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走走停停,有时住酒楼,有时住驿站,禹国在州府间设有驿站,供来往官员、书生借住。
每所驿站只有一间客房,赶考书生凭状令、通牒可在大堂借住一宿;官员凭告身借宿。
驿站驿长看完苏远山递来的公验,热情带着祁野上二楼。
苏远山等人只能住大堂。
余星头次住驿站,被祁野牵着上搂,他回头看苏远山和白缪,苏远山察觉到他的视线,朝他看来,对他露出谦和笑容。
驿长恭恭敬敬带他们客房外,脸上堆满笑容。
驿长道:“两位公子可否需要热水?”
祁野点头,“两桶热水。”
驿长笑眯眯道:“好勒,二位稍等,下官这就让驿卒送来。”
祁野:“有劳了,一桶热水作价几何?”
“五文,您稍后给驿卒便是。”驿长始终保持着微笑,把祁野当作七品外流官,将余星视为男扮女装的妻子。
祁野牵着余星进上房,说是上房条件却颇为简陋,中央摆放一面长形屏风,其上画着粗简山水画,称不上雅致,屏风后右侧是个高足硬榻,右侧是铺着衾褥的木床。
余星环顾一圈,感觉到祁野松开自己,他侧头看去,祁野已经坐上硬榻。外面传来敲门声,余星过去开门,驿卒提着两木桶进来,放屏风后,驿卒看了看余星,又看了看祁野。
余星:“?”他以为驿卒想要赏银。
“接着。”祁野朝驿卒丢出十枚铜板,驿卒眼疾手快接住,跟两人行了礼转身离开。
祁野盯着站在对面的少年,淡淡道:“过来。”
余星微微一怔,继而听话的走了过去,祁野一把拉住他胳膊,将人拽到身边坐下,祁野速度极快地起身,在余星还未反应过来已蹲下身,握住少年纤细小腿,脱下脚上白布鞋。
余星身子猛地一僵,完全没想到这么冷漠的一个人,居然会单膝下跪为自己脱鞋!
祁野脱下鞋袜丢一旁,试了试水温,才将少年白玉般的小脚放入盆里,随后另一只脚。
祁野做得得心应手,抚摸着少年的脚背,抬头问:“水温合适么?”
余星犹如被丢进锅里煮沸的鸭子,只知道呐呐点头。
祁野在他身边坐下,脱掉鞋袜,双脚探入盆内,挨着余星右脚,少年的脚很白比他小一轮。祁野的脚呈麦色,脚背上几条血脉格外明显,极具张力。
余星头次跟人这般亲近,哪怕是陈轩瑞都没和他共用一个足盆,余星有几分无措,但不反感和祁野接触。
他不知祁野也从不与人这般亲近,祁野不反感和余星靠近,甚至身/体比心里接受得更快,每每靠近体内的暴躁便如泉水洗涤,意外惬意。
余星从木架上取下葛布,擦干脚上的水。
祁野道:“你睡床上,我睡塌上。”
祁野口吻不容置疑,余星只能照办,两人各自躺下,室内燃着微弱烛光,祁野一掌打去,烛火瞬间熄灭,只有窗棂前的月华照在塌上,祁野借着渺茫月光看清躺在床上的少年,少年呼吸均匀,似睡着了。
祁野闭上眼,一同坠入梦里。
这一觉余星没睡安稳,他做了个梦,梦中曾听过的温柔男音再次响起,然而却听不清说了什么。
眼前一片模糊,下一刻他徒然睁开眼,对上祁野深邃锋锐的双眼。
余星揉了揉眼,胸/腔内心跳砰砰犹如磕在脑里。
祁野道:“时辰不早,先用饭,再南上。”
“好。”余星穿上外衫,套上长裤,简单收拾后跟着祁野下楼。
数百名将士吃着干粮,白缪三人吃驿站提供的粟米清粥,配胡瓜片。
余星没吃过胡瓜,吃起来脆嫩清甜,撒上盐和酱料十分美味,余星吃了一小盘。
祁野问:“喜欢吃?”
“我觉得挺好吃的。”余星道:“你觉得呢?”
祁野没回答。
余星又问:“这叫什么?”
“胡瓜。”
余星点了点头,默默记下。
一行人继续南上,几日后抵达南江,一场秋雨哗啦啦倾盆而下。
夜来秋雨后,秋气飒然新。
凉冷三秋夜,霜叶满阶红。
一场秋雨一场寒,第二日余星就感了风寒发起热来,祁野最先察觉到异样,见少年脸颊红润,额头触手滚烫,人已迷迷瞪瞪。
祁野命车夫加快速度。
小贵和车夫待一处,小贵还未反应过来车夫猛地一扬马鞭,四匹战马嘶鸣,四蹄发足狂奔,将众人甩在身后。
白缪策马追来,高声喊道:“主子,发生何事?”
他的声音透过半奄的窗棂传入同时传进小贵耳朵里,他立马竖起耳朵。
祁野喂余星喝了些热水,扶着他躺下,才到窗边,“他感了风寒发热,得去医馆,你让刘益他们慢慢赶来。”
“是。”白缪策马返回。
小贵得知自家少爷感染风寒焦急不已,不住催促马夫快些。
辂车内,祁野给余星掖好褥子,余星烧得脸蛋通红,嘴唇微张,气息灼热,他像条缺水的鱼,不停开合两片饱满的唇瓣,发出梦呓,“冷……我、我好冷……”
祁野:“……”
祁野起身到塌前,从白玉壶里倒出清酒,抹在余星额上,耳后根,后颈……
他揭开余星中衣,倒了些清酒在掌心,探进中衣,将清酒涂抹身体表面,又翻身涂抹后背,冰凉呛鼻味瞬间袭来,余星身子下意识往里挪了下,嘴里发出不舒服的低吟。
祁野将人放平,有一下没一下轻怕他心口,冰凉逐渐变热。
余星彻底睡了过去。
他感觉身子很热,热得他喘不过气,祁野拿干净绢布给他擦额头、后背、胸腹、腋下、后颈、双腿;余星汗如雨下,祁野不停擦拭,汗水越来越多,一直到少年体/热散开,他才停止擦汗,隔着褥子给少年换上干净单衣。
到了医馆,祁野让苏远山去请大夫。大夫原不乐意,但见苏远山穿紫色华袍,方知此人位高权重,只能随苏远山到宝马钿车里,为一少年诊治。
大夫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头,仔细把过脉,又查看舌面,跽坐在几案前开药方。
祁野道:“他情况如何了?”
“公子不用担心,这位小郎君无碍,只是风邪热邪入体,这才出现发热恶冷,面色潮红,待老夫开上一副药,喝上几日便可痊愈。”
说话间大夫开好药方,苏远山双手接过。
祁野道:“多谢老先生。”
“公子客气了。”大夫转身离去,祁野看了苏远山一眼,苏远山当会意,跟着大夫下马车进医馆抓药,又借用医馆炉子煎药。富丽堂皇的马车停在医馆外,引来不少人瞩目,行人匆匆看了几眼,便收回目光,走远。
一个时辰后,祁野扶着余星起来,余星先前退了热,这会儿身子又渐渐发烫,祁野喂他喝药,余星皱巴着一张脸,喝了一小口就往外面吐,跟个小孩似的,祁野取来干净绢布擦拭余星单衣上的药渍,也不管自己襟前被喷/湿的一块。
祁野端着瓷碗一口含住药汤,吻住少年微红的唇瓣,将药汤渡入余星口中,余星挣扎了几下,挣脱不开,才老实巴巴蹙眉咽下嘴里药汤,祁野又喂他喝了口,这才含着蜜饯,喂到余星嘴里。
一股甜味在嘴里蔓延,眉头慢慢舒展。
一连几日都是祁野嘴对嘴喂他喝药,喂他吃蜜饯。
生病后的余星十分依赖祁野,时不时就依偎在祁野身上,祁野回回都会顺着他,让他枕在自己腿上,若是少年渴了,便喂他喝水。
赶了几日路,他们也到了禹都府。
祁野命白缪快马加鞭回禹安府。
余星的热病也彻底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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