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更加让阮慕青认定了自己的病难解,她逼回自己的眼泪道:“大师不必苦恼,慕青知道自己的身体,早已经接受了。”
秦砚却是不赞同:“大师,您再给小姐看一看,说不定刚刚看错了,再仔细诊脉一番,古籍里疾病都可以治好,没有道理小姐这么好的人偏偏无法医治?大师,您再仔细想一想,瞧一瞧,可好?”
秦砚目露恳求,双手合十,头深深地低下去向无心大师行礼。
无心大师念一声阿弥陀佛:“施主不必如此。”
他却执拗地仍然不肯起,他身量高,可此时背伏下去,恰好到阮慕青的胸口处。
阮慕青突然双目含泪,似乎除了娘亲和弟弟,没人对她这么好,娘亲与她是母女,弟弟孱弱,还要她来保护,他们都是亲人。
秦砚却是一个外人。
外人对她的爱护甚至超过了她的爹爹,她抿唇道:“秦郎君,你无须这样。”
秦砚却摇摇头:“只要大师可以为小姐治好病,我愿意折寿十年,以后吃斋念佛,绝不杀生,求大师念在小姐心地善良,常常施恩与百姓的份上,救治小姐。”
阮慕青内心触动,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竟然如此轻易地愿意为自己折寿?
无心大师说了一句佛语,而后道:“也罢,我再替施主把把脉。”
他再度给阮慕青把脉,这一次足足两刻钟,又问了阮慕青日常饮食以及病发的情况,而后沉思写下药方。
秦砚问道:“敢问大师,如果按照此方抓药,是不是可以药到病除。”
他事事在先,比阮慕青这个病人还着急。
无心大师以为他们二人是一对有情人,便道:“施主关心阮小姐,不过此药只是可以减轻病症,如果要彻底根治,还需要一味难得的药草。”
“是什么?”
“绛心草。”
绛心草?
秦砚眉眼微抬。
无心大师已经继续道:“绛心草治疗心疾有奇效,不过传闻它生长在极高的悬崖之处,十年开花,十年成熟,需要挖起根茎,食其整株方可治愈,而且绛心草得了之后,必须食用新鲜,超过一日,则药效减半,我将近花甲,也只是见过一次,这数十年间再无寻到过。”
阮慕青闻言蹙眉,这绛心草她听都没听过,别说寻到了。
与其说是一个办法,不如说是一个虚妄的空想罢了。
本已升起的希望又再次破灭,她道:“谢谢大师费心了。”
无心大师也知道,他无法再帮更大的忙,只能双手合十还礼。
然而秦砚却分外积极:“多谢大师,既然知道了绛心草,那就有希望,我一定会帮小姐寻到绛心草,治好小姐的。”
阮慕青抬眸,面对秦砚诚挚认真的目光,察觉他绝非是说说而已。
她心中复杂,再次朝无心大师道谢之后,小师傅送他们出去。
秦砚先出去一趟,小师傅送阮慕青回去,路上道秦砚对阮小姐当真是上心。
昨晚他抱着阮小姐求着无心大师允许他们在此留宿,今日又去山下拦截大师,请求大师延缓讲经来给阮小姐解围、看病。
他们师父也是看在他诚心的份上,这才为阮小姐破例。
阮慕青只以为无心大师真的是有事回来,没料想竟然是秦砚去拦下了他,只为给自己作证,维护她的清誉,让她的继母不能得逞。
知道得越多,她心中却是越发沉重。
等回到了房中,看到了桌子上的早膳,初荷、秋锦伺候她坐下来用膳。
她心中有事,吃得不多。
两人对视一眼,初荷问:“小姐,这膳食如何?”
阮慕青随口道:“尚可。”
见她心情不善,初荷斟酌了句:“这是刚刚秦郎君端过来的,说是怕小姐忙了一早上都没有用早膳,怕您饿着,特意去了寺中庖厨内请人重新做的。”
阮慕青低头看着桌上的松茸豆腐,清炒莲子,酸甜藕节、葱油小饼、三鲜馄饨等等,一时哽住,只觉得更加吃不下去了。
“他人呢?”
两人看向门外,阮慕青道:“秦郎君,请进来一下。”
秦砚进门,阮慕青有千言万语,先问他道:“用膳了吗?”
“吃过了。”秦砚道。
阮慕青不信:“那就坐下来再吃一些吧。”
秋锦惊讶,小姐可不曾与外男共处一室,更何况还坐在一张桌子用膳。
小姐这是,真的准备让秦郎君做赘婿吗?
秦砚也察觉到了她的转变,试探性地看过去,阮慕青却不闪避了。
他便坐下道:“如此,多谢小姐。”
二人一起用膳,速度都是不快不慢,阮慕青见他每个菜都夹一些,但是吃得最多的还是三鲜馄饨。
他的吃相不像世家子弟的雅致,但也不粗鲁,反而是利落干净的。
秦砚见阮慕青吃得极少,想着她定是因为刚刚无心大师的话而心情不好。
他放下了碗筷道:“小姐,你要放宽心,无心大师不是都说了吗?你的病一定能好,只要找到绛心草。”
“绛心草难寻,哪里能轻易找到?”阮慕青摇头。
“怎么不能,”秦砚道,“小姐不用担心,我一定找到绛心草,治好你。”
他如此自信,竟然使得阮慕青也升起了一丝丝的希望:“如果找不到呢?”
“只要小姐不嫌弃,我便陪着小姐一起找,不管是十年,还是二十年。”
他陪着自己吗?
“那如果一辈子都找不到,我的心疾也好不了呢?”她忍不住问,心里生了一丝奢望。
秦砚敏锐地察觉出阮慕青的柔软,她在怕,怕自己的病治不好,也在试探他的心。
这一次,他再不犹豫,竟然直接抓住了阮慕青的手。
初荷,秋锦急忙低头。
阮慕青也心惊肉跳,想要抽回手。
秦砚哪里容她躲避?
如果他这个秦砚一味地“体贴”,那才是根本不行的。
“小姐,如果一辈子找不到,我秦砚,愿意陪着小姐一辈子。你喜欢安静,我就与你一起看书,你喜欢热闹,咱们就出去看山看水,我会背着你上去,带你领略山顶的风采,不会让你错过任何一处美妙的风景。”
看万水千山,赏春华秋实?
这听起来就让人心生愉悦,尤其是对于患有心疾的阮慕青来说。
再看面前秦砚眸中希冀的目光,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地融化,心情愉悦到她已然快要控制不住。
她悄悄抚上心口,努力压下将要溢出的欢喜。
初荷和秋锦早就出去,守在了门口。
阮慕青想起了自己的娘亲的遭遇,以前听过的故事,崔嬷嬷的教导,她不由地问道:“你真的喜欢我吗?即使我有心疾……”
她咬唇,后面的话再难说出口。
秦砚重重点头,耳上染了一抹红,“我真的喜欢小姐,无论你怎样,我都喜欢的。”
抬眼见阮慕青似欢喜似难过,他鼓足勇气问出口:“小姐,你对我是不是也有情意?”
阮慕青脸猛然羞红一片,秦砚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然而,他偏要阮慕青自己说出口。
他故意垂首:“是我多想了,我还以为小姐如此问我,是对我也……那在下就不算是一厢情愿,我是不是又给小姐造成困扰了。”
他忙松开阮慕青的手,急急地要出门去。
阮慕青手中一空,见他狼狈转身,面上似有泪光的模样,不由慌乱喊道:“秦郎君,你不要走。”
见秦砚果真站在原地,迟迟没有转过身来,他声音低低道:“小姐,还有何吩咐?”
态度比刚刚要恭敬,还带着一丝疏离。
阮慕青心中微微刺疼,她站了起来,走到秦砚的身后道:“其实,其实我想要你留下。”
秦砚猛然回头,似是不敢置信。
阮慕青咬咬牙,抛却羞怯:“我也心悦秦郎君。”
秦砚倒吸一口冷气,人直直盯着阮慕青,一动不动。
阮慕青被注视得手足无措,抬手用帕子掩住了脸。
秦砚终于回过神来,神采奕奕,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小姐,你说得是真的吗?”
见阮慕青微微点头,他上前一把握住了阮慕青的手,又觉唐突,忙又给阮慕青作揖赔礼。
头还不小心磕在桌子上,阮慕青吃了一惊,忙想提醒他,他已经抬头,只胡乱揉了下额头,转而又对着阮慕青笑。
平日那么温润如玉,有礼有节的人,此时居然傻里傻气的。
阮慕青看着,也忍不住笑了。
初荷和秋锦听到里面的笑声,也不由地为自家小姐高兴。
两人互通了心意之后,下山的路也变得无比的轻松。
阮慕青坐上马车,秦砚就在马车外骑马陪她。
阮慕青讶异他还会骑马,而且骑得还不错。
秦砚解释说,他少时曾帮族中叔伯做生意,所以学过骑马拉车,做过一阵子的车把式。
阮慕青知道他少时双亲去世,族中人还欺他弱小,此时再听,看向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同情。
秦砚安慰她道:“没事,如果不是那时学会了骑马,现在我怎么能在这里保护小姐呢,而且他们已经不能在欺负我了。”
毕竟人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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