他缠上了其他参加活动的同志，那就是我们的失职了！我现在就去给钢铁厂那边打电话！”
“今天礼拜天，他们不上班吧？”李子方道：“给他们打电话是应该的，但这个赵有亮，明显是要带着人过来打群架的。夏副主席，这要怎么处理？”
“报警，做好准备。”夏青棠说：“活动继续进行，我就不信，他们敢跟警察动手。”
“知道了。”巫磊说：“我去找警察。”
夏青棠说：“那我去打电话，李干事，刚才任干事受到惊吓了，你好好安慰一下她，带她去那边阴凉的地方喝些水休息一下。顺便，我也要向任干事道歉，是我们安排失误，才会让你受惊吓的。”
任美芳这会儿已经不害怕了，相反，她看着夏青棠，两个眼睛都是亮晶晶的，一副崇拜的小表情。
她说：“夏副主席，我没事的，我虽然胆子很小，但遇到坏人，我们都要勇敢一点。”
“谢谢你，任干事，你刚才真的很勇敢。”夏青棠说：“那李干事，你帮忙照顾一下任干事，我先过去了。”
巫磊骑车过去找警察，夏青棠则去电话室打了好几个电话，第一个是就是打给钢铁厂那边的。
那边的办公室今天都不上班，但保卫科是全年无休的，所以她立刻将赵有亮在未来电器厂调戏女同志、骂人、打人、威胁恐吓的行为全都说了一遍。
对方显然是知道赵有亮的为人的，于是便说：“那个，夏副主席，这个事儿……我们保卫科管不了啊。”
“我知道你们管不了，我是需要你们去给赵有亮的父亲带一句话，赵有亮过一会儿会集结他的朋友过来未来电器厂打群架，他说要把我们的篮球场掀翻，还要打死我们所有人。你去告诉赵有亮的父亲，如果他管不了儿子，那就别怪我们未来电器厂不客气了。”
说完，夏青棠就挂了电话。
之后，她又把电话打给了严建顺，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严建顺今年也带着家人搬进家属区了，所以打去家属区，没过一会儿严建顺就可以过来接电话了。
听完事件详细后，严建顺说：“夏副主席，这件事你是不是处理得不太妥当？”
夏青棠说：“我不明白严助理在说什么？我怎么处理得不妥当了？”
“赵有亮那种人，确实不是好人，但坏人就会更怕你头顶上的人啊，你只要稍微抬出来说上两句，哪里需要闹得这么大呢？”严建顺道。
夏青棠说：“但我是我，我本人现在是未来电器厂的工会成员，我在厂里遇到这种事，却要靠我的婆家人来解决？严助理，这话的意思就是，咱们电器厂比钢铁厂差，所以护不住自己的职工呗？”
“你这滑头，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我是没想通，为什么你不简单一句话解决了这件事。”
“严助理，你是男同志，你没被这种坏人言语骚扰过，但我从十几岁开始到现在，已经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我最痛恨这些人，明明告诉了他们本人已经有家庭，但他们就是觉得自己了不起，总觉得你结婚了又怎么样？就算当着你丈夫的面，我们也敢继续这样做。今天赵有亮说的话，不都是这个意思吗？严助理要是换成我，会很高兴吗？我也是个人，而且我是为了电器厂在礼拜天加班工作，我就不想让我婆家人来保护我。这种时候，轮到电器厂来保护自己的职工了。”夏青棠振振有词。
“你说得有道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联系过钢铁厂了吗？”
“刚才已经打给那边的保卫科了，让他们去转告赵有亮的爹，这个儿子要带人过来掀翻我们的篮球场，看他爹想不想管。”夏青棠说。
“那赵有亮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有听人说过吗？他要带人过来，大概会有多少人？”
“我认识钢铁厂的老员工，以前过去玩的时候听家属区的人说过，赵有亮认识很多街上的混混儿，他要是一声号令，喊上十几二十个估计没问题。”
严建顺说：“我知道了，我会从这边喊上三十个人过去的。”
他就住在家属区，今天虽然是礼拜天，但大部分人还是在家里休息的，这会儿在里面喊一嗓子，别说三十个男职工了，五十个也能立刻过来。
夏青棠说：“那就麻烦严助理了，我这边还要继续去维持活动秩序，先不说了啊。”
挂掉电话，夏青棠去洗了一下手脸，重新回到了篮球场。
师小雨已经知道刚才的事情了，她从那边抽空跑来夏青棠的身边关心她。
夏青棠说：“别担心，警察和严助理一会儿都会过来的。”
在未来电器厂，严建顺就是所有人心中的定海神针，不管出了什么事，只要听到严建顺要过来了，大家的心里都会安定下来。
师小雨说：“严助理有没有说什么啊？”
“他应该说什么吗？”夏青棠没听懂。
“就是……咱们在这里办活动，结果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会不会批评你啊？”
夏青棠笑了：“原来你是在担心我啊，你放心吧，严助理还能分不清这些事情谁对谁错啊？做错事情的是钢铁厂的工会，他们明知道赵有亮是那样的一个人，居然还把人送来参加活动。幸好活动刚开始他就过来找茬了，没有打扰到其他人。”
师小雨说：“他爸爸是副厂长，这种人肯定从小就这样了。不过，他们钢铁厂是那么大的厂，会不会因为这个坏人的事情跟咱们厂闹矛盾啊？”
“他爸爸只是个副厂长而已，而钢铁厂有好几个副厂长呢，出了这样的事情，他爸爸要是不好好管束一下自己的儿子，其他人说不定会集体做点手脚，把这个副厂长拉下去的。”夏青棠看过很多电视剧，里面都是这么演的，她又说：“再说了，他们是大厂，我们又不是小厂，我们这是外国人过来开办的工厂，省里市里都是最看重的。要是真的闹出去，你看市里绝对会无条件站在咱们厂这一边的。何况，做错事情的是他们，又不是我们这边。”
“那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师小雨说：“我还听说那个人对你动手，结果被你还手打回去了？”
“差不多，我踢了他一脚。对付那种人，我可不会留情面的。”
师小雨哈哈大笑：“你可真厉害！”
“是啊，所以别担心我了，你快点继续去那边组织游戏吧，我也要四处转转了。”夏青棠说着，就在篮球场上到处走动，查看这些青年们的交友状况。
刚才的事情只惊动了附近的小部分人，所以大部分人完全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大家都在高高兴兴地做游戏，主动的男青年早就找到了心动的女青年，两个人一起做游戏了。
也有那些比较腼腆的，到现在还一个人站在角落里，夏青棠就会走过去，作为活动的组织者，想办法帮他们主动站出去交朋友。
而另一边，李子方今天也有了不小的收获，可能是因为刚才一起面对了危险的关系，任美芳跟他聊了起来，而且聊得很亲近，两个人都说了很多自己的事情。
“我觉得你很勇敢，面对那样的坏人也不退缩，还会主动保护女同志，李干事，你真的是个好人。”任美芳鼓起勇气说道。
她虽然很腼腆，但经历过刚才的事情，她也想跟李子方多相处一会儿。
李子方笑了起来：“我没你说得那么好，我倒是觉得，任干事你才是很有勇气的人，你是个女同志，对着那样的人其实是很危险的……”
“这边都是人，我才不怕呢，大不了我就喊一声……虽然我声音小，但危急时刻，我也能叫出来的……”任美芳笑着说：“李干事，你既然也是单身，为什么没来参加这个活动呀？”
“我……我还没想清楚，到底要不要找对象，或者找什么样的对象……”李子方说：“不过，今天遇到你，我很高兴。”
任美芳脸一红：“啊……”
“任干事，既然我们俩都是单身，那……你看……我们要不要做个朋友？之后再多点时间相处一下？”李子方这个人，决定了倒是会立即行动。
他家庭条件还不错，不管任美芳家里是什么情况，他觉得都不要紧，因为任美芳这个人让他觉得很想亲近。
任美芳显然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说出了交朋友的话，她一下没反应过来，便直愣愣地盯着李子方，没说话。
李子方说：“你要是不愿意也没什么的，今天这里还有很多优秀的单身青年，我作为工作人员，可以带你过去认识一下的。”
“啊……不用……我是说，我想跟李干事你交朋友的……”任美芳小声但却坚决地说道。
李子方笑了起来：“谢谢你。”
见这边相处愉快，其他参加活动的男女青年也凑成了不少对儿，夏青棠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虽然今天遇到了一个离谱的坏人，但活动还是很成功的，今天结束后，应该会有更多本厂青年找到对象了。
活动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严建顺也带着几十个男职工从家属区过来了。
夏青棠一个人迎了过去，让他们都待在厂大门附近等着。
严建顺说：“打架这事儿我是不太在行的，一会儿我只能负责指挥。”
一个男职工笑着说：“严助理，你这是开什么玩笑呢？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呢，打架也不可能让你上啊！”
“就是就是，就交给我们吧。”
夏青棠说：“大家放心吧，我看这个架，大概率是打不起来的。”
“为什么这么说？”有人好奇地问道：“不是说对方去喊人了吗？”
“我给那个人的父亲带了一句话，他父亲肯定不敢得罪咱们厂，这会儿说不定正在慌慌张张开车过来呢。”夏青棠道。
严建顺说：“那你还喊我喊人过来？”
“以防万一啊，什么准备都要做好才行。这不是严助理平时教我们的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夏青棠脆生生地说道。
“夏副主席说得对！咱们人站在这里，说不定就吓跑对方了！”有人哈哈笑着。
大家气氛极好，显然都没把这件事当一回事儿。
夏青棠也重新回到了活动现场，继续在那边帮忙。
等到活动进行到了尾声，那边有个男职工跑过来远远冲着夏青棠挥舞了一下手臂，做了个手势，夏青棠心领神会，立刻朝着大门口去了。
到那里一看，好家伙，赵有亮带了二十几个混混儿，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根长棍子，他们站在大铁门的外面，用长棍子把铁门打的砰砰作响。
这边的三十几个男职工也不甘示弱，他们手里举着扫帚、拖把和随便找来的树棍子，完全不输阵仗。
甚至，因为这边的人更多一些，所以声音也更大。
见夏青棠过去了，赵有亮赤红的眼睛登时瞪大了，他指着夏青棠吼道：“小的们，都给记住那个女人的长相，一会儿先把她给我抓起来！老子要剥了她的衣服，把她按在大门上干！里面还有其他女人，都赏给你们了！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严建顺脸一沉：“警察同志，你们看见了，这些事情你们不管吗？”
巫磊确实喊了警察过来，不过附近的警察人手本来就不太够，所以勉强过来了两个人，这会儿也正在发愁呢。
两个警察对着这么多人，这要怎么管？
夏青棠说：“要不要给市局打个电话？去年就在重点抓捕这些破坏安定的混混儿，现在他们都送上门了，这不是大功一件？”
年纪大一些的警察说：“要打也是你们去打，我们是不敢的。”
严建顺低声说：“我刚才已经给市局打过电话了，估计已经在路上了。”
夏青棠笑了起来：“不愧是严助理，什么准备都做好了。”
正说着，就听见大汽车开过来的巨大声响，众人都朝着那边看过去，只见一辆军用卡车停了下来，车上一口气跳下来一大串儿装备整齐的警察。
门外的那群人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还是赵有亮头一个想开溜，才有人大喊一声：“老大跑了！兄弟们，咱们也跑啊！”
外面乱成了一团，保卫科的人也打开大铁门，带着人出去帮忙。
夏青棠跟严建顺站在安全的地方，只伸着脖子往那边看。
“严助理，那位赵副厂长，看来是准备放弃这个儿子了。”
“那不一定，说不定是时间不对，来不及过来。”严建顺说：“据我所知，那个赵副厂长家里有五个孩子，只有这么一个是儿子。所以从小就当心肝宝贝一样疼爱着，才会把人养成这样。”
果然，就在外面逃跑的逃跑，抓人的抓人时，一辆吉普车开了过来，车子一个急刹车停在外面，就看见一个衣衫不整的中年男人从车上滚了下来，然后在那片混乱中呼唤赵有亮的名字。
“哇啊，严助理，你说对了，这老子终于来了。”夏青棠小声说道。
“那当然会来了，一个独苗儿子，不来他可怎么活呀？”严建顺满脸都是冷笑。
“亮亮！你们放过亮亮吧！亮亮还是个孩子啊！你们……哎……你们手轻一点儿啊……哎！”
外面的混乱结束后，虽然跑掉了两个跑步速度特别快的，但其他都被抓住了。
当然了，也这废了很大力气的，夏青棠朝外一看，发现冷锋居然也在里面，刚才太混乱了，她居然没有发现。
“跑掉的两个怎么办？”冷锋去请示领导。
领导说：“记住长相了吗？”
“记住了。”
“那回去画个画像，之后再说，今天先把这些人都装上车子，带回去审一审。”领导道。
“这位领导……万万不可啊！亮亮不是坏人，他肯定是被这些坏人哄骗了，才会过来起哄的，他真的不是坏人，你们放过他吧。”赵副厂长冲了过去，看着儿子被捆起来站在那儿，他都快要哭了。
领导眉头一皱：“你是哪位？”
“我是赵有亮的父亲，我叫赵林，我是钢铁厂的副厂长，你们局长我也是见过的。”赵林过去跟那个带队的领导握手。
那领导看着年纪并不大，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他长得很凶，眼神锐利，一身都是煞气，他大约是很讨厌赵林这样的人，便没跟他握手，而是冷冷道：“我们就是来抓赵有亮的，他在未来电器厂参加联谊活动，结果现场调戏女同志，之后骂人、动手打人，用死来威胁别人，被电器厂的保卫科送出厂外，他就找了这么多兄弟过来，说要打死在场所有人。你是他爹那就好了，你儿子这样的行为极其恶劣，你们准备给他送牢饭吧。”
“什么？这怎么可能呢？我们家亮亮真的不是这样的人……你们肯定是弄错了……”
“弄错了？那么多人都看见了，我们过来的时候也看见了，这要是还能弄错了，那我这么多年的班岂不是白上了？”领导冷笑一声，道：“你也别跟我装了，你这个位置上的人，我见多了，你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东西，你心里最清楚。你与其在这里白费口舌，不如想想怎么跟人家未来电器厂交代吧。这可是市里的重点保护对象，你儿子现在在这里喊打喊杀，要我说，你们钢铁厂要出大事了！”
说完，这领导就走开继续去处理事情了。
被揭穿的赵林也不心虚，他有些担忧地看了看赵有亮，然后隔着几个警察大声说：“亮亮，你别害怕，爸爸会去救你的，你别害怕啊……”
角落里，不知道是谁小声嘀咕道：“还救儿子呢，自己都泥菩萨过河了，口气倒是不小，我算是知道这个烂人是像谁了。”
赵林朝声音发出的地方看了看，但那边人太多了，几十个工人站在一起，根本不知道是谁说的。
他辨别不出人，也没说什么，依旧面不改色走到厂大门里面来了。
保卫科拦下他：“什么人？登记！”
“我刚才说了的，我是钢铁厂的赵林。”
“那也要登记，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想进就进，想走就走？”保卫科科长很严肃地说道。
进厂这么久，这是他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情，到现在还在生气呢。
赵林远远看见了严建顺，他们在市里开会见过面，所以彼此都认识，他赶紧冲这边挥手：“严助理，是我呀，我是老赵。”
严建顺等等道：“原来你就是赵有亮的父亲，刚好，我打算明天上午去市里跟领导汇报这件事。”
“严助理，别这样，咱们有话好好说……亮亮就是个小孩子，不至于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告诉上面……”赵有亮想进来，但保卫科坚持要他登记，他没办法，也只能草草登记了一下，然后赶紧走了进来。
“小孩子？据我所知，赵有亮已经二十四岁了呢，我是没见过这么大的小孩子。”严建顺冷笑一声，“至于事情小不小，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相信警察局跟市里会有正确的判断。”
“严助理，咱们打个商量吧，我家亮亮可能出了一点小茬子，但他本质不坏的……都是兄弟工厂，何必闹成这样呢？”赵林这个人还挺厉害的，张嘴说瞎话的本领是众人都未见识过的。
严建顺直接闭了嘴，不再跟这个人说话了。
外面，那群人已经被一一送上车子了，赵有亮在那儿大声喊道：“爸，你快让人把我放了啊！爸，我跟你说，今天是他们害我！是这个未来电器厂害我！爸，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还有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害我！爸你帮我搞死那个女的！”
赵林的表情阴晴不定，看着儿子的眼神却充满心疼。
夏青棠看着好笑，突然觉得赵家这次可能会被一网打尽，毕竟，这对父子实在是太荒唐了，钢铁厂内部不可能对他们没意见，只是以前找不到把柄罢了。
现在送上这么好的把柄，要是没人去好好利用一下……那就不太像话了。
等那些人全都上了车，冷锋跟着领导走了过来，赵林还想跟领导说情，却被一把推开了：“让让，别耽误我们工作！”
赵林一点不见尴尬：“好，你们先忙。”
领导跟严建顺开始说起了后续怎么处理，冷锋见夏青棠站在那边，就走过去说：“我听说这件事是因为赵有亮调戏一个美貌的女同志，应该就是你吧？”
第173章
“是我, 怎么了？冷同志是又要歧视受害者了？”夏青棠冷冷道。
冷锋的嘴角抖了一下，他说：“我不会这样说……我工作这么久，知道什么是是非黑白。”
“那你要说什么？”
“我是来提醒你的, 刚才那边跑了两个没抓到，你应该也看到了。赵有亮这个人一直混不吝, 他爸在外面, 说不定会找到赵有亮的那些小弟, 专门找到你报复一下。所以, 我建议你立刻跟赵家父子透个底, 免得有些人不知道天高地厚, 让外面的小弟又对你做点什么。你可是谢爷爷的孙媳妇儿，要是你在外面被人欺负了, 谢爷爷会怎么想？”冷锋的声音不算大，但赵林是可以清楚听到的。
夏青棠的嘴角也抖了一下, 她瞪着冷锋那要死不活的表情, 冷冷道：“冷锋，你故意的吧？”
“我是为你好, 你要不是瑾萱的爱人，你以为我愿意来淌这种浑水？”冷锋朗声说：“何况，也应该让不长眼睛的人看看清楚，自己养的好儿子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就算是死，也应该让别人死个明白吧。”
赵林原本就是个人精，现在听了这些话，心里就开始咚咚打鼓了, 他盯着夏青棠和冷锋看来看去, 想问点什么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严建顺站在旁边笑着说：“这位小同志是我们夏副主席的熟人啊？看起来是个热心人啊！”
冷锋说：“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严建顺，本厂的厂长助理。”严建顺伸出一只右手。
冷锋跟他握了一下手：“久仰大名, 原来你就是严助理。严助理，我叫冷锋，是夏副主席爱人的好朋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我爷爷是冷一民。”
冷一民是谁不用再介绍了，严建顺立刻说：“那你跟夏副主席应该是很熟悉了，今天这件事呢，我们厂做出的应对应该是快速及时的，你们市局也来得很快，要感谢你们啊。”
冷锋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希望你们厂好好保护自己的职工，我们市局也会尽到我们的职责，对危险分子做出应有的处罚。”
说完，冷锋的领导在那头喊他，他就看了夏青棠一眼，走过去了。
严建顺笑着说：“小夏，你这朋友人不错啊，挺认真的。”
夏青棠面无表情：“这是我爱人的朋友，不是我的朋友。”
“那也是个好人啊，他很关心你的。”
夏青棠还是面无表情：“他就喜欢多管闲事。”
“那也是好事嘛。”严建顺笑呵呵地看向那边，然后扫了赵林一眼。
赵林再傻也知道自己的儿子这次捅了大篓子了，那个年轻警察是冷一民的孙子，而他跟那个美貌女青年的爱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前面还说了谢爷爷会生气……这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谢爷爷是哪一位啊……
赵林一改刚才的坦然面色，一张脸惨白惨白，黄豆大的冷汗从额头上滑落下来，他都吓得不敢去擦。
这下可真是难办了，如果这个女青年真的是谢什么的孙媳妇，那他儿子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严助理……”过了好一会儿，赵林还是鼓足勇气走了过去，想要跟严建顺聊一聊，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严建顺看他一眼，似笑非笑道：“赵副厂长，你还有事？你儿子都被市局的车子带走了，你不跟过去看看你儿子？”
“那个孩子……他做错了事情，应该受到惩罚，被抓进去吓唬吓唬，让他涨点教训也好。”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赵林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看向严建顺身边的夏青棠，然后低声说：“严助理，我是想来代表我儿子……来跟你们道个歉，特别是这位女同志，我儿子犯了浑，可能做过一些不礼貌的事情……”
夏青棠看都没看赵林一眼，她立刻对严建顺说：“严助理，那边的活动应该已经结束了，我是负责人，我得过去看看了。”
“好的，夏副主席过去工作吧，这次的活动办得不错，下礼拜开会的时候我会在会议上表扬你的。”严建顺笑了一下。
夏青棠说：“领导不批评我就行了，我可不敢要什么表扬。今天这个活动，差一点就被一些坏人给破坏了。”
“这不是没有破坏吗？你应对及时，参加活动的人没有受到什么惊吓，这说明你做得很好。”严建顺说：“对坏人的处理也非常及时，现在他们都被市局抓走了，我会通知这边的职工也回家，那边的活动可以散场了。”
“是，那我过去了。”夏青棠转身就走。
“等等！这位同志！”赵林有点儿慌，伸手想去拦着夏青棠不给她走。
严建顺脸一沉：“赵副厂长，你这是做什么呢？你儿子在我们厂无故调戏中层干部，你这个做爹的现在也要做这种事？那我只能继续去喊警察同志过来了！”
“没有没有！我可没有！我只是想跟这位……对，夏副主席说句话，代表亮亮给她道个歉。”赵林着急坏了。
夏青棠冷笑一声，还是大步走了。
严建顺说：“人家不接受你这样的道歉，你就省省吧。”
“严助理，大家都是熟人，我想问问你，那位夏副主席……真的是谢……的孙媳妇吗？”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如果她不是，你儿子就可以肆无忌惮调戏别人了？”严建顺故意问道。
“这……不管是不是，我都希望能解释一下这件事，我们亮亮不是故意的，他平时是个很好的孩子，今天可能是身体不舒服，所以才会突然犯浑。我作为父亲，愿意跟亮亮一起道歉，虽然是个误会，但我们愿意道歉，愿意改……”
严建顺的表情看上去很好笑，他说：“你道歉，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接受。有些话，我不是在针对你，但有些时候，道歉可不是那么好道的。”
“所以我想请严助理帮个忙，帮我们说说情，希望那位夏副主席能理解……”
“她不会理解的，她也不需要理解你们这样的人，我们未来电器厂的每一个女职工，在面对坏人的时候，都有这样的底气！”严建顺正色道。
“严助理，好歹是熟人，帮帮忙吧……严助理喜欢什么，我可以跟严助理好好聊一聊的。我也是想救儿子，严助理你也是做人父母的，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赵林压低了声音，开始走其他路线了。
严建顺笑了起来：“我说老赵啊，你也太看得起我了，你以为我能帮上你这个忙？人家夏副主席家里住的地方，我都走不进去呢，你还指望我给你帮忙？”
赵林原本只是心里打鼓，始终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但现在听到这里的时候，他整个人浑身一抖，知道严建顺是把最后的实话说出来了。
那个被赵有亮调戏的漂亮女青年肯定就是大有来头的人，而且大概率就是谢启明的孙媳妇儿，他们父子俩这次要糟糕了！
“我……”赵林站在那里，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了。
严建顺说：“老赵啊，你回去吧，我们这边都回家去了。”
“我儿子被市局带走了，我能回哪里去？”赵林有些茫然，“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那你可以去里面陪你儿子一起嘛，总之，这次的事情，我一定会在下个礼拜一上报市里的。”严建顺说完，就走了。
自己养出来的好儿子，现在问别人要怎么办？早干什么去了？
天天纵容儿子犯错误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怎么办？现在碰到惹不起的人了，这才想起来怎么办？
晚了！
赵林站在那儿愣了好一会儿，直到电器厂的员工全都离开了，他还站在那里发呆，最后是保卫科科长毫不客气地把他请了出去。
等赵林出去后，那边的活动就全部结束了，不少青年都在这里交到了朋友，剩下的就要他们自己继续联络感情了。
夏青棠和干事员们带着大家一齐往门口走，班车开了过来，就停在厂门口等着大家。
“夏副主席，谢谢你们，你们这次的活动举办得太好了，我玩得很开心。”一个很热情的棉纺厂老熟人握着夏青棠的手很大声地说道。
夏青棠笑着说：“都是从小就认识的，还是跟以前一样喊我名字就行。”
“那不行，你现在是工会副主席，咱们就能按照这个来。总之，今天真的很高兴。”
“是啊，我也很高兴，不管今天过来有没有认识新朋友，能做这么多游戏，都是值得的。”
“对对对，我今天颠球比赛拿了第一名，没想到居然还有奖品拿，真是谢谢你们了。”
夏青棠大声道：“诸位同志都玩得这么开心，那就说明我们的活动是有意义的。等之后再有机会，还欢迎大家来咱们未来电器厂参加活动！”
“好，到时候我一定要来！”
在非常热闹的气氛中，电器厂的职工们把其他工厂的职工送上了大班车。
等到车子都开出去老远一截了，大家还站在大门外的路边上冲着那边看，可见本厂职工也挺舍不得的。
夏青棠笑着说：“好了，人都回去了，你们也可以回去了，今天的收获都不错吧？”
“收获确实挺大的！”一个三车间的男职工笑着说道：“要是我真结婚了，那夏副主席你就是我的介绍人了。”
另一个女职工笑着说：“那咱们今天这么多人，都是被夏副主席介绍的了，回头夏副主席都不知道要去吃谁的喜酒了。”
夏青棠很高兴，她说：“要是大家真的都能定下喜事，回头我跟厂里说一声，看干脆给大家举办一个集体婚礼，选一个好日子，大家在同一天在厂里食堂结婚，我给大家做介绍人，那不是挺好的吗？”
集体婚礼在九十年代还是很热门的，夏青棠在新闻里看过很多次了，而且也很有意义。
巫磊在旁边说：“集体婚礼，听起来就很有意思，要是真的能办成，我看市里又得来采访咱们了。”
“集体婚礼？那敢情好啊！大家一起，多热闹啊！”
“哎，夏副主席，要是办集体婚礼，那吃饭的钱谁出啊？”
大家哄堂大笑，有人说：“老陆，你结个婚，连吃饭的钱都不舍得掏啊？就这还想娶媳妇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问问嘛，毕竟是厂里要办……”
夏青棠大声说：“这个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还得先跟厂里申请申请，要是真的能成，到时候我尽量帮大家说说，全让厂里掏钱肯定不行，但多少可以凑一点儿算个热闹吧。”
“那也行！”
大家都笑了起来，刘丹丹说：“看来你们今天是真的高兴了，都站在这里不想回家。我可是要回家了，今天怪累的。”
“是呢，夏副主席今天辛苦了，要不领导先回家吧。”有那比较机灵的人就赶紧说道。
夏青棠笑着说：“好，我这去办公室拿包，然后就回去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吧，今天别闹得太晚，回头耽误了明天上班。”
夏青棠不住厂里，所以拿了东西要坐公交车回家。
刘丹丹等人也跟她一起回办公室拿东西，之后，夏青棠就一个人背着包走出了厂大门，去公交车站等车。
这个时间坐车回去，刚好可以去小洋楼那边吃晚饭。
公交车还没来，就看见一辆吉普车停在了她的前面。
夏青棠微微皱起眉头，见车里下来了一个赵林。
赵林满脸是笑，看上去非常谄媚：“夏副主席，我能跟您聊几句吗？”
夏青棠不说话，也不看他，只认真看着公交车会开来的方向，把赵林当成了空气。
赵林见夏青棠也不搭理自己，便自顾自低声道：“夏副主席，我知道，亮亮这次是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您大人有大量，能不能……原谅亮亮这一次？我们家虽然是个小门小户的，但只要夏副主席你张口，想要什么，我跟亮亮妈妈就算上刀山下油锅，都一定帮您做到。”
夏青棠目光不变，只冷笑道：“你们家能做到的事情，难道我家会做不到？”
赵林脸一僵，赶紧说：“您家里那自然是非常尊贵的，所以我的意思是，您要是有什么想要私下去做的，不方便让您家里做的……我们都是可以代劳的。我赵林这个人，虽然只是个小人物，但我一定说到做到……”
“赵副厂长啊，你找我没用的，你得找警察局的人，现在关住你儿子的是市局，又不是我。”夏青棠淡淡道：“我再多说一句，今天的事情，不管我家里人知不知道，但你们厂的人肯定全都知道了。赵副厂长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回去好好解决你自己的问题吧。你不会以为如今这个问题还是你儿子调戏妇女的问题吧？事情被闹得这么大了，这是钢铁厂和我们未来电器厂的问题了。你身为赵有亮的父亲，你不会以为自己可以置身事外吧？”
“我自己的问题……”赵林突然面色大变，显然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赵有亮这次是市局亲自过来抓走的，而且他纠集了那么多混混儿，放在全市都算是一个大案子了，再加上严建顺礼拜一一定会将赵有亮带人大闹未来厂的事情上报给市里，这么一来，这就是个典型大案，不管找什么人去说话，市局都会秉公办理的。
赵林之前肯定也帮儿子摆平过很多类似的事情，但只要没有留下案底，那他们赵家就始终是清白的，对赵林的前途没有任何影响。
但这一次，赵有亮把事情闹大了，再加上未来电器厂的施压，判个两三年也是很正常的，那赵林在厂里的敌人还会放过他吗？
说真的，谢家人根本不用做任何事，只凭着未来电器厂这一方的施压，赵林就要倒大霉了。
到时候，钢铁厂的领导都要来这边亲自道歉的，那赵林又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他到现在还想着要保住自己的宝贝儿子不去坐牢，却没想过他自己都岌岌可危了。
夏青棠冷笑了起来，没想到赵林这样的人，也会为了儿子的事情变得如此愚蠢。
好在他还不算蠢得太彻底，赵林几乎是第一时间回到了车子里，然后急吼吼喊道：“赶快回厂！”
看着吉普车火烧火燎地开跑了，夏青棠才轻轻一笑，因为她知道赵林的好日子不多了。
事情正如大家猜想的那样，这件事变得非常重大，严建顺去市里告了一状，市里亲自派人过来各种安抚，还找人带着钢铁厂的工会主席亲自过来给夏青棠道歉。
“夏副主席，这次参加活动的人员是我们的干事员挑选的，那个干事员呢，跟赵有亮是朋友，所以就把他写了进去。按照我们厂一直的惯例，一般是不会让赵有亮来参加这样的活动的。这次造成了这样的影响，我们也认识到错误了。从今以后，我们会对干事员的工作严加管理，绝对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了。赵有亮之前作为钢铁厂的职工，对夏副主席做出了那样失礼的事情，我作为工会主席，也算是职工代表，我代表赵有亮给您道歉，希望您能原谅我们。”
都不用严建顺提醒，夏青棠见好就收，毕竟得罪她的是赵有亮，也不是其他人。
再说了，工会那个提交名单的干事员做错了事情，自有他们本厂去处置，轮不到他们这些外人插嘴。
赵有亮被关在市局根本出不去，那一批人全部按照之前的办法暂时拘留，刚好赶上市里严打，赵有亮因为算头目，最后要判多少年还不好说，但估计不会少于十年了。
赵林这人也是很厉害的，听说他从公交车站开回厂里后，立刻找到了厂长和党委书记负荆请罪，义正辞严要求严惩赵有亮，想尽一切办法撇开自己的跟赵有亮之间的关系。
但可惜的是，钢铁厂这么大的一个地方，人更多，也更复杂，赵林平时也有对手，这会儿便趁机把赵林在厂里贪污公款、玩弄女职工的事情全都抖落了出来。
一开始，赵林是坚决不承认的，但那个对手显然做了很多准备，虽然手头的证据不能算是太完善，但因为赵有亮的事情太过恶劣，再加上赵家父子在厂里的影响确实十分恶劣，厂里跟市里权衡了一下，还是给了赵林一个dang内处分，外加调职处理。
这次的调职就是直接降职了，在赵林这个岁数，要是在原本的职位上退休，那今后的待遇是完全不一样的，可现在这样一来，他不光颜面尽失，而且收入也会减少很多，最重要的是，他享受惯了副厂长的好待遇，今后变成了一个副主任级别的人，他根本接受不了。
他最宝贝的儿子也要被关上十年八年，等到出来后，都三十多岁了，到时候还不知道能不能娶个媳妇儿传宗接代。
他们赵家好不容易才生出来的独苗苗儿子，就这样算是完了。
“赵林活该，我听说，他跟他儿子是一样的货色，在厂里欺男霸女，欺负了很多女职工的。他手头权利大，给人家一点小恩小惠就要带着人往床上跑，实在是恶心死了。”骆向前坐在小院子的客厅里，一边说一边拍桌子，“这样的人，居然不是开除，而是调职处理！这上头是怎么想的啊？”
谢瑾萱说：“你先消消气，你这么火大做什么？”
骆向前说：“因为这个赵林，以前欺负过燕妮的爸爸！要不然我怎么会这么火大呢？”
“啊？赵林欺负过燕妮的爸爸？我都没听说过呢！”夏青棠微微有些诧异，“要是早知道这个人欺负过胡叔叔，我就应该做点什么的！”
“这还是之前发生的事情，燕妮爸爸也不想说出去，要不是这次赵林倒了，燕妮说漏了嘴，我也不会知道的。”骆向前说：“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不直接开除这个人啊？你们知道他祸害过多少厂里的妇女吗？”
谢瑾萱说：“上面应该是有自己的考虑的，虽然接到了举报，但没有确凿的证据，再加上赵林年轻时候的贡献很大，所以权衡之下才会这样处理。”
“那也太不公平了啊……”
“有证据才能讲究公平，要是没有证据就直接开除，万一是冤假错案怎么办？”谢瑾萱道。
骆向前叹口气：“你说得也对。”
夏青棠说：“其实，这样做未必不是好事。”
“怎么说？”骆向前又精神起来了。
“赵林现在被调下去了，一来他自己心理接受不了，二来厂里职工也看到了市里会秉公办理的决心。反正赵林现在已经没有之前的权势了，说不定会有那些被他欺负过的人集体站出来，集体写检举信呢？”夏青棠道。
骆向前一拍大腿：“这个主意好！我要跟燕妮说一声！”
“你跟燕妮说了也没用的，难道你指望胡叔叔去写检举信吗？胡叔叔性子很老实的，他是不会淌这个浑水的。”
“那也可以说说看嘛，我总归还是希望赵林可以被正常处罚，不坐牢已经是便宜他了，至少要给他一个开除吧？”
夏青棠说：“那就随便你了。”
过了一段时间，没想到钢铁厂的纪检部门和市里的纪检部门都同时收到了一封很厚的信，信里写着很多个人的签名，这些人全部站出来，实名举报赵林欺负妇女的事实。
是的，这些检举的人全部都是钢铁厂的女同志，一共十几个人，每个人都写上了自己的大名，按上了自己的手印儿。
一开始，钢铁厂还想冷处理，可是没想到市里直接派人过来查，他们也只能拿出他们收到的那封举报信，开始一个一个私下调查。
调查之后，发现举报信上说的全都是真的，而且时间跨度从十年前到这个月，受害人数可能还不止信上签名的这一些。
更多的受害者为了一些其他事情的考虑，选择了沉默。
但这些人的实名举报终究还是起到了作用，赵林被迅速开除，并且以流氓罪被关了起来。
赵林被抓走的那天，听说钢铁厂不少人都在外面大骂“抓得好”，还有不少人嚎啕大哭，哭声响得整个家属区都能听见。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的，我也是才知道，原来我们那一排的吴大姐就被赵林欺负过。”胡燕妮说：“我真的很佩服她，能够站出来检举赵林。”
“也是赵林儿子出事给了她们这样一个报仇的机会吧。”骆向前说：“现在好了，老子儿子都被抓起来了，可算好了。”
“说起来，这都是托了青棠的福呢。”胡燕妮说。
夏青棠一愣：“我的福？我又没做什么。”
胡燕妮说：“就是你的福，之前，赵有亮也是到处欺负人，可没人敢对他做什么。但赵有亮这次去你们厂相亲，刚巧碰到你，你是个胆子大的，又有背景，所以赵有亮才会栽了。听说当天赵林从谁家的床上滚出去，直接去你们电器厂救儿子，都没救下来呢。如果不是因为你，那赵林这次肯定还是把儿子救走了。”
夏青棠叹口气，说：“这么说的话，我倒是觉得很难过。因为我有厂里和谢家给我撑腰，所以他们动不了我。那其他人……”
“但是就是碰到你了啊，而且他们已经被抓起来了，你别想不好的方面，想想好的方面嘛。”胡燕妮说：“我真的很高兴，我看大家都挺高兴的。”
夏青棠点点头：“确实，到底是除掉了一个祸害。”
天气越来越热了，赵家的事情过去后，夏青棠突然收到了好几封信，信全是匿名寄来的，还有人给她寄了一个很大的邮包，全都寄到厂里去了。
信的内容全是感谢，看字迹应该都是女同志写的，每一封信里都写满了感谢，但最后都没有落款。
而那个大邮包里面装着一条自己做的半截裙，是深蓝色的百褶裙，款式非常百搭，随便配个白衬衫就会很好看。
除此之外，里面还放着一条很暖和的大围巾，是浅灰色的，男女都可以戴，还有一双厚实的棉手套，也是耐脏又结实的那种。
邮包里面放着一张叠起来的纸，里面写着感谢的话语，还说：本想给你寄些吃的表示感谢，但陌生的食物怕你不愿接纳，所以就选择了寄这些。这都是我自己亲手做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真的很想感谢你。夏副主席，谢谢你。
夏青棠非常感动，因为她没法给对方回信，所以只能认真地收好这些信件，并且第二天就穿上了那条深蓝色的百褶裙。
“夏副主席，你这条新裙子看着像手工做的呢。”有个熟悉的女职工在午饭后跟她搭话。
夏青棠说：“是啊，这是别人做好了送给我的。”
“质量真好，这针线细细密密的，花了心思的。”女职工道。
“是啊，一看就知道花了很多心思，我真的特别感谢她。”
旁边一个女职工笑着说：“夏副主席，这条裙子虽然结实，不过对你这个年纪来说，稍显老气了一些。你看今年，她们都开始穿花花绿绿的裙子了。”
“是呢，都在新风服装店买的，那家店的裙子可真好看，大红色、明黄色、浅绿色、浅蓝色……想要什么颜色的都有。我也买了一条浅绿色起白花的裙子，留着休息天穿呢。”
“夏副主席，你去那家店买了吗？”
夏青棠笑着说：“我买了的，还买了不止一条呢。只是我衣服多，所以混着穿，新的旧的都不太看得出来。”
“是呢，夏副主席的衣服真的很多，一个礼拜不重样都行。我们都说，夏副主席是个有福气的。”
夏青棠道了谢，又聊了几句，她就一个人先回办公室了。
新风服装店那边的生意非常稳定，店里从店长到收银员都很尽职，但夏青棠也要花不少时间在那边，特别是进货的事情，算是她的头等大事。
亲自去进货不现实，因为实在是太远了，所以夏青棠目前选择的做法是跟那边的老板谈好了，每个月都把那边最畅销的款式发一部分过来。
至于二手服装，夏青棠还是只能靠谢晓霜。
谢晓霜只要休息就会往那边跑，然后亲自帮忙挑选合适的二手服装，之后就一包一包的寄过来。
夏青棠给谢晓霜算了一笔很大的工资，虽然现在她根本不愿意收，但夏青棠把每一笔工资都给她算清楚了，而且单独用一个大信封放了起来。
最近这段时间，谢晓霜因为熟悉了厂里的情况，又跟几个干事员处好了关系，她就写信告诉夏青棠，说可以帮忙谈厂里进货的事情了。
夏青棠放好饭盒，出去溜达了一会儿，见电话室那边没有人，就走过去打了一个电话。
谢晓霜今天休息，夏青棠打电话过去，过了十五分钟又打过去，谢晓霜的声音就在那边响起了。
“青棠，我来了，我上次给你写的信，你收到了吧？”
“收到了，所以我想打电话问问你，这个谈合作，是真的可以吗？毕竟，我的进货量不算特别大，我们也不是百货大楼那样的体量。”
新风服装店的生意再怎么好，也只是一家临街的店铺，跟大商场是比不了的。
谢晓霜说：“这段时间，我帮你记了一下每个月从这边发过去的货物量，我就把这个跟厂里说了的，他们说这个出货量是可以的。”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
“是啊，价钱要便宜不少的。”
没有中间商赚差价，进货价肯定要便宜不少的，这是最让夏青棠高兴的事情了。
夏青棠说：“那具体要怎么谈呢？”
“你本人肯定要过来一趟的。”谢晓霜说：“我们刘副厂长说了，你得过来跟她见见面，她认可了才会跟你合作。”
“那肯定是要过去一趟的，人都见不到，还谈什么合作呢？”夏青棠说：“不过……我过去一趟不容易，我也得想想其他的……这样吧，等我这边请到假了，我就立刻去买火车票，买到票我就给你发电报告知时间，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谢晓霜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我们又要见面了，我可真高兴！”
挂掉电话，夏青棠走出电话室，就开始琢磨这次过去谈生意的事情了。
她的新风服装店生意很好，但如果只为了这么一家商铺去谈合作，怎么看都有些划不来……
夏青棠一边沉思一边走路，没留神就跟刘丹丹撞了个满怀。
“夏副主席，你没事吧？”刘丹丹赶紧扶住她。
夏青棠笑着站稳：“我没事，不好意思啊，我走路没注意。”
“天太热了，人就容易发昏，我有时候也会这样。”刘丹丹说：“夏副主席，你没中暑吧？”
“没有，我挺好的，刚才只是在想事情。”夏青棠跟她一起走进办公室，然后说：“今年的天气确实很热，咱们厂的电冰箱卖得可真好啊。”
“是啊，我也在考虑要不要买一台电冰箱在自家用。”
一聊到这个话题，其他两人也加入了进去，夏青棠便继续思索刚才的问题了。
下了班回到家，谢瑾萱已经煮好南瓜稀饭，切好黄瓜了。
夏青棠洗了手，把黄瓜凉拌了，又捞了一点儿泡菜出来，两个人就开始吃晚饭了。
“瑾萱，你认识百货大楼的人吗？”
谢瑾萱说：“你想跟他们谈合作？”
夏青棠冲他竖起大拇指：“没错，还是你聪明，我一说话你就知道我想做什么。”
“你想怎么谈合作呢？”
“我中午跟晓霜通了一个电话，她说我需要自己去一趟南边，跟他们的副厂长直接谈进货的事情。但我们过去一趟也不容易，而且服装店的进货量其实并不大。所以，我想着，要是能跟百货大楼谈好合作，我们顺便也帮他们一起进货，是不是更划算一些呢？”
谢瑾萱说：“两边不能卖一样的衣服吧？”
“那当然不能卖一样的衣服啊，再说百货大楼也不会上架我们这里的服装的。你没听他们说吗？我们这个算奇装异服了，只有小年轻才会穿。”夏青棠笑着说：“但是那家服装厂生产的衣服，也有很多适合中年人的稳重衣服，主要是面料和款式不太一样，要是能帮他们进那样的衣服，他们大概也是愿意的吧。”
谢瑾萱说：“我倒是可以帮你介绍百货大楼的领导，但跟他们谈合作，得有实际的样本。”
“我懂了，你的意思是，我先过去一趟，挑选一些稳重服装的样本拿回来，然后给百货大楼看过了，才能谈合作。”
“对。”
“那我得赶紧请假了。”夏青棠立刻去看年历画，“这事儿宜早不宜迟，刚好最近我们工会也没那么忙了，我请假一个礼拜也没什么影响。”
谢瑾萱说：“那我明天早上就去帮你买票，买到哪一天的，你就从哪一天开始请假。”
“好的，谢谢你。”夏青棠说：“又要辛苦你陪我跑一趟了。”
“跟你一起出门，我特别高兴，再说了，反正在放暑假。”
“是啊，真羡慕你们这些学生，一个寒假一个暑假，也太快活了。”
“那你要不要也来读书？”
“那还是算了，我还是专心做我的买卖吧。”
谢瑾萱买到了后天的火车票，夏青棠跟厂里请了一个礼拜的假，给谢晓霜发了一个电报，就跟谢瑾萱两个人坐车去了竹市。
这次过去，车上的人明显比之前更多了，显然，竹市的事情有越来越多的人都知道了，胆子大的人就开始往那边跑，想要混出点名堂来。
从热烘烘的火车站走出去，一个清脆的声音就在那边响了起来：“青棠！老谢！”
“晓霜！”夏青棠飞奔过去，一把抱住了谢晓霜，“晓霜，你变化真大！”
“我晒黑了，我知道的。”谢晓霜笑着说：“但这边的太阳太大了，没办法。”
“不，你变好看了，比以前更精神，眼睛也更亮了！”夏青棠仔细打量谢晓霜的脸，发现她的精神面貌几乎焕然一新，跟从前算得上判若两人。
谢晓霜穿着一件浅黄色圆点短袖衬衣，下面是一条牛仔裤，显得她个高腿长，朝气勃勃。
第174章
虽然皮肤确实晒黑了不少, 但黑皮肤反而让她整个人显得更有活力，跟之前那种适合处于小心翼翼的苍白相比，现在的小麦色皮肤显然是更适合她的, 而且这样的穿着打扮也显得更时髦更青春。
在省城那边是没人这样穿的，夏青棠现在看着谢晓霜的牛仔裤, 都有些想买一条带回去穿穿看了。
谢晓霜看着夏青棠, 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的室友也说过, 我好像越来越精神了。”
“你就是越来越精神了！”夏青棠很用力地说道：“你现在变得这么好, 我可算是放心了！”
“你早就该放心了, 我自然来了这边之后, 心情慢慢舒畅了起来，差不多第二个月, 我晚上就不再做噩梦了。我在厂里学习得很快，马上就可以做正式工人了。来这里果然是正确的, 现在, 我学会了一门手艺。以后就算不在服装厂继续工作，我总能靠着手艺养活自己的。”
“那可太好了, 你总算能有收入了。对了，你身上带来的那些钱，用完了吗？”夏青棠立刻问道。
一个人在这种外地生活，身上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钱啊，没有用完，我们厂是包吃住的，我除了放假的时候跑跑商业街, 搭着你的福气买了几件旧衣服, 再就是用些卫生纸、肥皂什么的，其他也没什么开销了, 钱还剩下不少呢。”谢晓霜说：“再说了，你临走的时候还在我的衣服里塞了五十块钱的，那个都没有用呢，你就放心吧。”
“你也不用太节约了，你帮我跑商业街进货寄衣服，我也应该给你发一份工钱的。我这次过来，就想把这笔工钱算给你，你可一定要收下。”
“好啊，那我就收下工钱，刚好可以请你们吃饭。”谢晓霜笑着说：“走吧，我带你们往前走，那边就是公交车站了。这次过来，就住在我们服装厂旁边的招待所吧，这样方便一些。先去招待所放好行李，然后我请你们吃饭，下午咱们就可以先去厂里见见刘副厂长了。”
“好啊，咱们先去坐公交车。”夏青棠挽着谢晓霜的手臂，一起往前走。
竹市的发展还是很快的，上次过来的时候这边还没有公交路线，但是现在已经有了。
谢晓霜说，虽然现在公交车还很少，但至少比之前强多了，而且这边骑着三轮车运人运货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因为竞争大了，所以价钱反而便宜了一些，她跟女工们有时候出门，就会一起坐三轮车。
夏青棠看到那边确实停了不少改造过的三轮车，车上装着顶棚，可以遮风挡雨挡太阳，小伙子们一个个都在扯着嗓子拉客。
火车站外面依旧是人生鼎沸的各种小摊子，卖小吃的、卖衣服鞋帽的、卖阳伞的、卖扇子的、卖各种冰水冰棍儿的，应有尽有。
“这里就是天气太热了，我们几乎每天都要吃冰棍儿，要不然心里受不了。”谢晓霜很自然地走到一个卖冰棍儿的小摊贩前，道：“来三根奶油雪糕。”
然后，她又转头问夏青棠：“要喝冰水儿吗？这边的冰水儿是本地人用一种草药自己熬住的，喝了以后可以解暑降温，还能去火。”
“好喝吗？”夏青棠好奇地问道。
“好喝算不上，但喝下去确实解暑。”
“那我来一杯试试，瑾萱你要喝吗？”
谢瑾萱说：“我也尝尝看。”
于是，他们要了三杯冰水儿，三根奶油雪糕，就站在阴凉的角落处开始品尝。
冰水儿的味道确实不能算很好喝，但是冰冰凉凉喝下去确实挺舒服的，夏青棠原本心口一团燥热，但现在喝完了之后，就觉得心情也平静了不少。
外面骄阳似火，夏青棠看着谢晓霜光秃秃的脑袋，便说：“晓霜，你怎么不买一顶草帽戴着？这样晒着不难受吗？”
她跟谢瑾萱夏天出门，可是一直把草帽戴着的，要不然晒久了脑袋疼。
“嗨，我买了草帽的，但是今天忘记了。倒是你们，要不要买两顶草帽？这边的帽子样子有些古怪，但是戴着挺好看的。”谢晓霜说：“不过不要在这边买，火车站这边向来卖的特别贵，等去了住的地方再买吧。”
“好。”
三个人吃完奶油冰棍儿，就一起走到了公交车站，坐上车去了谢晓霜的服装厂。
上一次来的时候，这附近还没有那么多店铺，但是现在过来，发现路两边新增了很多建筑物，有些甚至只是搭建起来的草棚子，里面卖什么的都有，跟火车站那边一样热闹。
谢晓霜说：“工友们下了班就喜欢来这里逛逛，手里有余钱的也会在这里吃吃喝喝，我们学徒工不行，偶尔逛一逛也不舍得买。”
“你很快就是正式工人啦，到时候就可以买了。”夏青棠道。
“是啊，不过我还是会节约用钱的，我想把钱存起来，以后留着有用的。”
“有什么用处？”夏青棠有些好奇。
谢晓霜小声说：“我听厂里的干事员说，竹市这边的房子是可以买的。往那边走，盖了很多临街的房子。厂里虽然不分房子，但要是能买房子，我也想在这附近买一个够我自己住的屋子，不用太大，但只要是我自己的屋子就行。”
其他地方的人对买房子的概念要到八十年代末才会有，没想到竹市这边这么先进，已经可以买房子了。
不过，不管是八十年代末还是九十年代末，买房子对普通人来说都是很贵的，普通的工薪阶层很难买得起。
不过到了九十年代，各个单位几乎都没有单位福利房了，年轻人为了结婚生孩子，也只能花钱去买价格不菲的商品房。
夏青棠听上辈子的妹夫他们聊过，都说商品房以后会越来越贵的，虽然不知道真假，但夏青棠是宁可信其有的。
她便说：“买房子很好啊，要是你能在这边买一个属于自己的小房子，那我就更放心了。而且，房子这种东西，买了你就可以住一辈子了，多好啊。”
“是呢，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我有属于自己的小房子，未来不管我做什么工作，都不担心会因为辞工而没有地方住了。所以，我要好好攒钱，争取早点在这里买到自己的房子。”
“你别光好好攒钱，要是看到合适的房子，但你钱不够的话，可以跟我说，我多少可以支援你一些。”
“不行的，我不能拿你的钱。”谢晓霜坚决拒绝。
“又不是白送给你的，只是借给你的，你写一个欠条给我，将来慢慢还给我就是。”
“你已经那么有钱了吗？”谢晓霜问道：“你的店铺开业也没多久啊。”
夏青棠小声说：“开店铺确实还没赚到那么多钱，但我手里确实是有钱的，都是瑾萱给我的。”
“原来是这样，我说呢。”谢晓霜笑了一下，“你能跟老谢在一起，确实是有福气的。”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服装厂附近最好的一家招待所前面，谢晓霜早就跟柜台的工作人员说过了，所以来了以后就给他们开了一间一楼的房间，而且是自带卫生间的那种。
“我听工友们说，这里一共有两间屋子自带卫生间，所以我提前过来跟人说好话，把屋子定下来了。你们放心住在这里，屋里还有电风扇，想喝冰水儿门口出去就有卖的。这个招待所自己也有冰柜，晚上要是太热也能找工作人员买冰棍儿吃。”谢晓霜带他们去看房间。
“晚上会那么热啊？”夏青棠道。
拿着钥匙的工作人员说：“是啊，这边很热的，我刚来的时候，都不太适应，经常睡不着觉的。现在倒是习惯了，整晚吹着电风扇睡觉。要是停电了，就在室外搭一个帐子，睡在外面。”
谢晓霜笑着说：“我们晚上也在外面睡过，到下半夜还有点凉呢。所以，你们下次再来看我，还是选冬天的时候过来吧。”
房间果然很宽敞，两张单人床，沙发、桌子、茶几一应俱全，自带的卫生间通风也很好，而且安装了一个简易的太阳能热水器，像这么炎热的夏天，可以站在那里洗淋浴，非常方便。
工作人员带他们看了屋子，又拿了一个玻璃水罐装了一罐子凉水送来，人就走了。
夏青棠打开电风扇对着室内吹，然后就说：“我们下午几点钟可以见到那位刘副厂长啊？”
“下午两点上班。”谢晓霜说：“咱们现在先去旁边吃饭，吃完之后我回厂里睡个午觉，你们也回来洗个澡，休息一会儿，下午两点在厂门口见，怎么样？”
“好啊，你这样安排太合适了。”夏青棠说：“那我先把工钱拿给你。”
说着，她就拿出一个信封，把里面的钱和怎么计算的工钱一点一点说得很清楚。
谢晓霜听完，道：“是不是给得太多了一点？”
“不多，你一个礼拜只休息那么一天，但几乎每个休息天你都在帮我挑选二手衣服，挑选好了还要帮忙寄过来，这是很辛苦的，我这是按照次数计算的。你去买了一次，就算一次的工钱，一点都不多。而且，这个钱你必须收下，因为这是我们的正规合作。你不是想存钱买房子吗？那你也是需要这个兼职的，刚好我也需要你，我们互利互惠。不说什么朋友不朋友的，只说这个合作，我们两边都很需要，那就可以一直进行下去，对不对？”夏青棠很认真地说道。
谢晓霜思索了一秒钟，也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要是长期下去，我有这样一个临时工作，那确实是很好的事情，可以帮助我多存一些钱。那好，我就按照次数收下这些钱了，以后，咱们也按照这个来。”
“好，按照这个来。希望以后多多合作，我们俩都多赚点钱。”夏青棠很高兴地把信封塞到了谢晓霜的手里。
算完了工钱，他们就一起出去吃午饭。
谢晓霜对这边的一切都很熟悉了，她熟门熟路地带着两人去了一个做海鲜的夫妻店，点了三菜一汤，让夏青棠尝尝这边的本地特色。
菜的味道都很清淡可口，夏青棠原本就很饿，于是胃口大开，一口气吃了很多。
吃饱之后，谢晓霜主动付了钱，然后把他们送到招待所门口，就回到厂里去午休。
夏青棠跟谢瑾萱回到房间里，两个人都冲了一个简单的热水澡，谢瑾萱又打水把房间里面的凉席擦洗了两遍，喷上他们带来的花露水，才跟夏青棠一人一边躺了上去。
“晓霜的变化可真大，她在这里生活得那么开心，我也为她感到开心。”夏青棠慢慢说道。
她在火车上睡得还算不错，因此不怎么困倦。
谢瑾萱一贯不需要太多睡眠，中午就更不需要午睡了，于是两个人就聊了一会儿天。
等到一点半，两个人就起来收拾了一下，穿好衣服戴着草帽慢慢往外走。
这会儿大街上没什么人，他们俩手挽手慢慢往前走，只觉得热浪滚滚，比家那边确实热很多。
谢瑾萱说：“这边就是太热了，不过要是适应了，住在哪里其实都一样。”
“是啊，我看晓霜就适应得很好。”
见她表情微微有些严肃，谢瑾萱便说：“你是不是有些紧张？”
“是啊，不知道合作能不能谈成。”
“你在担心？小谢不是说了吗？他们厂是可以接受你的进货量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进货这件事我感觉可以谈成，我是在想回去以后的事情。”夏青棠说：“光是我这一家店，在这里进货总觉得浪费了，我还是想跟百货大楼谈好合作。但我也会担心，百货大楼要是自己过来谈合作呢？那样人家也可以减少一道手续。”
谢瑾萱说：“百货大楼那边大概是想不到来这边进货的，至少最近几年都不会。”
“因为他们不敢？”
“是啊，毕竟是国营大商店，上面的领导也会更谨慎一些。”
“所以啊，我才会担心嘛，带着样品回去给他们看看倒是无妨，就怕他们觉得成熟的衣服也不够稳重，到时候还是不想要我们的货源。”夏青棠深吸一口气，道：“算了，担忧这些没有意义，你都帮我找好人了，剩下的只能靠我的努力了！咱们今天还是先把这边的问题谈好吧！”
谢瑾萱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你就是这点特别好，我都来不及开解你，你自己就已经想通了。”
“那当然啊，船到桥头自然直嘛，想那么多没用的，事情能成就成，不能成……咱们就换一件事去做。反正，将来的机会多的是嘛，我总有法子可以变成大富翁的。”夏青棠信心满满地说道。
他们走到厂门口就看见了谢晓霜，她还是穿着之前的那套衣服，只是脑袋上多了一顶非常时髦的草帽。
这种草帽省城是没有卖的，但夏青棠上辈子在港城的电影里看过，明显就是从那边过来的东西。
这种草帽非常洋气，不管是搭配裤子还是连衣裙，其实都是合适的，于是，夏青棠虽然还没去逛街，但已经决定要买一顶时髦的草帽带回去了。
谢晓霜带着他们去了那边的办公室，刘副厂长是一位中年女士，她有一间很宽敞的办公室，但室内的一切都很简陋，甚至比未来电器厂厂办主任的办公室还简陋。
这位女士的穿着也很随意，大概是天气太热的关系，所以她穿了一件很轻薄的短袖T恤衫，下面是一条质地同样很轻薄的米白色大短裤，裤长到膝盖附近，脚上踩着一双白色的塑料凉鞋，看起来很轻松也很随意。
她笑着说：“没想到你就是小谢同志说的开店的好朋友，你这么年轻，几乎把我吓了一跳。”
夏青棠说：“就是因为年轻，所以才敢做这样的事情啊。我在我们那边，算是前几个尝试的人。”
“说得很对，正是因为年轻，所以才有这样的勇气。你先坐下来，我们喝点水，我想听听看你对你的服装店的想法。”
夏青棠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听这些，但还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我现在只开了一家服装店，但今后，我是想开连锁店的，以后也不仅仅是卖服装，我还想连着鞋帽一起卖，只是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进货渠道。我的服装店面积不算大，但客流量很稳定，客人们也很喜欢我们店，有些时髦的客人，几乎每个月都要去我们店里买衣服。我进购的衣物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贵厂生产的全新衣物，我请商业街那边的俞老板帮我挑选每个月他们卖得最好的衣服帮我寄过去，在我们那边也卖得很好。另一部分就是港城那边过来的二手衣服，我请我的好朋友谢晓霜帮我定期采购然后寄过去。二手衣服因为款式独特、色彩鲜艳，并且价格便宜，所以也很受欢迎。”
“我有一个问题，你开店的时间是在春夏交接的时候，现在卖的也都是夏天的服装。但是我们厂这边是不生产冬装的，你最多只能从这边进购到秋装。等到冬天的时候，你打算怎么办呢？”刘副厂长问道。
夏青棠笑着说：“开店前我就想过这个问题了，这也很好办，我已经打听到了沪市那边时髦冬装的进货渠道，等天气冷下来之前，我就要跑一趟过去谈谈看的。”
“那要是谈不拢呢？”
夏青棠说：“谈不拢也没什么，我就卖普通的冬装也行，大不了到时候多办一些促销活动，冬天的几个月只要能维持开销不会亏本，等到春天到了，我就又可以赚到钱了。这样一年算下来，我也不会亏。”
“说得挺好的，你年纪轻轻，确实很有胆识。”刘副厂长说：“好吧，我们可以合作，你可以直接从我们厂里进货。”
夏青棠非常欣喜：“谢谢刘副厂长，真的非常感谢您！”
“不用谢，我们厂本来也在尝试内销，只是现在愿意直接过来谈合作的人还不多，你愿意过来，也算是第一批尝试的，希望今后我们可以一直合作下来。”刘副厂长站起来跟夏青棠握了一下手，然后就说：“我们现在开始谈一谈细节问题吧。”
之后，她们就在办公室里谈了很久，谢晓霜因为听不懂这些，所以干脆去隔壁办公室找其他干事员玩去了。
谢瑾萱倒是一直陪着夏青棠谈到了最后，她们谈好了进货的价格、运货的时间、数量，还有打款的详细，最后签订了合同，两边都签了字，服装厂还盖了公章，夏青棠才算放下心来。
来都来了，她也挑选了一批新衣物算是第一次合作的订单，之后又从厂里买了一些稳重的现货样品，打算带回去给百货大楼那边看看样衣。
这些样衣有些是适合年纪大的人穿的，所以夏青棠选择尺码的时候都很有讲究，都是按照家里人的尺码去选择的。
到时候不管跟百货大楼能不能谈成功，这些衣服都可以给家里人穿，那样就完全不会浪费了。
而且她是按照出厂价购买的，所以这些衣服便宜实惠，实在是很合夏青棠的心意。
全都办好了，也已经到了刘副厂长他们的下班时间。
她把夏青棠他们送出来，然后说：“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便饭？”
夏青棠正要说“好啊”，就看见厂区那边匆匆忙忙跑过来一个年轻人，大喊着那边出了什么事，要让刘副厂长过去解决。
刘副厂长只能叹口气，道：“看来今晚是吃不了饭了，我得过去看看。你们还要在这里呆几天？”
夏青棠说：“我们后天傍晚的火车离开这里。”
“那这样，明天晚上我请客，我们一起去那边的饭店吃一顿，怎么样？”
“好啊，我们很荣幸。”夏青棠笑着说：“谢谢刘副厂长。”
“谈好了合作，原本就应该吃一顿庆祝一下的。那就说好了，明天晚上你们这个时间来厂门口，我们一起过去就行。”说完，刘副厂长就急匆匆地朝车间那边跑过去了。
谢晓霜从那边走了过来：“青棠，祝贺你谈成合作！”
“是我要谢谢你才对，是你帮我引来的路子，真的谢谢你。”夏青棠说：“走，今天晚上我要请你吃饭，不管你想吃什么，我都请你吃。你知道的，我还算有点钱，所以不用跟我客气。”
谢晓霜笑了起来：“真的吗？那我就真的不跟你客气了，走，我们去那边，我带你们过去。”
他们先顺路回招待所放下了合同和样品衣服，然后就去了谢晓霜说的那个饭店。
这里也不算什么特别豪华的饭店，其实也是做小炒的，但这里做的居然是省城那边的家乡小炒，这让夏青棠很惊讶。
谢晓霜笑着说：“我是两个月前发现这里的，这里的老板就是从我们那边跑来的，他们一家人都过来了，在这里开了这个饭店，生意还算不错。我来这里吃过两次，但是一个人点菜不好点，加上我也要省钱，所以不敢常来。今天你要请我吃饭，那我们就来吃这些吧，我刚好馋家乡菜了。”
夏青棠笑着说：“那今天可要让你吃得饱饱的。”
她点了四菜一汤，都是省城最具特色的家乡菜，而且里面两道都是荤菜，刚好可以给谢晓霜补补身体。
店老板知道夏青棠他们三个人都是省城的人后，最后没收汤的钱，送给他们喝了。
三个人一边吃着饭，一边听谢晓霜慢慢说着在这边上班后的各种经历，她从不适应到慢慢适应，中间也花了挺长时间的。
“老实说，这边的工作确实很辛苦，老工人休息天经常喝得醉醺醺的，就是因为太累了。但大家都舍不得离开这里，因为这里可以多赚一些钱。我跟他们还不一样，他们都想着做个几年，等实在做不动了，就带着钱回家。我呢，我是想着做个几年，实在做不动了就带着钱从厂里出去，然后做点什么小买卖。我对做买卖这件事还没什么概念，但看你都开始做买卖了，我也挺心动的。”
夏青棠说：“你能做的买卖很多的，再过几年，我估计会有很多人都要跑来这边进货的，你要是能自己弄一个小制衣厂，其实也不错。”
“制衣厂？我？那怎么可能呢？”谢晓霜摆摆手。
“这是完全可能的啊，你在服装厂工作，你认识的人都是会缝纫的，等之后你再学一些新款衣服，提高一下审美，你可以做一些独家定制的衣服嘛。你就弄一个七八个人的小型制衣厂，专门给那些要求高的客人定做质量更好、款式独一无二的定做衣物，不是挺好的吗？”
谢晓霜沉吟半晌，道：“要是真的有这样的客人，确实是可以做起来的。”
“对啊，你们这边离港城那么近，过几年啊，港城人肯定要往这边跑的，那都是商机。”夏青棠说：“你在这边，做生意可比我们容易多了。”
谢晓霜笑了起来：“那你要不要也来这边做生意？”
“我啊，我就算了，我还不想离开省城。”夏青棠笑着说：“确切的说，我是不想离开谢瑾萱。”
谢瑾萱在旁边微笑了一下，但是并没有说话。
“嗨，我也是跟你开玩笑的，我当然知道你舍不得离开老谢。你们俩啊，就跟小说里面写的那种神仙眷侣一样，看了就让人羡慕。”
夏青棠眼睛一亮：“晓霜，你也会羡慕吗？”
谢晓霜想了想，说：“我也会羡慕的，只是，我暂时只是心里羡慕一下，如果你问我自己想不想找一个这样的男同志也处一下对象，我是不想的。这一点，我很确定。”
夏青棠点点头，她知道谢晓霜还没彻底从过去的那些阴影中走出来，不过也不要紧，时间总是往前走的，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都会变淡，最后连自己都忘记了，就会开始新的一切了。
吃过晚饭，夏青棠跟谢瑾萱把谢晓霜送到厂门口，她跟她拥抱了一下，谢晓霜就回到厂里开始上夜班了。
晚上，招待所里确实非常炎热，但夏青棠因为比较疲惫，所以就算满身都是汗，也依旧睡得很香。
她睡醒之后又去冲了一个澡，然后就穿好衣服，跟谢瑾萱在招待所简单吃了一点早饭，就去商业街那边挑选二手衣服了。
夏天，这边的二手衣服款式更多，而且衣服也都更新，有些几乎没什么穿着痕迹，所以夏青棠挑选了不少出来，然后就按照老规矩付了钱，寄了出去。
他们在这边还碰到了上一次在招待所被偷了钱的年轻人乐新年，他今天休息，跟两个老乡一起过来买衣服，没想到又遇到了谢瑾萱。
“恩人！你怎么也在这里？你又来这边了吗？”乐新年一把拉住了谢瑾萱，高兴得跟什么一样。
谢瑾萱也很意外：“小乐，居然是你！我跟我爱人过来办点事情，没想到会碰到你！你今天休息？”
“是啊，我们今天休息。才盖好一栋房子，我们也要休息两天。”
乐新年给谢瑾萱写过好几封信，还给他们寄过一些海带、紫菜和虾皮，他在信里说过，这边的工地非常多，他运气好，碰到了一个有老乡的施工队伍，之后一直跟着这些人一起干，到现在活儿都干不完的，因此他也赚了不少钱，谢瑾萱也为他感到高兴。
乐新年见到谢瑾萱就拉着他不放，还要请他吃个饭。
谢瑾萱没能推脱掉，中午便让乐新年请客了。
“你们随便点，我现在手头很宽裕的，在工地上，活是苦一些累一些，但钱也是真赚得多。”乐新年笑着说：“我特别庆幸自己来了这边赚钱。”
“是啊，你虽然晒黑了很多，但精神很好，眼睛都是亮晶晶的。”谢瑾萱道：“看来过来讨生活的人，都能在这里看到希望。”
“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希望，还是要看运气的。我也认识几个老乡，就在这边被骗了钱，最后什么都没赚到，还是借钱回的家。所以我一直都在说，谢哥你就是我的恩人和贵人，那天如果不是碰到你，我大概早就饿死了。”乐新年叹口气。
谢瑾萱说：“这也是我们的缘分，能帮你，我也是很高兴的。”
“对了，谢哥，你堂妹在这边干得怎么样？你们这次过来，就是看她的吧？”乐新年还记得当时谢瑾萱他们是三个人一起来的。
谢瑾萱说：“我堂妹在这边也挺好的，她在服装厂做学徒工，说是已经快要转成正式工了。”
“那很了不起，她来了也没多长时间，肯定是非常聪明了。”乐新年说：“谢哥，我把我现在的住址再给你写一遍，你可以交给你堂妹。我们那边住的都是一个地方来的老乡，要是你堂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去那边找我们。大家都是老乡，在外面都很团结的，有什么事，一定会帮忙的。”
“好，谢谢你，我会告诉我堂妹的。她一个年轻女同志在这边，要是能跟老乡们走动走动，确实是有好处的。”谢瑾萱道：“我明天就跟她说。”
“好嘞，谢哥你放心，你是我的恩人，我一定会帮你照看堂妹的。”乐新年夹起一块鱼送到谢瑾萱碗里，“谢哥，多吃一点儿。”
吃过午饭，谢瑾萱他们跟乐新年分开，然后去了乐新年介绍的一个小市场，买了一些海产干货，打算带回去慢慢吃，也可以拿一些送给亲戚朋友。
晚上，他们跟刘副厂长一起吃了一顿晚饭，这顿饭他们没聊生意的事情，而是聊了一些本地的奇闻志怪故事，夏青棠听得津津有味，也把省城那边的一些故事讲给刘副厂长听。
刘副厂长跟她非常聊得来，散席的时候，她还拍着夏青棠的肩膀说：“以后有空给我写信，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
“好，刘姐放心，我一定会给你写信的！我还给你寄咱们那边的特产，让你尝尝！”夏青棠一顿饭下来，就把对方变成刘姐了，两个人也确实是有些缘分在的。
第二天，因为谢晓霜是白班的关系，所以他们趁着谢晓霜休息的时间去厂里跟她道了别，夏青棠又悄悄塞给她五十块钱，之后就去了火车站，坐上了回程的火车。
回到省城，夏青棠就立刻去见了谢瑾萱给她介绍的百货大楼那边负责服装部门进货的季主任。
季主任是个老派古板的中年男同志，虽然他知道谢瑾萱是什么来历，但在看过夏青棠拿来的样品衣物后，他还是表示了拒绝。
“我知道你们新风服装店，那边的衣服实在是太花俏了，不适合我们这边的。就算是你今天拿过来的这些衣服，我觉得也不够稳重。”季主任说。
夏青棠说：“这些衣服虽然没那么稳重，但都是很庄重的衣服，在正式的场合是可以穿出去的。季主任最近看新闻了吗？电视新闻里面那些人，他们都穿得比之前新鲜一些的。现在是八十年代，时代不同了，就算是中年人和老年人，其实也愿意选择一些新鲜鲜艳的衣物的。特别是女同志，不管到了什么年纪，大家都是爱美的呀。像沪市、京市的百货大楼，里面都是比这些时髦的衣服鞋子，八十岁的人也会购买的。如果咱们的百货大楼也愿意尝试一下，我相信，一定会卖得很好的。”
“你怎么保证一定卖得掉？万一卖不掉呢？那公家的钱不就砸到水里去了吗？”
夏青棠这次带回来的样品真的都是端庄大气的款式，只是设计更加时髦，颜色也一改黑、灰、深蓝，有白色、米白色、银灰色、雪青色等亮色系，属于中年人可以穿，年轻人其实也可以穿的款式，而且穿去上班、开会都不会失礼。
所以，她对自己的选择是非常有信心的，见状，她便说：“季主任，要不这样呢？只要你们这边点头，愿意摆上货架，第一批货物，我们等你们卖完了之后再收钱。这样，就不会担心亏钱了。”
季主任沉吟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这些衣服我可不敢摆上柜台，万一上面查下来了，责任都在我身上啊。”
见他担心这个，夏青棠只能说：“时代已经不同了，上面不太会再查这个了。”
季主任摆摆手：“你别跟我说这个了，我真的担不起这个责任，你不如去找找上面的大领导，除非总经理同意，不然，谁敢把你的这些衣服摆上货架啊？”
谢瑾萱并不认识百货大楼的总经理，夏青棠听到这里，便说：“季主任，那您能帮我引荐一下吗？我想亲自去跟总经理说一说。”
季主任有些好笑：“你还真想说动咱们总经理？那不可能的。”
“我就想试一下，因为我认为这些衣服一定会很畅销的。”
见夏青棠态度坚决，季主任抱着一种好笑的态度，真的把夏青棠带去了总经理的办公室。
比较凑巧的是，总经理刚好在里面，而且也能见客。
季主任先进去表达了来意，又简单介绍了一下夏青棠，里面就让夏青棠进去了。
百货大楼的总经理是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女同志，她剪着一头很短的头发，穿着朴素的白色短袖衬衣和黑色的长裤，脚上踩着一双布鞋，桌子上放着一副玳瑁眼镜，眼镜腿上缠着一些胶布。
看到这里，夏青棠心里先凉了一半，因为这位总经理同志肉眼可见非常朴素和老派，连季主任都不能接受的衣服，在她这里，只怕更不能接受了。
但来都来了，夏青棠心一横，介绍了自己和来意后，就拿出刚才也展示过的那些衣物，开始慢慢解说起来。
总经理一直没怎么说话，她非常严肃地听完了夏青棠的介绍后，又思索了一会儿，才说：“这些衣服，都是哪里生产的？”
“这个，我不想说，因为这是我的进货渠道。”夏青棠说：“领导应该可以理解的。”
总经理点点头，又说：“你认为这些衣服可以卖得出去？”
“当然。”
“那好，老季，你看看二楼能订多少，先签个单子吧。”总经理淡淡道。
季主任和夏青棠同时愣住了，季主任大惊失色：“真的？”
第175章
夏青棠也差点跟着季主任一起喊了出来, 因为她原本都做好了继续被盘问，或者直接被拒绝的结局，谁知道这位看着古板老派的总经理同志只简单问了她两个问题, 就这么拍板决定要跟她订货了！
这谁敢相信啊？
眼看季主任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总经理便看着他的眼睛, 淡淡道：“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那可大了……总经理, 您真的认为这些衣服没问题吗？”季主任有些不知所措地说道。
老实说, 他可不认为夏青棠带来的衣服可以打动总经理, 也不认为经常光顾百货大楼的顾客会喜欢这些新奇衣服, 这花花绿绿的样子, 一看就不符合干部们的身份，谁会花那么多钱买这样的衣服回去啊？
他会带着夏青棠过来找总经理, 一个是因为考虑到了谢瑾萱的面子，再有一个, 也是因为他想使个坏, 想让夏青棠直接被总经理拒绝，这样一来, 谢瑾萱就不能怪他了，要怪，就得怪总经理，谁知道总经理居然直接要订货！
这是开什么玩笑啊？
总经理说：“这些衣服我看过了，质地精良，做工细致，针脚处的线头都处理得很好, 看得出来的, 生产这些衣服的工人是非常用心的。还有，这些衣服款式独特, 颜色多彩，是我们之前没怎么见过的衣服。现在时代不同了，之前我就听很多人说过，现在不管是年轻人还是中年人，都喜欢买一些鲜艳独特的衣服。我去沪市的时候，见街上的男女老少，也确实穿得比我们这边鲜艳多了。我本来就在考虑，什么时候也跟那边一样，引进一批新潮的衣物进来。刚巧这位夏同志带来了这些质地优良的新潮衣物，加上她给的进货价挺合适的，那我认为我们是可以试试看的。”
季主任说：“总经理，咱们百货大楼一直都是跟着上面的政策走的，不管是市里还是省里的领导都会来咱们这边视察……要是被上面看到我们售卖这些衣物，会不会出问题啊？”
“能出什么问题呢？”总经理还是淡淡的，语气也很平静，她说：“之前街上不是开了一家新风服装店吗？那家店都被报社采访过了，上面还有什么领导没看见？我看人家也没什么问题，店铺也是好端端开到现在了，而且生意越来越火了呢。”
季主任很尴尬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夏青棠，然后小声说：“我刚才忘了介绍，这位夏同志其实就是新风服装店的实际店主人。”
这一次，总经理平静的表情略微有了一些变化，她有些惊讶地看向夏青棠，然后轻声说：“原来你就是新风服装店的老板，我说呢，也只有你这样大胆的年轻人，才能跑来这里跟我推销这些衣服。”
夏青棠笑着说：“总经理，我的胆子确实很大，而且，我也取得了还不错的成绩。我的眼光很好，挑选过来的衣服都是受到群众们欢迎的。这个夏天，大街上有很多人都穿着我们店里的衣服。但相应的，我店里的顾客更多的是年轻人，因为款式的问题，中年人和老年人很难在我的店里买到合心意的衣服。再加上我们新风服装店客人较多，中老年人也不太想跟年轻人挤在一起试衣服，所以我才会带着这些衣服来推荐给你们。你们百货大楼地方大，空间更多，中老年人对这边也更熟悉，我又希望他们也可以穿上好看气派的新潮衣服，所以我是一定要让这些衣服出现在你们的柜台里面的。”
总经理微笑了一下，道：“那要是我今天拒绝你了呢？”
“那我改天再来，我还会带着更多款式的新衣服过来展示给总经理看，我相信一定可以打动总经理的。”夏青棠说。
她对自己带来的衣服很有信心，而且她要的进货价并不高，比百货大楼二楼三楼售卖的很多衣服进价都要便宜一些的。
这也是她研究过后采取的一个策略，有时候，哪怕只便宜一分钱，也是很吸引人的。
而且对她来说，她只是转个手罢了，赚到的每一分钱都是净利润，所以她宁愿喊价低廉一些，也想跟百货大楼做个长久生意。
“哈哈，真是个有勇气的年轻人。”总经理说：“我确实看上了这些衣服，不过，我也不确定它们一定会卖得出去。这方面，肯定是要承担风险的。”
“是啊是啊，总经理，万一咱们进了货，上了架，结果卖不出去，那不就糟糕了吗？”季主任突然插嘴道。
夏青棠立刻说：“我刚才也跟季主任说过，如果总经理担心卖不出去的话，我们第一批货物可以先让你们售卖，等到卖完之后再给我钱。”
“你对自己带来的衣服这么有信心？万一真的卖不掉，你会损失很多钱的。你要知道，我们百货大楼的进货量，跟你们的小服装店是不能比较的。我们这里，遇到放假的时候，连四周的乡下人和隔壁城市的人也会来这里买衣服的。”总经理提醒道。
夏青棠说：“我知道的，我也清楚这会有很大的风险。但这件事对于我和百货大楼来说，都是一件有风险的事情，那我愿意承担更大的风险。同时，我也对这些衣服有信心，我相信大家会很喜欢这些衣服的。哦，当然了，如果百货大楼这边愿意用一些我推荐的宣传小技巧，那可能会更好一些。”
总经理这次的表情看上去更加温和了，她微笑着说道：“宣传小技巧，就是你们新风服装店开业前，在全市大街小巷张贴大字报的行为吗？”
“差不多是这样的，总经理，你看，那次的宣传活动是不是很有效果？”
“确实很有效果，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活动，那几天我们百货大楼服装部门的生意都受到了影响。不得不说，你在做生意这方面，确实是有点头脑的。”总经理说。
“多谢夸奖，我就是觉得，不管卖什么，得先让更多的人知道，一百个人知道了，或许会有两三个人来买，那要是一千个人知道了，可能就有二三十个人来，要是一万个人知道了，怎么也有两三百人会来。就跟捕鱼一样，先把网撒得大大的，那不管怎么样，总能捞回来点儿猎物的。”
总经理笑了起来：“说得很好，那我们就合作吧。季主任，你去算一算，看看二楼能订多少。之后，让夏同志做个什么宣传，咱们先试着售卖看看。”
季主任还是不敢相信：“总经理，真的要跟这个年轻人订货吗？这靠谱吗？”
“有什么不靠谱的呢？人家都说了，第一批货物，先卖再给钱呢。不过，我们是大店，也不能全部先卖再给钱。这样吧，除了正常的定金之外，等收到货物后，清点没有问题，就给她发三成的货款，如果卖出去一半了，就再发三成，等到卖完了，就结清账款。如果卖得很好，后续可以继续合作，那就再过来谈一次付款方式。夏同志，你看这样如何？”总经理看向夏青棠。
夏青棠当然很高兴啊，这比她原先预想的好太多了！
像这样给货款的话，基本上她就不会有什么亏损了。
不得不说，这个总经理简直是个大好人！非常非常好的大好人！要不是地方不对，夏青棠都想冲上去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了。
人家看着古板，但其实是个很能接受新潮事物的人呢！
季主任见总经理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只能说：“我知道了，我会尽快算好的。”
“行，那后面的事情你跟夏同志负责好就行，等到这些新款衣服上货了，我会去看看的。”总经理道。
季主任便点点头，准备出去了。
夏青棠也赶紧说：“那总经理，我就不打扰您了，我也出去了。”
“夏同志，请留步，我还有几句话想跟你说。”总经理说道。
季主任看了看总经理，想留又不敢留，便一个人先出去了。
等门被关上了，夏青棠就说：“总经理，是不是对这些衣服还有什么疑问？”
“不是的，衣服你已经介绍得很清楚了，我没有什么疑问了。”总经理站了起来，然后走到了夏青棠的面前，她轻声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了，只是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刚才，老季这么一介绍，我才把你的人跟名字对上号。”
夏青棠微微一愣：“啊，总经理知道我？这是从哪里知道的？外面并没有人知道我就是新风服装店的老板的。”
开服装店的事情除了自家人，目前也只有胡燕妮和骆向前知道，当然了，冷锋也是知道的，但这几个人根本就不会到处乱说，所以约等于没人知道这件事。
总经理笑着说：“我不是因为服装店的事情，我是因为钢铁厂赵林父子的事情知道你的。”
“啊，那个事儿……”夏青棠突然反应了过来，这位总经理是不是也曾经有什么亲戚朋友被赵林父子俩欺负过。
果然，总经理低声说：“我有一个亲戚，他们全家都在钢铁厂工作，我亲戚长得比较好看，性格又很活泼，差不多七八年前，她被赵林看上了，之后，赵林对她做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虽然最终没有得逞，但我亲戚好端端的，就从原本的岗位上被调去了最辛苦的岗位。就这还不算，差不多过了大半年，我亲戚有一天晚上从朋友家往回走，突然被人闷头盖脸揍了一顿。她原本长得很好看，但那次之后，她的脸上就留下了永久的伤疤。这件事虽然没有证据，但后来说起来，大家都认为是赵林找人做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我亲戚始终记得这件事，只是不敢说出来。直到前阵子，赵林因为儿子的事情被降了职，她才跟厂里很多受害者一起，写了检举信给上面，赵林父子俩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亲戚也终于放下了心中最大的仇恨。我没想到能见到你本人，借着这个机会，我想代表她，也代表我自己，亲口跟你说一声谢谢。夏同志，真是多亏了你，赵林那个坏人才能被绳之以法，而我亲戚隔了那么多年，才愿意把这件事说出来。真的谢谢你。”
夏青棠听得非常唏嘘，她赶紧说：“不用谢我，真的不用谢我，其实我没有做什么的。”
“不，你做得很多，如果不是碰到了你，谁敢跟赵有亮当面硬碰硬呢？赵有亮因此被抓，之后赵林才会被调查，这都是息息相关的。虽然你可能是无意的举动，但你确实无意中帮助了很多人。如果没有碰到你，那我们也没法跟你说一声谢谢。但既然碰到了，这句谢谢，你是一定要接受的。”总经理的声音平静而感人。
夏青棠微微红了眼眶，她只能点头道：“好，我接受你们的谢意。我也谢谢总经理，你愿意跟我合作。”
“哈哈，年轻人，这个不用谢谢我，我愿意找你进货，可不是因为赵林的事情。我想跟你合作，确实是因为我早就考虑很久了，你算是突然送上门的，而且你带来的衣服款式好、质量好、价格实在，那我用这些衣服做一次尝试，也没什么不好的。我个人也是有一些眼光的，这些衣服确实很好看。”
“哈哈，谢谢总经理夸奖。我个人也很清楚，总经理你是看上我带来的衣服。这些衣服都是我精心挑选过的，我真的相信顾客们会很喜欢它们的，我也很期待看到有条件的人们都能穿上好看的衣服。”
时代真的已经不太一样了，竹市的人们穿的更加花俏和时髦，整个街上也会显得更有活力，比满大街的深蓝色看着就有趣得多。
都是出一样的钱，那夏青棠宁愿大家都能买一件鲜艳时髦的衣服穿，至少对她本人来说，穿上灰扑扑的衣服，好像心情也不会特别灿烂的。
“那咱们一起试试看，希望到时候我们的服装部门也能像你的新风服装店一样，火爆起来。”总经理伸出右手，很郑重地跟夏青棠握了一下手。
之后，合作迅速展开了，因为是总经理直接下的命令，所以季主任那边的速度也很快，他跟夏青棠签好了合同，夏青棠拿到定金就立刻往竹市服装厂那边下了一个很大的订单。
在货物运到之前，夏青棠又找到了之前帮忙画海报的学生，继续聘请他们画了一批新的海报出来，然后张贴在大街小巷。
这一次的海报依旧美丽鲜明，上面写着百货大楼二楼会举办新款服装展销会，届时会有来自沪市和京市的最新款服装可供大家挑选，而且展销会期间，在百货大楼购买新款衣服的顾客，都可以在服务台凭借收据抽奖，奖品为水果糖一份。
百货大楼是没办法像新风服装店那样做出粮油米面的抽奖活动的，因为成本太高，所以他们负担不了，但用水果糖来抽奖，其实也算不错。
最重要的是，百货大楼是从未开展过什么展销会和抽奖活动的，再加上海报画的服装特别端庄大气，内容介绍也写明了更适合中老年人，所以到时候应该会吸引很多中老年人过去买衣服的。
事实真的如夏青棠预料的那样，等到展销会正式开始，果然有很多中老年人都携家带口过去购物了。
奶奶也跟六婶一起，在夏青棠的陪伴下去了一趟百货大楼。
“嚯，真是人山人海啊，前面都挤不动了呢。”六婶说：“咱们还要过去看看吗？”
奶奶说：“去看看嘛，青棠不是说了吗？要是看上什么款式，她就直接送给我们。”
夏青棠笑了起来：“是啊，六婶，过去随便挑，看中了就跟我说。”
“那行，我想挑一件衬衣，不要什么白色灰色的，看看有没有彩色的。”六婶说着，就跟奶奶慢慢往前走。
夏青棠跟在她们的身后，很高兴地看着群众们都在夸奖这些衣服。
“这展销会还真是不错，没想到都是从前没见过的衣服。”
“我在京市倒是见过这样的衣服，就是这种款式的。”
“是吗？那要是咱们穿上了，不就跟京市的人一样气派了吗？”
……
大家议论纷纷，就连男同志也对新款的男装表示了满意。
因为，这一次，夏青棠从竹市服装厂那边引进了一批夹克衫，之前，这边是没人穿过夹克衫的，甚至也没人看过。
但夹克衫其实是很实用的衣服，春秋冬三季都可以穿，而且颜色多样，平时上班可以穿，休息日出门也可以穿，甚至开会的时候也可以穿，实用性很高。
为了给男同志们展示这个衣服，百货大楼还听了夏青棠的建议，请了两位中等身材的中年男士穿着夹克衫直接站在柜台里面给大家看。
有那么几天，这个男士夹克衫快比女士的服装还要畅销了。
夏青棠也各送了一件给谢爷爷和谢成业，后来想了想，又借着送海带干虾的时候，也给夏大明送了一件。
夏大明受宠若惊，差点哭出来了：“青棠！你……你给爸爸买了衣服？”
“这衣服多少钱啊？”赵美珍大声问道。
夏青棠没搭理她，只是对夏大明说：“爸，你可以试穿看看。”
“我的衣服呢？”赵美珍在旁边快要气歪了鼻子，她大喝道：“你给他买？怎么没给我买？”
夏青棠还是没有搭理她，一旁的夏青海立刻就伸手把赵美珍拉开了：“妈，你要什么衣服，我可以给你买，你别跟青棠说糊涂话。”
“什么糊涂话？我可是她妈！她都能给她爸买衣服，为什么不给我买？这也太不像话了！”赵美珍气得浑身发抖。
夏青海小声说：“那你猜猜看，为什么人家只给爸爸买衣服，不给你买呢？”
赵美珍露出一个心虚的表情，但嘴上依旧不饶人：“我怎么知道？还不是那个死丫头不孝顺吗？”
“那你当她不孝顺吧，别的话不要说了。”夏青海拉住她。
那一边，夏青棠正在给夏大明介绍这件衣服：“这是最近省城百货大楼比较热销的一件衣服，我们住的大院儿里面，很多中年人都买了一件。现在天气还热穿不了，但是等下个月就可以穿了。这叫做夹克衫，冬天里面穿个小棉袄，其实也能穿，比较抗风的。”
“真的很抗风，摸起来很厚实，很结实！”夏大明喜不自胜，快活得跟个孩子一样，他赶紧把夹克衫穿在身上，“你看看，合适不？”
“很合适啊，穿这个还挺显年轻的。”夏青棠说。
“真的啊？哎呀，那我找个镜子照照！”夏大明赶紧冲进了卧室里，对着挂衣柜上的半人高的镜子照了又照，然后跑出来，嘿嘿笑着说：“还真是挺好看的！青海，你看，是不是很好看？”
夏青海说：“是好看，这可是青棠挑的衣服，那还能不好看？爸，这件衣服得有一双皮鞋的价钱了，你可要爱惜着穿。”
“什么？这衣服这么贵？”夏大明吓了一跳，“青棠啊，你还没生孩子，过日子要俭省一点，不能这么花钱的。这衣服我还没穿呢，要不，你还是退给百货大楼吧……”
“这是我买给你的，哪有退货的道理？再说了，这样一件衣服对我来说也不算太贵。我们未来电器厂的工资本来就比其他地方高一些，何况我现在还是小领导。你也别跟我客气了，既然送给你了，你就留着穿吧。”夏青棠淡淡道。
她买这件衣服确实不需要太多钱，因为她可以拿成本价。
夏大明高兴得眼眶都红了：“青棠啊，谢谢你，爸爸真高兴啊……”
夏青海笑着说：“青棠对爸真好，我都羡慕了。”
“羡慕什么？我不是给你带了这些吃的吗？”夏青棠指了指那些海带、紫菜和干虾。
这些都是他们从竹市带回来的特产，虽然这边也可以买到海带和紫菜，但这种比较大只的干虾是买不到的，所以还算比较稀奇。
夏青海说：“这干虾要怎么吃呢？”
“我是拿来煮汤喝，稍微切个两三段丢进锅里跟蔬菜一起煮汤就行，还挺好喝的。”
“那肯定好喝，这东西煮汤一定鲜。”夏大明说：“青海啊，你要跟金凤说，这可是青棠特地从外地买回来的特产呢。”
“爸你放心吧，我肯定会说的。不过，青棠，你怎么又跑竹市去了？那么远的地方，这个季节又热，去那儿做什么？”夏青海有些好奇地问道。
夏青棠说：“我那个朋友在那边遇到一点事情，所以喊我过去帮个忙。你们知道的，我朋友是个女孩子，在那边人生地不熟，她跟家里又断绝了关系，也只能依靠我们这些朋友了。刚好瑾萱放暑假也有空，就陪我一起过去了。”
“为什么那个女孩子跟家里断绝了关系啊？”夏大明问道。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夹克衫，因为天气热，所以很快就闷出了一头的汗。
夏青棠说：“爸，你先把衣服脱了吧，这是秋天的衣服，现在就别穿了。”
“啊，好的好的，是得脱下来放好，免得弄得一身汗臭味。”夏青海赶紧把外套脱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叠起来。
夏青棠故意看了一眼气哼哼的赵美珍，道：“我朋友的父母不是好人，从小就打骂她，之后还强迫她嫁给一个犯罪的男人，幸好后来那个男人被抓走判刑了，我朋友才没有跟她结婚。这之后，我朋友就不认父母了，一个人养活自己，也过得挺好的。之后，听说竹市那边可以招工，她就过去了。没想到真的找到了工作，而且留了下来。”
气氛骤然有些尴尬，夏大明看看赵美珍，他的脸上露出了心虚的表情，赵美珍则直接发火了。
“你说什么呢？是不是指桑骂槐？”
“是又怎么样？”夏青棠笑着说：“你难道是什么好人吗？”
“你！”赵美珍还要继续骂，却被夏青海一把拉过去了。
“妈，你还要我说几遍？你要是不听我的话，那我以后也只能不管你了。”夏青海冷下脸，很认真地说道。
赵美珍瞬间就蔫了，只能悻悻踢了一下凳子，然后坐在那里继续生闷气。
夏大明倒是说：“青棠啊，我们是对不起你的……你现在记恨这些，也是应该的。你是个好孩子，到现在还愿意来见我们，还给我买衣服……”
夏青棠说：“我也没怎么记恨你，你虽然不是个好爸爸，但也不算是个坏人吧，别的话不要多说了，我也不是在指桑骂槐，只是刚好提到我朋友，所以就说了一嘴。”
夏青海道：“你朋友在那边找了什么工作啊？竹市那边也没建设两年吧？”
“你很好奇？”夏青棠问道。
“确实有些好奇。”
“怎么？你想过去找个工作？”
“目前没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有些好奇罢了。我们住的那一片，有一个年轻人也是今年去的竹市，去了之后就没回来，说是那边遍地都是钱，他要赚够钱才能回来。他的父母天天在外面吹捧儿子，只是大家都不怎么相信。刚巧你去过那边，所以我就想问问你，那边真的遍地都是钱吗？”
听到这里，夏大明也很好奇地看向夏青棠，他说：“是啊，咱们厂老刘家的二儿子上个月也去竹市了，也说不回来了。青棠，那边是不是真的可以赚到钱？”
夏青棠便说：“那边跟咱们这边不太一样，比如服装厂，生产出来的衣服是专供港城的，港城那边的一些衣服也会运到竹市售卖。大街上到处都是卖东西的小摊子和小店铺，服装厂的两旁，随便盖一个草棚子就能卖东西，跟咱们小时候的大街差不多，特别热闹。可以做买卖，自然就有人可以赚到钱。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赚到钱的，要是性格沉闷的人，不会做吃食，也不会叫卖，那过去了也没什么用，只能想办法进工厂。可那边的工厂招工其实跟咱们这边差不多，都是在附近大批量招工，不太要外地过去的零散工人。我朋友虽然进了工厂，但他们那个是服装厂，要从学徒工开始做起，出师之前一分钱工资都没有的，只能靠自己的积蓄。”
“你这么说的话，要是嘴笨没手艺的人过去了，其实也混不下去啊。”夏青海若有所思。
“也不是，那边到处都在盖房子和修路，要是能吃苦，找个施工队伍跟着，也可以赚到钱，就是特别辛苦。”夏青棠说道。
夏青海说：“赚得多吗？”
“那肯定不少，我听说比我在未来电器厂的工资多多了。”
夏大明瞪大眼睛说：“那么多钱啊……跟着盖房子修路，那确实挺辛苦的，但我要是腿没受伤，我也愿意过去干个几年，赚点钱回来。”
夏青海笑了：“爸，你现在很缺钱用吗？怎么会想着去竹市做苦力？”
“我原本在仓库，做的活跟苦力也没太大区别的，要是身体好，出去多赚一点钱回来，也没有问题。你的孩子还小，青棠还没生孩子，以后都得用钱的。我要是能多赚一点，也能帮补你们一二。”夏大明道。
夏青棠说：“那还是算了吧，我每个月都有存钱，以后养孩子不用你操心的。”
“那我也想逢年过节的时候，给娃娃包个小红包，买点儿冰棍儿、糖葫芦吃嘛。”夏大明笑着说：“女婿的学还要上多久啊？你们是不是打算等到女婿大学毕业了再生娃娃？”
夏青棠说：“应该也不会这么晚，按照我的计划，明年后年都可以要一个孩子。”
等到明年，新风服装店的生意和百货大楼的单子应该都可以稳定下来，那她就可以抽空生个孩子。
再等两年，街上就会出现其他的生意了，到那个时候，孩子也过了哺乳期了，夏青棠就可以继续去做别的生意了，时间上来说，应该是刚刚好的。
夏大明说：“你们有计划就好，只是这个年月，一家只给生一个娃娃了，你要是生一个女娃娃，女婿家里会不会不高兴啊？”
夏青海说：“人家家里可是大干部，思想觉悟不一样的，生儿生女都一样。”
“是的，不管男孩儿女孩儿，只要是我的孩子就行了，我也不用管他们高不高兴，我跟谢瑾萱高兴就行。”夏青棠道。
夏青海忍不住笑了起来：“青棠，你现在这个脾气，在哪儿都没人敢欺负你吧？”
夏青棠笑了笑，看了看时间，就说：“我差不多要回去了，家里还有点儿事情。”
夏大明立刻站了起来：“那下次什么时候过来？把女婿也带过来坐坐呗？”
“下个月吧，下个月找个礼拜天，我带谢瑾萱过来，然后带爸出去吃个饭。最近街上开了不少新饭店，可以去尝尝看。”夏青棠说。
夏大明还没来得及高兴，赵美珍就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什么？你们吃饭不带我？”
“你想吃饭？让你儿子带你去不就行了吗？”夏青棠说：“你要吃饭，关我什么事？”
“你这个死丫头……”赵美珍一句话还没骂完，就被夏青海捂住了嘴。
夏大明看了一眼赵美珍，叹口气，道：“那好，回头我等你们过来。”
“恩，那我回去了，再见啊。”夏青棠骑上自行车，便回去了。
今天是礼拜天，本来谢瑾萱也想一起过来的，但家里临时有点儿事情，所以谢瑾萱就留在家里了。
夏青棠骑车回到中心路，先去新风服装店门口看了一会儿，见礼拜天的客流量委实不错，店内的售货员也都服务到位，便回了家。
等到晚上店里打烊，她又骑车去了服装点的后门，进去跟马春桃一起清点账目。
马春桃现在危机感还是很重的，毕竟店里多了一个专业的老会计，她这个小出纳就不太有用处了，但好在夏青棠并不在乎这些，她还鼓励马春桃利用业余时间去考一个会计证出来。
马春桃说自己看好了一个会计班，是夜校，九月份开始学习，半年后就可以考证了。
只是她现在还没有自行车，要是去夜校学习，晚上太晚了没法回家。
“表姐，姐夫说的二手自行车有消息了吗？”马春桃还是问了一下。
夏青棠说：“你姐夫说了，在你上夜校之前，自行车一定可以帮你买回来的。不过，你的车子练熟悉了没有啊？”
“早就练熟悉了，我休息的时候就会找人借自行车骑上半天，骑得别提多好了。”
“那就行。”夏青棠看看时间，道：“东西都弄完了，我送你回家吧。”
“好，谢谢表姐。不过，今天姐夫不在，表姐你一个人回家不要紧吧？”马春桃问道。
夏青棠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这会儿才七点多，夏天天长，应该没事儿的，咱们走吧。”
但说是这样说，夏青棠骑车到了大院儿门口看见冷锋的时候，还是跟他说：“冷同志，一会儿瑾萱就能回来了，你跟他说一声，我送春桃回家，让瑾萱过去迎我一下。”
冷锋皱着眉头看了看夏青棠和马春桃，又看了看时间，道：“瑾萱去哪里了？”
“今天有个亲戚过来找人帮忙，瑾萱跟着爸爸出去了，说是晚上八点前回来。”
“那他不一定能赶得上迎你。”
“那就算了，总之谢谢你了，我先走了。”
“等等！”冷锋骑车追了上来，“我跟你一程算了。”
“那多不好意思。”
“要是出事了，就好意思了？”冷锋冷笑一声。
“行行行，你这乌鸦嘴真是没救了，那好，麻烦冷警官送我们一程吧。”夏青棠也跟着冷笑一声。
之后，他们就一前一后骑着车往马春桃家里走，马春桃坐在后座上，非常好奇地打量着冷锋。
等到了家里，马春桃跳下车，说了一声谢谢，又跑到夏青棠的耳边低声说：“表姐，这个冷同志跟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夏青棠说：“他是瑾萱的好兄弟，怎么了？你不会是……”
“不是不是，我怎么可能啊？我自己是什么人心里还是有数的，我是想说……”马春桃看了一眼冷锋，又还是把话吞了回去，“还是算了，不说了。”
“哎，你看看你，说话怎么说一半？”夏青棠有些好笑。
马春桃嘿嘿一笑：“以后再说吧，表姐你没察觉出来，那就算啦！我也不好说什么，万一是我看错了呢？表姐，我回家去了，你也赶快回去休息吧。”
“好，再见。”夏青棠看着马春桃跑开，便调转车头往家那边骑。
冷锋依旧很沉默地跟在她的自行车后面，骑了一阵子，经过一个僻静处，果然遇到了几个小混混，好在有冷锋跟着，所以他们人还没围上来，就已经被吓跑了。
夏青棠说：“冷同志真是人如其名，外表就这么吓人了。”
冷锋说：“多谢夸奖，你是不是因为对我说一声谢谢？”
“好好好，谢谢你。”夏青棠说：“你反正是为人民服务，我不就是人民？你帮人民的忙，还要一声谢谢啊。”
“你！”冷锋被气笑了，之后再也没说话，两个人一起骑到了大院儿的附近，就看见谢瑾萱从那头骑了过来。
“青棠！”
“瑾萱，我回来啦！”夏青棠高高兴兴骑过去，“你才回来吗？怎么这么晚？”
“那边事情多，被耽误了，我一回来就赶紧往这边骑。”谢瑾萱看了一眼冷锋，道：“阿锋，谢谢你。”
“不用，我是警察，应该的。”说完，冷锋就骑着车一个人先走了。
“怎么了？你又跟冷锋斗嘴了？”谢瑾萱问道。
夏青棠说：“他不是一直这样吗？小心眼儿！不提这个人了，我跟你说，这个月的营业额还是很稳定，下个月要换季了，我打算再做一次活动……”
夏青棠忙忙碌碌，沉浸在赚钱的快乐之中。
九月份，新风服装店又在全市张贴了一次大海报，换季活动做得非常好，百货大楼那边的进货量也很稳定，可以说，现在城里时髦人身上的衣服，几乎都跟夏青棠有关系。
十一放假，夏青棠又请了两天假，跟谢瑾萱一起再一次去了沪市，开始为冬装新品做准备。
第176章
有了之前的那些经验, 夏青棠这次谈得更加顺利了，只是拿到的价格并不算便宜，她费尽了心思, 说破了嘴皮子，还是磨不下来进价。
但竹市那边的工厂确实不生产冬装, 而一个好的服装店不可能不卖冬装, 所以哪怕拿不到更好的价格, 夏青棠也只能咬咬牙, 还是从这边预定了一批新潮的冬装。
从毛线衣、棉袄、棉裤到厚实的大衣, 还有一些年轻人应该会比较喜欢的夹棉厚外套, 夏青棠按照店里客人们的喜好挑选了最恰当的衣服。
当然了，她也没忘了帮百货大楼预定了一批花色非常丰富的羊毛衫, 这些羊毛衫的价格更高，在他们新风服装店是肯定不好卖的, 但放在百货大楼, 那就会有销路。
毕竟，去百货大楼买衣服的顾客大部分都是手里有余钱的人, 他们对衣着的要求更高，对品质也是有追求的，衣服可以贵一点，但只要值得就行。
谈好了这一次的买卖，夏青棠也还不能放下心，等秋装卖到最后，趁着冬装上新的活动, 她又把没卖掉的秋装摆在了店门口, 做了一次季末大甩卖。
这种大甩卖行为在这个时候是非常新颖的，因为之前的那些年, 衣服每一年几乎都长一个样子，今年卖不掉的衣服放进仓库里，等到明年同一个季节再拿出来售卖，也是一回事，甚至价格也都是一样的，不会有任何变化。
但夏青棠这边卖的衣服不同，她知道港城那边的流行变化很大，明年再进回来的衣服肯定长得不一样，所以这些剩下的秋装倘若不做处理，放到明年就未必能打得过新衣服了，所以还不如做一次新鲜的季末大甩卖呢。
在她推出这个活动之前，店长张晓梅和两个店员其实是有些疑问的。
张晓梅说：“领导，这个大甩卖要是推出了，那大家明年会不会不来买新衣服，而是等到秋天过完的时候才来买啊？”
“是啊，领导，这衣服便宜了这么多，要是我，我可能就会等到最便宜的时候才来买了。”
夏青棠说：“真正爱漂亮的人是不会这么想的，你看，现在冬装都已经上来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冷，秋装根本穿不住了。现在按照便宜的价格买回去，也只能放到明年春天才能穿。就算很便宜，可那就赶不上最时髦的时期了啊。真正爱漂亮的人，一定只会在应季的时候过来买好看的衣服，这样穿上一整个秋天，才划得来啊。所以你们放心吧，过来买大甩卖的人，跟买应季衣服的人，不是同一批顾客。”
等到大甩卖的活动推出后，果然跟夏青棠预料的一样，来的都是一些之前根本没在新风服装店买过衣服的人。
他们之前虽然也觉得新风服装店的衣服好看，但对着那样的价格，他们还是下不去手。
现在这些卖断码的剩衣服甩卖处理，倒是符合他们的心理预期了，于是都跑来买了一件。
虽然今年已经穿不了了，但想到明年就可以穿上这样的好衣服，顾客的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而那些早就买了秋装，穿了一个秋天的顾客也不会觉得难受，毕竟他们都靓丽了一个秋天了，谁在乎那点甩卖的差价啊？
大甩卖活动没做几天就彻底清空了秋装库存，店里又重新开始稳定售卖冬装。
夏青棠今年选购的那些衣服，不管是毛线衣还是棉袄，全都很好看，当然了，毛线衣她进货进的不多，等那一批最爱时髦的客人买完了，她就只卖最基础的纯色毛线衣了。
原因无他，这年代人们的动手能力都太强了，很多人在看过他们店里的毛线衣的花色后，都回家仿着自己织一件出来，所以店里卖得最多的，还是棉袄。
店里的生意不用她盯着了，刚巧厂里又忙了起来，工会下半年最大的活动——集体婚礼终于要举行了。
今年，未来电器厂的职工们大多数都找到了对象，并且都顺利登记结了婚，然后都分到了自己想要的房子。
夏青棠的大表哥赵优秀也跟本厂的一个女职工看对了眼，作为双职工分到了两间宽敞的大屋子，全家人都高兴得跟什么一样。
他登记前，还专门跟赵志强一起亲自去邀请夏青棠夫妻俩去家里喝喜酒，可是夏青棠实在是太忙了，有一点空闲时间都用在了生意上，所以只给了大表哥一个红包，人是没去的。
赵优秀他们也没生气，毕竟他也报名参加了厂里组织的集体婚礼，打算到时候再好好给夏青棠敬几杯酒。
集体婚礼是夏青棠无意中提出的一个主意，之后因为不少职工会问她这件事，所以她就在会议上跟严建顺提了一嗓子，严建顺让她做好规划，写个计划书交上来。
夏青棠对集体婚礼的印象都在上辈子的新闻里，对于具体细节完全不清楚，而且年代不同，这会儿的职工大部分是不会办婚礼的，就算未来电器厂的收入很高，可职工们还是更愿意省钱。
所以办集体婚礼的第一步，是找职工们问清楚他们的需求。
夏青棠花了几天时间去车间里做调研，问清楚了职工们的需求，写完了计划书，就交给了严建顺。
厂里对于这个活动还是比较支持的，未来电器厂的发展非常好，生产出来的电器远销全国各地，而且因为质量很好的关系，所以价格上也比其他牌子的电器高一些。
厂里的效益好，对于员工们的一些活动也愿意表示支持，到最后，由严建顺拍板，厂里愿意出一部分钱来支持这个集体婚礼。
只不过，因为参与人数过多的关系，所以集体婚礼是不能带着父母家人来参加的，可以参加婚礼的只有今年刚登记结婚的新人和厂里的一些相关领导以及承办人。
为了分房子，今年结婚的职工那可不是一个两个，夏青棠在宣传栏贴出报名通知后，大家见厂里愿意出一半的钱置办二荤四素的婚礼酒席，当下大部分刚刚结婚的职工都来报名参加了。
这会儿的娱乐活动实在是太少了，年轻人又都喜欢热闹，花上一半钱跟爱人一起来吃一顿大餐，还能参加不少活动，这也算非常划得来了。
因此，今年结婚的那几十对新人里面，九成人都选择了报名，胡彦辉和赵优秀也都报名了。
等统计好参加的人数后，夏青棠又找了个老人家帮忙挑了一个日子还不错的礼拜天，接着又要带着工会的干事员们做前期的筹备工作。
前前后后忙乎了很久，集体婚礼的好日子终于到了。
因为这个活动很特别，所以省里市里的报社和杂志社提前知道了消息，都跑来做采访，甚至还有两个带着录像机过来拍摄的电视台记者。
工会的人忙不过来，就由厂办的干事员负责招呼这些记者们。
上午十点整，集体婚礼正式在大食堂门外的空地上举行了。
夏青棠回忆着上辈子看新闻的那些记忆，将空地布置得花团锦簇、彩旗招展，花朵都是假花，一大部分都是她带着工会干事员用皱纹纸自己裹出来的，还有一些是问机关单位借来的塑料假花，不管真真假假，场面倒是弄得很繁茂，看着跟春天一样欣欣向荣。
夏青棠还借了一个很长很长的红地毯过来，专门铺设了一个红毯路，新人们会排着整齐的队伍走上这条红毯，在鞭炮声中穿过一道用竹架子扎出来的花拱门，来到布置好的场地上按照编号依次站好。
严建顺是主婚人，林爽则是主持人，负责台上的全部流程，而夏青棠作为大家都公认的介绍人，也要在台上发言。
过来的记者们都被这里的布置给震撼了，他们纷纷问道：“这里的布置这么好看，是谁布置的？”
师小雨很骄傲地说道：“是工会的夏副主席布置的，这些都是她一个人设计的呢。”
“夏副主席，好像也是这次集体婚礼的发起人和组织者吧？”
“是的，之前的相亲活动也是她办的。”
“那夏副主席肯定是个经验丰富的老人了，自己的婚姻家庭一定也很幸福。”一个从省报过来的女记者笑着说道。
师小雨也笑：“夏副主席的婚姻家庭确实很幸福，不过她可不是经验丰富的老人，夏副主席今年才二十三岁呢。”
“什么？这么年轻？”众记者都震惊不已。
有一个经常过来采访的工人报记者笑着说：“你们不常来，不知道这事儿，这个未来电器厂有咱们市里最年轻的一位工会副主席，就是这位夏副主席。”
“二十三岁的工会副主席，不只是全市最年轻的吧，全省大概都找不出第二个了。”一个年纪偏大的男记者说道。
“这么年轻的工会副主席，大家都同意吗？我的意思是，太年轻人，就怕不能服众。”有人问道。
师小雨说：“这有什么不能服众的？我们未来电器厂本来就是凭本事上班的，年纪当然很重要，那也没有那么重要。夏副主席的能力众人皆知，人人都很服气的。”
“那一会儿我要采访一下这位夏副主席，我觉得这应该是一个很好的采访对象。”省报的女记者第一个说道。
“哎，你别跟我们抢啊，我也想采访夏副主席。”
“对，我也想……”
见状，工人报的那位记者说：“你们着什么急？想采访，一个一个来就是了，难道夏副主席还能只接受一家的采访不成？”
这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于是都决定了之后要专门找夏青棠做一个专访。
这会儿夏青棠还在忙着仪式的事情，在悠扬的音乐声中，她引导着一对一对的新人手挽手走上了红地毯。
新人们全都穿着自己最体面的衣服，胸前都扎着大红花。
虽然是冬天，但还是有讲究的女同志穿着秋冬的呢子长裙，腿上是厚实的长筒袜，这也是从新风服装店买来的，百货大楼都没有的东西。
“怎么还有音乐呢？在哪里播放啊？用什么播放的？”有人小声问道。
师小雨解释道：“为了今天，我们夏副主席借了一台留声机过来，所以才有音乐声的。”
“留声机啊，这东西我小时候见过，后来就没见过了，还以为都被砸掉了呢。”
“哪可能都被砸掉？总有人家里藏得好好的。”
“嘘，先别说话了，好好拍照。”
有人提醒后，众人便安静地继续观礼。
等到几十对新人都从红毯上穿过了花团锦簇的拱门，就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众人都鼓起掌来，笑声冲天。
等到鞭炮声结束，音乐也停了下来，所有新人都在主席台前站定了，他们都带着开心的笑容，热切地看着台上。
林爽走上了台，开始针对这次的集体婚礼做了一个简短的介绍，介绍完毕，就是严建顺这个主婚人上台来主婚。
这两年已经不太流行喊着领xiu语录来结婚了，所以严建顺也没有安排这一套，他只是说了一长串祝福的话语，并宣布这些年轻人结为了夫妻，希望他们在今后的日子中相互扶持，共创美好的人生。
掌声如雷，林爽又把夏青棠喊了上来，让她作为大家公认的介绍人过来说几句话。
穿着米白色薄大衣的夏青棠踩着一双精巧的高跟皮鞋走上了台，那些没见过夏青棠的记者们顿时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天啊，这就是夏副主席？”
“看上去也太年轻了，像个学生娃娃。”
“是啊，不光年轻，也太好看了吧。”
省报的女记者小声说：“这话是怎么说的？你们歧视好看的女同志啊？”
“我没这么说，我就是太惊讶了嘛，这样的年轻干部我是没怎么见过的。”
女记者低声说：“时代不同了，一切以能力说话，只要她能力强，年纪、长相，都不是问题。”
“你说得对，你听这位夏副主席的发言，非常有水平，听得出来，是个很有文化的人。”那个年纪偏大的记者评价道。
师小雨很骄傲地小声说：“那当然，我们夏副主席是最有文化的，她什么都懂，还说一嘴流利的英语。”
“哇啊，怕不是大学生哦？”
“不是大学生，夏副主席说自己的志向不在读大学，所以就没有去考大学。她也说过自己可能考不上大学，但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如果夏副主席真的去考试，肯定可以考上大学的。”师小雨很坚决地说道。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成双民也点头道：“确实，要是夏副主席真的去高考，我也觉得她可以考上。”
省报女记者笑着说：“看来这位夏副主席很受大家的认可啊。”
“那当然，有能力的人，在哪里都会被认可的。”成双面轻轻一笑。
等到仪式全部结束，夏青棠就跟林爽从台上走了下来，新人们暂时可以自由活动，也可以在这里拍照留念。
夏青棠借来了几台照相机，请李子方这样会拍照的干事员专门在今天为新人们拍照留影。
当然了，第一张照片一定是全体新人的集体照，大家都在主席台前方排好队伍，第一排的人蹲下来，第二排的人正常站着，而第三排的人站在搬来的凳子上，连同严建顺、林爽和夏青棠等人在内，大家一起拍了两张大合影，记录下了这极有意义的时刻。
摄影记者和摄像记者也都拍摄下了这一刻，等大合影结束，就是单独合影的时间。
大家见这里的装饰如此好看，都纷纷过去排队拍照，李子方和巫磊也忙得团团转，一会儿被喊到这边，一会儿被喊到那边，根本停不下来。
夏青棠怕他们忙不过来，所以提前把家里的照相机给带过来了，见还有很多新人因为根本排不上，她便大声说：“我这里也有照相机，还有谁想拍照的，可以来我这边拍照。”
拍照的价格跟市面上的价格是一样的，这也是在活动报名的时候就讲清楚的，所以新人们会根据自己的经济状况来决定拍多少张照片。
经济状况好一些的，见今天是个难得的日子，就会多拍几张，结束后也会去登记多洗几份，经济差一点儿，也会至少拍个两张，毕竟，这是一辈子一次的婚礼，又是集体婚礼，实在是很有纪念意义。
在新人们轮流拍照的过程中，那些记者们也会挑选一些相貌特别出众的新人，然后给他们拍一张照片，作为采访的备选。
等到所有新人都拍照结束，夏青棠就宣布道：“好啦，请新人们都进去食堂里面，可以开席啦！”
今天的饭菜都是八个人一桌，每桌两荤四素六道菜，还有一盆汤和一盘瓜子花生，严格算来就是八个碗，也很吉利。
新人们赶紧走了进去，走进去发现桌子早就布置好了，原本普通的八仙桌上铺上了洁白的桌布，桌子上摆着土豆红烧肉、白萝卜炖小鲫鱼、千张丝炒青菜、大白菜虾皮炖粉丝、黄豆芽炒韭菜、红烧豆腐和一盆紫菜虾皮汤，另外瓜子花生也都是比较好的那一种，个头很大，外面卖得也不算便宜。
“这么丰盛啊，跟过年一样了。”
“结婚嘛，可得比过年隆重的。”
“对了，有没有酒喝啊？”
夏青棠笑着说：“酒水是有的，大家要感谢严助理，今天的白酒都是严助理自掏腰包为大家购买的！”
“哇啊！谢谢严助理！”
“严助理你真的太好了！”
严建顺笑着说：“就算是我为大家送上的结婚贺礼吧，不用谢。哦，因为考虑到有些人不能喝白酒，所以林主席和夏副主席两个人也为自掏腰包为大家准备了煮好的米酒，不能喝白酒的同志可以多喝一点。”
“谢谢林主席，谢谢夏副主席！”有人带头喊道。
等到感谢的声音全都落了下去，林爽就宣布道：“好了，请大家都入席吧！这是你们的结婚酒席，一定要吃好喝好！”
等到大家都坐下了，夏青棠也跟干事员和严建顺他们坐到了一张桌子前。
参加集体婚礼的这些新人是要掏一半钱的，但夏青棠他们这些工作人员算是员工福利，今天吃酒席是不需要出钱，都由厂里出。
对于这一点，大家都没什么意见，因为谁都知道为了今天的集体婚礼，夏青棠带着工会的干事员真的忙了很久，今天早上他们甚至天刚亮就过来布置场地了。
就冲着这份辛苦，让这些新人请他们吃一顿饭也是愿意的。
饭菜都做得很可口，煮好的米酒里面放了枸杞子，喝起来热乎乎甜丝丝的，夏青棠一边喝米酒一边吃着饭菜，那些记者们只能站在一旁拍照和采访，一个个看着这些饭菜也挺馋的。
在这个年代，一般不会为记者们也准备饭菜，但未来电器厂确实福利很好，所以也会这些记者们准备了一些工作餐。
工作餐比较简单，但也有红烧豆腐和大白菜虾皮炖粉丝，等他们忙完了采访，拍摄也结束了，就都坐到一旁去开始吃工作餐了。
大家先是热热闹闹的大快朵颐，等到吃喝得差不多了，新人们就都端着酒杯过来这边敬酒了。
很多人都来跟夏青棠敬酒，大家都说着感谢的话语，这让夏青棠很高兴，同时也倍感自豪。
虽然她的理想是在外面赚很多很多钱，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在未来电器厂上班，其实是一件很有意义、也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赵优秀也带着自己的爱人走了过来，他们俩都是能喝酒的人，所以手里都端着白酒杯。
“夏副主席，我跟我爱人敬你一杯。”赵优秀很真诚地说道。
他的爱人跟上辈子的完全不一样，这辈子，他娶了一个很喜欢笑的爱人，这是三车间的一个女职工，叫陈华，她是中等个头，不算很漂亮，但长得很讨喜，尤其喜欢笑，听说性格也很好，工友们都挺喜欢她的。
也不知道赵优秀这样的人是怎么找到这么好的爱人的，当然了，这辈子夏青棠跟赵优秀接触不多，也可能他早就改变了，只是夏青棠不清楚。
“恭喜大表哥，恭喜大表嫂，祝你们百年好合，恩恩爱爱。”夏青棠站了起来，端着碗喝了一大口米酒。
旁边的人非常惊讶：“什么？你喊他什么？大表哥？”
“是啊，赵优秀是我大舅的大儿子，就是我的大表哥。”夏青棠笑着说道：“一直没有机会介绍过呢。”
赵优秀受宠若惊，他进厂之后，有很多次都差点没忍住把自己跟夏青棠的关系说了出来，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也因为他一直忍住了没说，所以夏青棠今天才会主动说出来。
“哇啊，夏副主席，你这人嘴巴是真的紧，你亲表哥在这里上班，怎么都没说过啊。”师小雨说：“下次我们再去车间，也可以去找赵同志说说话嘛。”
成双民也说：“是呢，听说小赵工作很积极，以后咱们可以多关照他一下。”
赵优秀立刻道：“谢谢各位领导，不过不用关照我了，我跟我爱人都是普通职工，我们俩也没什么想法，只想好好工作，为厂里做贡献，也给我这个表妹领导挣点儿表现，好叫大家也知道，我表妹不光自己能干，亲戚也不会给她丢人的。”
“说得好，小赵你这觉悟还是很好的。”严建顺笑着说：“来，小赵，小陈，我敬你们一杯，祝你们百年好合。”
赵优秀更加受宠若惊了，端着空杯子不知道如何是好。
夏青棠赶紧拿了桌子上的白酒瓶给他和陈华两个人都倒了一点儿白酒，让他们去跟严建顺碰杯。
喝过酒，赵优秀显得更加激动了，他低声说：“表妹，我跟你表嫂的屋子早就布置好了，你表嫂做菜手艺还不错，要是你不忙的时候，来我们家吃个饭吧，带上妹夫一起。”
“是啊，表妹，我听优秀说过，你对他很照顾，我也想请你们夫妻俩吃一顿饭，好好感谢你们。”陈华笑眯眯地说道。
夏青棠还挺喜欢陈华这个人的笑容的，便道：“好啊，我回去跟谢瑾萱说一声，要是他也有空，我就带他过来去你们家吃饭。”
“好好好，那咱们可说定了啊！”赵优秀非常兴奋，“我可等着你们了！”
酒足饭饱，有人拿出了手风琴，年轻人们开始在大食堂里唱歌跳舞，玩得不亦乐乎。
一直到下午两点多，这场热闹的集体婚礼才算全部结束。
很多人都拉着严建顺、林爽和夏青棠的手不放，一直在说着感谢的话。
“谢谢领导，真的谢谢领导，这个婚礼，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我也是，我太喜欢这个婚礼了，谢谢领导！”
“谢谢夏副主席！”
严建顺笑呵呵道：“我也不会忘记这一天的，希望今天在场的每一位人，都能幸福到老。”
夏青棠噗嗤一笑：“那我们也要感谢严助理了，借你吉言。”
全部结束后，送走了记者同志们，没有喝醉的职工就一起帮着收拾场地。
等到收拾结束，也已经到了五点多。
严建顺看了看时间，道：“小夏，你一会儿怎么回去？”
“我骑车过来的。”
“那骑回去也要很久了，这样吧，今天你是加班，让车队的小车子送你回去就行。”严建顺说。
“真的吗？那就谢谢严助理了，我去推车子。”夏青棠高高兴兴取了自己的自行车，然后去了车队，连车子带人一起坐车回到了大院儿。
冬天，天黑得很早，虽然才六点多，但到处都黑了，夏青棠顶着路灯一路骑车到了小院子的门口，看见窗户里透出来的橘色灯光，忽然心头一暖。
她跟谢瑾萱结婚已经三年多了，这三年多的时间，她几乎每一天都很开心，可以说，嫁给谢瑾萱，是她两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
她现在拥有的一切幸福和快乐，其实都跟谢瑾萱脱不开干系，她能这样任性地去做生意、去开店，也是谢瑾萱的家庭给她兜了底，长辈们给了他们那么多钱和好东西，所以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去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在工作上也可以尽情发挥自己的能力，因为头上有人，所以没人敢对她起什么歪心思。
而不管她做任何事，谢瑾萱永远都会站在她的这一边，无条件地支持她的一切，哪怕他是那么在乎学业的人，但依旧会为了夏青棠的事情请假好几天去外地奔波。
如果还有下辈子，那夏青棠希望不管他们俩变成了什么样子，她都要去找到他，继续跟他在一起。
“谢瑾萱！”夏青棠推着自行车跑进去，迫不及待地喊起了他的名字。
门被推开，谢瑾萱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穿着浅蓝色的条纹毛线衣，下面是一条浅灰色的长裤，英俊的脸上是温柔的笑容，他轻声说：“回来了？”
“是啊，回来了！”夏青棠停好车子，立刻冲到了走廊上，然后一把抱住了谢瑾萱的腰，脑袋在他的胸口处蹭了蹭，“谢瑾萱，我好想你啊！”
谢瑾萱微微一怔，旋即明白了过来，他也用力抱住夏青棠，然后低声说：“是不是参加婚礼有很多感触？”
“是啊，今天看着别人的集体婚礼，我的感触很多，那一刻，我特别特别想念你。”夏青棠抬起头，轻轻吻住了谢瑾萱。
毕竟是这个时代，再加上夏青棠跟谢瑾萱本来就不是特别张扬的人，所以两个人哪怕感情再好，也从来不会在外面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夏青棠今天这样，看得出来确实是心潮澎湃了。
谢瑾萱温柔地回应了她的这个亲吻，寒冷的冬天，室外刚好也没人经过，他们俩紧紧地抱在一起，在寒冷的空气中享受着这份安宁和亲昵。
良久，夏青棠轻轻松开他，然后小声说：“我们去卧室吧。”
“好。”谢瑾萱立刻拉着她走进屋子里，然后匆忙关上门，抱着她去了卧室。
结婚也三年多了，他们俩在卧室的亲密生活一直都很和谐，但也因为结婚时间不算短了，所以像这样突然而来的激情并没有刚结婚的第一年那么多了。
两个人久违地产生了这样突然的冲动，不免都感到了一种欣喜和刺激，同时也比平时更加投入。
等到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夏青棠饿得前心贴后背，连呼自己再也没有力气了。
谢瑾萱轻轻吻吻她的额角，低声道：“之前说好了要去那边吃晚饭，但我们一直没过去，也不知道六婶还有没有给我们留饭。现在怎么办？要过去吃饭吗？”
“我吃没力气过去了，而且，我也怕丑，不想过去。”夏青棠说：“要是奶奶他们问起来，我没法回答，你去回答就行了。”
谢瑾萱只好说：“好，那我过去看看，要是奶奶他们问，我就说你回来以后有些累了，所以先睡了一会儿，现在睡醒了，就饿了。”
“那你快去吧，我是真的饿了。”夏青棠慢吞吞地钻出被窝，开始穿衣服。
谢瑾萱说：“我先给你冲一杯热牛奶，你喝了然后吃一块饼干垫一垫吧。”
夏青棠冲着门外喊：“你不饿吗？”
“我也饿，但我比你扛饿。”
“好吧……就我不扛饿……”
夏青棠磨磨蹭蹭从卧室出来，先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就去客厅喝她的热牛奶。
最近家里没买什么点心，但茶几下面还是有大半盒饼干和一些南瓜子，夏青棠打开饼干盒子，拿出饼干慢慢吃了起来。
肚子饿的时候吃什么都很香，夏青棠觉得这些饼干也是幸福的味道。
吃了几块，谢瑾萱就端着一口锅回来了。
“六婶给我们留饭了？”
“是啊，六婶留了一锅面糊糊，用青菜煮的，还蒸了红薯干，应该是可以吃饱的。她说，要是我们晚上不过去了，她就把这个当早饭吃。”谢瑾萱说着放下锅，就去厨房拿了碗盘出来。
青菜面糊糊其实不怎么顶饱，但这个时间已经不早了，现在吃这个倒是挺合适的。
夏青棠一边吃一边说：“今天还有不少记者采访我了。”
“你是这个集体婚礼的发起人，采访你是应该的嘛。”
“但是我觉得他们的态度都太热切了，省报的那个女记者还说，会给我写一篇特别好的专访文章，这让我有点儿紧张起来了。”
“紧张？为什么？”谢瑾萱说：“最重要的是，你怎么会紧张呢？”
“你这话说的，我也是人，我当然也会紧张啊。我紧张的是，那些报道势必会让我在厂里取得更大的荣誉，可能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会舍不得离开未来电器厂了。”夏青棠轻声道。
谢瑾萱说：“你也可以一直留在那里上班的，只要你不想离开，就可以不用离开。”
夏青棠想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她说：“这样不好，你看，我现在做的买卖其实请了很多员工在上班，但我今年依旧请了很多天的假。到后面，如果我做的生意越来越多，难道一直去请假吗？这样是对工作不负责任的。好在……暂时除了这些生意，我也不打算做别的了。这一两年，我只想稳扎稳打，把服装生意好好做下去。”
谢瑾萱说：“好，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你的。”
“我知道你一定会这么说的。”夏青棠笑了起来，“我今天看着他们结婚，一直在想，能跟你结婚，真的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事情了。谢瑾萱，谢谢你。”
谢瑾萱的眼睛亮晶晶的，眼神温柔而缱绻，他凑过去低声说：“我也谢谢你，青棠，谢谢你能出现在我的生命中，谢谢你愿意跟我一起走下去。”
这一夜之后，虽然他们俩已经结婚三年多了，但感情突然又升温了不少，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们就跟热恋中的小对象一样，哪怕在一起的时候不说话，光是眼神交流也能让周围人脸红心跳。
骆向前是个直肠子的人，他立刻就问道：“你们俩是怎么回事？怎么看上去感情更好了？这结婚的人可没你们这样的啊，这都结婚好几年了，怎么越来越如胶似漆了？”
谢瑾萱说：“没人规定，结婚时间长了，感情一定会变淡啊，我们的感情变好，也是很正常的。”
胡燕妮笑着说：“是啊，老谢这话有道理，我小时候也见过厂里那些感情越来越好的夫妻，还想过，要是等我长大了，结婚了，也要跟他们一样呢。”
骆向前立刻说：“燕妮，你放心，那我们将来结婚后，肯定也会变成那样的夫妻的。”
“你在说什么呢？什么结婚啊？”胡燕妮脸一红。
骆向前嘿嘿一笑：“我就是要说，我就是认定你了嘛，虽然你还要上学，但我早就准备好了，等你毕业前，就带你去见我的父母，然后去见你的父母，两边都同意了，等你一毕业，咱们就结婚。”
胡燕妮低着头不说话，但耳根子都已经红透了。
夏青棠说：“燕妮你怎么不说话？还是说，你想要在读书的时候结婚？这样也是可以的，反正你这个岁数是大龄青年了，可以跟学校申请结婚的。”
“哎呀，青棠，你怎么也跟我开这样的玩笑？我没想过读书的时候结婚，我一直想着毕业后才会结婚的。”胡燕妮低声说：“我只是……我在想，向前，要不，今年过年的时候，你去我家见见我的爸妈？”
骆向前一愣，张大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谢瑾萱推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你说过年可以去见你的父母？真的呀？”
“当然是真的啊！不过，你要是不想去就算了……”胡燕妮一扭头。
“哎哎哎！我怎么可能不想去啊？我天天做梦都想去的！我只是有点儿惊讶，燕妮，你怎么突然想通了？打算告诉你的父母了？”骆向前高兴得合不拢嘴。
胡燕妮说：“也不是突然想通的，跟你一起这么久了，我也算是认定你了。而且，我爸妈也不是傻子，你……之前送给我的那些东西，我都放在家里了，只看那些也瞒不住他们的。只是，他们知道我的性子，所以一直没有问过我罢了。”
第177章
骆向前立刻说：“是啊, 你父母都是很好的父母！你继续说！”
他兴奋得两眼放光，表情就像集体婚礼那天的新郎官一样。
胡燕妮轻咳一声，继续道：“所以……我想, 既然，我们的感情已经稳定了, 我也认定你了, 那不如趁着这个过年, 带你去见见我的父母。当然了, 要是你那边方便的话, 我也会去你家拜个年。”
“方便！我家里实在是太方便了！”骆向前说：“你是不知道, 我家里盼着我结婚，已经快要盼成石头了！你过年要是跟我回家见他们, 他们估计会跪下给你磕一个的！”
“又在浑说了！”胡燕妮噗嗤一笑。
谢瑾萱说：“这话还真没说笑，向前他们家确实非常盼着他结婚生子, 要是知道他早就谈好了, 只等着后面就结婚，那他全家人都会非常高兴的。”
“是呢, 我那天在路上碰到老骆的妈妈，她还拉着我的手一直问我，想知道我们厂有没有合适的年轻姑娘可以介绍给向前呢。”夏青棠说：“我看他妈妈的那个样子，简直快要急死了。可惜我不能说实话，只好说我们厂的适龄姑娘都结过婚啦。”
“瑾萱都结婚三年多了，我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家里人肯定要着急的啊。”骆向前说：“马上就要过年了, 等过了年, 我就要二十六岁了，实打实的年纪大了。现在燕妮愿意去见我爸妈了, 那可太好了！以后他们再也不会催我了！”
谢瑾萱说：“是啊，恭喜你了。”
连一直没说话的冷锋都说：“你小子也算是等到今天了。”
胡燕妮先是笑，之后就收起了笑容：“虽然他们盼着你结婚，但你家里人对儿媳妇肯定也有要求的吧？我这样的，他们会不会反对呢？”
骆向前立刻道：“什么？反对？那怎么可能？你可是女大学生！我家里要是知道我能找一个女大学生结婚，全家人怕是都要笑死了，怎么可能反对啊？”
“我家里毕竟跟你家里相差比较大……”胡燕妮看上去还是有些没信心。
她跟夏青棠聊过很多次了，对于骆向前本人，胡燕妮一直是非常满意、也非常喜欢的，骆向前跟她非常合得来，她很喜欢他大大咧咧又讲义气的性子，比跟顾兴安交往的时候舒坦多了，而且骆向前看着粗糙，其实对她很温柔，抛开其他一切外物，胡燕妮就是喜欢骆向前这个人的。
但家境这个问题一直盘桓在胡燕妮的心口，因为她始终觉得自己的条件没有那么好，虽然是个女大学生，但家里到底只是普通工人家庭，而且她也不像夏青棠那样拥有超出常人的美貌，她虽然长得还不错，但也只是个小美女，因此心里一直有些忐忑。
借着这个机会说了出来，胡燕妮也算是给自己探探底。
骆向前抓住胡燕妮的一只手，眼睛紧紧盯住她的眼睛，然后沉声道：“燕妮，你听我说，你真的特别好，你是大学生，聪明、漂亮、善良、温柔，比我这种人实在是强多了。我家里确实不错，但那也是我爷爷奋斗出来的，跟我没什么关系的。何况，你全家也是踏踏实实工作的好人，都是为国家做贡献的，我们家就那么没觉悟？还瞧不起人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的……”胡燕妮微微有些红了脸，“你们家肯定是很有觉悟的……我是说外人的眼光……”
“外人怎么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啊？我们结婚过日子，那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最多是我们两家的事情，你跟我好，我跟你好，咱们两家人高高兴兴的，不就行了吗？再说了，我这岁数真的不小了，我家里啊，只要我能找个女的回去，他们就会高兴的，根本不在乎别的。”骆向前说：“他们对我找对象完全没有要求，要是知道我带了一个这么好的对象回家，那我全家人肯定要高兴好几年的！”
“是啊，燕妮，你真的不用担心这些，你想想，老骆妈妈还让我给他介绍我们厂的女职工呢，这就说明他们家找对象不看条件，只看个人的。再说了，你都决定要去见双方父母了，那就别想太多了，等你放了寒假，就赶紧安排上。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就试试看也不会怎么样的。”夏青棠道。
胡燕妮笑了起来，她点点头道：“是啊，青棠你说得对，左右都要见的，要是不行就不行吧，我也得鼓起勇气来。”
决定了这件事，午饭也吃得差不多了，胡燕妮就说：“青棠，你最近登上了那么多报纸，简直是市里的名人了呢。”
“我那些报纸你也看到了？”夏青棠站起来给大家倒水，不免微微有些疑惑，“工人报你也看了？你们大学生还看工人报？”
“向前和我爸妈都拿给我看了，省报、市报、工人报、杂志……我都看到了，我觉得，还是省报和工人报的报道写得最好，他们最会夸人。市报的报道写得有些怪怪的，怎么看都觉得是在挑剔你的年纪。”胡燕妮说。
这也是正常的，省报的那个是个女记者，对夏青棠一直非常欣赏，从采访那天就能看出端倪了。
至于工人报的记者，那几乎要算是夏青棠的朋友了，他们之前接触过很多次了，再加上对方一直很看好夏青棠，所以赞美之词也是溢于言表的。
骆向前道：“确实，市报的那个报道写得确实有点问题，虽然一直在夸你，但最后一直在强调年纪的问题，好像你不够老，就没有资格做工会副主席一样。但是能力这种东西跟年纪也没关系啊，有的人就是年少有为，他们嫉妒不来的！再说了，你做上副主席以后，为厂里做了这么多贡献，他们都在报道里写出来了，居然还怀疑你的年纪，简直是好笑。”
冷锋也说：“我也看了，市报的报道是最不好的，把年纪跟职位挂在一起，只会显得他们没有见识。”
“是啊，青棠，他们这样写你，你应该去找他们算账的！”胡燕妮说道。
“嗨，市报的记者在写完之后，其实有把草稿送到我们厂让严助理和我看过一遍，严助理帮我问过最后那一段的问题，当时，那位记者说，这就是他最真实的感受，他认可我的能力和做出的贡献，但始终对我的年纪不太赞成。他也认为，升迁太快，会破坏很多原本的规则，这不是一件好事。我当时觉得呢，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见仁见智的，他有不同的看法，这很正常。而且他是执笔者，那就按照他自己的意思去写，我没什么好反对的。”夏青棠倒好水，又放下暖水瓶。
骆向前说：“小夏，你这人就是性格太好了，也太好说话了，要是我，我肯定会让他改一改的。要是他不修改，那就不给登上报纸。”
夏青棠说：“不用改了，那么多报纸杂志去采访我，写的好话已经有一箩筐了，我认为出现一点质疑的声音，对我反而是好事。物极必反，要是全世界都在夸我，那反而不对劲。”
这话一出，几个人都笑了起来，胡燕妮说：“确实，青棠，你这么想，实在是大智慧了。”
“对啊，总得有人出来挑挑刺嘛，不然，我心里总归是不踏实的。”夏青棠实事求是地说道。
可别忘了，她虽然上头有人，工作也堪称完美，但她还是有仇家的，比如最近已经结了婚的杨大川，谁知道这个人什么时候会跳出来给他们找点麻烦呢？
“那些报纸，我帮燕妮都收藏了一份，等将来你们生了孩子，就可以拿给孩子看看了。”骆向前嘿嘿笑着，“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生孩子啊？这也结婚好几年了。你们不着急，我都替你们着急了，我看着同事他们的小孩子，又小又软，很有趣的。”
“我想着，明年后年就可以生了，我那边生意也稳定了，工作也全都适应了，可以有余力来考虑孩子的事情了。”夏青棠正说着，忽然问道：“今天几号？”
“今天二十号，后天就是冬至了。”谢瑾萱说道。
“二十号了……”夏青棠的表情微微有些变化。
其他人看不懂，但胡燕妮是女孩子，又是夏青棠这么多年的好姐妹，她立刻反应了过来。
当下，两个人也没继续说什么，等到男同志去收拾洗碗的时候，胡燕妮就拉着夏青棠去了院子里晒太阳。
“青棠，你是不是这个月的身上没来啊？”胡燕妮用很小的声音问道。
这是她们读书时候的习惯，因为大家都把这件事当成比较羞涩的事情，所以没人敢直接说月经，甚至没人敢说例假，都是用身上来了，身上没来作为代替。
夏青棠点点头，道：“年底了，工会忙起来了，一忙，我就忘了时间，刚刚才想起来，这个月已经迟了一个礼拜了。”
“那是不是……”
“有这种可能性……再等等吧，因为我有时候太忙太累也会推迟一阵子。要是下个月初还不来，我就去医院看看。”夏青棠说：“也是有这种可能性的。”
她跟谢瑾萱这几年一直做好了措施，谢瑾萱每个月都会去医院拿一些计生用品回来，就算再怎么激情的时候也会记得先做措施，唯独集体婚礼那天，两个人都有些上头，那天他们是忘了做措施的，甚至是到了夜里睡觉前，谢瑾萱才想起了这件事。
夏青棠当时也没想那么多，毕竟就那么一次没做措施，应该不会那么凑巧吧……要是真的一次就怀上了，那也是命。
再说了，她其实也做好怀孕生子的准备了，所以并不怎么慌张。
原本她就想着明年后年可以生小孩了，要是小孩子真的来了，她只会很高兴。
胡燕妮见夏青棠表情平静，便笑着说：“要是怀上了，那就是大喜事了。”
“恩，要是怀上了，也是时候了。”夏青棠深呼吸了一下，尽量平静地说道：“暂时先不想了，今天我只想好好放松一下。”
“那你一会儿还能打乒乓球吗？”
他们午饭前说好的，下午要一起去打乒乓球。
夏青棠犹豫了一下，说：“我也不太清楚，要不，我就不打了，我跟谢瑾萱逛公园去。”
“那我也去。”
于是，打乒乓球的计划被改成了逛公园，五个人一起去公园溜达了一下午，傍晚回来后，夏青棠跟谢瑾萱去澡堂子洗了一个热水澡，再去小洋楼那边吃了一顿热乎乎的晚饭，两个人就手挽手回到小院子休息。
生活安逸又幸福，厂里的工作却越来越忙了。
每年年底，都是工会最忙的时候，这段时间他们不做任何活动，只一门心思顾着工作。
今年过年比较早，转眼就到了八二年的一月，过完元旦就是腊八节，因为比较难得，所以今年是从一号开始一直休息到三号的。
腊八节的早上，夏青棠就跟谢瑾萱去了小洋楼那边吃六婶熬好的腊八粥。
夏青棠一口气吃了两大碗，又吃了一个很大的花卷，比平时的饭量还要大。
六婶说：“青棠的饭量是不是变大了？”
奶奶说：“饭量大一点好，这半年青棠太累了，人都瘦了一大圈。”
“是呢，厂里那么忙就不说了，她还要顾着做买卖的事情，我是看着她一点一点瘦下来的。”六婶说：“要不要再吃一碗？”
六婶熬的腊八粥香甜可口，夏青棠犹豫了一下，说：“那就再来半碗。”
六婶便笑呵呵地给她又盛了半碗，然后说：“不够再添，反正我熬了很多。”
谢瑾萱在旁边默默看着夏青棠喝粥，等她吃完后，他拉着她到外面晒太阳。
“青棠，今天反正没事，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谢瑾萱轻声说道。
夏青棠还没反应过来：“啊？为什么要去医院？你不舒服吗？”
“不是，我没有不舒服，我的意思是，你上个月一直没来例假，到现在都没有。”谢瑾萱道。
“啊，你还记得……我上个月确实一直没来……”夏青棠搓了搓手，道：“你觉得……是吗？”
“那你觉得是吗？你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跟平时不太一样的。”
“这个，我也不清楚，好像没什么问题，就是比平时吃得更香，睡得也更香了。”夏青棠道。
她确实有一点轻微的贪睡，比如中午在小会议室要睡够一个多小时才能醒得来，这跟平时的她确实不太一样，饭量也确实比平时大一些，但只看这些，也不能说明什么。
“所以，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才能确定。”
“就算是，也没多长时间，能检查出来吗？”夏青棠小声道，说完自己就笑了起来，“医院是肯定可以检查出来的啊……”
“那我们现在就去？”
“好，哎……不过，先别跟家里人，就说我们俩出去买点儿东西。”夏青棠提醒道。
谢瑾萱笑着点点头：“放心，我明白的。”
他们俩穿好棉衣，跟家里说了一声，就骑车去了附近的医院。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也平静地有些诡异。
“嗯……回家以后谁来说？”夏青棠突然问道。
谢瑾萱眨了眨眼睛，一股笑意爬上他的俊脸：“你自己说？”
“那好吧，我来说。”夏青棠用手摸着很平坦的肚子，一脸神奇道：“谢瑾萱，这里面有个小生命哎！好神奇哦！”
谢瑾萱眼眶都热了，他的手放在夏青棠的肩膀上，也很激动地说道：“是啊，这里面有个小生命，是我们的小生命……”
“哎，我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就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肚子还很平……”
“因为现在月份小啊，医生不是说，五个月才会有肚子？”谢瑾萱说：“到时候咱们观察一下。”
“恩！观察一下。”夏青棠嘿嘿一笑，“啊，还是觉得很神奇，我要做妈妈了，你要做爸爸了。”
“是啊，你要做妈妈了，我要做爸爸了！”谢瑾萱也站在那儿，跟着夏青棠一起傻笑。
他们俩就站在大门外头，你看着我笑，我看着你笑，过了好一会儿，两个人才突然反应过来。
“咱们还得回家呢！”谢瑾萱说。
夏青棠笑得前仰后合：“我们俩真像大傻子！”
“这是高兴的，很正常。”谢瑾萱拉住她的手，“走吧，我们回家去。”
“好。”
他们俩走到停自行车的地方，谢瑾萱打开车锁，然后帮夏青棠戴好围巾和帽子，又说：“你要不要再买一点儿厚衣服？”
“买厚衣服做什么？我又不冷，而且我以前听人说过，怀孕的人很怕热的，不怕冷。”夏青棠说：“我的衣服好得很，等到春天到了再说吧。”
“那也行。”谢瑾萱说：“你可坐稳当了，咱们现在就出发了。”
“好，出发吧。”夏青棠笑着说：“你别担心了，医生说我身体特别健康，人又年轻，肯定会顺利生个健康宝宝的。”
谢瑾萱这才笑了一下，然后骑车往家走。
夏青棠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还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她依旧觉得很神奇。
现在，这个平坦的肚子里有一个尚未成型的小生命，虽然她完全感觉不到，但医生告诉她，再有七八个月，就会有一个孩子可以生出来了。
七八个月后，刚好是最热的时候，不过那个时间还是很合适的，夏装在五月底六月初就会全面上市了，刚好忙完了夏装，等到生了孩子，就可以去忙秋装的事情了。
夏青棠一边想一边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要有一个孩子了呢……一个孩子……
她上辈子曾经特别渴望拥有一个孩子，但现在回过头想一想，上辈子没有孩子，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毕竟，孔家没什么好人，要是生出来的孩子像她一样傻，又像孔家人一样坏，那可就不妙了。
现在嘛，现在就不同了，谢家一家子都是好人，她虽然也没特别聪明，但总算长了一点脑子。
这个孩子，不管像谁，只要健康、善良，那就是最好的孩子了。
一路乱七八糟地想着未来的事情，很快，他们就到家了。
这会儿已经是十一点多了，家家户户都在做午饭，空气中到处都是饭菜的香味儿，隔壁家里还传来油爆的香气，估计是在做什么好菜。
谢瑾萱停好自行车，然后拉着夏青棠走了进去：“奶奶，六婶，我们回来了，爸妈回来了吗？”
奶奶笑着走过来：“你爸爸今天中午不回来吃饭，你妈妈说要回来的，估计会晚一点儿，我们等到十二点再吃饭。你们俩买好东西了？”
“啊，买好了。”谢瑾萱笑了一下。
“买了什么？”六婶也从厨房走了出来，“我们中午吃炖菜和红薯米饭。”
谢瑾萱说：“我们买了一些……补品……”
“补品？”奶奶有些不理解，“买补品给青棠补身体吗？家里就有补品的，还出去买什么？”
“不是那种补品，是……”谢瑾萱说：“让青棠跟你们说吧。”
奶奶跟六婶都好奇地看着夏青棠，夏青棠嘿嘿一笑，然后说：“奶奶，六婶，我跟瑾萱刚刚去医院了，医生说，我怀孕了。”
屋子里一片安静，六婶手里的一双竹筷子突然掉在了地上，这才打破了刚才的安静。
“我的老天爷啊！青棠你怀孕了？”六婶瞪大了眼睛，接着就笑了起来，“老太太！青棠怀孕了！”
奶奶笑得跟个孩子一样，她一把抓住了夏青棠的手：“真怀孕了？”
“真怀孕了，在医院做的检查，还有检查单子呢。”夏青棠说：“医生说怀孕是两个月，其实没到两个月，因为是根据什么生理周期来定的，我没特别听懂，大概是这个意思，还说我大概会在盛夏的时候生孩子。”
“哟，那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了。”奶奶说：“你现在怀孕了，又要上班，又要忙店里的生意，依我看，你跟瑾萱还是住回来吧。”
“对对对，应该住回来，让我来照顾你！你以后就别自己做饭做家务了，都有我呢！”六婶立刻说道。
谢瑾萱也说：“住过来也好，反正也快放假了，趁着过年搬回来，之后就在这边养身体，等到生完孩子，在这边坐月子也方便些。”
“啊……搬回来啊？可我现在的肚子还是平的呢，不用怎么照顾的，我跟平时没有区别啊。”夏青棠道。
“那怎么会没有区别呢？区别可大了，只是你暂时还没发现呢。”六婶说：“之前咱们就说好了的，只要青棠你怀孕了，就回来住，我跟老太太一起照顾你。”
“对，就这么说定了，瑾萱啊，吃过午饭你就喊上小蕴一起过去搬东西过来。”奶奶一锤定音，“还有，通知你爷爷和你爸爸，晚上都要准时回来吃饭。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怎么可以不回来吃晚饭呢？”
谢瑾萱笑得特别灿烂：“是，我知道了，吃过饭我们先搬家，然后我去通知爷爷和爸爸。”
奶奶赶紧拉着夏青棠走到那边去坐下，然后一直轻声细语地问她的身体状况，问得非常细致，从喝水问到上厕所又问到睡觉，夏青棠都一一回答了。
十二点，谢母也回来了，谢瑾蕴捂着肚子跑出来：“可以吃饭了吧？我快饿死了！”
六婶说：“可以吃饭了，你们都去洗个手，就可以吃饭了。”
中午的饭菜比较简单，六婶用豆腐、粉丝、大白菜、土豆和干蘑菇做了一大锅炖菜，搭配红薯米饭一起吃，又单独给夏青棠蒸了一小碗鸡蛋羹，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夏青棠的面前。
谢瑾蕴说：“为什么嫂子有鸡蛋羹吃？我也想吃。”
“你嫂子如今不一样了，自然是要吃鸡蛋羹的。”奶奶笑呵呵道：“青棠，你自己跟你妈妈说。”
夏青棠便笑着说：“妈妈，是这样的，我跟瑾萱上午去了一趟医院，医生确定我怀孕了。”
又是一阵安静，谢母瞪大眼睛看着夏青棠，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了。
倒是谢瑾蕴尖叫一声：“什么？嫂子怀孕了？那……那我是不是要做叔叔了？”
“是的，你要做叔叔了，你声音小一点儿，别吓着你嫂子！”奶奶拍了一下谢瑾蕴的肩膀。
谢瑾蕴赶紧捂住嘴巴，然后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谢母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几个月了？”
“医生说两个月，其实没到两个月，反正差不多吧。”夏青棠道。
“都健康吗？要不要注意什么？”
“医生说挺健康的，给开了一点儿什么药片子，说是补维生素还有什么的，还有钙片，之后一个月再去检查一下。”
“那就好那就好！”谢母激动道：“这之后，你就要辛苦了。真好啊，我们家要有下一代了！”
奶奶哈哈大笑：“你之前从来没说过想抱孙子的话，现在看来，你也不是不想的。”
“我肯定是想的，但生不生孩子是年轻人自己的事情，我根本不能说什么的。”谢母说：“现在听到这个好消息，我真的特别高兴。”
“我们也很高兴，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
“那青棠是不是要搬出来住？还住在那边，谁照顾她呢？瑾萱不会做饭的，总不能让青棠自己做饭吧。”谢母说。
奶奶说：“刚才就说好了，一会儿吃了饭，就让小蕴帮忙过去搬东西，他们要住回来的。”
“对，那我也过去帮忙。”谢母说：“赶紧吃饭！青棠，你多吃一点儿。”
在一片欢乐的气氛中，大家吃了午饭，谢母就带着谢瑾萱和谢瑾蕴兄弟俩过去搬东西了。
夏青棠也想跟过去帮忙，但却被赶回来了。
“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别干那些粗重活儿了。”奶奶拉住她。
夏青棠说：“搬点东西也不算什么粗重活儿吧，就是活动一下身体。”
“听奶奶的，你别动那些，你陪奶奶去那边走走路，这就行了。”奶奶说：“都说很多人生完孩子的当天就能下地，但我以前听医生说过的，年轻的时候觉得没什么，可年纪一大，那样做的人一身都是疼痛。但条件不够的情况下，那是没办法，没人把生孩子当回事儿，也没办法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可你现在不同了，在有条件的情况下，能好好保护自己，那是应该的。”
“好的，我知道了，我听奶奶的。”夏青棠点头表示赞同。
她跟谢瑾萱的东西还算不少，但好在家里人也不少，六婶收拾好厨房也过去帮忙收拾，一个下午也就把东西都搬过来了。
三楼又重新收拾了出来，六婶给他们铺好床，谢瑾萱就在楼上慢慢归置物品。
谢母又跑了下来：“妈，青棠住在三楼行不行啊？回头月份大了，会不会不安全？”
奶奶还没说话，夏青棠就说：“肯定没事的，妈妈你们放心吧，我身体素质好着呢，真不用担心。”
等到晚上，谢爷爷和谢成业也回来了，奶奶就宣布了夏青棠怀孕并且搬回来住的消息。
谢爷爷跟谢成业都非常高兴，谢成业这个人也挺有意思的，立刻噔噔蹬跑回自己屋，然后拿了三百块出去塞给夏青棠：“青棠，你想买什么就自己去买，千万不要亏待了自己。还缺什么就跟爸爸说，爸爸给你安排上。”
夏青棠笑着说：“爸爸，我有钱，不用你给我钱花。”
她做生意到现在，确实赚了不少，甚至不敢把具体的数字说出来，不然恐怕会吓到大家的。
谢成业说：“给你你就拿着吧，你赚的钱那是你的，这个是爸爸妈妈给你的钱，你都拿着花嘛。”
“就是，拿着好了，谁还会嫌钱多吗？”奶奶笑道。
夏青棠只好收下那三百块钱，之后放在楼上，倒是一直没有用。
过完腊八节，夏青棠就回到厂里继续上班，年末忙得一团乱，夏青棠突然感受到了怀孕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她饿得更快，而且更容易犯困了。
工会最忙的那一天，夏青棠下午没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因为她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所以登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林爽说：“小夏，你没什么事吧？有没有发烧？头疼不疼？”
夏青棠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林主席，我没事的，也没有生病。”
“那就是累到了，确实，咱们工会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好在明天就好了，该忙的事情都忙完了。”林爽道：“虽然你很年轻，但还是要注意身体的。”
“是，我知道的。”夏青棠想了想，还是对林爽说：“林主席，我还是给厂里做个报备吧，其实……我已经怀孕了。”
“啊！你怀孕了？恭喜你啊！怪不得你会累到睡着了呢，这怀孕的人是这样的。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像今天这样的大工作量，就不应该安排给你了。你是孕妇，理应做一些轻省的活的。”
这是每个工厂的规矩了，特别是车间里的女职工，怀孕后都会被安排做最轻省的活计。
办公室里的工作会轻松很多，但还是沿用了这种传统，都会好好照顾一下孕妇。
夏青棠说：“我也是刚刚检查出来的，自己其实也还没太适应呢。”
“几个月啦？”
“两个月。”
“哟，那你过完年以后，就要开始显怀了。”林爽说：“我会跟大家都说一声的，等过了年，那些特别辛苦的工作就不会安排给你了。”
“好的，谢谢林主席，那我出去了。”夏青棠便走出去了。
第二天，办公室这边都知道了夏青棠怀孕的消息，师小雨和沈文立刻趁着午饭的时间对她问东问西，沈文也说了很多前辈的经验，夏青棠都一一记下了。
一月九号，发完最后的猪肉，未来电器厂就正式放假了。
厂长他们也都坐着飞机飞回家里去休息度假，厂里安排好了值班的人员，夏青棠今年是特殊情况，所以严建顺把她的那两天分给了自己，到时候准备自己多值两天班。
夏青棠去赶班车的时候碰到了赵优秀，他拉住夏青棠说：“表妹，听说你怀孕了？”
“是的，大表哥你也知道了？这消息传得真快啊。”夏青棠笑了一下。
“那你跟你爸妈说了吗？”
“还没有呢，这也没时间过去说啊。不过我跟谢瑾萱会去棉纺厂过小年，到时候就会说了。”
赵优秀说：“那我可以告诉我爸妈了吗？”
“你说吧，这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
这赵优秀还是比较聪明的，不管任何事都会先来问问夏青棠能不能说。
赵优秀笑了起来：“那我回头告诉我爸妈，也让奶奶高兴高兴。”
夏青棠说：“你奶奶才不会为了我的事情高兴呢，说起来，我都很久没见过你奶奶了，她身体还好吗？”
“还行吧，吵架的时候还是那么大嗓门，大姑现在不给奶奶钱花了，她就是为这个不高兴。”
“她身体好就行，班车差不多要开了，我先过去了。”夏青棠摆摆手。
“好，你快去吧，注意身体啊。”赵优秀也挥挥手。
夏青棠坐着班车回到小洋楼，正式过上了舒服的假期生活。
她现在的睡眠时间比往常要长一些，她晚上九点半睡觉，要睡到七点多才会醒，洗漱好了被谢瑾萱拉着手慢慢下楼，八点多了才会开始吃早饭。
早饭都是六婶专门为她准备的，每天尽量有一个鸡蛋，如果没有鸡蛋吃，那六婶就会给她做豆腐脑。
上午，要是太阳好，夏青棠就会跟谢瑾萱一起出去走走逛逛，去看看新风服装店的生意，也会去附近的公园玩一圈。
中午吃过午饭，她会睡上一个半小时的午觉，起来后就看看英语、看看小说，再看看许振华借给她的书籍。
许振华的课程她已经上完了，因为效果还算不错，所以许振华又拿给她好几本厚厚的书籍，让她有空的时候就看，千万别丢了之前学过的知识。
夏青棠自从那次之后，也没碰到过什么出售家传古董的人了，再加上做买卖的事情比较耗费精力，所以她渐渐把淘换古董的想法抛之脑后，但许振华给的书还是要看的，毕竟，一般人可是看不到的，她有这个机会可以阅读，是许振华给她的面子。
谢瑾萱也会在这个时间学习一些新的知识，他已经连着好几个学期都是期末考试的第一名了，在学生会那边，他也做到了组织部的部长。
下学期就是大三的第二学期了，开学后，学生会主席和副主席都会退位，他们这些部长可以参加竞选，夏青棠觉得谢瑾萱一定可以做上学生会主席。
这些履历对其他人来说非常重要，但对谢瑾萱来说，只能算得上是锦上添花，但谢瑾萱依旧完成得很好，因为他就是这样一个精力充沛又对自我要求极其严格的人。
学校里依旧有爱慕他的学妹，但因为之前那件事的处置结果吓退了不少人，所以不光李雪菲再也没敢去骚扰谢瑾萱，其他人也都偃旗息鼓了。
谢瑾萱的校园生活也变得安静而愉悦，他在大学交了很多朋友，他们还组建了一个什么学习小组，哪怕在寒暑假期间也要完成一定量的学习，等到开学后会互相检查。
夏青棠说：“说起来，这个孩子要是七月初生出来，你就刚好可以照顾我们俩了。”
谢瑾萱笑着说：“是啊，这孩子倒是算准了时间过来的，刚好暑假时间长，我可以安心照顾你们了。”
奶奶说：“你们厂的产假可以休息多久啊？”
“我问了厂办，说跟其他厂一样，都是半年，不过，要是半年后觉得身体还不行，或者家里实在走不开，也可以再休两个月。”夏青棠说：“不过，咱们家有人可以照顾娃娃，所以，我觉得半年就差不多了。”
“是啊，到一岁就可以送去托儿所了呢。”谢母说。
奶奶立刻道：“那不行的，一岁送过去，太早了，家里有我跟小六呢，怎么也要到两岁再送过去的。”
夏青棠笑了起来：“奶奶，你是不是怕孩子太小了在托儿所被欺负啊？”
“我才不怕这个呢，你跟瑾萱都是厉害的孩子，你们俩的孩子，那肯定更厉害，不会被人欺负的！”
第178章
谢瑾萱说：“那就希望这是个厉害孩子, 等以后可以保护他妈妈。”
谢母笑着说：“怎么？以后你是怎么了？不能自己保护青棠？”
“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以后的工作可能会有一段时间要频繁调动，青棠的生意如果做大了, 那未必可以跟着我到处走动。所以，我不在家的时候, 等这个孩子也大一点了, 他如果是个厉害又勇敢的人, 那就可以保护青棠了。”
奶奶说：“听你的口气, 你希望这个孩子是个男孩儿？”
谢瑾萱摇摇头：“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如果是个勇敢的孩子, 都可以保护妈妈。我对孩子是什么性别无所谓，反正这是我跟青棠的孩子, 怎么样都好。如果孩子恰好健康又勇敢，那就更好了。”
奶奶跟谢母都笑了起来, 谢母说：“世道不同了, 现在一对夫妻只给生一个孩子，所以是男是女也没得选了。我自己是两个儿子, 我倒是希望青棠可以生个小姑娘，要是像她一样，那肯定特别可爱。到时候啊，我要拉着她的小手去公园玩，让大家伙儿都来羡慕羡慕！”
谢瑾萱说：“没错，要是像青棠，肯定玉雪可爱, 最好是像她一样。”
“所以, 你其实是盼望有一个小姑娘的嘛。”奶奶笑着道。
“那奶奶希望这是个男孩儿吗？”夏青棠随口问道。
奶奶说：“我？这都是已经是重孙子了，是男是女对我来说都一样。再说我们家可没什么要传宗接代的, 没什么必须生男孩儿的。还有，我们喜欢男孩儿女孩儿都不要紧的，青棠你自己喜欢儿子还是女儿啊？”
夏青棠很认真地想了想，说：“我不知道，或者说，是什么都好，这是我的宝宝，不管她是什么性别，她是我的宝宝，这是最重要的。”
“这话说得好，这是你的宝宝，这才是最重要的。”谢母笑着说：“不过，咱们差不多要开始给宝宝准备小衣服小鞋子了，也不知道要准备什么颜色的好。”
夏青棠说：“我想过了，就准备浅蓝色、浅黄色、浅绿色的，不管儿子女儿都能穿，而且以后拿去送人也不用分性别。”
“送人？”六婶刚想说小孩子的衣服哪里要送人，就猛地反应了过来，“嗨，现在只给生一个孩子了，小孩子要是长大了，那些衣服可不得送人了吗？”
“是啊，要是在以前，还能给弟弟妹妹继续穿，现在也只能送人了。”奶奶笑着说道。
“放在家里也行，要么留给小蕴以后的孩子穿？”谢母道。
谢瑾萱说：“小蕴还没考大学呢？等到他大学毕业，还想继续往上读，那也不知道哪一年才能结婚了，他怕是赶不上了。我跟青棠都商量过了，以后看谁家孩子跟我们家孩子岁数离得近，只要用的上，就可以送给他们。”
“不管是谁得了那些小衣服，都是捡到大好事了！青棠你自己就是卖服装的，以后你的孩子肯定会穿最好看的衣服的，真是给别人占便宜了。”六婶说。
夏青棠说：“我其实在想，以后一对夫妻只给生一个孩子了，那孩子就比我们小时候金贵多了，再过几年，经济再好一些，有工作的夫妻应该会更舍得给孩子穿好看的衣服了……”
“你想卖孩子的衣服了？”奶奶笑着说道。
“是啊，现在小孩子的衣服能买到的种类还是太少了，百货大楼也看不到多少，但这一块真的会有很大的需求。”夏青棠说。
谢母说：“你这孩子啊，就是头脑灵活，什么你都能想到别人的前头去。确实啊，以后一家就一个孩子，双职工的夫妻肯定会更心疼孩子了，想买什么就会给买的。”
“那不光是孩子的衣服，还有玩具、文具，应该都会有很大的市场吧。”谢瑾萱随口道。
夏青棠说：“是啊，我觉得这一块是个好生意，不过最近一两年就不折腾了，等生完孩子再说吧。”
因为怀了孩子，所以她开始为自己的孩子打算，想给自己的孩子穿上更好看的衣服，玩上更有趣的玩具，如果她能一边给自己的孩子提供这些东西，又能给别的孩子也提供，顺便她再赚点钱，那就太美妙了。
等到过小年的那一天，谢瑾萱骑着自行车带着夏青棠去了棉纺厂。
因为之前就约好了，所以夏青海跟吴金凤也过来了。
到了门口一看，夏青海正在帮赵美珍砸核桃，吴金凤站在水池子旁边洗菜，夏大明站在旁边跟邻居说着话，唯独没有看到夏青海的儿子。
夏青棠说：“你儿子呢？怎么没带来？”
“青棠来了？”夏大明高兴地走回来。
“爸，我们回来了。”夏青棠跟谢瑾萱一起说道。
赵美珍哼了一声，谢瑾萱笑着说：“妈，这是我们带来的过年礼，妈你收着吧。”
谢瑾萱每次来都会带很不错的礼物过来，所以赵美珍立刻喜笑颜开，跑过去接过两瓶白酒、一条内供香烟、一瓶水果罐头和一盒鸡蛋糕，忙不迭地放到自己的屋子里去了。
吴金凤说：“妹妹和妹夫回来了？宝宝昨天晚上有些拉肚子，今天就不敢带他出门，刚好我爸妈也过来了，家里也有人照顾，就让宝宝留在家里了。”
“原来是这样。”夏青棠说：“我还想说抱抱你的儿子呢，既然看不到，只能算了。对了，这是给宝宝的压岁钱，大哥你带回去，回头交给你儿子就行。”
说着，夏青棠拿出一个小红包递过去。
夏青海放下小锤子，接过小红包，笑着说：“谢谢你，我一定会交给宝宝的。对了，我今年初八过去拜年，你们家里能行吗？”
“能行的，你随便去，不过，今年我没法请你吃午饭了。”夏青棠道。
“为什么？初八你有事情？”夏青海问道。
“我跟瑾萱搬回爷爷奶奶那边住了，我现在不用自己做饭做家务。”夏青棠道。
夏大明问道：“怎么好端端的，又搬回爷爷奶奶那边去住了？不会是你们现在住的小院子要给收回去了吧？但是也不应该啊，你公公婆婆才多大年纪啊，爷爷都没退休，你公公婆婆也不会退休的啊。”
吴金凤说：“退休了也不会收回去的，按级别分的房子，会给住到那个人去世为止呢。我看妹妹应该是想住在人多的地方热闹点吧……”
“青棠，你是不是有孩子了？所以要住到爷爷奶奶那边，这样就有人照顾你了。”还是夏青海最聪明，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
夏大明顿时瞪大了眼睛：“什么？青棠你有孩子了？真的假的？”
赵美珍也从屋子里跑了出来，皱着眉头看着夏青棠穿着薄大衣的苗条身材。
夏青棠笑着说：“是啊，我有孩子了，所以奶奶叫我搬回去，说要照顾到生孩子为止。”
“这可真是太好了呀！”夏大明高兴地蹦了起来，“青棠！你可算是有孩子了！”
吴金凤也说：“这下可好了，妹妹你也有孩子了，回头咱们宝宝就做哥哥了。”
“青棠，恭喜你啊。”夏青海看上去也挺高兴的，他说：“不过，你搬回爷爷奶奶那边，是住在楼上的，等之后月份大了，爬上爬下能行吗？”
夏青棠说：“我问过医生了，她说只要身体允许，爬楼梯是可以的，而且也算是一种锻炼的方式。而且，我们厂里都说好了，等我月份大了就可以随时请假休息的。”
“你在厂里那么能干，要是离了你，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呢。”夏青海开玩笑道。
“我知道你在说笑话，不过说真的，厂里离了谁都是一样转。”夏青棠说：“人啊，可不能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任何地方，离开任何人是转不下去的。”
“嗨，你知道我在跟你说笑，你还这么认真呢。怪不得你年纪轻轻就能做上工会副主席，你不知道，棉纺厂的大家可为你感到骄傲了。我作为你的哥哥，在厂里也被大家夸奖的。”
“夸你什么？”
“都说我不愧是你的哥哥，跟你一样聪明能干。”夏青海笑了一下。
“那你在厂里工作得还不错吧。”夏青棠说道。
这句话刚说完，吴金凤的表情就变化了一下，她赶紧看向夏青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夏青棠说：“这是怎么了？你在棉纺厂干得不行？那不应该啊，厂办的工作又没什么技术含量，你一个高中毕业生还能干不了吗？”
夏青海说：“我在厂办干得很好，领导也夸我呢。只不过，我总觉得这辈子就这样待在厂办，是没有出路的。”
“那你想有什么出路？”夏青棠跟谢瑾萱在门口的空地上坐了下来。
吴金凤从屋子里端出来一个高凳子，放上去一个簇新的茶盘，里面装着瓜子、花生和芝麻糖，她又给夏青棠和谢瑾萱端来了两杯麦乳精。
“本来想泡茶的，但是想到你怀身子，就还是喝这个吧，这个有营养。”吴金凤道。
她嫁给夏青海到现在，对婆家也越来越熟悉了，回来也会主动做家务，招呼客人也像个主人家的样子了。
而且，很神奇的是，她现在也比从前好看一些了。
都说婚姻幸福的女人才会越来越好看，看这情形，吴金凤的婚姻应该是很幸福的，可刚才的欲言又止是怎么回事？
夏青棠道了谢，喝了一口热乎乎的麦乳精，就说：“嫂子，大哥到底是怎么了？他到底想要什么出路啊？”
吴金凤看了看夏青海，低声说：“他觉得在厂里干一辈子，也就是个干事员了，所以……他不甘心。”
夏青海说：“是啊，我就是有些不甘心，但我也知道，我虽然是个高中毕业生，但现在高中毕业生根本不值钱了，我也没那个本事去考大学，所以只能怪自己没本事了。”
“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看你那表情，明显还是有什么想法的。”夏青棠道。
她对夏青海这个人还是了解的，虽然这辈子夏青海也变得不太一样了，但骨子里始终还是那个人。
夏青海说：“你知道很多人去了竹市吗？”
“我知道啊，我也有认识的人去了竹市。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会是想去竹市吧？”夏青棠说：“你的家在这里，你的孩子才多大？你要是去了竹市，那家里怎么办？”
夏青海说：“我知道，家里现在离不开我，所以我没想过现在就去竹市。而且，我也不是想在竹市待着不走了，我就是想去看看，找找什么机会。”
“找机会？”夏青棠有点诧异，“你想找什么机会？”
“你住在省委大院儿里面，按道理，你的消息肯定很灵通，你应该知道的，这一年开的很多新商店，包括你们中心路上的那个饭店和很有名气的新风服装店，都是私人开的。”
夏青棠看了一眼谢瑾萱，捏了一颗花生剥开，然后说：“我听说过，这怎么了？难道大哥你想跟他们那样私人去开商店？”
“对，我想私人去开商店，但我得找自己的路子才行。我跟人打听过了，像那个新风服装店，就是从竹市那边进货回来卖的。那边的衣服好看、质量好，所以深受欢迎。既然人家能从竹市进货回来开商店，我为什么不行呢？”
夏青棠听完，心里是很惊讶的。
因为上辈子的夏青海也没想过出去做个生意，而这辈子突然就变得这么积极进取了。
不过，她本人的变化也是很大的，夏青海这辈子又娶了一个干部家庭的老婆，他这个人心思深，估计不想被岳父岳母看不起，脑子里可能一直在想着怎么往高处走呢。
现在他想到了私人开店做买卖，倒也是个好想法，如果真的能做起来，那肯定很不错。
夏青棠便说：“那你想开什么商店呢？也开服装店？”
夏青海摇摇头：“新风服装店已经把全市喜欢漂亮衣服的女同志都吸引过去了，我再贸然开一家服装店，就没有那么好的效果了。而且，市里最好的地段已经没有地方了，那么时髦的服装店，要是开在别的地方，就没那么好的生意了。”
“所以，你也没想好要做什么商店？”
“当然没想好啊，我天天待在本市，能想到什么呢？我一直想去竹市看看，在那边待上十天半个月，至少多摸索一下。说不定，我就在那边找到机会了呢？就算没找到，但我去新的地方长了见识，也是一件好事。”夏青海轻声道。
夏青棠看向吴金凤，说：“是不是嫂子不给你过去？”
“是，我不想他过去，我听说竹市那边特别乱，我们孩子还小，我不希望他过去。再说了，我爸爸妈妈离退休时间还早，还能帮补我们很多年，现在青海的工作也很稳定，我们两个人都是双职工，吃穿不愁，家里什么都有，连电视机都买了，我觉得……这样就很好了。”吴金凤很用力地说道。
“嫂子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夏青棠说。
夏青海苦笑了一下：“我只是想去竹市待上一段时间罢了，并不是永远不回来了，我不明白为什么金凤要不同意。”
“她担心你去了遇到危险，或者你去了就不回来了。不是有很多人去了就不回来了吗？听说在那边帮忙盖房子都很赚钱的。”
“我肯定是要回来的，我并不想在那边找工作，我只是想看看商机，但怎么说都没用，金凤就是不同意。”
夏青海看起来确实挺无奈的，夏青棠有些明白他的这种想法，想了想，她说：“要不这样呢？反正你岳父岳母也来这边过年了，就请他们帮个忙，过完年再多待一个星期帮忙照顾孩子，你跟嫂子一起买票去竹市看看。那边到底怎么样，确实要亲眼看过了才能确定。嫂子不放心你一个人过去，那你们夫妻俩就一起过去，这样不就能放心了吗？”
夏青海眼睛一亮：“你说得对！金凤，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吧！竹市真的是一个好地方，我想亲眼去看看！”
吴金凤的嘴唇抖了抖，满脸地不同意：“我不想……”
“金凤，这样也不行吗？就当是你陪我过去圆一个梦想，这样也不行吗？我并不是对我们的生活有什么不满意，我只是希望多一个出路，多一点本事，将来可以给你和儿子一个更好的生活。”夏青海沉声道。
其他人都没说话，夏大明见赵美珍想过去发火，就赶紧把人拽到屋里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吴金凤说：“那……咱们就去看看？”
“金凤，谢谢你！那我下午就去买火车票，咱们过完年立刻过去！”夏青海激动坏了，他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吴金凤。
吴金凤脸一红，低声说：“这么多人，你快别这样了。”
“金凤，你真是我最好的妻子，娶了你，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事情。”夏青海低声道：“这边都是家里人，你别怕丑，没关系的。”
夏青棠在心里为他鼓掌，这么会哄人的男子，也算是很少见了。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赵美珍跟吴金凤做了一顿四菜一汤的午饭，有猪肉也有鸡蛋，都是夏青海他们带过来的，算是很丰盛了。
吃饭的时候，夏青海向谢瑾萱和夏青棠询问去了竹市以后的注意事项。
谢瑾萱说：“那边很热闹，各种各样的小店、小摊子开得到处都是，还有骑着三轮车拉客人、拉货物的，都是要收钱的。因为什么人都有，所以那边骗子多，小偷也多，这方面一定要多注意。出了火车站以后，你们径直往前走，然后右手边就能看到公交车站，是起点站，坐那个公交车往前有一个比较正规的招待所，是一个大单位开的，你们去的话，可以住在那里……”
谢瑾萱慢慢说了很多，夏青海都认真记下了，一顿饭吃完，夏青海说：“那我今年初八就不能去你们家拜年了。”
“没关系，你去圆你的梦想嘛，之后再去也是一样的。”夏青棠道。
夏大明说：“青棠，你支持你哥哥去那边吗？”
“支持啊，这种事有什么不支持的？只是去竹市看看罢了，又不是做坏事。”
“可……你哥哥是想开店做买卖的，开店啊……这得需要多少钱啊？咱们家哪里出得起这个钱？”夏大明还是满脸忧愁。
赵美珍说：“咱们不是存了几百块钱？要是青海要用，拿给他用啊！咱们的钱，不就是给儿子存的？”
夏大明立刻说：“我的钱是给他们俩的孩子存的！”
“我不用你们的钱。”夏青海说：“如果真的找到了机会，我能开商店，那我会自己想办法筹钱。”
“你能怎么筹钱？问你岳父岳母要？”赵美珍问道。
夏青海说：“不，我反正有自己的方法，你们别管了。”
之后，又坐了一会儿，夏青棠跟谢瑾萱就要告辞回去了。
夏青海送他们俩出去，一直走到家属区门口，夏青海才低声说：“妹夫，到时候如果我问你借一些钱，你会愿意借给我吗？”
谢瑾萱说：“我肯定是听青棠的。”
“你如果真的能找到赚钱的买卖，我借钱给你也无妨，家里的钱都在我的手上。”夏青棠道。
“那好，我一定会准备好了才去找你们的。”夏青海笑了一下，“青棠，谢谢你了。”
“八字还没一撇呢，你谢太早了。”夏青棠摆摆手，坐上自行车的后座跟谢瑾萱一起回去了。
之后，夏青棠就继续在家里养着等过年，每天不是吃就是睡，把之前瘦下去的肉都给补回来了。
到了大年二十八那天，夏大明突然跑去了省委大院儿，谢瑾萱去门口接他过来。
“青棠，爸爸给你带了一只老母鸡过来。”谢瑾萱在院子里就喊道。
夏青棠跟六婶立刻跑了出去，只见夏大明穿着过年走亲戚时候的体面衣服，左手拎着一个布袋子，右手抓着一只绑住了翅膀的老母鸡。
这只鸡个头不小，看上去肥嘟嘟的，要是炖成鸡汤，估计得吃两顿。
“爸，你去哪里买的老母鸡？”夏青棠问道。
“我早上去了一趟乡下，找你那个远房表姨买的，他们家喂了不少鸡，我买了最肥的一只，给你补补身体。”夏大明说：“不过，别跟你妈说啊，她不知道这个的。我买了一些蘑菇和干笋子，带回家给她算是有个交代。”
夏青棠还是很高兴的，她说：“谢谢爸，你肯定一大早就出门了，赶快进来，中午在这里吃个饭，然后让瑾萱送你回家去。”
“我就不在这里吃饭了吧，会打扰你们的。”夏大明拒绝。
六婶立刻说：“哎呀，亲家，你可一定要在这里吃饭，你要是不在这里吃饭，老太太会不高兴的。”
正说着，奶奶也走了出来，一把将夏大明给拉进去了。
于是，那只老母鸡被养在了后院，夏大明也在这里跟谢爷爷和大家一起吃了一顿简单的午饭。
临走的时候，夏大明又偷偷塞给夏青棠五十块钱：“你拿着，自己买东西吃，我也不知道能买什么，也不懂这些。我那边还有一些钱，你之后要是钱不够用，再跟我说。”
夏青棠收下了那笔钱，然后让谢瑾萱装了两包红糖给他：“好，你别担心我，我在这边可不缺钱用。”
“好，那我就回去了。”夏大明装好红糖，跟谢瑾萱一起出去了。
当天，新风服装店也是营业的最后一天，下午五点钟，店铺正式关门，店长张晓梅在大门口贴上了通红的对联，夏青棠也从后门进去，把工资和过年奖金发给了大家。
前一天上班的人也已经拿到了工资和过年奖金，这是一笔很丰厚的钱，足够让他们每个人都高高兴兴过一个富足的新年。
“谢谢领导。”所有人都很高兴。
夏青棠笑着说道：“我也要谢谢你们，一直工作到这么晚才可以回家去过年。明年，希望大家一起努力，争取让我们新风服装店再上一个新的台阶！”
“好！”大家都激动不已，每个人的脸看上去都是喜气洋洋的。
锁好店门，夏青棠跟谢瑾萱手挽手慢慢朝回走。
“我今年真是赚到不少钱了。”夏青棠说：“百货大楼那边也在年前把货款都结清了，赚的盆满钵满，说的就是我了吧。”
谢瑾萱笑了起来：“小财迷，你怎么就这么喜欢赚钱呢？”
“因为有钱真的很好啊……”夏青棠不知道怎么解释，但有钱就是很好，因为有钱可以买到一切他们想要的东西，也可以带来安定感。
回到家里，夏青棠又拿出红纸开始裁剪红包，打算在过年的时候多给家里人发几个红包。
毕竟，她现在赚的特别多，也想让家里人一起分享她的喜悦。
大年三十那天，家里每个人都收到了夏青棠的过年红包。
奶奶说：“我年纪还不大呢，青棠就开始孝敬我了。”
“是啊，所以奶奶一定要收下。”夏青棠道。
谢瑾蕴说：“你们谁要是不想要红包，那就给我吧，我都能收下！”
谢母伸手拍了一下小儿子的脑袋：“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说话还是这么不像话？”
“妈妈，你别打我的脑袋，会给我打笨了的。”谢瑾蕴抗议道。
夏青棠笑着说：“你再笨不是也能考去京市的大学吗？”
“对，我要考华大！”谢瑾蕴说：“要是我考上了，嫂子你也给我奖励吗？”
“怎么？开始讹诈有钱人了啊？”谢瑾萱笑着说：“你嫂子早就说过了，只要你高考考得好，奖励是少不了的，你想全国旅游，她也愿意出这个钱。”
“真的假的？”谢瑾蕴跳了起来，“嫂子你放心，我一定会考上华大的！你可把钱准备好了！”
“你这孩子真是不像话，哪有问你嫂子这样要钱的？”谢母又拍了一下小儿子的脑袋。
夏青棠笑着说：“我就喜欢小蕴跟我这么熟，他这是把我当自家人才会这样的。”
“对啊对啊，嫂子比我哥哥还好呢！”谢瑾蕴快活地在屋子里转圈圈。
谢家吃的是年午饭，这会儿已经吃好了，大家正准备离开餐桌，就听见外面响起了叫门的声音：“老谢，你们都在家吧？”
谢成业闻声跑了出去：“老张，你怎么过来了？快进来！”
他带着一个大院儿的熟人走了进来，这人夏青棠也熟悉，是谢成业的一个朋友，跟他级别差不多，两个人最早就是一个部门出来的，所以到现在关系都还不错。
往常的老张总是眉开眼笑，神情很轻松的，但现在的老张却一脸愁容，眼睛还有些红红的。
“老张，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谢成业赶紧问道。
谢母也走了过来：“老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老张看看这一屋子人，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今天这大过年的，我不应该过来打扰你们的……”
“你这是真的遇到事情了吧？到底什么事，你说啊。你都来了，肯定也是想找我帮忙的啊，我要是能给你帮忙，肯定义不容辞！”谢成业有些着急地说道：“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
“老谢，你能……能借给我两千块钱吗？”老张一咬牙，还是说出口了。
这话一出口，其他人就都有些傻眼。
两千块钱？在这个年代算的上是很大的一笔钱了，按照一个年轻工人的月工资计算，得不吃不喝工作将近六年才有这么多钱。
先不说别人家里能不能有这么多钱，就算有，谁又能借这么大一笔钱出去呢？
见大家都沉默不说话，老张的眼眶刷的一下红了起来，他低声说：“对不起啊，我知道，这话说出来就是伤感情的，但我真的是走投无路没办法了……老谢，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谁可以借给我这么多钱了。老谢，我知道，你家里大概是可以凑出来这笔钱的……能不能请你凑给我，我之后一定会想办法还给你的！求求你！”
说着，老张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想给谢成业磕头。
谢成业和谢母都吓了一跳，两个人赶紧把老张扶起来。
“老张，你这是干什么？咱们有话就说话，你别给我磕头，我受不住。再说了，咱们这个关系，也犯不上。”
“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老张泣不成声，“我想救我儿子……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你儿子？小狄出事了？到底怎么了？你先把事情说清楚，你无缘无故的，不可能缺这么多钱。”谢成业低声道。
老张咬咬牙，只能说：“小狄在外面……认识了一个坏女人，他这一年跟着那个坏女人跟一群人私底下赌钱，输了几千块，我跟他妈妈已经想尽办法帮他还了好几笔赌债，但眼看都这个时候了，谁知道他又欠了两千块……今天早上他跟着那个女人出去，刚才那女人过来找我们，说如果不给那边两千块钱，他们就会把小狄的小手指剁下来！老谢，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知道的，当初我跟他妈妈生了三个孩子都没保住，到小狄才能养大的！要是没了小狄，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老谢，求求你，你把钱借给我吧！我要救我的小狄……呜呜呜呜呜……”
大家听到这里都有些面面相觑，最近几年，赌钱的人确实很多，但警察抓赌的力度也很大，谢家人没一个能想到，居然还有人在这种时候因为赌钱欠下了这么多钱。
这可是两千块钱啊，这个张小狄怕不是疯了！
谢成业皱着眉头说：“老张，这赌钱欠的钱是可以不用还的，我跟你一起去报警，只要报警，就能救出小狄，钱也不用还了。”
“不行！不能报警！你不知道那些人多凶恶，他们不是警察可以对付的！而且，小狄给他们写了借条的，上面没写是赌钱输的。有借条和指纹在，如论怎么样都要还这个钱的！何况，报警后……小狄的工作怎么办？”老张又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求求你，老谢，你救救我的小狄吧！”
“这……”谢成业非常为难，“我手头也没有这么多钱啊……今天银行也不上班，何况我存折里面也没有这么多钱……”
“那你有多少钱？有多少都可以！先借给我几百块救救急吧！要不这样，我老婆从她爸妈那边继承过来的那套老房子，你知道的，就在洪江路上，那套房子前年还给我们了，我把房子先抵押给你……只要把你钱借给我。”
洪江路上的房子？
那里的一片房子都是外国人盖的，全都是比大院儿这边还漂亮的小洋楼，红砖墙，尖尖的屋顶，好看得不得了，到了九十年代，这里又被翻新做了保护，还算是个小小的风景旅游地点呢。
夏青棠听到这里，立刻眼睛一亮，她赶紧看了谢瑾萱一眼。
谢瑾萱心领神会，他凑过去低声说：“你想买房子？”
“能买吗？我的意思是，地契房契都有吗？要是买了，能过户成我的名字吗？”夏青棠问道。
谢瑾萱说：“应该是可以的，只要去办个手续就可以了。”
“那那边的房子，多少钱可以买下来？”夏青棠问道。
这年月几乎没人买过房子，也没人知道房子应该值多少钱。
谢瑾萱也说：“我也不清楚，不过，洪江路上的房子，估计不便宜。”
夏青棠说：“你帮我问问，我手头有现金。”
老张要是想救儿子，那就可以把房子卖给夏青棠，因为除了她，估计没人手头有那么多现金了。
谢瑾萱便站了起来，道：“张叔叔，你说的那个房子，愿意卖给我吗？”
老张惊讶地看过去：“你说什么？你要买我爱人的那个房子？你……你在说什么？”
谢成业怒道：“谢瑾萱！你怎么回事儿？”
谢瑾萱说：“我只是问问看罢了，张叔叔他们在大院儿也有住处，陈阿姨继承的那套房子他们反正也不住，那我问问也无妨吧。”
“你有钱？”老张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谢瑾萱。
谢瑾萱说：“我爱人有钱，而且有现金。今天银行不上班，如果张叔叔需要大量现金，可能只有我爱人手里才有。”
“你？小夏你有两千块现金？真的吗？”老张有些怀疑地看向夏青棠。
夏青棠说：“是的，我有现金，而且，我想买你说的洪江路上的房子。张叔叔可以说个价格，要是我能接受，我就跟你买。这样，你可以得到现金去救儿子。”
“卖房子……那房子是我岳父岳母留下来的……那是我爱人继承的……那个房子承载了他们家很多的回忆……”老张一副想哭的样子，“你怎么能这样？”
谢成业立刻道：“青棠，你也别乱说话啊，我知道，你现在怀着孩子，肯定不对劲。没关系的啊，我跟你张叔叔说一声，他不会怪你的。”
夏青棠说：“爸爸，我很认真，我手里有钱，我也确实想买那个房子。至于回忆什么的，如果你们真的那么在乎那个房子，就别让儿子赌钱输了那么多啊。我知道，爸爸跟你是好朋友，但可惜的是，爸爸没那么多钱，何况，有那么多钱，他作为一个dang员，是不是也不应该借钱给别人还赌债啊？”
这话一出，谢成业都有些傻眼：“你这倒是实话……我毕竟是……”
老张瞪大了眼睛：“小夏，你这是想趁火打劫？”
“我没有，我只是问你想不想卖那个房子，或者，你回去跟陈阿姨也商量一下呢？你们想救儿子，这样也是一个办法。我又不会强买强卖，你们不想卖，那就算了嘛。”夏青棠说。
“你就不能借钱给我？”老张吼道。
夏青棠说：“张叔叔，那可是两千块钱，上班的人不吃不喝要五六年才能存下这么多钱，我为什么要借给你？”
“我是要去救命的！”
“真那么着急，你为什么不能卖房子？”夏青棠说。
谢成业见老张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他赶紧说：“老张，这样吧，我手头还有几百块钱，我先借给你，你拿去应个急……”
第179章
老张立刻转过头来怒视谢成业：“那你有几百？”
谢成业赶紧说：“为了过年, 我取了几百块钱回来，本来是准备到时候拜年给小辈和晚辈们包红包的，不过这几天用了一些, 大概还剩下三百块……”
“三百块怎么够呢？老谢，至少给我凑个五百块吧, 有五百块拿过去, 那伙人至少不会伤害我们小狄了。”老张抖着嘴唇说：“老谢, 咱们这么多年的关系了, 你再问你爱人拿一点儿……”
谢成业看向谢母：“你手里应该还有一点儿钱？你给我拿个一百块, 我再找妈拿个一百块, 先帮帮老张吧。”
谢母说：“妈手里的钱都是有用的。”
老张说：“我这边真的是去救命的，我就小狄那么一个儿子, 老谢，你帮帮忙吧, 你儿子儿媳妇不是有现金吗？求求你了老谢……”
谢成业还没说话, 谢母就轻声道：“老张，我问问你, 这五百块你拿去了，要多长时间才能还给我们呢？”
“哎，这话不能说的……”谢成业赶紧去拉扯谢母，想阻止她说话，却被谢母一把推开了。
谢母看上去很严肃，而且她的问题也很正常，老张家里既然已经帮儿子还过那么多赌债了, 那家里肯定早就没钱了, 说不定还把亲戚都借遍了，要不然, 这大过年的，他要是真的想救命，也不可能跑来问朋友借，早就去亲戚家里了。
既然能借的钱都已经借过了，现在老张又要张嘴借这么多钱，那显而易见的，他们家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还上这笔钱的。
虽然谢家确实不缺钱用，但借钱这种事也是要分的，如果是看病需要借钱，那他们家里会二话不说，立刻拿钱送过去。
可这是还赌债，谁不知道赌债是个无底洞？
今天要是把这个五百块借出去了，那至少十年内别看到还钱这件事了。
老张看着谢母严肃的面孔，也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涨红了面皮，咬牙道：“我……我会想办法还钱的，就算我不吃不喝，也一定会想办法……”
“怎么想办法呢？老张啊，你们一家人就那么多工资，而且人也不可能真的不吃不喝，就算你们一家三口省吃俭用，一个月省下一半钱，那五百块也要省很久了。而且，你也不是只借五百块，一会儿你出去了，还要借一千五百块，这得多少年才能存够钱？”谢母轻声道：“何况，你怎么保证小狄一定能戒赌？你今天借了两千块把他赎回来了，那下个月他要是继续输钱，你又要借多少钱呢？”
老张这次连脖子都一起红了，他看上去非常恼怒，可能他也明白，谢母说的都是真的，他根本没办法保证还清钱，也没办法保证儿子可以戒赌。
“不借钱就算了，何苦说这样的话来羞辱我？老谢，我跟你这么多年的朋友，不说出生入死，至少也是知己关系！这么多年，我几时问你借过钱？现在小狄生死攸关，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吗？”老张开始哭了起来。
谢成业有点儿慌了，他赶紧说：“我没那个意思，但老张，你有家庭，我也有家庭的，家里的钱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我手里只有三百块钱，你说得对，我们这么多年的关系，你把三百块拿去，我也不用你立刻还钱。但再多的钱，不是我可以说了算的。”
“三百块！三百块！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这样的家庭，你只借给我三百块？老谢，你真是对得起我！”老张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谢成业着急地不行，他说：“老张，我知道，你来一趟不容易，大过年的，要不是真的要救儿子，谁会这个时间跑来别人家里借钱呢？可老张啊，你心里应该也很清楚，你今天说是来借钱的，其实十年内你都不可能还钱的。我家里确实有一点余钱，但也不是无止境的。我也说了可以报警，报警把那伙人一窝端了，就不用还钱了，但你又不同意。你不想走正道，老张，你怎么能嫌弃三百块钱少呢？”
老张看上去又羞耻又愤怒，他用手背胡乱擦了擦眼泪，然后大声说：“好！是我没本事，我借不到钱！老谢，我谢谢你愿意借给我三百块钱！”
谢成业说：“那我上去给你拿钱，你等我一会儿。”
他噔噔蹬跑上二楼，冲进了卧室里，楼下一片安静，没有一个人说话，连谢瑾蕴都乖乖待在奶奶的身边，只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一直没说话的谢爷爷突然说：“小张啊，要是实在凑不够钱，那报警还是正确的。”
老张一惊，朝那边看过去，见谢爷爷表情温和而慈祥，这才稍微没那么慌张，他说：“我……我知道的，要是实在凑不够钱，我只能选择救小狄……”
一分钟后，谢成业从楼上跑了下来，他把三百块钱交给老张：“老张，这些钱给你，要是实在不够……你……考虑考虑我儿媳妇的话……回去跟老陈商量一下，那祖宅卖了，或许就够了……”
“你！”老张急了，“你知道那房子对我爱人来说意味着什么的！”
“那就看你们觉得祖宅重要还是儿子重要了……”
“你就不能找你儿媳妇借钱给我？”老张终于说出了心底的话，自从知道夏青棠手里有足够的现金后，他一切的大哭大闹都是为了这句话做准备的。
夏青棠坐在那边忍不住偷笑了起来，她其实也知道老张的想法，只是没想到这个人真的能理直气壮地说出口，可能人到了这个时候，就会没有基本的道德了吧。
谢成业吃了一惊：“你不是疯了吧？你要我们家青棠免费送给你两千块？你想什么呢？”
“什么送？我说了是借……”
“你什么时候能还钱？这可是两千块，你多少个月，多少个年能还清？你能说出个时间来吗？你看看你，你根本说不出来，你心里很清楚，别说十年了，就算二十年你也未必还的了这个钱。我跟你多少年老交情了，这三百块我可以当做是送给你了，但我儿媳妇跟你们家没有交情，你打这样的主意，是不是太过分了？”谢成业沉声道。
老张不说话了，只是把三百块钱塞进自己的口袋里，然后转头就走了。
等他出去后，谢母说：“谢成业，你认识的朋友可真够可以的。”
“老张平时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是……”
“只是太惯儿子了，每次遇到儿子的事情就变成这样。他那个儿子都养废了，光花钱赎回来有什么用？过几个月再继续去借钱吗？哦，不是借钱，是找人要钱。你看，你就白白给了他三百块。你知道这么多钱，普通人家要存多久吗？”谢母质问道。
谢成业头一低：“我能怎么办呢？而且老张确实没有说错，我跟他这么多年的交情了，就当这三百块是送给他的吧……但我心里清楚，这就没有下次了。”
谢母叹口气，说：“你等着吧，他凑不够两千块，肯定还要过来找你的。”
“找我，我又能有什么办法？我只能帮他去找警察。”谢成业说：“好了好了，咱们别说这个了，这大过年的，还是高兴一点儿吧。”
谢瑾萱走过去打开了收音机，里面传来欢乐的歌曲，家里的气氛才重新活跃了起来。
大家帮着六婶一起收拾好了厨房，谢瑾蕴跟朋友一起出去玩儿，其他人则窝在家里晒太阳、下象棋和看电视。
夏青棠现在进入了嗜睡期，所以谢瑾萱给她搬了一个躺椅放在院子里，然后让她裹着毯子坐在躺椅上一边晒太阳一边睡午觉，自己也坐在她的身边看着一本小说。
夏青棠舒舒服服睡了一个午觉，起来后喝了六婶给她煮的红枣茶，就陪着奶奶她们一起看电视。
过了一会儿，谢瑾蕴带着同学一起回来，谢瑾萱帮他们拆了一些小鞭炮，让他们去篮球场那边放着玩儿。
那边是大空地，放鞭炮会比较安全一些，也不会吵着夏青棠。
夏青棠又给他们抓了糖果和炒花生，让他们带出去一边吃一边玩儿。
等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冲出去了，六婶就过来问道：“我要准备包饺子了，我听他们说，饺子里面最好包一个硬币，到时候看谁吃到了，谁就是运气最好的一个，你们说，咱们家要不要也弄一个？”
谢母说：“弄一个嘛，听着怪有意思的。”
于是，六婶就准备了一枚硬币，然后坐在电视机前开始包饺子。
晚上五点，太阳下山了，谢瑾蕴也乐呵呵地跑回来了：“吃饺子了吗？”
“还没煮呢，你等着，我现在就去煮。”六婶说着，就去了厨房。
谢瑾蕴说：“我快饿疯了，我的肚子咕咕乱叫。”
“先来吃点点心。”夏青棠拿出点心盒子，“今年的花生糕还是这么香。”
胡彦辉现在已经不做花生糕拿出来售卖了，但碰到过年前，他还是做了不少作为礼物送给亲朋好友，夏青棠也得了一份，分量还不小。
谢瑾蕴刚凑过去拿了两块花生糕，外面就又有人来叫门了：“老谢！老谢！”
谢母脸一沉：“又是那个老张！谢成业，我说什么来着？那个老张根本借不到钱，只能巴着你不放了。”
“你放心，我又不是傻子，再说我手里根本没有钱，我能怎么办？”谢成业说着，走出去开了门，带回来两个人。
除了老张，他的爱人老陈也过来了，老陈双眼通红，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不堪，跟往常那个精神抖擞的干练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一走进来就冲着谢家人深深一个鞠躬，谢成业赶紧说：“老陈，别这样，有什么事坐下说，来，坐下说。”
老陈鼻头一酸，又落下一串泪水来，谢母赶紧给她递过去一块干净手帕，但她摆摆手，拒绝了。
“我过来，还是为了小狄的事情……”老陈有些费劲儿的开了口。
谢成业说：“实在不行，还是找警察吧，我帮你们找可靠的人过去。我就不相信了，还有人真的不怕警察的。”
“不是他们不怕警察，是我们怕警察，我家小狄赌钱那么多次，要是真的找了警察，那他只能被开除了。”老陈低声说。
谢母说：“有时候，孩子不懂事，那就只能给他一个狠狠的教训，让他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工作没了，刚好敲一敲他的警钟，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不是什么事都可以找爸爸妈妈去解决的。我也是做母亲的人，要是我们家谢瑾萱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是不会管他的，他欠的赌债我更不会管，让他自己去折腾吧。”
“说是这样说，要是你家大儿子真的陷入了危险，你怎么可能不管他呢？”老陈长叹一声，“我跟你情况还不一样，你当初生了两个，都顺利养大了，我身体不行，不是在肚子里的留不住，就是生下来了也活不过一岁……好不容易有了小狄，他小时候也是频繁生病，但好歹长大了，现在好不容易二十多岁了，他都还没有娶媳妇儿，难道真的看着他去死吗？”
“那你想要怎么做呢？你们凑够钱了？”谢母问道。
“钱是借不到了，实不相瞒，我们之前已经找亲戚借过一次钱了，这次亲戚们全都不见我们了，只能找朋友凑。可我跟老张的朋友凑来凑去，也凑不够一千块……想想也觉得可笑，那么多人家都凑不出一千块来，但赌钱怎么就能输掉那么多钱呢？”
说到这里，老陈停顿了一下，但其他人都没说话，谢母也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她。
老陈顿了顿，继续道：“刚才，我跟老陈都走投无路了，我们俩抱在一起痛哭，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那个时候，老陈说，你们家儿媳妇小夏手里有足够的现金，所以我跟他才又过来了……”
谢母看了看夏青棠，说：“我们家青棠手里确实有足够的现金，不过，你也应该清楚，两千块是什么概念，是多少钱，你要是来找青棠借钱，那就大可不必了，她肯定是不会借的。就算她年轻人稀里糊涂的，我们大人也不会同意她借这么多钱出去的。”
“我知道，借这么多钱，那得是过命的交情才可以了，我们跟小夏无缘无故的，凭什么找人家借这么多钱呢？”
“所以，你想怎么样？”
老陈说：“老张之前来的时候可能也说了，我父母那边曾经有一栋祖宅，那些年的时候被收回去了，但前年又还给我们了。但那个老宅子之前被三户人家一起住过，所以里面弄得有些乱，我跟老张一直没时间去收拾，加上我们这边住的屋子也足够大，所以就一直放在那边没管了。我这次过来，就是想问问小夏，你是不是真的想买我的那栋房子。”
夏青棠说：“只要能过户到我的名下，正式变成我的房子，我当然是愿意买的。”
“可是，你们是有地方住的，还不止一个地方，而且，你自己也在未来电器厂上班，你又是做小领导的，你要是想住房子，住哪里都可以，根本不缺房子的，你为什么还要买我的祖宅呢？”老陈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那个房子对我来说意义不同，所以我想多问几句。”
夏青棠说：“其实很简单，因为单位的房子不会写上我的名字，而且，我们厂分的房子也不够大。我希望有一整栋房子可以写上我的名字，完全属于我，不管过去了多少年，不管我是不是还在那个单位上班，那个房子我都可以安安稳稳地住下去，就是这么简单。再说，我手头确实有钱，如果你愿意卖，我就想买。不过，我得先去看看房子的样子。要是破损得太厉害了，我也要考虑一下的。”
不管对方是不是真的有难处，买房子总归是一件极大的事情，所以夏青棠的话说得很有道理。
老陈立刻说：“我想卖，我手里也有房子的房契和地契，上面写明了房子是归我所有的。我也带过来了，你可以看一看。如果卖给了你，要怎么更改这些的所有权，我还没有问过，但应该是可以办理的。”
谢成业说：“这个确实可以办理，找赵老四就能办，他们不就是干这个的吗？”
老陈从包里取出一个文件袋，然后递给了夏青棠。
夏青棠拿过来，跟谢瑾萱一起看了里面装着的那些文件，每一页都认真看过了，确定没有问题，便将文件袋还了过去。
“我看完了，那陈阿姨，你想卖多少钱呢？”夏青棠问道。
老陈咬咬牙，道：“先前也有人来问过这个房子的事情，但我舍不得卖，当时，那个人开价三千块。我现在卖的着急，你要是想还价，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夏青棠说：“最低你能接受多少钱呢？我也不想让你们太吃亏。”
老张冷哼一声，低声说：“你这么有钱的人，随随便便都可以买别人的祖宅了，这还叫不让人吃亏吗？”
老陈立刻拍了一下老张的脑袋：“你在说什么呢？”
“我说得不对吗？她能拿得出那么多钱，她却一分钱也不愿意借给我们去救小狄！这个人根本就没有人性的！”
夏青棠笑了起来，她说：“我说过了，买卖自由，你们不想卖，那可以出去的，我也不是非买不可，或者，我反正有钱，我去洪江路买别的房子，不也是一样的吗？至于借钱，那是有交情的人才会做的事情，我不知道自己跟张同志有什么交情，能到互相借两千块钱巨款的程度。就不说别的，要是反过来，我去找张同志你借钱，你能借给我二十块就不错了吧？要是二百块，你肯定就要赶我走了。张同志你说，是不是这样的？而且，你如果能好好教育自己的下一代，孩子不给你惹事，或许你就不用沦落到卖祖宅的地步了。你要搞清楚，是你儿子胡作非为，他做错了事，却要父母为他承担这一切。我本本分分工作，本本分分生活，我怎么没有人性了？有的人二十几岁了在外面欠下几千块赌债才是没有人性，我说得对吗？”
老张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老陈说：“小夏，你说得很对，非亲非故的，你凭什么要借给别人那么多钱呢？那可是两千块钱，不是两百块。就算是两百块钱，也有很多人家根本拿不出来的。我们家老张这是糊涂了，才会说这样的话，请你不要跟他见怪，他只是太担心我们家小狄了。而且，房子是我的名字，卖不卖要听我的，不听他的……”
“我知道的，所以陈同志你是一定要卖的。”
“对。”
“那你最低能接受多少价位？”夏青棠道：“我多少还是要还个价的。”
这不是趁火打劫，只是买卖东西本来就可以讨价还价的。
“最低两千八，再少……我就对不起我的父母了……”老陈眼含热泪说道。
夏青棠觉得两千八这个价位还是可以接受的，但也要先去看看房子才行，她便说：“价钱我能接受，那我们现在就去看看房子？反正洪江路离这边也不远，我们动作快一点，都不会耽误吃饺子的。”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看。”老陈站了起来。
她骑车在前面带路，谢瑾萱骑车载着夏青棠跟在后面，过了没一会儿就到了洪江路，她把自行车停在了其中一扇铁门的前面。
这铁门一半是那种欧式铁艺造型的，弯弯曲曲的，另一半应该坏了的关系，所以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一扇木板门，木板上挖了一个洞，从洞里穿过一根铁链子，然后跟铁门用一把大锁锁在一起。
老陈打开院子门，领着他们走进了荒废的院子里。
这院子面积并不小，比奶奶那边的前后院加在一起大一些，最早之前应该种的都是花卉和观赏数目，但自从房子被收走，然后分给其他人居住后，这里就变成了菜地。
现在房子回来了，菜地也荒废了，只能看到一些枯黄的杂草长在那里。
房子是三层楼高的，造型很漂亮，像童话里面的那种房子，有好些尖尖的屋顶，屋顶下面还有阁楼，夏青棠在电视上看过，很多孩子都喜欢在这种阁楼里做游戏。
走上有些破败的台阶，房子的正门也是两扇普通的木头门，斑斑驳驳的，用一把很随意的锁锁了起来。
老陈说：“这里确实破败了，但房子整体是没有问题的，我带你进去看看，屋顶的瓦片需要修缮一下，还有一些地方需要更换玻璃窗。”
打开大门走进去，果然，屋子的整体保持得还是不错的，但整体的墙面几乎都被毁掉了，必须重新粉刷才可以。
一楼的厨房、卫生间全都要打掉重建，二楼稍微好一些，可能住的人也稍微文雅一些，但他们之前打通了一些格局，所以上面显得很奇怪，也几乎要全部重建。
至于三楼，连地板都翘起来不少，再加上屋顶瓦片破了的关系，所以很多地方都在漏水，看起来观感很差。
老陈显得很紧张，她等夏青棠他们看完，就立刻说：“你觉得怎么样？其实，这里原本是很漂亮的，我小时候是在这里长大的，那个时候，这里像梦境一样美丽，这个位置，在我小的时候摆着一架很大的钢琴，我的妈妈会带着我在这里弹钢琴……我现在做梦，还能回到当年的那个样子里……你现在看着这里会稍显破败，但只要修缮一下，它就会变成一个美丽的地方……”
“这修缮估计要花不少钱。”谢瑾萱说：“除了屋子的整体结构没变，墙体要全部粉刷，屋顶要重新铺瓦，所有的卫生间都要重建，我估计木板也要重铺，再加上重建一个厨房，还有收拾外面的花园……花费肯定不小。除了屋子的外墙面不用动，其他地方都要重新修建了。”
老陈的嘴唇抖了一下，然后咬牙说：“两千七，不能再便宜了，这毕竟是洋房……”
夏青棠说：“可以给我几分钟时间考虑一下吗？”
“好，你考虑一下。”老陈说：“我站到外面去等你们。”
她走到了一楼的院子里，夏青棠跟谢瑾萱留在室内。
谢瑾萱说：“这房子要是买回来，至少要花半年才能重新修缮好。不光材料要花钱，还有人工的费用呢。”
“我知道，但如果修缮好了，这个房子就会很漂亮了。”夏青棠说：“以后，我们可以把外面改成一个小花园，还可以做一个秋千架，再放一张乒乓球台。”
“听你这话里的意思，你是很想买这个房子了？”
“是啊，先买下来再说，这里的房子，再过些年，应该是很值钱的。现在可以买到这里的房子，算是很难得的机会了。”夏青棠很笃定地说道。
等到九十年代，这里的房子就根本买不起了，而且也没人舍得卖，就算你想买，也未必有这个机会了。
而现在，这个机会就摆在她的眼前，她的手里也刚好有足够的现金，所以，她想要买下来。
“既然你想买，也有钱，那就买吧。等到过完年，先去办过户，等名字改过来了，我就找人去修缮这里。到时候，我给你建一个像童话一样美的屋子。”谢瑾萱微笑道。
夏青棠笑着说：“不用这么早修缮，我暂时还不想住到这里来，至少等孩子再长大一些吧。”
“好，都听你的。”
夏青棠便拉着谢瑾萱走了出去，她说：“陈阿姨，你能接受两千六吗？”
老陈愣了愣，又看了看破败的大门和院子门，最后深吸一口气，道：“可以，那就两千六，我需要现金。”
“好，但是我们是不是要立一个字据？表明你已经把房子卖给我了？”夏青棠道：“最好再请大院儿里的其他人过来做个见证，另外，你的房契和地契也要放在我手里，等到过完年可以去办理过户的时候，我再带过去。”
老陈粲然一笑：“你真是个聪明人。”
“多谢夸奖，毕竟是巨款，谁都要小心一点儿的。”夏青棠道：“当然了，我还是要强调一句的，如果不想卖，那就别卖了。我充分尊重陈阿姨你的意愿，一切以你为主。”
“我卖！我们现在就去大院儿找人做见证，再立个字据。”说完，老陈就往外走。
锁好门，他们骑车回到了小洋楼，谢瑾萱从旁边请了两位德高望重的老年人过来作为见证，看着他们立下了字据和收据，也看着夏青棠亲手递给老陈两千六百块钱。
夏青棠说：“陈阿姨，你数一下，看看数目对不对。”
老陈借过钱，手还是抖的，她一时之间没办法清点数目，老张便把钱抢过去，然后一张一张清点了起来。
一共数了三遍，老张才抬起头来：“一共是两千六块钱，一分都不少。”
“好的，那契约就算成立了。”夏青棠道。
她收起了老陈带过来的那个文件袋，这一点在字据上也写得很清楚。
老陈的表情看上去非常忧伤，她仿佛心口被人狠狠剜去了一块似的，坐在那儿整个人的灵魂都飘走了。
“老陈，走了！快去救儿子！”老张催促道。
老陈仿佛没有听到，直到老张用力推了她一下，她才惊醒过来：“什么？”
“去救儿子！”老张道。
“好，去救儿子。”老陈站了起来，但却突然两腿一软，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谢瑾萱赶紧扶起她：“陈阿姨，你没事吧？要是身体不舒服，不如就让张叔叔一个人去救人。”
“我……我没事的，我只是觉得心里难过……”老陈苦笑了一下，还是跟着老张走了。
等他们俩骑着自行车离开后，谢母突然说：“我说谢成业，你给他的那三百块钱，咱们是不是应该要回来啊？”
过来做见证人的一个刘老师立刻说：“什么？小谢你还给了他三百块钱？你可真是大方啊。”
“那之前不是没办法嘛，也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谢成业说：“等他们家孩子回来了，我再去要钱吧。或者……等过完年。”
夏青棠说：“爸爸，我估计你这笔钱是要不回来了。”
“怎么这么说啊？”谢成业抓了抓后脑勺，“救人只要两千，他们手里不止这个钱呢。”
“他们之前还借过亲戚的钱啊，现在肯定要用这个钱去还给亲戚的。”夏青棠道。
谢成业连拍大腿：“是啊，我怎么忘了这一茬！看来这个钱是真的要不回来了！”
谢母说：“算了，也别要了，就当三百块买断这个朋友关系了，以后啊，就别跟这种人来往了。我看人不会有错的，就他们这样的宠儿子的，不会有好下场的。”
谢母的话确实没有说错，张小狄被救回来后，确实老实了一个过年，整天都待在大院儿里发呆晒太阳，哪里也不去。
等到过完元宵节，都开始上班了，夏青棠跟老陈带着文件袋去找人办好了过户，那栋房子正式归夏青棠所有后，张小狄又老实了半个月，可是有一天，他下班没有回家，老张跟老陈夫妻俩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人。
一直到一个礼拜后，老张收到了一个信封，里面装着张小狄的一缕头发，还有一张印着血手印的白纸。
老陈当时就昏了过去，老张这次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又来找谢成业，想求他帮忙。
谢成业说：“我也没有办法，你要是找我帮忙，我只能让你找警察。”
“那我儿子的工作……”
“张奇！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工作？你醒一醒吧！你的儿子已经没用了，他不会再去工作了！他都旷工一个礼拜了！”谢成业说：“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找警察把你的儿子救回来，然后把儿子锁在家里，等他彻底戒掉了赌钱这件事，你才算是救了他！”
老张如被雷击，整个人站都站不稳了。
谢成业说：“怎么样？你到底要不要救儿子？”
“我救……”
“那好，我现在就去找警察！”谢成业拉着他走了出去。
之后，张小狄被警察救了回来，那一帮人也算是被一网打尽了，基本没什么漏网之鱼，因为他们确实没想到，老张这次会选择带着警察过去。
他们还以为老张这样溺爱孩子的父母，只会乖乖交钱呢，所以没人做了任何逃跑的准备，全都被抓走了。
张小狄的工作自然也丢了，老张跟老陈把他锁在家里，不让他出门，他就像个傻子一样天天坐在窗户前看着路过的人嘿嘿傻笑。
等到警察那边结了案，把老张他们交过去的钱退回来了一部分，他们夫妻俩又一次找上门来。
夏青棠有些莫名其妙：“找我？什么事儿啊？”
其他人也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夫妻俩，老陈低着头根本不敢说话，老张说：“是这样的，警察把那个案子查清楚了，小狄之前算是被坑了那么多钱，警察能查到的那些，算是退给我们了一部分。现在，我们手里有一千五百块钱，我想着，要是再借一些回来，凑够两千六百块钱，再把那个老宅给买回来……”
夏青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张同志，你在说笑话吧？”
“我没有说笑话，之前卖房子是迫不得已的事情，你们也是知道的……”
“我知道啊，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能管好自己的儿子不出去赌钱，就不用逼着你们做父母的卖房子了。”夏青棠说：“我不管你们现在有没有钱，别说你们手里钱根本不够，就算钱够了，房子也已经是我的名字了，我是不会卖掉的。”
“你怎么这样？你还讲不讲道理了？”老张发火了。
谢成业砰地一声踢翻了一只椅子：“你说什么呢？到底是谁不讲道理？你们家没钱救儿子性命的时候，跑来我们这里借钱，我给了你三百块，之后钱不够，是你们自己主动过来卖掉房子的！当时，我们请了刘老师和谭同志过来作为见证人，我现在可以把他们两位请过来，请他们说说到底是谁不讲道理！”
老张瑟缩了一下，道：“可那毕竟是我爱人的老宅……”
“我管你是不是老宅，东西是你们自愿自主卖出来的，现在没有反悔的道理，我们也不卖！你们两个人给我出去！哦，不对，你先把我借给你的三百块钱还给我！你既然有一千五了，那就赶紧还钱！”谢成业看上去是真的生气了。
老张也气得够呛，他指着谢成业鼻子骂道：“这么多年了，我算是看错你这个人了！没想到你是这么无耻的人！”
谢成业被他气笑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现在不还钱，倒变成我无耻了？”
“三百块钱是吧？我还给你呗！但是你们给我等着，我会让你们全家好看的！都说谢启明一生清廉，儿媳妇手里都有那么多现金，我倒是要看看你们家是怎么个清廉法的！我现在就去检举你们！”老张说着 就要往外走。
谢瑾萱一把就将人拽了回来，老张大声叫道：“干什么？心虚了是吧？我就知道，你们家的钱来路不正！妈的，一屋子都是用脏钱的人，还强抢别人家的老宅！”
谢母突然走过去，狠狠一个巴掌甩在他的脸上。
老张跟老陈同时惊呆了，老陈说：“你怎么打人？”
“打你怎么了？你们这两个不要脸的东西，难道不该打吗？你们为难的时候，我家老谢借给你三百块钱，你还是不够钱，我儿媳妇出钱买了你的房子，才让你救回来你儿子的性命。你不对我们家感恩戴德就算了，居然还觉得我们无耻？”谢母朗声道：“你不是想知道我儿媳妇怎么来的钱吗？青棠，你自己告诉他们，你的钱是哪里来的！是不是我们这些长辈给你的？”
夏青棠说：“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哪里会有那么多钱啊？这些钱自然都是我自己赚回来的啊，这可是巨款！”
“你放屁！你一个小年轻，哪里可以赚到这么多钱？”老张捂着通红的左脸含糊不清地骂道。
第180章
夏青棠皱着眉头说道：“哎哎哎, 你这个老同志怎么回事？说话就说话，你怎么骂人呢？真是满嘴喷粪，臭不可言！”
“你他妈的……”老张被谢母打了一巴掌, 本来就觉得屈辱，现在被夏青棠这个小年轻一说, 顿时火冒三丈, 右手的拳头就已经举了起来。
谢瑾萱站在夏青棠的身边, 跟个门神一样不说话, 只是瞪着他。
老张被高大的谢瑾萱给吓唬了那么一下, 登时气势一弱：“你少给我转移话题, 你说啊，你的钱到底是怎么来的？”
夏青棠慢慢道：“我本来没有必要跟你这种人解释那么多, 但因为你在污蔑我的长辈，所以我才耐着性子跟你说清楚。我之前买房子的每一分钱, 都是我自己的正当所得。”
“你怎么得的？你说啊！你怎么得的？”老张吼道。
“我做生意得来的。”夏青棠道。
老张跟老陈都愣了一下, 老张还没反应过来，老陈倒是说：“做生意？我知道现在很多人是可以在街上卖东西了, 我也经常买一些烧饼油条什么的。可你每天都在电器厂上班，没见你做过生意啊。再说了，卖什么东西可以赚来这么多钱啊？”
夏青棠说：“我是跟有关部门签的正规协议，在街上租了店铺，以公家名义开了商店，这你们总知道吧？”
近一年来，打着公家名义开的私人店铺确实不少, 但开店也是需要很多钱的, 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开起来。
老张顿时觉得自己抓到了把柄，立刻跳了起来：“你还说你们家里没有脏钱？你年纪轻轻, 哪里能有开店的钱？”
“我年纪轻轻为什么不能有开店的钱？你爱人都能有一栋那么贵的老宅子，我们家谢瑾萱也有一个很好的外婆，她老人家在去世前留给我们很多遗产，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夏青棠嗤笑一声，“你们从祖上可以得到财产，别人就不能了吗？你这个人可真是好笑啊！”
谢母出身极好，这一点大家都知道，虽然老张和老陈不知道田家的具体情况，但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自从那十年结束后，很多人手里的老宅子和古籍等物都被归还给了本人，要不是这样，老陈也没办法卖房子去救儿子。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老张看了看老陈的脸，两个人交换了一个视线，居然都想不到反驳的话语。
谢母冷笑一声，道：“都听清楚了吗？我儿媳妇的钱，全都是正当所得！有关部门那边的账目都是清清楚楚的，她可是每个季度都按时缴纳款项的！”
老陈咬牙看着夏青棠，那双浑浊的眼睛又开始慢慢变红了，她低声说：“小夏，那栋房子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那是我长大的地方，对我来说，就像我的生命一样……”
夏青棠说：“但房子也是你自己亲手卖出来的，买卖已经成立，我当初没有对你强买强卖，同理，你现在也不能强迫我卖出去。更何况，你手里的钱根本不够。陈同志，你也是个老同志了，你不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很不正当吗？”
老陈脸一红，尴尬得跟什么一样。
老张却大声说：“什么没有强买强卖？当初分明是你趁火打劫！而且，你的话根本就没有说清楚！你说你开店做了买卖，所以赚到了钱。但我怎么就不相信呢？你开什么店可以赚到那么多钱？你当时拿出来两千六百块，那么多钱，一个家庭一辈子都攒不到那么多钱，你却轻易的拿出来了！而且，据我所知，我们省城这边同意私人开店铺也就一年时间。一年而已，你怎么可能赚到那么多钱？我觉得你的钱一定是有问题的！我还是要去检举你们！”
夏青棠还没说话，一直沉默看着报纸的谢爷爷突然抬起头来，他沉声道：“那你就去检举吧！小张同志，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们绝对不会阻拦你。我们谢家的人，行得正坐得端，随便你想怎么检举都行，最终都会知道我们家青棠的店铺都是合法所得的。但不管你做了什么，那套房子，我是不会同意青棠卖给你们的。你们缺钱的时候，想卖就卖出去，现在你们不缺钱了，就想把东西买回来？这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何况，青棠已经说了，你们手里的钱根本就不够，连钱都没有攒够，就想来靠着我们的同情心把房子卖给你们？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你们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任何同情。”
其实谢家人心里都很清楚，谢爷爷很快就要面临退休了，所以老张才会故意威胁他们，就是以为谢家的财富来的不正当，想要拿点把柄去吓唬他们。
赶在这个当口，倘若谢家真的立身不正，那还真可能被他们威胁到了。
可谢家人确实是清清白白的，他们家确实有一点财富，但全都是正当来路的钱，谢爷爷本人的收入还不错，这个就不说了，光是奶奶当年带过来的那些嫁妆，其实就够夏青棠的孩子长大后结婚生子了。
像他们这样的家庭，根本不屑于去做那些歪门邪道的勾当。
老张看着谢爷爷极有威严的脸，身体忍不住抖了一下，但他看了看老陈伤心的样子，还是深吸一口气，大声说：“我真的会去检举的！就算这个小夏赚来的钱没有问题，可她自己是工厂的职工，她还是个小领导，我记得她是全市最年轻的工会副主席！她一个小领导居然在外面偷偷开店做生意，这件事，要是我去她的厂里告发，你说她会不会丢掉工作呢？”
夏青棠笑了起来，她说：“你去嘛，我靠开店都可以赚到那么多钱了，你以为我会害怕丢工作吗？要是厂里真的想要开除我，我也接受。工作这种东西，只有你们这种没用的人才会一直惦记着害怕失去。可我这么有本事的人，你以为没了工作，我会饿死？”
“你……”老张看着夏青棠那张有恃无恐的脸，登时陷入了一种无望的窘迫当中。
老陈拽了一下老张的袖子，低声说：“没有希望了，我们回去吧……”
“这怎么行呢？那房子可是你父母留给你的……”老张说。
“是我对不起父母，怪不得别人。”老陈抽泣道。
老张又对着夏青棠怒目而视：“你年纪轻轻，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你这样的人，放在以前就是为富不仁！”
“你都说我为富不仁了，那你还站在这里跟我说什么呢？”夏青棠还是轻松地微笑，其他谢家人也跟着她一起笑。
老张感觉到了绝望，他指着夏青棠的鼻子道：“你会有报应的……你会有报应的……”
奶奶跟谢母的脸色同时一变，夏青棠朗声道：“你说得对，我是好人，所以我一定会有好报的！而你这么无耻下作的人，也会有自己的报应！我们俩，都会有美好的未来！”
老张看着夏青棠，气得两只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他确实是个极其无耻的人，但无耻这种东西，并不是次次都可以有用的，碰到这样的情形，那就完全不能靠无耻去博取利益了。
老陈又拽了一下老张的袖子，她抽泣道：“我们回去吧……”
“知道了。”老张扶着老陈往外走。
才走了三步路，夏青棠就说：“你们两位，欠我爸爸的三百块钱还没还呢！现在你们手里有钱了，该是还钱的时候了！”
老张又是激动地蹦了起来：“你们这群……”
谢瑾萱不耐烦地大手一挥：“到底还不还钱？不还钱我现在就带着你去找警察说说道理！”
谢瑾萱身材高大，而且常年锻炼，一看就是练家子，何况老张是谢成业的朋友，自然知道谢瑾萱以前在部队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所以看到谢瑾萱他就有些害怕，深怕对方上来对他动手，那他是真的只有挨打的份儿。
老陈低声说：“我们还钱，老谢，之前谢谢你了。”
谢成业接过老陈递过来的三百块钱，故意数了三次，然后大声说：“数目是正确的，咱们钱债两清了！你也不用跟我说谢谢，你要是真的懂得感谢别人，今天你们也不会上门来做这么无耻的事情！我谢成业这一辈子，无论生活还是工作，都是一个没有污点的人，唯独认识了你这么一个朋友，会是我毕生的污点！”
这话说得非常重，老张尚且不觉得有什么，老陈却羞红了脸，眼眶里也溢出了泪水，她抖着声音说：“老谢……我……我是一时鬼迷心窍，我实在是舍不得父母留给我的房子……”
“那也是你自己的问题，要是你能好好管教你的儿子，他就不会到处乱赌，要是一开始你们就能找警察解决那件事，你们也不会沦落到此。一切都是你们自己的问题，你不好好反省自己，却要来胁迫别人。我说老陈，你也别装作一副想哭的样子了，你跟老张都是一路货色，所以才会跟着他来做这样的勾当。你以为你装哭不说话，把明面上的恶人都留给老张来做，你就是个无辜清白之人了？我呸！”
老张听了这话倒是愣了一下，他看着惊愕的老陈，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谢瑾萱厉声道：“请你们二位出去！不要打扰我们家里人的休息！”
老张拽着老陈，立刻跑出去了。
等他们出去后，谢瑾萱还跟过去重重地关上了院子门，然后上了锁。
回到屋内，奶奶正在关心夏青棠的工作：“他们可不是好人，我看，他们真的会去你们未来电器厂告发你的。”
夏青棠说：“那就告发吧，我真的不在乎。虽然我在做生意，可工作上我从来没有耽误过，如果厂里真的要开除我，我也可以接受。反正，今年我也要生孩子的，到时候我就好好生孩子，等孩子出来了，再大一点儿，我就继续做别的生意。没有了工作，我反而没有后顾之忧了。”
夏青棠说这些话是完全出自真心的，因为她原本就是这样的打算，她从没想过要在一个地方长长久久的工作下去，任何时候，她都可以做好离职的准备。
但这个想法只有谢瑾萱一个人知道，所以家里其他人还是非常担心她，大家都以为她是为了宽慰家里人，所以才会这样说的。
因此，之后的几天，家里人都对夏青棠格外担忧，每天她下班回来，奶奶都会立刻问她：“今天怎么样？”
夏青棠总是笑着说：“今天挺好的，无事发生。”
她现在是怀着孩子的职工，所以林爽根本不给她安排累的工作，她目前要做的就是她比较擅长的那几样，基本都是坐在桌子前面动动钢笔。
二月很快就过完了，到了三月初，天气稍微暖和了一些，新风服装店里面的冬装卖得差不多了，就开始从竹市那边购置春装了。
因为跟那边已经是老合作关系了，再加上有谢晓霜在那边帮忙，所以现在每一次新品出现，谢晓霜都会去办公室那边给新品衣服拍好照片，然后编好编号写信寄过来，夏青棠这边看好了衣服的款式，就会写信过去预定，然后直接将定金打过去。
同时，她也帮百货大楼那边预定了一批大方沉稳的春装，预计会跟她的那一批衣服差不多时间到达。
植树节那天，未来电器厂做了一个植树的集体活动，夏青棠作为工会副主席也去参加了，她还举着铁锹铲了几下土，然后跟林爽一起种下了一棵树。
下午，她在办公室里将今天植树活动的文章写好，然后交给了林爽。
“写得很好，让小刘用毛笔誊抄一下，就可以贴出去了。”林爽笑着说道。
“是，我知道了。”夏青棠接过稿纸，走出去，然后将稿纸递给了刘丹丹。
她正在帮刘丹丹拿大白纸，严建顺突然出现在了工会办公室的门口，他敲敲门道：“小夏，你跟我过来一下。”
夏青棠见他面色严肃，心里大概知道出了什么事，便点点头，将大白纸递给刘丹丹，然后自己走了出去：“严助理，找我什么事啊？”
“去我办公室说吧。”严建顺带头走在前面。
夏青棠不慌不忙地跟在后面，猜测老张跟老陈大概是来这边告过状了。
到了严建顺的办公室，他就说：“你先坐着。”
“好的，谢谢严助理。”夏青棠在对面的木头沙发上坐下。
严建顺看着夏青棠白里透红的小脸，说：“最近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夏青棠说：“最近身体挺好的，一切正常。”
严建顺说：“那我要是说一些比较严重的事情，你的身体应该可以承受吧？”
夏青棠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便说：“当然是可以承受的，严助理，你想说什，就说吧。”
“是这样的……今天有两位同志来了我们厂，找到了我，说要跟我揭发一件事情，关于我们厂工会副主席的事情。这件事情，你心里有数吗？”
夏青棠很无辜地说道：“我不明白，到底什么事情啊？”
“他们说，你身为本厂的工会副主席，不忠于本职工作，在外面开店做生意，暴利敛财。”严建顺斟酌了一下，道：“当然了，他们并没有说你到底在做什么生意，只是告诉我，你确实通过做生意赚到了很多钱。我叫你过来，也不是相信他们说的话，我还是想跟你本人确认一下，这些都是真的吗？”
“严助理，我想先问问，如果这些都是真的，会怎么样吗？”
“如果都是真的，那我们可能要跟上面交流一下。因为我们的厂规里面并没有说本厂职工不可以在外面做生意，毕竟，就在我们住的家属区里面，现在就有不少职工在家里做缝纫、卖油饼赚钱，只要是下班时间所为，厂里应该是不会管的。但开店铺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虽然厂规里面没有规定，但上面依旧是需要讨论一下的。”
夏青棠说：“那严助理叫我过来是为了什么呢？”
严建顺说：“小夏，我很欣赏你的能力，这一点，你应该是很清楚的。你作为本市最年轻的一位工会副主席，我对你的推力你想必是清楚的。”
“我知道的，没有严助理，就没有现在的我。”
“所以我叫你过来，是想从你嘴里听到一些真话，如果你真的在外面做了大买卖，也没有必要瞒着我，是不是？”严建顺的语气还是比较轻松的。
夏青棠本来也没准备隐瞒，到了这个时候，她也觉得自己不应该瞒着严建顺这个伯乐，便点头道：“严助理，我确实在外面开了店铺。我开的店铺叫新风服装店，位置就在中心路上。”
严建顺非常惊讶：“那个很有名的新风服装店？”
“是的。”
“真是你开的？”
“对，是我开的。”
“你之前请过几次假，就是为了这个服装店的事情？”
“是的，我请假是为了去外地进货。”夏青棠说：“但除了那几次请假之外，我对工作一直尽心尽力，在厂里也没有丝毫放松。”
“我知道，你在厂里的工作一直很认真，这是大家都公认的。”严建顺托着下巴说：“居然是新风服装店……小夏，你可真是太让人出乎意料了！连我的爱人都在你的店里买过好几次衣服的，你知道吗？”
“这个我不太清楚，不过，我知道本厂有很多职工去我的店里买过衣服。”
“你……新风服装店的生意那么好，那你现在应该赚了很多钱了，你怎么还愿意在厂里上班呢？”
夏青棠说：“因为我的服装店有店长、店员和收银员，不需要我时时刻刻盯着那边啊。我每次只需要盯着进货的事情就可以了，而我有一个好朋友，就在货源地那边上班，这也给我提供了很多便利。何况，我确实喜欢赚钱的感觉，但我也喜欢在厂里上班，更喜欢这里的领导和同事。”
“听你说得头头是道的，哈哈哈，看来，你是真的对做生意很有心得了。”
“很有心得算不上，但确实有一点经验了。”
严建顺点点头，道：“既然你是新风服装店的老板，那下次我爱人去你店里买衣服，是不是应该给一个优惠啊？”
夏青棠笑着说：“当然可以，这样吧，我写一个签名的条子给嫂子，嫂子想去买衣服的时候，就带着那个字条过去，我也会提前跟店里说一声，以后认得嫂子的样子，就可以一直优惠了。”
“那你准备给我们打几折啊？”
“九折吧，我也要养活那么多员工的，严助理肯定可以理解我的，是不是？”夏青棠笑了起来。
“行，九折已经很好了。那这件事，你还打算瞒着其他人吗？”
夏青棠说：“如果厂里非要公示，我也可以接受。”
“行，我先跟上面商量一下吧，在结果出来之前，你继续好好工作。”
“是，那严助理，我出去了。”
“出去吧。”严建顺点点头。
夏青棠便走了出去，回到办公室，刘丹丹小声问道：“夏副主席，严助理找你什么事啊？”
“哦，是一点今天活动的反馈，没什么大事。”夏青棠笑了一下，道：“可以准备下班了呢。”
“是啊，可以下班了。”刘丹丹也高兴了起来。
大家都收拾好东西，然后准时下了班。
到了家里，她只把这件事告诉了谢瑾萱一个人，并没有告诉其他家里人，免得他们会担心。
夏青棠本人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不管厂里会不会开除她，对她都没有太大影响。
过了好几天，严建顺再一次把她喊了过去，说：“厂长说了，你在外面开店铺的事情，并不会影响工作，所以暂时不会对你做什么。但之后如果你要因为店铺的事情请长假，厂里可能没法给你准假了。当然了，产假是产假，那是按照规定走的。”
夏青棠说：“严助理，这个话的意思，是不是说，在我的孩子还小的时候，如果我要因为孩子的事情请假，也是不被允许的？”
“是，厂里是这个意思。因为你知道的，厂里虽然不反对在外面开店做生意这件事，但也绝对不会支持，因为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厂里希望每一个职工都把全部的心力花在厂里的工作上。如果你兼顾不过来，那你就只能选择其一，这样，没有问题吧？”严建顺说：“相信你这样聪明的人，也是可以理解的。”
“没有任何问题，我可以充分理解。”夏青棠说：“谢谢严助理，如果有一天我兼顾不过来了，我自己会主动离开厂子的。”
严建顺叹口气，道：“我是不希望看到那一天发生的，但你的店铺既然做得那么成功，我想……那一天早晚会到来的。但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的未来一切顺利。”
严建顺真的是一个特别好的领导，从夏青棠进厂后，得到了他的很多帮助和支持。
她对着他深深一个鞠躬：“谢谢严助理，我也希望，这一天来得晚一些。说真心话，我是真的舍不得这里。”
之后，厂里果然没有再提起这件事，严建顺也帮她保守了秘密，没有说出去，夏青棠便继续在厂里正常上班。
到了四月份，天气渐暖，新风服装店的新款春装卖得特别好，百货大楼那边卖的新衣服也深受欢迎，夏青棠礼拜天的时候会花很多时间过去盘账。
家里人担心她的身体，可她自己倒是觉得身强体壮，每天依旧健步如飞，而且能吃能睡，身体特别好。
隔一段时间，谢瑾萱会陪着她去医院做一次检查，每次的检查结果都是一切正常。
夏青棠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奶奶找人给她做了孕妇穿的大衣服，谢瑾萱每天早晚会把她送上班车，到了厂里，其他人也会对她各种照顾，刘丹丹甚至连暖水瓶都不让她碰，每天给她倒水五六次，都不用她自己开口的。
夏天悄悄到来，夏青棠的肚子越来越大，但依旧显得比较瘦，如果从后面看，完全看不出来她是一个身怀六甲的人，只有走到侧面和前面，才能看出她有一个圆鼓鼓的肚子。
她的脸孔也依旧娇美，怀孕时期会长的各种斑点和纹路，都没有出现在她的身上和脸上。
很多人都说她怀的肯定是个女孩儿，因为生女儿的人就会变漂亮。
说的人多了，夏青棠自己也当了真，干脆准备了几件花花绿绿的小衣服，说是要为自己的女儿准备的。
谢家人倒是挺高兴的，如果真的是一个女孩子，全家人都会很期待。
可夏大明却出奇得紧张，他听人说夏青棠怀的可能是女孩儿，都来大院儿找过她好几次了。
“爸，你怎么又来了？”夏青棠说：“我身体很好的，你不用担心。还有，家里什么吃的都有，你也不用老是跑去乡下给我买鸡蛋。你的腿去年才看好的，别又折腾出毛病来了。”
夏大明这天又是拎着二十个鸡蛋过来的，乡下有远亲，现在家家户户养鸡养鸭，所以总有鸡蛋能卖出去。
可去一趟乡下也挺费劲儿的，公交车只能到郊区，之后的路都要靠步行，普通人步行倒是没什么，但夏大明的腿之前受过重伤，连后遗症都是夏青海找中医给他看好的，所以夏青棠也担心他会因为这样走路太多而引发旧疾。
夏大明笑呵呵道：“我的腿已经彻底好了，医生都说没事了。再说了，我也没去过几次啊。我是你爸爸，你现在需要营养，我也不能完全指望女婿家啊。他们家买的，那是他们家的，我给你买的，那是我的。我虽然没他们有钱，但给你添置一点儿营养品，还是可以的。”
谢瑾萱说：“那就谢谢爸了，你每次买回来的鸡蛋，青棠都说特别好吃。”
“是吗？好吃就继续吃，等下个月，我再给你买一只老母鸡过来。在生前就补补身子，等你生了，我再去买一只。你放心，我跟那边都说过了，给我留三只老母鸡，保证你够吃的！”夏大明看上去很高兴。
“那还是算了吧，三只老母鸡可就太贵了，没有必要。你自己的钱，你也省着点儿花，你岁数也不小了。”夏青棠摆摆手，抓了一块甜瓜咬了一口，“爸，你也吃啊。”
“好好好，我也吃。”夏大明也抓了一块甜瓜，但并没有心情吃，他见谢瑾萱去厨房那边安置鸡蛋了，就赶紧小声说：“青棠，我听人说，你这肚子里大概怀的是个姑娘？”
“啊，是不是秦主席说的？我上次去市里，碰到秦主席了，她说我这样子，很可能是姑娘呢。不光秦主席这么说，其他人也是这么说的。”夏青棠很开心地说道。
她是很期待可以有一个小姑娘的，当然了，如果到时候不是小姑娘，她应该也不会太失望，因为只要是自己的孩子就好，这都是老天给的缘分。
上辈子，她连孩子都没有呢，现在能有一个孩子，这简直跟做梦一样，轮不到她挑三拣四的。
夏大明的表情看起来更加难看了，他小声说：“现在一对夫妻只能生一个孩子了，你要是生个闺女，那谢家这边……你怎么交代啊？”
“啊？交代？这要怎么交代？有什么好交代的？”夏青棠说：“谢家也很喜欢闺女啊，我们都挺盼望这是个女孩子的。”
“那都是说说而已的，人家这是什么家庭，还真能盼望一个闺女啊？女婿又是长子，谁不希望他生一个长孙啊？”
“生儿生女都是注定的，这东西又不能选。而且谢家不在乎这些的，真的。”
夏大明还是不愿意相信，夏青棠便说：“爸，你真的不用担心这个，就算他们真的想要一个孙子，那不是还有一个弟弟在吗？只要小蕴将来生个男孩不就行了？”
“那能一样吗？人家这样的家庭，到时候肯定会对你们区别对待的。回头，他们可能会只给孙子留钱财，不给你的孩子留。”
“那就不留了呗，我也不在乎。爸，真的，我有钱的，我的孩子以后也不会缺钱花，就算长辈们真的不给钱，也不要紧的。”夏青棠宽慰他。
夏大明叹口气：“也是，你工作好，女婿大学毕业了，也会去做大干部，以后倒也没什么的。”
“是啊，所以你就放心吧。”
“那你最近身体还好吧？”
“好的呢，特别有劲儿，就是怕热，经常热得受不了。”夏青棠一边说，一边继续吃甜瓜。
怀孕后她的体温变高了，现在夏天到了，她几乎每天都要吃水果和凉水，一点儿热的都不想沾。
一转眼就到了七月，夏青棠的预产期快到了，谢瑾蕴也终于走进了高考的考场，开始进行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考核。
这几天的时间，家里上上下下都非常严肃，生怕做出什么不恰当的事情会影响谢瑾蕴的考试。
高考那几天，也都是谢瑾萱骑车送他过去的，六婶也给谢瑾蕴做了清淡营养的饭食，好让他可以全力以赴。
考完最后一门，谢瑾蕴回到家里，只说了一句话：“我应该是可以去京市的。”
全家人都很欣喜，但谢瑾蕴立刻上楼，然后大睡了两天才跑下楼。
现在他们兄弟俩都在家里放暑假，谢瑾萱便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教了弟弟一些擒拿的功夫，而且每天早上会带着弟弟出去锻炼身体。
夏青棠的肚子越发得大了起来，连林爽都开始催她休假回去待产，但考虑到之前的事情，夏青棠还是说：“林主席，我的身体很好，现在也没有任何不适的地方，所以，我想工作到最后。”
“那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们，知道吗？”林爽说：“厂里的大车子小车子都很多。”
“是，我知道的。”
夏青棠依旧挺着大肚子在厂里正常工作，赵优秀这个表哥也担心得不得了，经常跟妻子一起过来看看她，他爱人还给夏青棠的孩子做了两件小衣服，都是白色棉布做的，很适合给孩子穿。
夏青棠一直在厂里工作，直到预产期都过去了，但依旧没什么动静。
这个时候，严建顺也坐不住了，他直接把夏青棠喊过去，说：“你怎么回事儿？怎么还不请产假？我之前说了，不给你请长假，是不给你分心做买卖的事情。但你现在是什么情况，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你都这样了，怎么还在这里上班？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们担待得起？你那爷爷不会过来找我们算账？”
夏青棠笑呵呵道：“我爷爷人可好了，他才不会找人算张呢。而且，严助理，我爷爷快要退休了，你就别担心了。”
“像这样的老干部，真要是退休了，你以为人家就没本事了？想什么呢？他还能没几个心腹的下属？想折腾我们这种人，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夏青棠说：“可是我爷爷才不是这样的人呢。”
“那也不行，我跟你说，你赶紧去厂办那边请产假，明天别再来上班了啊。谁跟你一样，上班上到现在的？你自己不害怕，我们还害怕呢！”严建顺下了命令。
夏青棠没办法，只好说：“好吧好吧，那我现在就去厂办请产假。”
她说着便走出了严建顺的办公室，严建顺想想觉得不放心，便跟了出去，打算盯着夏青棠去请假。
可刚走出去，就看见夏青棠一手扶着墙壁，一手捧着自己的肚子，然后一脸呆滞地站在那里，傻乎乎地看着地面。
“干什么……”严建顺走过去几步，登时吓得魂儿都飞走了，“这是破水了！夏青棠啊夏青棠，你真够可以的！”
夏青棠也有点儿傻眼：“我……我真不知道……”
“快来人！夏副主席破水了！赶紧出来帮忙！”严建顺大吼一声，几个办公室的人全都跑了出来。
师小雨扶着夏青棠快要哭出来了，还是沈文比较有经验，赶紧让夏青棠调整呼吸。
林爽让刘丹丹立刻去车队喊小车子停在楼下，成双民不愧是聪明人，他跟李子方立刻做了一个简易担架，几个人合力将夏青棠抬下了楼。
“谁去给小夏家里打个电话？”林爽道：“小夏，要打到哪里才行？”
夏青棠一边急促地喘着气，一边说：“打给省委家属大院儿，让那人去谢启明家里报个信就行。”
“知道了，那巫磊去打！”林爽喊道。
巫磊拔腿就跑，师小雨慌慌张张道：“小车子怎么还没来啊？不要紧吧？”
沈文说：“不要紧的，刚破水不要慌，离生孩子还有一些时间的。”
小车子很快就开了过来，林爽说：“这样，沈干事你有经验，你跟我一起扶着小夏坐在后排，成副主任你跟我们去医院，你人机灵，可以帮忙跑跑腿。”
“行，我坐前面。”成双民立刻打开前面的车门。
夏青棠被人扶着上了小车子的后面，师小雨在外面说：“我也想去医院！”
严建顺说：“想去的都去车队，再坐一辆小车子，对了，你们要去哪个医院啊？”
“去最近的医院？”林爽问道。
夏青棠说：“不不不，去省医院，我一直在那里做检查的。”
“行，那你们坐稳了，出发了啊！”司机立刻发动了车子，一溜烟就开出去了。
刘丹丹还是很机灵的，她找来了整个车队最有经验的胡师傅，所以车开得又快又稳。
等车子开到医院的时候，夏青棠已经疼得有些受不住了。
好在谢瑾萱跟奶奶他们早就等在了医院门口，他们离得近，接到电话就立刻过来了。
夏青棠原本还能忍受一下，可看到谢瑾萱的那一刻，她的眼泪就止不住了。
“谢瑾萱，我好疼啊！”
谢瑾萱心疼得不得了，赶紧一把抱起她往里跑：“对不起，青棠，对不起。”
其他人都跟在后面跑，一阵兵荒马乱后，满脸是泪的夏青棠被送进了产房里。
剩下的事情，她自己都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超乎常理的疼痛，但生产的过程还算顺利，可能是因为年轻，也可能是胎儿确实不算太大，所以没多久她就顺利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小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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