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
他们实在是太好奇吴城一中了。
不是没有过吴城一中的人来跟他们一起来集训过, 只是往年都是小透明,一轮游就回去了,这次直接压在了所有这些老牌重点高中的头上, 甚至压过了省师大附中和荣昌二中。
而且这次吴城一出就是俩, 吴中一个,吴城一中一个。
看着众人齐刷刷的眼睛, 江柠差点就没笑着说声‘同学们好’了,她是没少给各种什么‘新阶层人士’‘党外人士’等等上过课的,那时候她来上课就是这样,班里‘学生’到齐,她进来就是这种情景。
邢宏宇也被众人炙热的目光看的吓了一跳, 差点以为自己走错班级了,待看到班里人身上穿的不同校服, 知道自己走的是对的,力持镇定的往里走。
前面的位置全都坐满了, 阮红看到江柠,眼睛一亮,朝她笑着招手:“江柠,这里!”
听到阮红的喊声,班里同学们都知道了, 原来她就是江柠。
他们其实好奇的并不是江柠, 而是‘来自吴城一中的江柠’, 如果江柠来自荣昌二中、吴中, 他们都不会这么好奇。
不过很快, 他们就好奇不起来了, 由于时间有限,很快就有竞赛老师来给他们上课, 这次来上课的,全都是来自全市各个学校的‘名师’,不光自己当年竞赛成绩出色,在教学生上,也是教出过很不错成绩的。
市赛就已经相当于他们的摸底,老师们已经不需要再给他们来一次摸底考试,直接就是上课,一直上到晚上九点半,把所有人都上的面有菜色。
*
江柏的报到日比童金刚提前三天,是童父和童金刚一起送江柏去报道的。
高中时期,江柏看着别的同学,有父亲母亲送着入学,帮着跑前跑后,铺床挂蚊帐,江柏只有自己。
虽然江松也在一中,可江松玩心重,从小就被江妈教的,认为这些事都是女人做的,还对江柠说过:“这些家务事本来就应该是你们女孩子做的!”
一句话说的江柠从此再没有洗过家里的碗,学会了装着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不干家务活了。
他领着江柏来到他的新宿舍,一点也没有帮江柏一起做什么的意识,很快就跟他宿舍的新同学们混熟了,拜托他们照顾一下他,然后他就和朋友们一起去打球了,留下江柏一个人。
可这次不同,有童父和童金刚在。
童家因为童母医院的工作太过忙碌的缘故,童金刚从小就是童父带着长大的,家里的各种家务、做饭,也都是工作相对清闲的童父做的多,所以童父和童金刚抱着江柏的大包小包东西,在大学报到完,送江柏去他宿舍,在江柏选了上铺作为床铺后,他就很自然的上去要给江柏铺床。
在他心里,江柏和童金刚一样,都是不太会做这样活的糙汉,哪里会想到,江柏连针线活都会。
他上初中的时候,家里大人袜子,还是孩子袜子,所有袜子都混在一起,大家瞎穿,江松永远都不管谁是谁的袜子,他就只挑好袜子穿。
他小时候,不光是他家,是全村所有人都一样,袜子的前端和脚后跟,永远都是破的,他都不记得是怎么破的了。
大哥江松永远都是新袜子,妹妹还小,也不会缝袜子,他很小就会拿着针线,自己扯着碎布,一点一点的把袜子的脚后跟和前面给补上,他还无师自通的学会了补双层,这样就不容易破。
他小时候没有围巾,江妈教江柠,江柠小,怎么都学不会,他在旁边看一眼,就学会了,并将江松那些穿的破破烂烂完全无法再穿的毛衣给洗干净拆了,断了的毛线接起来,给自己织了个围巾,后来织的上瘾,给妹妹也织了一条,爷爷也织了一条。
他还是个完美主义者,给妹妹织的围巾上,还有一只黄色小鸭子,就是毛线有限,织的短了一些。
他不光会织围巾,还会织手套、袜子、毛线鞋。
家里做饭、铺床、叠被这些事情,小时候都是他和妹妹一起做。
童金刚也帮江柏整理东西。
江柏来的算早的,寝室里已经有两个人,看到童父和童金刚,尤其是童金刚和江柏一样,个子也很高,还以为这两人亲兄弟,童父是他爸爸呢。
由于不熟,他们也没开口询问,都相互打了招呼,童金刚也自来熟的和寝室里两个人说着:“都是一个寝室的,我兄弟以后就拜托你们多照顾一下了。”
另外两个室友看着江柏的帅脸,也是怔愣了片刻,客气地笑着说:“相互照顾,相互照顾。”
江柏早已经不是一年前那个气质还有些畏缩的江柏了,如今的他身姿挺拔,身材颀长有力,不知是不是妹妹在沪市买的大豪宅,也让他没了来自小城农村的自卑感消去了,他神色淡然,举止从容,身上丝毫没有过去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反而带着几分赧然的浅笑,和两个新室友打招呼。
等童父、童金刚、江柏三人,将蚊帐挂好,床单被褥也换上了学校发的新的,在床单上铺上草席,江柠给他的大密码箱也被他塞在了床底下。
这时候使用这种拉杆密码箱的人极少,这还属于非常时髦的行李箱,两个室友看江柏的穿着、气质、密码箱,都以为江柏家庭条件不错,俗话说,先敬罗衣后敬人,在任何地方都是如此,他们以为江柏家境不错,自然也会对他客气几分。
军训还没开始,两个室友见江柏晚上不住在宿舍,而是要‘回家’,还以为江柏是本地人。
江柏和童金刚他们又回到江柠的房子,如今他学费已经交了,饭卡里面也充了三百块钱,大队部、江大伯、舅舅家亲戚们给的钱,江柠给他发的‘工资’等,全都被他存到了存折里,现在身上的现金只剩下十块钱。
除了江柏到了报到时间,一中吴中今年的新生,也都到了报名时间。
一中和吴中为了不耽误学生学习时间,报名时间一直都是提前一周的,和江柏在同一天,报完名后,就是为期一周的军训。
到二十七日,童父将童金刚送到学校报到后,他也没再耽搁,送完他就自己回了吴城。
他已经请了好几天假了。
江爸一连等了好几天,终于等到江柏又打来的电话,知道他已经报到成功了,马上就要军训了,江爸笑的合不拢嘴,就仿佛听到自己大学要军训一样高兴。
当天,他还心情特别好的把豆腐干,全都切成了一块块的兰花豆腐干,每个来买盒饭的人,都从旁边的大卤菜锅里,夹了一块兰花豆腐干送给客人,和客人们分享他儿子今天进大学报到,即将要军训的好消息。
别说客人了,就连附近店铺里,已经和江爸熟悉了的人,也都知道了江爸有个在读大学儿子的事。
这年头的大学生,可还算稀罕了,纷纷恭喜江爸。
江爸也因为自己家里出了大学生而格外高兴,觉得自己的社会地位都因此提高了,过去几年因欠债而被压的直不起来的背,如今终于挺直了。
江爸因为菜烧的好吃,江妈洗菜洗的干净,卫生做的好,盒饭他们自己都吃,附近报刊亭,工作人员,和一些小店铺的人,也都喜欢到江爸这里来买盒饭吃。
江妈很不喜欢江爸这种一高兴就免费送人这个送人那个的行为,好在这次只是豆腐干,不是鸭掌,她除了瞪了江爸好几眼,到底没再人前说江爸,只是脸色不太好看。
今年严打的风,终于也吹到了他们深市,现在深市正在严打毒~品和黑~势力,火车站附近的小偷还是不少,可那种骑着摩托车当街抢包的事情少了一些,至少目前不敢在市里做了。
何小芳她们也陆陆续续的返校。
经过了一个暑假,原本就黑的何小芳,更黑了,在她原来的基础上,仿佛黑了八个度,因为出了汗,脸上显得有些油光发亮,整个人也显得非常疲惫。
她家里只有她弟弟一个男丁,弟弟还小,双抢期间的重活累活,都是她和她姐姐、她爸爸妈妈做的,她妈妈年纪上来了,又生的太多,做不了太重的活,主要负责家里的洗衣做饭打扫的活,只在每日早晚去田里割稻插秧。
家里的主要劳动力还是她和她姐、她爸。
她家里困难,她妈也舍不得买肉,即使买了点肉,主要也是给她爸和弟弟吃,她和姐姐一点肉沫星子都沾不到,她一个双抢下来,整个人都快累瘫了,好不容易忙完了双抢开学了,又和姐姐一起挑了一担子大米来到学校,为了省钱,她和姐姐都没有坐车,而是挑着百十斤的大米,一路走到学校的。
在看到自己学校的刹那,她居然想哭。
她以为进了学校马上就能看到江柠的,谁知江柠居然不在学校,一问才知道,江柠因为要参加九月份的省赛,去了市里集训。
徐秀丽也没有回校,按照徐秀丽恋家的性格,不到明天下午,她都不会回来的。
寝室里卢雪花和汪霞倒是到了,卢雪花一见到何小芳都惊呆了,大喊:“何小芳!你怎么黑成这样了!”
何小芳一笑,一口大白牙就露出来了,腼腆地说:“暑假晒的呀。”
“那也不至于晒的这么黑吧?”卢雪花是正常肤色,并不是很白的皮肤,甚至有些黄,可是她把自己胳膊往何小芳胳膊那里一伸,发现自己好白哦~
她顿时惊叹:“我从来都没发现我这么白过!”
汪霞也把自己胳膊伸了过来,她本来就长得粉粉嫩嫩的,这下显得胳膊真是白的发光了。
汪霞虽然也是农村的,但是她在家一般都是干家务活,她上面好几个哥哥,还有干爸干哥哥,家里农活轮不上她。
在寝室里,大家就在讨论报名时选文理科的事,大家相互问着选文还是选理。
一中的文理科分班,虽说是在高二开学的时候才正式分的,但实际上,从高一下学期的时候,班里的很多同学就已经有了侧重点。
比如何小芳,在高一下学期的时候,基本已经放弃了物理化学这两门课的学习,将精力全部都放在提高数学和英语这两门成绩上,物理老师和化学老师也不曾说什么,班里很多同学,在无法兼顾文理的情况下,在高一下学期都做出了和何小芳一样的选择,只有江柠、徐秀丽等少数的学生,文理科学的都好,成绩均衡的学生,还在坚持七门课都上。
汪霞她们也是,早在上学期就已经想好了自己读文还是读理。
汪霞说:“我肯定读文科的。”
何小芳也叫苦说:“终于可以分文理科了,我上学期就想读文科了,物理化学把我都学累死了,光是一个数学都差点累死我,更别说还有物理化学。”
卢雪花和刘萍两人都是学理科。
寝室里,江柠和徐秀丽还不在,几个人又猜测这两人是学文科还是理科,毕竟她们两人不偏科,各科成绩都很好。
何小芳说:“柠柠应该是学文科的,她之前讲过,会报文科。”
卢雪花吃惊道:“那不会吧?江柠不是还参加什么数理化竞赛去了吗?她理科成绩这么好,还去学文科?”
现在还有句俗话,叫‘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也不怕’,所以只要是理科成绩好的,基本上都会去选择学理科。
“可你没发现,柠柠文科成绩更好吗?”何小芳说。
卢雪花惊讶地回问她:“她哪科成绩不好?”
两个人就江柠文科好还是理科好,这个问题争论了一番,最终何小芳口才不敌卢雪花,气哼哼地说了句:“我不和你说了。”转身回床上生闷气去了。
她其实是想江柠学文科的,这样说不定她们还能在一个班,想到她们俩不在一个班了,她心里就闷闷的。
卢雪花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在下面嗤笑了一声说:“我知道你和江柠关系好,也别想着和她一个班了,她成绩这么好,即使选了文科,也是在重点班,跟我们平行班有什么关系?到时候说不定我们寝室都得重新换人!”
一想到寝室要换人,她和江柠要分开,何小芳心情就更不好了,转过身面对着墙,闷闷的不吭声。
她一直都知道,寝室里的人都是因为江柠和她好,才逐渐不再针对她,她才逐渐融入了这个寝室的,她不知道,如果江柠走了,或者卢雪花、刘萍她们也都走了,寝室里来了新同学,她们会不会又像高一第一学期刚开学的那几个月一样,全部都排斥她,不理她,在背后说她小话。
寝室里的其他女生也觉得不开心,因为如果江柠和她们分开了,那她们大概就不能再把江柠的书租出去了。
她们寝室因为有江柠在,比别的寝室的女生关系都好,别的寝室听说还有吵架打架的,她们寝室除了那次刘萍私下把江柠的书租出去,在寝室爆发了矛盾,刚开学那几个月针对过何小芳,后面她们寝室关系就一直很和谐,江柠有空的时候,中午还来寝室给她们开过小灶,让她们成绩提升了很多。
寝室的和谐,也让她们可以将更多的心力放在学习上,不用去应对复杂的让她们感到内耗的宿舍关系。
这一切和江柠的租书换红烧肉的计划是分不开的,她们也怕到时候进了与她们性格合不来的新同学,到时候吵架打架,尤其是寝室里卢雪花和刘萍两个,都是性子急脾气暴的。
徐秀丽是第二天下午到校的,去报名的时候,就去分文理科了,她在她爸妈的建议下,选择了理科。
理科还是王老师带班,文科的话,就要换班主任了。
徐秀丽想到江柠上学期说过的,她要读文科的话,犹豫了一下,问王老师:“寝室能不能不换?”
“这个看你们意愿,你们要是想换就换,打个申请就行了,不想换的话就可以留在原宿舍。”王老师说。
听到这话,徐秀丽心里一松,回宿舍说了这个好消息。
宿舍里的其他人已经全部到了,听到徐秀丽说的这个好消息后,刘萍第一个欢呼出声:“又可以继续租书吃红烧肉喽!”
如今寝室里的书越来越多了,除了每期的武侠外,还有《大宋》的五册出版书,《读者》和《青年文摘》少了,但有徐秀丽偶尔买的两本,也放里面一起往外面出租。
不过到了高二,大概租书的人就少了,刘萍决定,等新生入学后,发展新客户,把书租给高一的新生们去。
新学年开始,原本住在下面的高二,现在升了高三的男生们,就要搬到老宿舍楼去住了,下面的寝室全部腾出来给新生入住,她们目前还是高二,不用搬。
随着新生入学,在省城参加了一个暑期的歌唱比赛的江钢琴也回到了吴城,把自己这些年攒下的压岁钱花了个精光。
她并没有拿到什么名次,但是上电视还是让她感到很开心。
倒是贺乔生,顶着原创歌手的名头,一直闯进了决赛,他的几首原创歌曲,随着比赛在省台上的播出,如今也被音乐公司看中,签了去,贺乔生也因为这个比赛,而小小的出名了。
在比赛的时候,他就一直抱着柠萌可能也会看他的比赛,所以他一定要表现好的想法,每一场都认认真真的比赛,不光是歌唱上,还有外表的衣着打扮上,力求让柠萌再也看不到丝毫他过去染着黄毛的影子。
于是观众们在电视机前,看到的,就是穿着白衬衫、白T恤、牛仔裤,干干净净校园清爽少年的模样,为此电视台还给了他不少镜头。
因为有了些名气,加上他的创作功底,也被人邀请去组建乐队。
他自己倒是想跟着他们去流浪,无奈他爸妈不允许。
他外公也劝他:“我们倒不是不让你玩音乐,但你大学至少得读,你觉得你现在的水平,足够支撑你去玩专业的音乐吗?我建议你还是先去音乐学院学个几年。”
贺乔生的吉他才学了几个月,有个屁的水平,他写的几首歌,还全部都是外公帮他润色修改的,于是在外面闯荡了一个暑假的贺乔生,又回到了吴城。
回到吴城的时候,他还忍不住想,自己暑假的比赛这么红,也不知道柠萌有没有看到他,听到他写的歌。
她不知道有没有听出来,他写的歌,全都是因为她。
想到她也看了他的比赛,听到他写的歌,贺乔生就忍不住红了脸低头笑。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笑,反正就很开心,很快乐。
第 122 章
他很想知道柠萌看到他写的歌的反应, 他不知道他有没有离她更近一点,她还有没有把他当成一个小混混。
其实他真没有在外面混过,最多就是在周五的晚上和周六的晚上, 和同学一起在网吧通宵打游戏而已, 他那头黄毛,还是为了赶时尚染的, 一到开学,就被他们学校的主任勒令又染回黑发了。
贺乔生一回学校,就接受到了明星般的待遇。
他们省台还是本省的人看的最多,他们学校的人自然也在电视上看到了去参加了唱歌比赛的贺乔生,见他以新的形象回到班级, 纷纷用吴城话怪叫:“哎哟!贺乔生,变样儿了啊!”
“现在咋打扮的这么帅了!”
现在的贺乔生哪里还有半年前那副整夜玩游戏的黑眼圈和中二期的黄毛样儿?整个人清清爽爽, 头发也剪成现在香江四大天王的发型,穿着白T恤牛仔裤, 身后背着一把吉他。
贺乔生其实是有点得意的,毕竟自己这个暑假也算是出尽了风头,可他只要一想到柠萌,他的那种想要飘的心态就会快速回落,生怕自己被柠萌嫌弃, 不愿意和自己做朋友。
他想变得更有名一些, 到那时候, 他再走到柠萌面前, 问她:“嗨, 我可以和你做朋友了吗?”
想到此, 他脑中突然又迸发出灵感,拿出纸笔, 在笔记本上唰唰写下:《我想和你做朋友》。
*
江荷花一直在关注江月琴的事情,她因为她爸是大队书记,对于后续的事情知道的其实多一些,江月琴在去年江柠将她的事情拆穿之后,她原本要带走的几个女生,都纷纷得到村里媳妇们回娘家报信,尤其是江月琴外婆家的村子,知道江月琴干的‘好事’后,连带着把江月琴的外婆一家都在村子里被骂的抬不起头,那真是连祖宗八代都给骂了,骂的他们还不敢还口,只好来骂自己女儿,骂江家人不会管教女儿,连带着来祸害他们村子的姑娘。
江月琴的母亲为此一年都不敢回娘家,回去要被全村的人吐唾沫的。
江月琴自那之后也没有回来过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脸。
江荷花知道江柠居然没有跟着去,反而将江月琴拆穿了后,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居然生出一点隐秘的遗憾,只差一点,她就陷入到泥潭里,从此与她,云泥之别。
她妈不让她多打听这样的事,她爸也不欲与她多说,只告诫她:“以后在外面多留几个心眼,你看到了吧?有些人就专坑熟人!你以后在外面,别谁的话都相信,平日里多待在学校里,别出来!”大队书记说:“要不是大个子她女儿运气好,人也聪明,知道不懂的事情跟她爸妈说,不然真被带到那地方,一辈子都毁了。”
像江柠前世那样,被带到那地方当了服务员,发现不对后,能果断的什么东西都不要,身无分文就敢沿着火车道平安走回来的,那是少之又少。
自从吴城的那次打群架,影响到吴中、一中两个学校的考试后,吴城就狠狠抓了一批平日里喜欢打架斗殴搞黑恶势力的小混混,让吴城的风气为之一清,可下面乡镇上的风气依然很坏,各种聚众打架的人非常多,这些小混混有些还是一些地下赌场的打手,以此顺藤摸瓜,顺便把地下赌场一锅端了。
很多地下赌场没办法,去山里跟警察们打起了游击战,把牌九、扑克牌等赌具带到山上,约着那些赌徒们躲到山里赌,去沙河的小岛上赌。
这些吴城的小混混们也跟着下到下面的乡镇上,连带着乡镇的风气都坏了许多,更乱了。
前段时间,听说哪座山里躲着赌钱的一群人,都被警察们精准的一锅端了,他们都怀疑是那些赌钱的人中,他们的老婆不满丈夫赌钱,去警察局举报的,但具体是哪个赌徒的老婆举报的,他们也不知道。
江叔爷爷拿着警察们给的奖励,默默的深藏功与名。
大队书记就怕现在外面这么乱,影响到他女儿的学习,开学的时候,亲自送江荷花到学校报名,等确认她安全的待在吴中学校里面后,才和荷花妈妈离开了。
江荷花来到学校后,发现寝室里阮红不在,就知道她大概是过了市赛,去市里集训去了。
她分文理科的时候,她原本想要选文科的,但想到宋培风可能会读理科,她想了想,也咬牙选了理科。
她理科成绩其实不错,不然也不能考到年级前五六十名。
去年期末的时候,她将精力分散了一些在竞赛上,成绩有所下降,可在文理分科后,她依然险险的被分在了重点班,但是开学后宋培风并不在。
很快,她又听说,一中的江柠也进了市赛,如今和宋培风他们在一个集训队里集训。
省赛是在九月十七号考,这个时间已经尽量照顾到很多不适合走竞赛路线,却也在响应国家号召,努力提高竞赛成绩,参加竞赛的学生,一旦没有在省赛中取得成绩,这时候回到学校里来继续学习,只要调整好,并不会影响他们后续的高考。
而在省里拿到奖的学生,就很有可能进入全国比赛,进入冬令营,被提前保送。
江柠是省赛参加完后,回到学校来继续上课的,她回到学校了,才发现,她因为在集训队,错过了高二开学的报名,被学校免了学费后,自动分到理科班去了。
江柠:……
江柠刚重生回来时,因为自己曾经学过的高中知识全部还给了老师,需要从头学起,怕自己跟不上,才一心想着学文科。
现在参加了数理化的竞赛,把心思都放在理科上,没有那么多繁杂的事情来干扰她之后,她发现数理化也不难,居然学的还挺有趣的,现在也无所谓文理了。
她前世就认识一个作者,他本是一个双一流大学少年班出来的理科大佬,刚出来工作时,还出了几本理科方面的专业书籍,后来却是靠写作出了名,成了人大代表。
江柠前世学的文科,因为自己职业和专业的缘故,不喜欢说话,私生活也一直很简单沉闷,唯一让她感到放松的事情,就是写作,天马行空的写作,写星际,写修仙,写历史权谋,写争霸天下,对了,她还尤爱写无脑小白文。
现在有了学理的机会,她便想换个思路,换个专业,给自己今后的写作提供更多的素材,拓宽自己的写作题材。
是的,江柠这么快就接受了自己学理科的原因,就是这么功利,她纯粹是想换一种与前世不同的路,给自己的写作提供素材。
本来她这个成绩,是可以分到重点班的,但这个并不是强制分,而是要征求学生本人的意见,江柠在思考过之后,决定还是留在王老师班级。
王老师班级的授课老师们,还是原来的老师,并没有换,就连何小芳所待的文科班,王老师依然担任着那个班的英语老师,这让一直担心自己换了英语老师后,怕自己英语成绩跟不上,到时候学的更加吃力的何小芳,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又因为江柠的回来,抱着她开心的转了个大圈。
何小芳见江柠居然没有选文科,而是进了理科后,心里还挺失落的,好在,她们的原寝室的人没有变,她和江柠还在一个寝室,这让她心头的压力轻松了许多。
江柠也笑着拍了拍何小芳的背,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动作,直接将何小芳拍哭了,抱着江柠,不好意思的将头埋在她肩膀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抹了脸上的眼泪,抬起头来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柠柠,我把你衣服都弄脏了,一会儿脱下来,我给你洗。”
江柠只是帮她擦了擦脸上尚未干的眼泪,笑着说:“不用。”
完全能理解何小芳的紧张和不安。
在前世,她和江柏两人完全不同的经历,之后两种完全截然不同的人生,让她很早就明白,人生道路上,良师益友的重要性。
她在学校里遇到夏老师那样的好老师,在工作中,她的两任领导,又何尝不是她人生路上的良师益友?
而她二哥呢?在人生最关键的时间段,遇到一个想要毁掉他的老师,直接影响到他半生。
所以在有王老师这样认真负责任的老师当班主任,其它任课老师也都不错的情况下,江柠并不愿意换到所谓的重点班,去重新适应新的同学,新的老师。
她对现在班级的同学、老师,都很满意。
想到前世的高中经历,她不由转头看向了新进来的高一新生。
他们,应该也来了吧?
*
对于江柠选择继续留在三班,而不是一班或二班,王老师也是非常高兴的。
王老师怕她前面这二十天不在学校,影响到她的学习进度,几个老师给了她许多卷子,私下还给她开小灶,就怕她在省赛中,没有出成绩,或者成绩不理想,还影响了校内成绩。
尤其是王老师,从私心上说,他本人是不支持江柠去参加竞赛的,可他现在不仅仅是江柠的班主任,他现在还是一中的教务处副主任,他有责任让一中整体的成绩更好,而不是只看一个学生的个人得失。
可他毕竟还是一个老师,他能做的,就尽量减少竞赛对江柠学习成绩的影响,让几个老师平时多关注江柠,尽量不要让她的学习成绩不要下降太多。
然后,在江柠从省赛回来没几天,他就收到,江柠获得了省赛一等奖的好消息。
孙校长几乎在接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就给在市医院的张主任打电话,说了这个好消息。
张主任在医院病中惊坐起,得到这个消息高兴的像个孩子似的手足舞蹈,对孙校长说:“拉横幅!在我们一中的校门口拉一年,让吴中的人好好看看,我们一中的竞赛到底行不行!”
一中的竞赛是孙校长上位后,一手搞起来的,如今有了这样的好成绩,最高兴的莫过于孙校长了,可他装惯了,不能跟着下面的人表现出他不稳重的一面,就打电话跟张主任说。
当天,他就亲自到外面制作横幅的店里,加急制作了一条横幅。
第二天,一中和吴中两个门对门的学校,都在校门口的大门前,各拉上了一条显眼的横幅。
一中校门口的横幅上面写着:【恭喜我校江柠同学在省数学竞赛中,荣获省一等奖】
吴中中校门口的横幅上面写着:【恭喜我校宋培风同学在省数学竞赛中,荣获省一等奖】
字体、大小、长度,除了吴中比一中多了一个字外,几乎是一模一样。
嗯,看出来了,横幅是同一家做的。
第 123 章【一更】
这样的横幅, 过去只是吴中的专利,这次终于轮到一中了,孙校长恨不能把整个一中都围上这样的横幅, 让所有路过的路人, 全吴城的人都能看到这样的横幅,让全城的人都知道, 一中在省里的竞赛中取得了这样的好成绩。
如果可以,他恨不能骑上三轮车,带上电动大喇叭,围着吴城喊上一圈。
横幅是政教处主任,和教务处主任, 连带着门卫大爷一起,扶着扶梯去拉的, 他们在拉横幅的时候,对面吴中的人也刚好出来拉横幅。
看到对面的汪主任, 政教处主任隔着大马路,笑着与汪主任打招呼:“汪主任也出来拉横幅啊?恭喜你们啊,这次在省赛中拿了一等奖。”
一等奖有十名,吴中、一中各一名。
汪主任内心冷哼一声,面上确实满脸笑容的过来打招呼:“恭喜啊, 你们一中也拿了一等奖。”
实则话里毫无喜意。
本来本校在省里拿了一等奖, 是再高兴不过的事了, 可没想到, 一中居然也拿了一等奖, 这次在竞赛上, 彻底和他们打平手了。
可和一中打平手,对吴中来说, 就是输了。
已经升为教务处副主任的王老师也笑着说:“现在还是省赛,要是接下来能在全国比赛中能拿奖就好了。”
这个念头,别说王老师了,就是对面吴中的老师主任们,都是没敢想过的事。
他们原本是想着,能在省赛里面拿奖,就是最好的了,至于拿一等奖二等奖还是三等奖,能拿奖就行。
没想到拿了个他们期待最高的一等奖。
还没等他们高兴,就听到了对面一中也拿了一等奖的事,可把汪主任给郁闷坏了,连本校也拿了一等奖这事,都没那么让他高兴。
不过,还好,他们吴中拿的也是一等奖,不然的话,不就要被一中压一头了?那更不得了。
这事本来学生们不知道,等早读课结束,学生们去食堂吃饭,有些人隔着铁门到校门口买早饭,看到马路对面吴中校门楼上的横幅,才知道吴中又拿了一等奖的事,这在吴中很常见,一中的人也没有聊这事,倒是吴中的人看到一中校门口的横幅后,回校说了这事:“你们看到没有?一中这次在省里竞赛中,拿了省一等奖。”
“谁呀?这么厉害?”
“肯定是江柠了。”
他们虽然这样猜,但也不确定是不是江柠,但很快,阮红就告诉了他们,他们猜测的是正确的:“如果一中有人拿省赛一等奖的话,那肯定只有江柠了。”
他们在集训队的时候,也有考试的,江柠每次考试都和宋培风一起,排在第一第二的位置,如果有人拿一等奖,就只能是她。
江荷花本来是不知道江柠拿了省一等奖的,可听了阮红的话后,她放学的时候,也从校门口看到的学校对面一中的门楼,听着大家议论一中竞赛成绩也上来了的事,不知怎么,她就突然说:“看到江柠获奖,我突然想到暑假在我们村发生的一件事。”
吴中的人对江柠不熟,可因为之前她在联考中压过宋培风,这次又和宋培风一样,在竞赛中获得省赛一等奖,大出风头,大家对她也好奇的很,纷纷问她什么事。
江荷花纠结了一下,说:“暑假有几个警察到我们村,找一个女孩子……”她咬了下唇,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似的,“这个女孩子,在那种地方工作。”她表情很纠结地跟她们使了下眼色:“那地方……你们懂吧?就是做……”
她把‘鸡’字消了音,用口型代替的说了出来。
几个女生没想到还听到了这么劲爆的八卦,但她们也很疑惑:“这事跟江柠有什么关系?暑假江柠在我们学校集训队集训呢!”她不敢置信地猜测地说:“我的天,那个在外面做……那个的女生,不会是江柠的姐妹吧?”
江荷花摇摇头说:“不是。”她不笑的时候,面容是有些严肃的,“警察会突然上门找她,是有人举报她有拐卖人口出去卖~~那个。”她说,“也是警察到我们村子我才知道,她拐卖的第一个人,就是……”她眼睛示意了一下学校对面一中门楼上的名字。
和她一起出来的女生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来校门口看下对面的一中的横幅,就听到这样一个惊天大八卦。
她根本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是真的,再度向江荷花确定:“不可能吧?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啊?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暑假的事,要不是今年有警察到我们村调查这件事,我也还不知道呢。”江荷花肃着面容。
她面容太严肃,语气太笃定了,笃定到,根本没有人把她说的话当做玩笑。
尤其是,她们这段对话,是在校门口说的,校门口可不止她们两个人,不少好奇的人都竖着耳朵在听呢。
很快,在吴中的校园里,私下传出来一道流言。
*
江柠是在中午的时候知道学校在校门口拉了横幅的事的,她在知道这件事的第一时间,就是跑到店里,拉着江爷爷去看:“爷爷爷爷,你快去看!”
江爷爷不明所以的被江柠从摇椅上拉起来,“看什么?”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给你一个惊喜!”
江爷爷笑呵呵的,不知道孙女要给他什么惊喜,要他说,孙女给他的惊喜包括惊吓已经够多了,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惊喜。
江柠拉着江爷爷站到一中的大门口前,指着大门楼上面的横幅,一个字一个字的指着读给江爷爷听:“恭喜我校江柠同学在省数学竞赛中,荣获省一等奖!”她特别得意的对江爷爷说:“爷爷你看到没有?那是我哎,我获得了省赛一等奖,惊不惊喜?”
江爷爷是在扫盲班待过的,他虽不认识全部的字,写字也是缺胳膊断腿,只有他自己能看懂,但一些常用字他认识的。
听到孙女读,他先是一愣,然后就看着那条横幅,跟着江柠刚刚读的,自己念了一遍,又念了一遍,他笑着望着那条挂在校门楼上的横幅,如喝了琼浆玉露一般,浑身舒泰。
江柠还尤嫌不够地说:“爷爷,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借个相机来,给你和我们一中大门楼拍个照好不好?”
江爷爷嘴上说着:“拍什么照啊?拍照贵死人的!”
可身体诚实的站在校门口,还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歪掉的衣领。
军训刚过,和去年一样,军训后,就是一个拍照高峰期,无数学生和教官们在一起合照,校门口旁边拍照的店铺里,厚厚的一摞等待学生们来领的照片。
里面拍着的人以为江柠是过来拿照片的,指着门口的一摞照片说:“照片都在那了,自己找。”
“我不是来拿照片的,我和我爷爷想拍几张照片,想找你们帮我拍个照。”
拍照的是个四十岁左右有些秃顶的高个男人,闻言他很快的进去拿了个黑色相机出来,问她:“在哪儿拍?”
“就在校门口!”
江柠很快就与拍照的人过来,指着校门楼上的横幅说:“给我爷爷拍个和横幅的合照。”
拍照师傅一看那横幅就明白了,笑着说:“江柠就是你吧?小姑娘不错啊,替我们一中争光了。”
江柠露齿一笑,丝毫没有不好意思。
拍照师傅先给江爷爷拍了单人照,然后江柠和过去挽着江爷爷的胳膊,把头靠在江爷爷的胳膊上,拍了个合照,江柠自己也和横幅拍了个单人照。
拍了三张照片后,江爷爷就心疼钱了,说:“好了好了,不拍了,你赶紧回学校吧。”说着,美滋滋的背着双手,心情愉快的往店里走,光是看他背影,都知道这老头子心情有多美了。
江柠看着江爷爷的背影,前世她有无数想要与人分享的荣光,但那时候,她想要分享的人,已经不在了。
如今,爷爷还在。
江爷爷慢慢悠悠的走到店门口,看到隔壁鸡蛋糕店的老板娘在门口摆摊,难得地和老板娘打了个招呼:“称鸡蛋糕呢?”
卖鸡蛋糕的老板娘,见总是待在店里的江爷爷从一中那边走回来,笑着问他:“老爹爹是从哪儿来啊?”
江爷爷就忍不住脸上的笑容,说:“我大孙女去省里参加什么比赛,拿了省一等奖,在校门口拉了个横幅,叫我去看看呢!”
鸡蛋糕的老板娘闻言也笑着的瞪大了眼睛,指着对面吴中门楼上的横幅,笑着说:“就是那个吧?你孙女可真不差,省一等奖啊,厉害厉害!”
老板娘说着,还用夹子夹了几个鸡蛋糕给江爷爷递过来:“刚出锅的,老爹爹拿去吃。”
江爷爷摆手说:“不用不用。”
老板娘直接起身送到江爷爷店里,笑着出来说:“老爹爹太客气唻~!”
江柠去跟拍照的人约了洗照片的数量和塑封,付了钱,就回学校去了。
等到傍晚她出来时,整条街的人都知道,她在省赛里拿了一等奖,路上摆摊的所有摊贩,见到一个人,就有人对她笑着打招呼说:“小姑娘厉害的唻~!”
“你拿了省一等奖吧?可把你爷爷高兴的!”
“恭喜呀小姑娘!”
还有人拿水果饼干给她吃的,被江柠笑着拒绝后,江柠提着她打的饭菜回到江爷爷店里。
在江爷爷暗戳戳的炫耀下,整条街包括来店里买衣服的每一个客人,都知道了江柠在省里比赛获得一等奖的事啦!
在江柠去市里集训那段时间,无法给江爷爷送饭菜,她就跟学校对面的小餐馆订了饭菜,让对面每天定时定点的给江爷爷送饭菜。
学校附近,别的不多,就各种卖吃的特别多。
江爷爷自己烧,嫌麻烦,对面送的饭菜,他每次都吃的干干净净。
他舍不得浪费粮食。
江柠十分了解江爷爷,她知道什么才是让爷爷最高兴的,就是他们一次又一次取得的荣光。
就好比,前世的她,每一次回家,都用自己的奖学金,给江爷爷买各种她认为对身体有益的补身体的老年奶粉、豆奶等,哪怕江爷爷不爱喝,可是是大孙女奖学金买的,他喝不惯豆奶的味道,可每天还是美滋滋的喝。
对于获得省赛一等奖的事,王老师也十分高兴,之前计老师跟他说,江柠是个竞赛苗子,让她专心走竞赛路线,那时候他还不乐意,觉得这事不靠谱,虽然没有明着说,可他行动上,是督促江柠将精力都放在课本的学习上的,没想到江柠还真的如计老师所说,是个竞赛苗子,在竞赛中出了这样的好成绩。
之前她因为在集训,军训之后的新生开学典礼上,发奖学金的时候,江柠和邢宏宇不在,所以当时发的是二等奖学金、三等奖学金和优秀奖学金。
这次江柠荣为一中获了这么大一个荣誉,孙校长决定,在课间操的时候,再单独为江柠和邢宏宇两人,举办一次奖学金仪式。
一中每周的升旗仪式在周一,平时只有国庆节的时候有个例外的升旗仪式。
可孙校长为了江柠,特意在非周一的日子,单独举办了一场升旗仪式,在升旗仪式之后,小王主任举着话筒上前,对一中的所有学生说:“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我们学校的江柠同学,在今年的奥林匹克竞赛的省赛中,拿到了省一等奖的好成绩,在这里,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恭喜江柠!”
下面掌声轰鸣。
高二和高三年级的人对江柠都不陌生了,可刚进高一的新生们,还是不知道这个上一届的学霸的,也有吴城本地的学生,在之前的清明节上见过江柠的,可大多数都是下面的乡镇上的初中,都是不知道这个人的,纷纷好奇地往高二那边探头看。
王主任又继续笑着说:“新生们可能还不清楚,但老生们应该都知道的,江柠同学不仅为我们一中获得了省赛一等奖的荣誉,她也是一中九五届一等奖学金的获得者,江柠同学不仅在去年的全吴城的联考中考得全县第一,也在两次的期中和期末考试中,获得了年级第一的好成绩,除了她之外,还有另一名获得了我们学校三等奖学金的学生邢宏宇,两人因为在市里参加集训,错过了我们开学典礼上的奖学金颁发仪式,现在让我们用掌声有请江柠同学、邢宏宇同学,上台领取属于他们的奖学金,有请孙校长上台,为二人颁发奖学金!”
这时候负责每天播放广播体操音乐的后台,还特别应景的播放了气势恢宏的音乐。
原本邢宏宇就觉得他和江柠有缘份,之前一中只有他和江柠两个人在市集训队,现在又是他和江柠两个人上台领奖学金,不禁偷偷瞟了江柠一眼,红着脸小跑着上台。
所谓的颁奖台,其实就是一个升旗台,长方形的高台上,还有个三个阶梯的圆形水泥台。
为了激励下面的学生,鼓励他们在竞赛中出好成绩,王主任继续介绍说:“其实,不光我们校内成绩好有奖学金,竞赛中取得好成绩,也有奖学金,不管取没取的成绩,只要进入市赛,就有奖励,进入省赛,那就更不用说,肯定是有奖励的,有请孙校长为邢宏宇、江柠颁奖。”
然后汪主任曝出,邢宏宇获得奖学金六百五十元,江柠获得奖学金两千一百五十元。
这个奖学金的数额一曝出来,下面的学生都齐齐惊呼出声。
开学的时候,高二升高三年级,一等奖学金是一千元时,他们当时就已经觉得很多了,没想到江柠一下子拿了两千多的奖学金。
这时候的两千元,好多啦!
此时高一新生中,好多人都也想报竞赛班了,没听汪主任说吗?不管取没取得成绩,只要进了市赛就有奖学金啊!
江柠前世只在高三的时候,拿过一次平行班的优秀奖学金一百五十元,除了这次之外,其余高中时期,她什么奖学金都没有拿过,大学的时候倒是常拿奖学金。
哪怕她现在的稿费已经足以支撑她买别墅了,可她拿到这么多奖学金,依然很开心。
何小芳和徐秀丽也十分高兴。
课间操一结束,何小芳就跑到三班来,抱着江柠转圈圈:“柠柠,你太厉害啦!”
刘萍就在一旁拍着手起哄:“请客!请客!请客!”
江柠也没有小气,中午的时候,给班里每个人都请了一份红烧肉,把三班的同学高兴坏了。
文理分科后,现在的三班是个重组的三班,原来班里的很多同学都分到文科班去了,江柠刚从省赛回来,班里有一半同学她都不认识,原本以为江柠的请客,只针对班里原本的三班同学,没想到江柠大手笔的连他们一起请了。
一份红烧肉是八两饭票,班里六十个同学,加上现在还分到文科班去的何小芳汪霞等同宿舍的同学们,江柠一次请客就花掉了五十多斤粮票。
五十斤粮票,都够他们在食堂吃一个月了。
班里对江柠不熟的同学没想到,江柠回来,就请他们吃红烧肉,这让他们一下子就对这个不熟悉的同学,心里生出亲近之意来。
江柠拿到奖学金后,请了大家吃红烧肉,然后就拎着自己的饭缸,直奔江爷爷店里,得意非凡的将两个红包塞到了江爷爷手里,像只骄傲的小孔雀,抬着下巴说:“爷爷,这是学校给我发的今年的奖学金,全部给你!”
她夸张的跟江爷爷描述今天的升旗仪式:“我们每周只有周一才有升旗仪式,学校为了我,特意在今天也举办了升旗仪式呢!在好多好多人面前给我颁奖,是孙校长亲自给我颁得奖呢!呶,这是证书。”
一中的奖状不再是中学那样金黄的奖状,而是外面有红封的证书,这是她被评为市级三好学生的奖状,今天一起发给她了。
她打开市三好学生的奖状证书,乐颠颠给江爷爷看,又指着江爷爷腿上的两个红包,得意洋洋地说:“这个是我在学校考了年级第一的一等奖学金,一千元,这个是我代表一中参加省赛中获得一等奖发的一千元,这个是进入市赛和省赛中额外发的一百五十块元,全是我的奖学金,厉害吧?”
她就像个急于想要获得家长表扬的小孩子,跟江爷爷一样一样的分享着自己在学校获得的荣耀。
第 124 章【二更】
如果她身后有尾巴的话, 此刻一定能看到她身后朝着江爷爷一摇一摇的大尾巴。
江爷爷原本是躺在摇椅上的,身上突然被塞了两个大红包,待听说是奖学金后, 江爷爷抖着手, 拿着这两个红包,笑着不知道如何是好, 只一个劲的不停的说:“好,好,好……我大孙女出息了。”
他望着面前已经长的很高的小孙女,望着她脸上阳光一样明媚灿烂得意洋洋的向他炫耀自己成绩的小孙女,时间仿佛一眨眼, 她就从小猫那么小的小婴儿,长成了如今这样让他骄傲的小姑娘。
他高兴地笑了起来, 拿着江柠塞给他的红包,他也没说给江柠还回去, 而是起身,转身将这两个大红包仔仔细细的收了起来。
每日店里的收入,已经让他知道,孙女如今不缺钱,这可是孙女给他的, 她的奖学金呢, 他可要收好了。
这钱他也不会花, 他就想一直收着一直收着。
江爷爷躺在摇椅上美滋滋的摇着, 今天又是想念村里老伙计们的一天呢!
*
流言的发酵, 有时候很快, 有时候很慢。
比如这事在吴中就发酵的很快,但在一中就发酵的很慢, 因为两个学校的人,全都被关在各自的学校里,根本没接触。
如果这个流言发生在别人身上,吴中的人可能根本不会关注,因为他们不认识江柠,就好比前世,这个流言在一中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但在吴中,最多就是听说了一中有个女生做过‘鸡’,但是具体是谁,他们并不清楚,最多就是遇到认识的人了,随口问一下,是不是真的。
他们大部分人,根本不关注这些事,即使听到这样的八卦,也是当做猎奇一般,别人的事情,听完了,继续学习。
高中学习多紧张啊,学校又管的这样严格,谁要关心你一中的事?
可现在的江柠在吴中学生中太有名了,尤其是江柠的名字还在一中的门楼上高高的挂着呢,这样的流言一下子就传开了,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毕竟连警察都为这事找去了。
这种连警察都找过去的话,总不能有假吧?
还有人来向阮红打听:“你暑假跟一中的江柠在一个集训队集训,对她熟悉吗?她是什么样的人?她在那种地方待过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阮红突然听到这样的流言,第一反应就是严厉的斥责来打听消息的人:“这不可能!这样的事情,你能不能不要瞎说?”
被斥责的人被她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其实我也不太相信。”
还有人来向暑假和江柠一起去市赛里集训的几个男生打听,这些男生听到这个流言,第一反应和阮红一样,觉得荒谬,还有些不耐烦:“都哪里听来的乱七八糟的事情,你觉得这种事情可能吗?”
虽说江柠同学见谁都是一张笑脸,但他们对江柠的印象,却不是她成绩有多好,长得有多好看,而是江柠身上,莫名有一种教导主任的气质,在她不笑的时候,显得异常严肃而有威严。
哪怕她是笑着看着你,听你说话的时候,你都觉得,她像你的班主任。
对,就是这种感觉。
他们在看江柠的时候,不是觉得她有多好看,而是莫名觉得有些紧张和害怕,看到她他们就只想好好学习。
江柠长得也算好看的了,大家又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平日里班里谁对谁稍稍有些不一样,哪怕嘴上没有表现出来,可心里也难免有自作多情的时候,可集训队待了一个暑假,愣是没有一个男生,对江柠生出过什么旖旎的心思。
因为吴中重点班几个和江柠一起在集训队待了一个暑假的人,都严辞反驳说这肯定是有人传的流言,根本不可能后,这样的流言就在吴中的重点班散了。
宋培风是班里最后一个知道这样流言的人了。
本来也没人敢过来跟他打听这样的事,是他听到别人在说时,无意中听到的,他当时脸色就冷了下来。
倒不是他对江柠有什么,而是不论是谁,传出这个谣言的人,都其心可诛。
他不知道是谁传的这样恶毒的谣言,就像是突然就有了这个谣言出来,并在吴中三个年级都传开了。
尤其是新生那边。
虽然重点班的人都不相信这个流言,可他们却制止不了其他人传,宋培风在知道后,直接找了汪所平主任,汪主任在知道这件事后,当下气了个倒仰,尤其跟他说这件事的,还是县书记的儿子,这要是传出去,他们学校的校风就坏了。
他在早上晨跑前,当着全校人的面,拿着大喇叭,暴跳如雷的把学生们一顿斥责,他没明着说流言的事,而是斥责他们高中了,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居然瞎编一些鬼蜮伎俩的事。
他直接说:“再让我知道有些人不好好学习,瞎编一些有的没的,直接记大过,大过不行就开除!我们吴中是来学习的,不是来瞎编乱造一些有的没的的,我们吴中要不起这样的学生!”
一听到‘瞎编’二字,那些听到谣言的人,都知道汪主任说的是什么了。
一下子把吴中的学生吓得噤若寒蝉,就连江荷花也吓的要死。
她此时已经后悔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当时在校门口说了那样的话,现在也吓死了,生怕被汪主任知道,这话是她说的,心底一直惴惴不安。
汪主任真的是气很了。
这事还好老张不知道,老张现在是退休了,要是被老张知道,他们学校居然敢瞎传他们学校学生这样的流言,老张能来吃了他。
想到现在一中的教务处主任是性子较为温和的小王主任,汪主任才松了口气。
吴中明面上不传流言后,被汪主任吓的半死的江荷花也松了口气,心底莫名厌恶这样的自己。
她从小就知道,她妈妈是不喜江妈的,她妈妈每次提到江妈都暗暗翻白眼,提到江妈过得不好时,就幸灾乐祸。
这些事,她从小就看在眼里。
她虽然不知道原因,可受她妈妈影响,她也从小就不喜欢江妈包括江家三兄妹。
哪怕她从来没有说出来,也没有表现出来过。
可从小到大,她和江柠明明是同学,家离的也不远,甚至,她和江柠才是同一房的,江钢琴是二房的,关系实际上比她和江柠是远了一层的,可她却从来没有主动去江家找江柠玩过,江柠偶尔被江钢琴带着一起来她家,找她出去玩,她也不去。
她们如果在她家和她玩的话,她态度也很冷淡,表示自己作业没做完,要写作业。
别人都以为她只是爱学习,整天呆在家学习,其实并不是,她只是不喜欢江柠一家。
江柠可能也是察觉到她对她态度冷淡,所以也极少来找她玩,甚至很少说话。
久而久之,她们就很少来找她玩了,江钢琴也更愿意找江柠玩,而不是找她玩。
只是因为她们这一代的女孩子当中,就只有她们三个人还在上学,有时候上下学要一起,外人看着就好像她们三个人还在一起玩一样。
但只有她们自己知道,并不是。
她和江钢琴还能说说话,她和江柠,甚至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
以前小时候还好,她一直都是别人眼中被夸奖,被比较的对象,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和江柠的角色完全调换了过来,明明从小成绩好,一直是众人中心的是她,她不管走到哪儿,都仿佛有光环笼罩一般,大家都夸她成绩好,皮肤白,夸她白白胖胖的像个面粉团子,所有人都喜欢她。
可这种夸奖,随着她们逐渐长大,大家看到她,就只剩下一句:“荷花回来了啊?”
“荷花小时候白白胖胖的,现在长大了还是那样。”
“个子也不长,矮矮墩墩的,就跟大队书记一个样儿。”
“她妈长的不差,可他们兄妹俩都随了大队书记,你看荷花那脸,就跟书记一个模子刻下来的。”
“那双小眼睛哦~跟芝麻粒一样。”
“要说会长,还是大个子家的三个儿女会长。”
“大个子年轻时候长的就好看,爱莲年轻时不也生的好看?几个儿女一个赛一个的好看,真不知道怎么长的,净挑他们爸妈优点长。”
“他小女儿小时候被她爷爷剃光头,看着像个男孩子一样,现在是越长越体面!”
“她爸爸妈妈长的好,儿女能差到哪里去?他们肯定也长的好啊!”
她坐在船沿上,听着他们谈论江家三兄妹,像是被人看不见了一样,偶尔被人提到,也只是简单的问一句:“念书累吧?”
原本这样的感受还不深,尤其是看到江柠越来越耀眼,成绩越来越好,长的越来越好看后,她有时候照镜子,看着镜子里越长大越普通的自己,忍不住想,要是她能长成江柠那样就好了,要是长成江柠那样……
为什么是她越长就越普通,而江家三兄妹却越长越好看了呢?
她为什么不能像江柠那样长呢?
“江荷花!”
江荷花吓了一大跳,茫然地抬头看向讲台上的老师。
她坐在第一排,老师老早就看到她在发呆了,敲了敲黑板上的一道题,点醒她:“这道题你到黑板上来写一下。”
吴中重点班的上课节奏极快,他们要在高二就学完高中三年的全部课程,高三一整年都投入到总复习当中,开始给学生考各种历年的高考试卷,刷各种可能出现的考题题型。
江荷花只是发了一节课的呆,老师新讲的这个知识点,她就懵了。
老师看到江荷花涨红着脸垂着头站在那,叹了口气说:“高二了,上课还敢发呆!没休息好的话,中午在寝室里午睡一小会儿,晚上看书也别看太晚了。”老师叹了口气,“坐下吧。”
一直过了一个星期,吴中都风平浪静的,也没有老师来找她,她这才松了口气,放下惴惴不安的心,继续把精力放到学习中去。
但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周她的精神都处于难以集中的紧绷和紧张状态,不知不觉间,她学习就吃力起来,之前很多内容,她好像听了,又好像没听,赶紧往前面复习,把之前没听懂没学好的,赶紧再抓起来。
周五两个学校都是放假的,两个学校来自同一个乡镇的人非常多,很多以前在乡镇中学还是同学,因为两个学校门对门,中巴车来接他们回去的时候,吴中和一中的人很多都是坐同一辆中巴车。
他们、她们在学校的时候不敢聊,可放假了,遇到一中以前的老同学,就忍不住好奇,向老同学打听这事是不是真的,他们、她们知不知道。
一中的人现在崇拜死江柠了,这可是他们一中的骄傲,哪里容得下他们这样诋毁他们一中的骄傲?不由反驳道:“我看你就是看我们一中也在竞赛中拿了一等奖,嫉妒吧?”
可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这样维护江柠的,尤其是高一的新生。
于是周一开学后,一中的学校里,也悄然有了这样的流言。
这流言先是在高一年级传开的。
然后课间操的时候,有人对江柠指指点点,自以为小声地说:“她就是江柠吧?长得果然够烧!”
江柠眼皮猛地一抬,目光锐利的朝这几个人看了过去,望着这几个熟悉的前世给她带来巨大的心理阴影的面孔,她当下不闪不避,直接走了过去,一把抓住正指着她笑嘻嘻说话男生的手腕:“你在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男生没想到江柠会这么莽,竟然直接走过来抓住他,被吓了一跳。
可他仗着自己个子比江柠高,长得比她壮,当下就大声的嚷嚷开了:“说就说,自己做过鸡,还不兴我说啦?连吴中的人都知道了,真是丢我们一中的……”脸。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柠狠狠一拳击在了肚子上。
第 125 章
男生疼的整个人都弯腰弓了起来, 疼的脸都白了起来。
可江柠仿佛尤嫌不够般,直接一个肘击,将这人高马大的男生, 给打趴在地上。
周围一片寂静。
此时正值课间操的时间, 路上非常多的人,全都回过头来在看, 看着江柠瘦弱的身躯,居然将比她高了一个头的男生,直接打的趴在地上起不来。
另外那几个和这男生一起的男生也都被吓到了,他们还想来推搡江柠。
吴城因为暑假期间的严打,使得很多小混混跑到下面乡镇上去横行, 连带着下面高中里的学生都受到现在的社会风气影响,变得十分浮躁, 原本被关在一中的高二高三生还好,新进来的高一声, 明显就比高二高三这两届学生更为暴躁。
被江柠打趴在地上的男生,在缓过了最初的疼痛后,在周围人的围观下,脸涨的通红,大喊了一声:“我CNMD!”扑上来就要打人。
被江柠狠狠一脚, 直接踹的后退摔倒在花坛中去。
江柠这才环顾四周, 对自己寝室的几个舍友们说了句:“你们谁帮我去喊下主任, 顺便帮我打妖妖灵报个警。”
那几个围上来想打江柠的男生, 一听她说要报警, 顿时愣住了, 没敢再上前。
刘萍最喜欢凑这样的热闹了,举手说:“我去我去!”
卢雪花说:“我跟你一起!”
“我也去!”汪霞也跟着跑去。
何小芳生怕江柠吃亏, 她个子高,身材壮硕,可她胆子小,却还是站到江柠身边,如果那些男生敢打江柠的话,她左右在花坛里找东西,突然看到支撑着花坛树身的木棍。
发生冲突的那段路,正好在去操场的路上,学校食堂前面这段路。
路上有不少老师都会跟着去操场,看着学生们做操,很快就有老师发现这里的动静,听说有学生打架,忙过来问是怎么回事,没想到打架的当事人中,居然有个江柠。
有些学生不知道什么情况,只知道江柠突然就过去打了那男生一拳,也有人听到了那男生说江柠的话,过来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前面做操的音乐声已经起了,很多学生已经去做操,剩下老师和几个围观作证的学生还在,跟被打男生在一起的几个男生见状不妙,已经悄悄跑了去做操了,留下那一个被打的男生,面对着神情冰冷的江柠和几个老师。
何小芳原本还想留下的,被几个老师呵斥着先去做操了。
何小芳见有老师在,也放心几分,一步三回头的担忧的走了,临走前还和江柠说:“柠柠,我就在四班,你有事就叫我。”
她其实是不会打架的,从小到大都没有打过架,怂的很,可她在,至少还能撑个人场,打不过他们,哪怕挠他两爪子呢?
她看看自己没有剪的指甲,她指甲还挺长的呢。
徐秀丽机灵一些,见状不对,立刻往教务处跑,去找三班的班主任王老师。
王老师现在是教务处副主任,现在大家都要客气的喊他一声小王主任,他也确实比原来的王主任年纪要轻,可脾气却要比王主任要坏多了。
一听徐秀丽说,有几个男生欺负江柠,那还得了,立刻叫上了王主任,政教处两个主任,还有竞赛班两个年轻的男老师一起,小跑着去找江柠。
因为高中时期的这段阴影,江柠之后的好多年,都还保持着运动的习惯,每天十公里,从不间断,期间还长期保持着一周至少一次去练习散打和拳击的习惯。
她要让自己的身体,随时保持在很强壮的状态。
没有经历过被造黄谣的人,永远都不知道,被造黄谣能多毁掉一个女生,那是所有人都能对你唾上一口的侮辱,直接荡~妇~羞~辱,仿佛只要给你打上了荡~妇的标签,就可以对你为所欲为。
一中管的严,男女学生连走路都要分开走,这些人在学校里还并不敢太明目张胆,只敢私下欺凌。
班里同学都听到了这样的流言,哪怕是不欺凌她的人,也只是冷漠地看着,不参与、不阻止,也不与她来往说话。
她那时候没有住在学校的宿舍,而是住在学校附近。
学校附近住着很多学生,有一中的,有吴中的,还有二中和四中的。
一中每天晚上上晚自习到九点半,她永远都无法忘记,她每天晚上回住的地方的时候,路上的人对她指指点点吹口哨,甚至喊她妹妹时的心惊胆战。
然而回到宿舍,也不是霸凌就结束了。
她们租住的地方非常小,在厨房的隔壁,小小的一个房间里,住着六个女生,两张床,一张一米五的床上睡着四个女生,另一张床上睡着两个女生。
他们六个女生,甚至不是一个学校的,她只有和其中一个女生同校,可宿舍里的女生都听说了这样的流言。
而她在学校里传出这样的流言,可想而知,这些人对她的态度是怎么样的。
有时候霸凌都是正大光明的。
冬天正大光明的用她的热水,晚上睡觉床上挤不下,直接拿脚踹她。
她睡着后,被人狠狠踹醒的,可她又岂会任人欺负,可打完了又怎么样?等下次捡破烂回来,你的被子已经被人浇了水,扔在了院子里,东西扔的到处都是。
她们用的理由,是嫌跟她睡一张床脏,用各种侮辱的语言骂她。
你甚至都不知道是谁做的。
谁也不会承认,也不跟她说话,跟她说话的人,都会被别人嘲笑,问她们是不是也想做鸡。
可江柠是个因为江松一句‘女孩子本来就应该洗碗’这句话,而再也不洗碗的人,她哪怕内心自卑又懦弱,可心底却隐隐有股不服输的劲在,她一直在努力抗争这种压迫。
即使她一次次在反击,可这些事情带给她的阴影,并没有少。
你跟班主任说也没用,因为你不能永远的待在一中不出来。
最令她绝望的一次,是她刚从家里带来的用粮食换的一个月粮票被人偷了。
被人逼上绝路是什么滋味?
那是你想和全世界同归于尽。
你跟班主任说,跟爸妈说,跟爷爷说不想读书了。
她哪里是不想读书了呢?
她只是想要活命罢了。
她都快要撑不下去了。
就跟后来成长路上的每一次一样,她已经在很努力的自救了。
在她最黑暗,最绝望,最无助,想要和这些人同归于尽的时候,是夏老师发现了她的不对,带她回家吃饭,过来温柔的问她,是怎么回事。
那时候她还是真正的十五六的小姑娘,又是在这个年代长大,受此时的教育影响,这样的流言,那些人对她做的事情,她根本说不出口,只说那几个人欺负她,她在外面捡东西卖钱的时候,他跟踪她。
夏老师其实并不是他们班班主任,而是数学老师。
她没有全说,夏老师却仿佛听懂了一般。
她带她回家,让她暂住在她家,上课耐心的问她听懂了没有,如果她摇头,她就会细细的再讲一遍。
对那几个欺负她的男生,她上课也没有好脸色,直接为江柠撑腰,斥责警告那几个男生,这才让江柠在高三有了个可以安静学习的环境,也才有了后来的她。
只是她遇到了好老师,自救,也被他人救赎了,那些没有被救赎的呢?
那么多年过去,那段过去也成为了可以在嘴上说出来的,风轻云淡的历史,可很多次做梦,她梦到的,不是在高中的考场上,而是被这几个人堵着,被调戏,被言语侮辱,给她塞小纸条约她出去陪他们睡觉,见她不理他们,就拿笔尖戳她,把她的书扔到班级后面的垃圾桶里,在她背上贴‘我是鸡’的纸条,冬季晚自习回宿舍后热水已经被人倒光了的无能为力。
她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醒来才恍惚的发现,一切都过去了,那只是梦。
王老师他们着急忙慌的赶过来,以为被打的是江柠,结果是江柠把那男生打了。
可他教了江柠一年多,江柠是什么性格,他还是有些了解的,可以说是从不惹事的人。
别的寝室偶尔还会有矛盾来跟她告状的,今年分班后,就有迫不及待申请换寝室的,结果她们寝室,问了一圈,哪怕是分了文理科,也一个没换的,可见这个寝室的女孩子们相处的和谐。
这样一个乖巧懂事一心只有学习的人,突然和一个男生打了起来,那必然是有人先惹到她。
前面的几个老师已经了解了情况,便将这几个男生和几个留下作证的学生都带到办公室,问是怎么回事。
江柠一点都没有隐瞒:“我整个暑假都在集训队,一直在外面考试,刚回学校没多久,并不认识这几个人,可今天在去做操的路上,这几个人却突然出言侮辱我,并造谣说什么我在外面做鸡什么的。”
她态度十分坦然,因为坦然,也越发显的她光风霁月,坦坦荡荡。
王老师当下脸就黑了。
被打的那男生说:“这又不是我们说的,吴中都传遍了,你自己问问还有谁不知道你在外面做鸡的……”
啪的一巴掌,男生的脸直接被江柠扇肿了。
江柠转了转被扇疼的手掌,目光冰冷的看着他:“你再说一遍?”
办公室里的人没想到江柠说动手就动手,那男生突然被人扇耳光,要冲过来打江柠,被老师们死死的按住了,没有任何老师对江柠打他的事说什么,别说江柠这个被造谣的当事人要打人了,他们气的都想打人了。
王老师一直以来习惯的勾着的唇角也终于垂了下去,他原本就长的严肃,此时唇角下垂,越发显得凶,谁都看出来了,王老师此刻的心情非常不好,他对其中一个老师说:“你去叫一下他的班主任,这件事情节太恶劣了,我们看看怎么处理。”
江柠说:“这件事我必须要报警,必须要将这事查的水落石出,我想看看这幕后造谣之人究竟是谁!”
前世她来到高中没多久,就传出这样的流言,一直到最后,她也不太清楚幕后传谣之人究竟是谁,只以为是从江月琴传出来的消息。
可自去年夏天江月琴被她拆穿,让全村人都知道她在外面做什么之后,去年过年她就没有回来,她不认为今年暑假,她还会回来,即使是骗人下水,也不会来村子里,甚至附近很多村子,她都骗不人,做不了孽了。
可这谣言还是传了出来。
本来王老师是不赞成报警的,一旦和警察牵扯上了关系,连带着一中的名声都要跟着受影响。
可江柠这事实在是太恶劣了,兼之江柠又刚给学校挣来一个省一等奖,接下来她还有全国比赛和另外两场竞赛,是他们一中非常珍贵的好苗子,如果江柠能在接下来的全国比赛中取得好成绩,进入冬令营的话,说不定直接就能被那些全国顶尖的好大学签走,即使没有进冬令营,她这样的好苗子,也是他们一中的重点大学苗子。
江柠本来就有想要转学到沪市的想法,是为了学校的竞赛成绩,才暂时留下的,不论是从学校的角度考虑,还是从他作为江柠班主任的个人角度考虑,他都必须要维护江柠,狠狠刹住这股风气。
王老师和王主任,还有政教处主任等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报警。
之前刘萍她们几个想找地方打电话,结果没找到,想出去找公共电话亭打电话呢,可惜门卫不让出去,又想跟门卫室借电话,门卫一听她们是要打电话报警的,更是吓得不敢让她们打电话,让她们回去找老师,一切让她们的师长来。
还没有经过后来建设的吴城,还是个古老的小城,警察来的非常快。
那个被江柠打的男生,本来以为江柠会顾及名声,她做过这样的事,必定不敢闹大,可没想到她真的敢报警,就知道这事肯定是谣言了,此时也怕了,说这事他是听吴中的同学说的。
之前王老师他们就听出这事和吴中有关了,也去把汪主任和吴中的校长副校长都请了来。
两个学校的领导们,早就是老熟人,一听到警察和一中的王主任他们找他,心里当时就咯噔一声,知道坏事了,之前的流言还是传到一中的耳朵里了。
而且他没想到,事情居然会闹得这么大,警察都找上门了。
他们也把和被打男生的男同学叫了过来,这个男同学也是高一的新生,突然被警察叫到也是吓的不轻,生怕影响到自己,连忙将自己从谁那听说来的也说了。
于是一个叫一个,最终还是找到了源头。
当江荷花听到有警察找她的时候,她是懵的,直到在警察局,看到了江柠。
第 126 章
江柠前世就怀疑过江荷花, 因为能够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她用排除法,也能排除出来可能会传出这样谣言的几个人。
可她最终把江荷花排除出去了, 重点怀疑对象依旧是江月琴, 她以为是江月琴说出去的。
因为江月琴能够做出带同村的她去那样的地方,她的心就是坏的, 在她逃出来后,她有做这事的动机。
不论她是在村里和谁说,还是在别的村子、亲戚那里和谁说,只要那人是一中的,都可能让这个谣言散的人尽皆知。
而她前世也并没有放过江月琴。
其实不管她放不放过她, 已经沦落到那地方的江月琴未来,又能得几个好?结局是注定的。
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 是江荷花。
她前世之所以会把江荷花排除出去,是因为, 从小到大,她们两人讲过话的次数,不超过十句。
她们甚至不在同一个年级,不在同一个学校,连面都极少见到, 她何必做这样的事情?
她虽然具备一些散播谣言的条件, 却没有这样做的动机。
她们没有利益纠葛, 她没有得罪过她, 她们连交集都很少, 就像两个不相干的平行线。
江荷花在她印象中, 一直骄傲的像个天鹅一样的女生,头永远高高的抬着, 下巴永远高高的抬着,骄傲的往前走,雪白的面容,雪白的衬衫,戴的一丝不苟的鲜红的红领巾。
直到好多年后,她们才又在村子的路上见到,她那时候已经是村里有名的出息人,看到江荷花笑着和她打了声招呼:“回来啦?”
江荷花看到她似乎愣了一下,没有笑,只点了下头:“嗯,我回家。”
就又擦肩而过了。
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哪怕是过年。
又是很多年后,从江妈嘴里听到了一点关于江荷花的消息,说是考上了南市一所211大学,现在在乡镇府上班,她公公好像也是乡镇府的一个什么小领导。
谁会去怀疑一个,和她的生活完全没有交集的人呢?
但她发现,永远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判断不正常的人的想法。
就好比她永远都无法理解,那些在网上造完全不认识的人黄谣来博人眼球的那些人,到底是个什么心理,什么心态。
所以看到江荷花的时候,她既惊讶,又不惊讶。
她惊讶,是因为觉得江荷花不至于,不理解。
不惊讶是因为现在这一世的时间点,她有所猜测,但不确定。
但是警察给了她答案。
她问江荷花,为什么。
江荷花此时已经完全慌了,她手都在抖,警察在问她话的时候,她终于吓得眼泪都落了下来,哭着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暑假的时候警察到我们村里查江月琴,我才知道江月琴差点骗了柠柠,被柠柠拆穿的事,我只说她第一个要骗的人就是柠柠,我没有传谣言,我真的没有传谣言,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传这样的谣言,可我真的没有那样说过。”
她此时能想到的,就是打电话给她爸爸妈妈。
她一直哭,发生了这样的事,学校那边也联系了她的父母。
大队书记和荷花妈妈听到这事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江荷花从小就是他们眼中的乖乖女,是他们的骄傲,她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大队书记和荷花妈妈一刻钟都不敢迟疑,没有船,他们就骑自行车去炭山,从炭山转车去水埠镇,再去吴城的警局。
不光是江荷花爸妈,那几个男生的父母也被一中的校领导叫到了学校。
江荷花爸妈来到警局,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江柠,可江柠这个时候已经被一中的校领导们保护起来,回学校上课了,她之前落下了太多的课,一中的课程进度又很快,江荷花只是一个星期注意力不集中,不在状态,后面她再想跟上就很难跟上了,何况江柠缺了二十多天的课,接下来她还有比赛,缺的课更多。
所以王老师劝她回学校:“这件事我们会处理好的,有事的时候我们再叫你,你好好上课去,成绩别落下了。”
对老师们来说,学生无论什么事情,都不能影响学习。
江柠也很明确了自己的态度:“这件事如果不说清楚,影响的可能是我的一生,所以我坚决要求严格处理,如果需要的话,我会告他们!”
一句‘告他们’,让一中的老师领导们,彻底知道了,江柠对这件事有多生气,多在意,也向老师表达了她绝对不会原谅不会放过的决心,也让他们用更加严厉严肃的态度来处理此事。
王老师望着自己欣赏的学生,抿了抿唇角:“去上课吧,我会帮你处理好的。”又跟政教处主任和王主任说:“这几个学生,必须严肃处理!”
政教处主任性格比王老师还严肃,不然也不会做出每天晚上拿着手电筒在学校各处巡逻,抓学生早恋,抓学校风纪,连计老师都怕他这样的事,他同样表示:“今年这届学生,比往年难管多了,往年哪里发生过这样的事,你听听他们嘴里说的都是什么?污言秽语乌烟瘴气!这次必须要通过这件事,好好杀杀这股子歪风邪气!”
王老师和政教处主任都是要开除那个打架的男生,另外几个男生也要记大过、留校察看。
记大过、留校察看在此时学校里属于非常严重的处理方式了,因为记大过都要留在档案上,这辈子档案上都会留下这样的印记,别说考公,考大学都可能受影响,留校察看,更是一年内如果再有这样恶劣的事件,直接劝退或开除。
可王主任觉得开除和记大过太严重了,直接影响人家一生:“男生打也被打了,那几个男生也没动手,不如给他们记过处分,留校观察一下。”
可王老师和政教处主任都坚决要求记大过,必须记在档案上。
王老师的理由很充分:“歪风不可长!这样的事情要是简单放过了,一次敢他们次次敢,江柠是我们学校刚全校表扬,拿了一等奖学金的学生,他们都敢这样传谣言侮辱人家,那对别的女生呢?”
王主任性情温和,王老师性格却十分强势。
最终他们把这个建议交到校长办公室,做事手段同样十分强硬的孙校长,直接把被打男生开除了,另外几个全部档案记大过、留校察看处分,并全校通报。
一下子,把整个一中浮躁的风气都给整了回来,高一年级更是被吓的老老实实,再也不敢传一点谣言了。
不光一中这边开除了被打的男生,吴中这样,汪主任也强硬的要求开除江荷花,并给其他那些传播谣言的学生警告处分。
之前吴中的学生就被汪主任大骂了一通,吓得什么都不敢说了,没想到事后居然还迎来了这样严重的后果。
荷花妈妈和大队书记都没有想到,吴中居然要开除江荷花这么严重,也都傻了。
大队书记给吴中、一中的主任们散了烟,笑着和他们打听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汪主任被这些学生气的愁眉苦脸,也不接大队书记的烟,抹了抹自己的高额头和短发,不耐烦地说:“你问刘警官吧。”
然后大队书记和荷花妈妈才知道,江荷花做什么事。
荷花妈妈一下子就想到了暑假期间,江荷花和他们打听江月琴和江柠的事,只是他们当时都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反而告诫江荷花,要离大房那些人远远的,别人的话,哪怕是熟悉的人的话也不能轻信,很多人坑的就是熟人。
但是他们万万没想到,江荷花居然起了这样的心思。
但他们当然不能这么说,荷花妈妈急切地问警察:“刘警官,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荷花和柠柠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族姐妹,那关系就跟亲姐妹一样,她不可能做这样的事,肯定是误会了。”
刘警官案子遇得多了,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都见过,面无表情的说:“是不是误会不是你们说的,是要看证据的,就现在收集到的证据来看,你女儿确实是谣言的源头。”
现在又是严打期间,平时的小偷小摸打架斗殴的小案子,都在当大案子办,传谣言这样的事,如果是平时,当然就是小案子,可现在被造谣的当事人不松口,那就是诽谤的大案子。
刘警官说:“要是按诽谤罪来算的话,你女儿至少得判几年。”
一番话把荷花妈妈和大队书记说懵了,原本以为被吴中开除,就已经是天塌下来的事情了,没想到还有更严重的。
大队书记不敢置信地说:“怎么会这么严重?”
警察局的警察们没什么表情地说:“怎么不严重?现在什么情况?三月份的大会上,总领导才提出的严打,你想想八三到八五年那几年严打是什么情况!”
大队书记怔愣地坐在椅子上。
他作为大队书记,怎么会不知道严打期间犯了事有多严重?八三到八五年,小偷小摸打架斗殴,被抓住了,都直接吃花生米,江荷花这情况,虽然不到吃花生米的程度,可要真被抓起来关上几年,那她这辈子都毁了。
荷花妈妈也被吓住了,顾不上江荷花是不是被开除了,她现在只要求江荷花不坐牢。
她崩溃的狠狠在江荷花背上打了几巴掌:“我都叫你不要去打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呀?你一个高中生,好好学你的习就行了啊!你管人家那么多事情做什么啊?你说你多什么嘴啊!你赶紧给我想想具体什么情况,你给我好好想,说了哪些话,哪些话你没说!”
江荷花也吓的崩溃大哭:“我没有,我真的没有,那不是我说的,我没有造谣!我只说了月琴拐带柠柠,我没说那些谣言,是他们自己传的!”
江荷花确实没有直接说,她只是故意说得模棱两可,引导了而已。
可被问话的人中,还有跟她一起在校门口的几个学生,不知道是记忆错乱还是具体记不清了,都明确的说,就是江荷花说的,尤其是和江荷花同在十班的女生,明确的说了,江荷花就是说了‘卖~那什么’‘做鸡’等词。
江荷花哭着说:“我没有那么说柠柠,我说的是月琴!”
可大家都说是她说的。
吴中的校内也因为警察叫了很多学生去问话,一时间都有些风声鹤唳,战战兢兢,还有很多人都庆幸,还好自己没有传谣言,不然现在被警察抓走的,被校内警告的就是他们了。
最让人感到震惊的,就是吴中十班了。
他们之前都听到了流言,但万万没想到,这流言的源头竟然是江荷花。
“她图什么啊?她为什么要造这样的谣言?”
“图什么?嫉妒呗。”
江荷花因为她那清高自傲,实际上又自卑的性格,和班里同学关系都很一般。
只有阮红丝毫没有觉得奇怪,其实在听到那谣言的时候,她就怀疑是江荷花传的了,因为江柠村里的事情,除了江荷花知道,就没有别人了。
对于江荷花得到这样的教训,她竟丝毫不觉得奇怪,反而有种活该的感觉。
从她第一次站在联考榜单前,看到江柠的名字时,她当时就觉得怪怪的。
警察局那边没有突破口,江柠那边不松口,江荷花还在被拘留着,大队书记知道情况没有那么严重,现在主要还是要找到江柠,只要江柠那边松了口,那事情就不大。
他和荷花妈妈到一中门口来找江柠,可一中的门卫大爷又岂会让他们进去,一次一次的来,都见不到人。
他们又急的给江爸江妈打电话,希望他们能劝江柠松口,别再计较这件事。
江爸数次打电话到大队部,大队部的电话机上,有江爸的电话记录,他想找到江爸并不是难事。
江爸突然接到老家来的电话,还以为是江柠江柏打过来的,没想到居然是大队书记。
他还以为是老家出了什么事,没想到大队书记说的却是江荷花无意中说了江月琴的事,被别人听去传了谣,现在江柠报警,警察把江荷花抓走了。
他把这件事的严重程度,用春秋笔法轻描淡写地说了一下:“就去年月琴那事,今年警察不知道怎么就查到她,到村里调查江月琴的事,荷花好奇就听了一嘴,我们也不让她知道这些,她就稀里糊涂的,大概是说江月琴,不知怎么,就被同学听了去,把事情拖到柠柠身上,这不误会就是产生了。”
大队书记叹气说:“国平,我们两家那是一房的亲兄弟,往上数几代,那都是同一个老祖宗,荷花她也真不是故意的,她怎么会说这样的事呢?现在柠柠报了警,又赶上严打,如果柠柠不松口的话,荷花估计要判好几年。”
他捧道:“我们这一代人中,你是我们这群人中最强的,当年开养鸡场,别说这十里八乡,就是在吴城,说出去也是响当当的,要不是意外,哪里轮得到我来当书记,大队书记还不是你囊中之物,说不定你都和四哥一样,当上镇长、区长了!”
江爸这些年被债务压的,早就没了年轻时意气风发的心气,此时被大队书记一番话吹捧的,顿时美的都找不到北了,谦虚说:“我们年轻时候呀……”两个人忆起了他们当年,最终江爸笑着跟大队书记说:“放心吧,这事我跟柠柠打个电话,都是同族姊妹,以后柠柠和荷花还要守望相助呢,既然是误会,说一声就行了。”
大队书记管着他们临河大队好几个村子,江爸根本不敢得罪大队书记,不然以后人家想给你家使个绊子,他们一家在村里都不好过,所以也很是上心,赶紧给一中打了电话。
他上次找江柏时,跟吴中的老师要了一中的电话,所以很容易就打通了电话。
一中的老师,听说是江柠的父亲,还以为是江爸知道了江柠在学校被传了谣言,受委屈,担心女儿,打电话来安慰江柠的,也很爽快的帮江爸去叫了江柠。
江柠一听是江爸打电话来的,不用听,她就已经知道江爸要跟她说什么了。
说来很神奇,一般父母知道女儿和别人闹了矛盾,一般都是站在自己女儿的角度,去谴责别人,可江爸江妈却能永远站在施害者的角度,去体谅他们,来要求她忍让、原谅,慷她之慨,来成就自己的好名声。
每当她崩溃的问他们:“你们到底是我爸妈还是他们的爸妈啊?为什么永远是站在别人那边来苛责我,却半点不为我想想啊!”
他们就会语重心长的教育她:“孩子,你也要为别人想想啊,他们也不容易……”
江柠自己也发现了,外界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无法伤害她,可即使重活一世,她爸依然可以做捅伤她的那把刀。
可是他们是父母,他们拥有着天然压制你的社会身份,拥有天然的道德制高点,可让所有人都通过不孝来指责你。
她甚至都不想和老师们说,‘以后自称她爸妈的人打电话给她,不要来喊她接电话’这样的废话,因为不管用,他们反而会成为江爸江妈那一方的人,反过来劝你。
总会有人用‘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父母都是为了你好’这样的话来劝你。
他们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不知道事情的全貌,哪怕知道,只要他们的身份是父母,就可以被原谅,就会有人劝你去原谅,让你体谅父母的不容易。
全世界,所有人都不容易,只有你最容易。
她来到老师办公室,接过电话,大声地说:“喂?喂?你说什么?听不清!是不是信号不好?”
于是电话那头的江爸也再说:“喂?喂?能听到我说话吗?”
“喂?喂?”然后啪,把电话按了。
第 127 章【二更合一】
片刻后, 江爸又把电话打过来了,江柠接起电话:“喂?喂?你说什么?”又把电话给按了。
一连好几次,连老师们都奇怪, 走过来查看电话线, 又把听筒拿起来,放在耳边, 听着里面嘟嘟的声音:“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听不到声音吗?”
江柠很乖巧的对老师疑惑的点头说:“大概是那边的信号不好吧?”
又等了一会儿,见电话没再打来后,江柠谢过了去叫她的老师,回班级了。
江柠觉得, 自己这一刻的表情,一定很像电视剧里演的恶毒女配或大反派, 可那又怎么样呢?反正她又不会改。
江爸那边听到那边信号不好后,也奇了怪了, 可他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那边都听不清,打最后一个时,电话那头刚好老师把电话听筒拿了起来,放在耳边, 他打了占线, 就不再打了。
再打他也要心疼钱了。
现在打一个电话, 要五毛钱一分钟呢, 他刚刚可是打了好几个, 花掉了好几块钱。
他一个盒饭也才赚几毛钱, 刚刚那几个电话打的,他要卖十个盒饭才能挣得回来。
一直没有消息, 大队书记也着急,又给江爸打电话,江爸接到大队书记的电话也无奈,说:“我打了电话,打了七、八个电话过去,一中那边的电话不是占线,就是信号不好,我讲话他们又听不清我在讲什么。”
他都怀疑,是不是他口音也染上了深市这边的方言了,不然那边怎么会听不清,他叹气:“我现在在深市,回去一趟光是火车都要坐好几天,我回不去,你到她学校找找看,柠柠好说话的很,你跟她说一声,她肯定不会计较的。”
在江爸眼里,江柠那次二话不说就抹脖子的事情,虽激烈了些,可她在他心里,还是那个乖巧听话的小姑娘,心软的要命,大队长只要说是他说的,江柠肯定会原谅。
说的大队书记都无语了,他要是能进的去一中,见到江柠,还找他做什么?
挂了电话后,又想到从小照顾江柠长大的江爷爷,又去找江爷爷。
他之前只听村里人说江爷爷在吴城捡破烂加当乞丐讨饭,江荷花回去和他们说了,他才知道,江爷爷和江柏居然在一中门口租了个铺子在卖衣服。
他虽不知道是哪个铺子,但既然在一中门口,他也很快就找到江爷爷。
江爷爷还不知道学校谣言的事,大队书记找上门的时候,他还客客气气的给大队书记泡茶。
大队书记买了许多水果糕点之类,放下这些东西后,忙客气的说不用,说他是来找江柠的,“柠柠和荷花产生了点误会,我是来代我们家荷花跟柠柠道歉的。”
江爷爷放下茶,坐回到躺椅上去,脸上笑呵呵的:“什么误会啊?还需要道歉?小孩子之间的一点小事,让她们自己去处理去,哪里用得着你们来道歉?”
大队书记大致说了下事情经过,说:“这事真的是误会,哪晓得那些学生嘴巴这样碎,就有一中学生听到去跟柠柠说了,和柠柠打起来了,柠柠报了警,把我家荷花也牵扯进去了。”
江爷爷一听江柠被男同学打了,当下就坐不住了,生怕江柠出了什么事,忙去一中去问情况。
大队书记这才见到了江柠。
江柠早就知道大队书记肯定会来找她,她家店在一中门口开了这么久,她也不相信这么久江荷花会看不见,所以对于大队书记去找江爷爷,再通过江爷爷找到她,她早就有了预料,也是故意之前不见,等爷爷找她的时候,才见的。
江爷爷见她没事,才疑惑地问她:“我刚刚听大队书记说你被男孩子打了,有没有打伤哪里?走,我们找老师去,男孩子怎么能打女生呢?”
江柠看了大队书记一眼,才笑着对江爷爷撒娇道:“爷爷,你放心吧,没有打架,就起了几句口角,老师已经罚了他们了。”她捋起袖子,露出两条白净的胳膊:“你看,没有一点伤吧?”
江爷爷怕江柠伤在了身上,不敢跟他说,在江柠再三保证,真的没事后,这才不放心的回去了。
一直目送江爷爷走远,江柠这才目光冷淡的看向大队书记。
在这一刻,江柠展露出来的气质,完全不像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而像一个和他同龄的大人。
大队书记这才悚然一惊,又想到了暑假时候,他在老家见到的江柏,这对兄妹,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居然都已经成长的如此出色,一看就知道将来非池中之物。
他当即换了神色,将手里拎着的东西给江柠,依然是水果鸡蛋糕这些,感叹地对江柠说:“一段时间不见,你都长这么高了,还记得你刚上学时,和荷花一起上学,你比矮了半个头,现在你都比她高半个头了。”
江柠不理会他这些想拉关系的话,说:“你知道你家荷花在背后造我黄谣的事了吧?”
大队书记老脸一红,对江柠道歉说:“这其实是误会,荷花她不是故意的,是她话没说清楚,让别人误会了,但这事情毕竟是因她而起,我代我家荷花跟你道歉,柠柠……”
“叫我江柠。”江柠的声音很冷漠:“按照辈分,我本该喊你一声二伯的,荷花到底是无意传播这样的谣言,还是有意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给我带来的伤害有多致命,你知不知道现在学校里的人,吴中的人都怎么说我?那几个男生为什么突然对我动手动脚你也知道原因吧?都是因为你家荷花在背后造我的黄谣,但事实是什么样,你作为大队书记是最清楚不过的!”
她说:“如果我这次轻易的放下了,那今后别人会怎么说我?会不会说这个谣言就是事实?不然为什么警察将她放了?那我以后还怎么在这学校学习,我同学、老师、外面的人会怎么看我?我名声尽毁,别说考大学了,今后我还能不能嫁人都不好说。”
她指了指头顶:“二伯伯看到上面那道横幅了吗?”
大队书记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倒退了两步往门楼上一看,才看到上面的横幅:【恭喜我校江柠同学在省数学竞赛中,荣获省一等奖】
江柠,省一等奖!
他终于知道他女儿为什么在背后搞这样的小动作,造这样的谣了,有时候看着大个子生的那三个出色的儿女,连他都忍不住心生羡慕,何况是他女儿,江家三兄妹也确实太过出色了些。
这让他想起了他自己年轻的时候。
他年轻时候难道就没有嫉妒过江爸和现在已经是镇长的四哥吗?
在看到江爸因为一场瘟疫欠下巨额债务后,他难道没有幸灾乐祸过吗?
看着当年在村里生的高大俊美又搞了养鸡场的江爸被巨额债务压得远走他乡,过年回来都不敢在家过年,躲到山上去过年,而自己却已经升到了大队书记的位置,管着整个临河大队大大小小的数个村子,官虽不大,但在这样的小地方,却也着实不算小。
这些年的人生际遇,让他明白,一时的风光不代表一世,一时的不如人,不代表一世的不如人。
他自己都会有嫉妒他人的时候,何况是才十八九岁的荷花?
江柠说:“我刚得了省一等奖,马上就要去参加全国比赛,为我自己,为一中,为我们吴城去比赛拿荣誉,这种关键时期,却突然出现这样的谣言,被人指指点点,我连学习都学不下去了。”
她脸上突然露出悲伤的神色:“我本来可能要被重点大学看中保送的,我全部精力都放到竞赛上,并且已经取得了这样的好成绩,学校的学习成绩都耽误了,眼看着就要被保送,关键时刻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我都无心学习,无心竞赛,我可能一辈子都被荷花毁了,你跟我说她不是故意的,让我原谅她?”
江柠的眼泪簌簌地落下来。
原本还在看着,想看看这人找江柠干啥的门卫一听,传江柠谣言的人,居然就是这个人的女儿,他居然还好意思来一中要江柠原谅那人,门卫大爷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赶人:“我们一中不接外客,现在上课时间,不要来我们学校影响学生上课!”又赶江柠:“还不回去上课!”
江柠捂着嘴巴,十分伤心绝望的哭着跑了。
留下被门卫大爷赶出来的大队书记。
大队书记原本以为可以从江柠这边入手,买点东西,送点吃的,说点好听的,道个歉,事情就能解决了。
别的不说,他们一家都还在村子里住着,要真敢跟他闹翻了,他随便做点事情,都能让她一家在村里不好过,就山上巡山的工作,他都能换给别人。
但他之前确实只想着他家荷花在这件事情中所遭受的惩罚,没有想过江柠在这件事情中所遭受的影响。
一个小姑娘被造黄谣,还因为这事被学校的几个男生调戏辱骂,别说她一个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就是随便哪个女人,都受不了这样的事。
这是彻底和人结下死仇了。
他实在不懂,荷花怎么这么糊涂,都是一个村的,一个族,甚至是一个房的同族姊妹,江柠好了,难道对她不是一件好事吗?村里多一个出息人,以后大家相互帮衬,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求到别人身上呢?
而且什么时候不好,害人还选了国家在严打的时候。
大队书记真是被自家闺女给气到吐血。
等他回去,荷花妈妈问他见到了江柠没有,大队书记就跟被抽去了精气神一样,疲惫地点头:“见到了。”
“那江柠怎么说?荷花呢?荷花能不能放出来了?”
到现在江荷花还在被拘留着,荷花妈妈伤心欲绝心力交瘁可还不敢跟村子里的人说,这要是被人知道,荷花的名声就毁了,这辈子就完了。
大队书记疲惫的坐下,挥了挥手,摇头说:“没用的。”
“她不松口?荷花都要坐牢了,她都不松口?都是一个村的一个族的,她怎么这么狠心啊,她这是要毁了荷花啊!”荷花妈妈平时打理的精致的面容上,如今全是泪,她胡乱地抹了把脸上的泪,抓着小包就往外面走:“我去求她,我跪在他们一中的大门口去求她,我就不信她不松口!”
“没用!”大队书记突然大声地呵斥了一声:“你光想着她报警毁了荷花,你怎么不想想,是你女儿先在人背后造黄谣,把她毁了,她怎么可能松口让荷花出来?这是结了死仇了!”
荷花妈妈哭着说:“她怎么就毁了?她不是还好好的在一中念书吗?我家荷花才是一辈子毁了!”
大队书记就问了她一句:“就你想想,要是你在村里被人传了这样的谣言,还被学校几个男生欺负,你还有没有心思学习?你晓不晓得?江柠刚拿了省里竞赛一等奖,即将要去参加全国比赛,那是要为我们村争光的,为我们吴城乃至我们省争光的,在这种关头,荷花却在背后传这样的谣言,她哪里还有心思学习,哪里还有心思比赛?”
大队书记年轻时候虽然没有学校上课,全靠他们自己自学,可他儿子刚考上大学,女儿也在高中读书,对高中学校考试这些事都是很清楚的。
他颓然地说:“江柠本来是可以靠竞赛被保送的,现在这种情况,她自己都不一定能上大学了,你想她会不会松口放过荷花?”
荷花妈妈坐在门口的石槛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这作死的丫头,她好好的传这样的谣言做什么啊?她好好的去管别人的事情做什么呀?我都跟她说了好多遍,每次回来都跟她说,要她好好学习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她背后搞这些做什么呀?”
大队书记也颓然地趴伏在桌子上。
荷花妈妈抹了抹脸上的眼泪,还是说:“我去求她!”
荷花妈妈也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利用舆论来逼江柠放过江荷花。
大队书记也没有法子,他本来是想找江爷爷从中说和的,但他怕用了这样的手段后,江柠就更不愿松口了,而且这样的事情被江爷爷知道了,江爷爷真的会帮忙说和吗?怕不会把他打出来。
这要是代入到自己身上,自己女儿被人这么造谣,还造的两个学校人尽皆知,影响到自家女儿成绩的地步,他怕不是杀了对方的心都有,更别说帮着说和了,不连着你一起打都是轻的。
但他又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儿坐牢。
荷花妈妈在一中门口跪了两天,哭求了两天,都没有见到江柠,倒是让吴中和一中的人都知道了,造江柠黄谣的人,就是她的女儿,并且因为造黄谣的事,被江柠报警后,现在被警察抓了起来,可能会面临好几年的牢狱之灾。
所以她妈妈才到一中门口来跪着哭求江柠放过那女生。
一时间,不仅将江柠身上的谣言洗清了,还让整个一中、吴中,乃至隔壁街的二中、四中的人都听说了这事。
这下不光是他们现在不敢再传什么谣言、霸凌的事,未来好些年,都因为这件事情的影响,吴中、一中都再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一中和吴中的校领导还请当初调查江月琴的警察,来到一中和吴中,当着所有学生的面,把调查的事情都细说了一遍,他们才知道,原来当初真的有一个女生行拐卖之举,想骗江柠和一些女生到那地方去,江柠聪明机灵不仅当众拆穿了那女生的骗局,还解救了好几个和江柠一样差点被骗走的女生。
其实不光是江荷花一家焦头烂额,那被开除的男生家里,也像晴天霹雳一样。
他是吴城附近镇上的学生,他们镇上的高中和二中一样,也是个不错的高中,他是和江柠一样,也是擦着线进的一中,好不容易考进一中,用本地人的话说,进了吴中一中,就相当于半只脚都踏进大学门槛了,居然被开除了。
他们到一中来闹,结果一中直接就说他们儿子在学校传人家女学生谣言的事,还当面用脏话侮辱人家女生。
门卫大爷直接就不让这些人进,把门锁的紧紧的,隔着大铁门对他们说:“人家好好的一个状元苗子,成绩全县第一,拿了全省一等奖的学生,被你家儿子这样侮辱,简直就是坏了我们学校的校风,这样的人如果不开除,以后一个个都有样学样,我们学校的学生也不用学习了,那成了什么学校?”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要清清白白干干净净,我儿子会说她吗?我看她就是不干不净,你们居然包庇这样的人,我看你们也干净不到哪里去!”能养出霸凌同学的儿子的家长也好不到哪里去,错误都是别人的,自家孩子是无辜的。
门卫大爷直接打电话报警。
闹事的家长一听到叫警察,才因为儿子的事进过警察局,听说那传谣言的女生到现在还在里面被关着,可能要坐牢,也怂了,不敢再在一中门口闹。
发生这样的事,他们还要抓紧时间想办法把儿子转到镇上的高中去。
可那男生先是被一个不如他高不如他壮的女生给当中打的在地上爬不起来,在所有老师们面前,狠狠打了他一个耳光,又被叫到警察局,差点被拘留,还被学校开除了。
他不光是在一中头都抬不起来了,被一中开除回老家后,在老家也觉得没脸,哪怕被他父母找关系进了他们镇上的高中,可那个高中的学生大部分都是他之前的同学,全是认识他的人,他就更觉得没脸,也没心思学习了。
本来他这样的人,心思就不在学习上,加上吴城严打,城里的小混混都往下面镇子上跑,首当其冲就是距离吴城最近的几个乡镇,各种小混混扎堆,他本来就受镇上的小混混们影响,身上有了些混混的习气,不然也不会在学校里搞霸凌女生,甚至想要QJ江柠那一套,虽然前世江柠并未让他们得手,可他是有这样的心思的,不然不会说出让江柠陪他们睡觉这样的话。
他无心学习,每日逃课网网吧、游戏机厅、舞厅和这些小混混们混到了一起,学会了赌博后,在一次警察们查地下赌场的时候,一起被抓了进去,又因为严打,遭受波及,在里面关了好几年才出来。
江荷花也因为江柠的不松口,又赶上严打,她也满了十八周岁,本来只是一点小女生的心思,愣是判了三年,这让荷花妈妈和大队书记都恨上了江柠一家,可江柠、江柏、江爷爷的户口都转到沪市去了,一年都回不来一次,江爸江妈在深市打工,也就过年回来一下,江松前世就好几年没有音讯,后来更是定居在千里之外的地方,几年都不回来一次,更是影响不到他半分。
江大伯一家因为是泥瓦匠,接的也不是村里的活,甚至不是临河大队的活,大队书记也管不到他一家头上,他们这里又因为隔了一条沙河,连拆迁这样的事情都轮不到临河大队,他能做的,最多就是在宅基地的事情,卡一下他们。
可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江荷花自己造成的,又蠢到在严打期间搞事情,才阴差阳错导致她被关进去三年。
江荷花在得知这个结果后,后悔不迭,痛哭流涕,可也没用了。
不论别人怎么说,荷花妈妈和大队书记软硬兼施,怎么求,怎么花钱,江柠就是不松口。
没有人能代替她原谅。
她只要想到自己前世无数次被逼的差点就活不下去,差点就成了一个骇人听闻的社会型案件,想到她前世很多年的噩梦,她就无法原谅。
不是没有人说过江柠太狠了,江荷花判了三年太惨了,觉得一件小事,也没有真的对江柠造成很大影响,不至于之类的,甚至就连老师都有来劝的,说吴中已经开除了这个学生,她名声也洗清了,那几个男生也开除的开除,被记大过的记大过,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之类。
江柠都是浅浅的微笑着看着他们,就静静的看着他们的眼睛,静静的听着他们说,一直看着他们说不下去了,才微笑着问他们:“所以别人暗地里害我没害成功,我就要原谅他们吗?”
他们以为发生这样的事情,至少对江柠也是有影响的,结果几天后的月考,江柠再次考了年级第一。
第 128 章
他们这才心惊, 这个女生强大的心理素质。
这件事,对她的成绩,居然毫无影响。
他们一边为江柠的杀伐果断毫不留情而心惊, 又心惊她这八风不动不受外物影响的心理素质。
这样的强大, 其实在她前世遭遇了那么困难的境地,却依然不服输, 最终在泥泞中开出花,硬是把自己地狱式开局的牌,打成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运气好的程度,就已经可见一二。
这其间固然有贵人相助,有一定运气和偶然因素加持, 可那也要在每一次机遇来临时,她能稳稳的抓住才行。
但这件事本身, 是给江柠带来一些不好的舆论影响的,最明显的一件事, 就是新分到班里的新同学们,一个个都避着她走路,见到她,脸上不是同学间的亲近,而是害怕和回避。
私底下也有人在背后说她的小话, 不过她们也不敢大声说, 甚至半点不敢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主要还是因为害怕而远离。
这些江柠都知道, 可是她会在乎吗?
与其内耗自己, 她还是更喜欢外创伤害她的人呢。^_^
寝室里的氛围一时也非常诡异。
首先便是当初偷偷把江柠的书拿出去出租的刘萍。
见到江柠对江荷花的狠辣, 刘萍才知道,她当初招惹的是怎样一个大魔王, 她当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啊,居然敢动江柠的东西啊,而江柠竟然只是罚她打扫了两个月的寝室,最后还让她继续做这件事,还分红烧肉给她吃,江柠对她简直是真爱啊。
租书时间长了,再加上书多了,钱也多了,本来就有些贪财的刘萍,不是没生过心思的,只是卢雪花监督的严厉,让她不敢罢了,可经过江柠这次笑眯眯的雷霆之怒,让她别说生出什么占江柠钱财的想法了,她现在是要多老实有多老实,恨不能每次都把卢雪花拽着,恨不能让卢雪花每次跟江柠多说点她的好话,来证明她的清白之身。
江柠对她是真手下留情啊,她简直谢死了江柠的不杀之恩啊。
她们不知道江荷花的事情,其实有很多国家政策大环境的严打的偶然在,只知道江柠是眼也不眨的,把一个女生送进去坐牢了啊。
她们学生之间的小打小闹,一般最多就是打一架,背后说你点小话,哪里遇到过像江柠这样的狼人,直接把人送去监狱的?
听说那女生还和江柠还是亲戚关系。
现在刘萍看到江柠,都是乖的不得了,怕江柠简直怕死了。
就连脾气暴躁的卢雪花,在面对江柠的时候,都脾气特别好特别温和特别乖。
寝室长汪霞和另外两个女生是直接就不敢和江柠说话了,三个人见到她就绕着走,江柠在宿舍的时候,她们都安静如鸡,一句话不敢说。
可汪霞管着租书的账务问题啊,过去江柠从不过问这件事,可现在汪霞会主动跟江柠说起租书的账务问题了,把一笔一笔的租书的钱,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哪天吃了红烧肉,吃了多少钱,都记得很清楚。
江柠还是以前一样,眼里都是真诚的笑意,看着汪霞说:“寝室长账记得真好,清楚明晰。”她温柔地笑着看着她,语气也很温和:“这件事既然交给了寝室长,我肯定是相信你的,你不用紧张。”
汪霞如今看到江柠这样笑眯眯的样子,简直头皮发麻。
不光是刘萍,三班的全班同学,以前看到江柠整天笑眯眯的脸,看谁都一副客气有礼,笑的让人如沐春风的样子,只觉得她亲和、好说话,现在再看江柠整天笑眯眯的脸,也不再像过去一样,觉得江柠长得真乖,性格脾气真好,谁来问她数学题都耐心讲解,现在她在所有人心中都是个黑芝麻馅的大魔王。
就连王老师有时候看到她,都会心生复杂,倒不是觉得她这样不好,而是江柠的行事风格,太符合他胃口了,但又觉得她厉害了些,又觉得江柠这样的人,未来前途是不会差的。
唯二对她的态度没有变化的,就只有何小芳和徐秀丽。
徐秀丽觉得,别人害江柠,江柠让对方付出代价,这不是应该的吗?不明白为什么班里同学一副远离江柠,这么怕她是为什么。
柠柠性格最好了,乐于助人,温柔善良,从不主动欺负别人害别人,他们不觉得跟这样的人做朋友很有安全感吗?
何小芳简直崇拜死江柠了,她看江柠的眼睛就像是能放出光来,觉得江柠好厉害啊,她好想变成像江柠一样厉害,一样勇敢,什么都不怕!
和徐秀丽的感受一样,她觉得和江柠待在一起,真的太有安全感了,连她自己都仿佛受到江柠影响,也变得勇敢了一些,面对别人的排挤、压迫都没那么害怕了,甚至学会了拒绝,学会了说不。
她渐渐发现,原来拒绝别人无理的要求,和别人说‘不’,并不是那么困难的一件事。
*
在月考之后,江柠和宋培风他们,又要去省里参加物理竞赛。
虽然集训都是在一起集训的,但数理化竞赛的时间并不一样,之前是数学竞赛,这次是物理竞赛。
吴中和一中两个学校依然是一起去的。
吴中有五个人进了省赛,一中这边是江柠和章文学两人。
章文学也是低着头,避开和江柠说话,一路都没有任何交流。
吴中的老师在看到江柠后,神色就淡了下来,他们虽然觉得江荷花活该,在人背后传人谣言很无耻,可她已经受到了教训,他并不喜欢江柠这样太过咄咄逼人,行事太过狠辣的人。
他们并不知道江柠前世的高中时期经历过什么,他们只看到这一世,江荷花虽然传了江柠的黄谣,但并没有对江柠造成太大的影响,但却在遭受了学校开除这样的惩罚后,居然还坐了牢这样的惩罚,都觉得江柠太过了。
江柠丝毫不在意老师同学们的态度,甚至自己脸上的表情都和之前一样,非常温和有礼的笑着和老师们打招呼,吴中的老师被她这样笑着打招呼,反而有些不自在,也摆不下去冷脸了。
本来这事就是他们学校的人不对,这件事本身就很恶劣,肯定也对这个女生产生了影响,作为受害者的她不仅没有怪他的冷脸,居然还如此有礼貌,这让他也有些不好意思。
吴中的几个男生看到江柠也觉得浑身不自在,之前还有人私下开过江柠和宋培风的玩笑,现在别说玩笑了,他们和江柠对视都不敢。
一中的人毕竟不认识江荷花,感受还没有那么深,吴中的这些人,可是每天和江荷花在一个班里,朝夕相处了整整一年,原本自己身边熟悉的同学,突然被开除了不说,还坐了牢,这种感受让他们感觉非常复杂,一个个坐在中巴车上,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尤其是看到江柠,见江柠还用过去的笑容在对他们微笑时,他们别说什么生出旖旎的情思青春的萌动了,他们只觉得瑟瑟发抖。
几年后,他们看过一部电视剧叫《小鱼儿和花无缺》,在看到上面的江玉燕那清纯的歪头一笑时,不知怎么,突然觉得很眼熟,不由将那一幕截屏发给了过去在吴中的高中同学群,尤其是他们几个在集训队待过的几个同学,问他们:“看到这个笑容,你们有没有觉得有些眼熟?”
群里几个集训队的同学,本来还疑惑眼熟什么,结果看完后,一个个都默契的打了‘惊’的表情包。
是的,他们都想到了江柠!
宋培风不愧是后来有着某市一言堂之称的大佬,不仅没觉得江柠的行事太过狠辣,反而十分欣赏江柠的处理方法,内心对她十分认可,见到江柠,不仅如常的和她打招呼,见车上其他人都怕江柠,不敢和她说话,他偶尔还会和江柠聊几句,让车上其他几个人都对宋培风佩服不已。
这次去省里比赛,因为一中只有江柠和章文学两个人,江柠这边安排的老师也只有一个物理竞赛班老师,教数学和化学的计老师不在。
吴中这边,除了一个男老师外,还有个教物理竞赛班的小周老师。
安排一个女老师,也是方便照顾两个学校的女学生。
小周老师和计老师是男女朋友关系,如果是计老师在的话,他和小周老师一沟通,很快就会知道江柠这次在月考中,考了年级第一的事,可惜这次带队的不是计老师,为了避嫌,男女老师们虽然也会打招呼聊天,却不会说太多,所以也就无从得知江柠的月考成绩了,都以为这次一中估计要全军覆没了。
本来江柠竞赛成绩那么好,物理成绩每次考的比他们学校的宋培风还要好。
想到这里,他们不由又为江柠感到惋惜。
和一中的竞争是一回事,不希望一中在竞赛中取得太好的成绩,和他们吴中争夺生源是一回事,可他们想的都是堂堂正正的在考试中,考赢对方,而不是用这样的方式来影响学生的考试状态。
若都用卑鄙的手法,那每次吴中和一中去市里、省里都一起,一中的人只需要在吴中的师生水杯里下药就行了,哪里还需要那么费心的挖老师,挖学生,搞成绩?
偏偏搞出这样事情的,还是他们吴中的学生。
这样一想,之前还对江柠冷脸的老师,就更不好意思了。
第 129 章【本章发红包】
从吴城到省城坐车两个半小时, 车上除了江柠偶尔和宋培风的交谈声,并没有别的,在交谈过程中, 宋培风也意外的发现, 他和江柠的三观、对很多事物的看法,居然意外的一致, 甚至很多东西,很多话,他不需要说的很明确,他才说了个开头,望着江柠含笑的眼睛, 他就知道,她懂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 奇妙到,他望着她含笑又平静的眼睛时, 无端的竟从里面看到些许的疲惫。
他不知道怎么,就鬼使神差的对她说了句:“你没有错。”
她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下巴微抬,笑看着他,语气是那样自然而笃定:“你说的对, 我知道我没错。”
她什么都知道, 什么都了解, 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样的她, 让这个过去生命中从未有过风花雪月的少年, 心底泛起一丝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情绪, 或许是与她共情了。
他说:“做你自己认为是对的事,不需要去在意别人的目光, 你总能遇到同行者。”
江柠眸光一软,想到了她前世的领导。
除了在亲情上,她亲缘浅淡,在工作与友情上,她其实的得天厚爱的,一路走来,总遇贵人。
高中时遇到夏老师,大学时遇到最好的友情,工作后有领导的支持和看重。
宋培风不知道她此刻想到了什么,使得她眸光里盛满了星光,让他也不由的跟着内容柔软了起来。
两个人相视一笑,之后江柠就闭上眼睛休息,没再说话了,独留宋培风坐在座位上看着她。
周围的学生听到后面终于安静了下来,不由在心底惊诧,尤其是他们悄悄回头,看到的不是江柠在看宋培风,而是宋培风在看闭上眼睛仿佛睡着的江柠时,一时间脑中惊悚,然后赶紧拽拽身边人的胳膊,让他往后看。
没人敢跟江柠坐一块儿,所以她是单独一个人坐一排位置的,靠在窗户,脸朝着窗外。
宋培风和她并排坐着,中间只隔一条很窄的走廊,他就坐在靠走廊的位置。
他们回头看的时候,都能非常清楚的看到宋培风的目光。
还有人好奇的,甚至悄悄站起一点身子,往后面看。
宋培风自然也看到了他们回头看的目光,目光便也淡淡地朝他们看过来,看的他们讪讪地笑了一下,又坐了回去。
因为有之前的江荷花和暑假与他们一同集训的人的前科之鉴在,他们并没有交流什么,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交流,只在心里大喊着卧槽卧槽卧槽。
不是一中的江柠在看宋培风,而是宋培风在看江柠。
他们已经和宋培风同学一年了,这家伙一直都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和女生连话都没说过几回,避嫌的很,这回居然一直和江柠聊天,还看她。
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吧。
老师们都坐在前面,小声地聊着天,此时听到后面安静了,也回头看。
江柠和宋培风两人都在闭目养神,他们什么都看不出来。
江柠是个脑子闲不下来的人,前世便是如此,脑中不是各种各样的工作,便是闲暇之时,各种各样的情节。
此时她便在脑中捋《白蛇》接下来的大纲和细纲。
之前在市里集训,和在省里考试期间,她都没有时间写作,好在之前在吴中集训时,她每天中午抽空写一个小时六千字给王咏发过去,除去每周要刊登在《武侠》上发表的两万字,每周还能余下两万多字,一个月下来,足以支撑四次周刊。
如今这足以供四次周刊的存稿已经全部用完了,她要现写现发。
这篇文江柠在最初定大纲的时候,就有分卷的,第一卷比较短,就是穿成白蛇的《动物世界》,第二卷便是帝流浆的降落,让无数生灵开启灵智成为妖修,开始了万妖森林中争夺地盘争夺灵草灵药,整日打打杀杀;第三卷便是转眼百年过去,女主逐步炼化她体内相当于一千七百年的妖力,表面上看,她只是一个出生不过百十年的小蛇妖,实际上却是有着一千七百年妖力的千年大妖。
就在读者们以为,小白蛇成为了千年大妖,即将要飞升,然后去凡间找许仙报恩的时候,情节一转,一队接了任务的人修,误闯进他们蛇谷的地盘,发现这里有很多开启了灵智一阶妖兽,想要抓它们回去契约成灵宠,或是宰杀了它们,取它们的蛇皮制成灵鞭。
这时候,就又到了刚炼化完千年妖力的小白蛇出场,装逼打脸的时间了。
把这一段情节捋顺,江柠就靠在椅背上,沉沉睡了过去。
江柠醒来的时候,宋培风已经不在车上。
这倒也不奇怪,宋培风原本就是省城转到吴城去的,他在这边有亲人朋友很正常,她也没问什么,跟着老师们下车。
只是他不在,这次来省城的这群人中,居然连和她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大家都自动避开她,还偷偷的看她。
江柠本来以为他们是为江荷花的事看她,却不知道,他们完全是为了宋培风对她的态度。
宋培风可能自己都没察觉出来,可他们这些每天和宋培风朝夕相处的人,对他的不同可太敏感了,不过谁都没对此事说什么,连私下都不曾聊过,只用眼神交流。
为了不影响学生们的学习,竞赛日被安排在了双休日,他们是周五放学后就坐车来的省城,到省城的时候都七点多了。
两个学校为了省钱,不仅包了同一辆中巴车,连在省里宾馆定的房间,也都在一起。
原本小周老师想把一中吴中唯二的两个女生放在同一个房间的,谁知道吴中的女生并不想和江柠一起住,最终小周老师和吴中的女生一个房间,江柠自己单独一个房间,章文学和一中带队的苏老师一个房间。
苏老师对江柠倒没有偏见,上一次江柠在数学竞赛中拿到了省一等奖的好成绩,她物理竞赛成绩同样很好,他觉得这次江柠在物理省赛上,有很大可能也能拿奖。
可他是个年轻的男老师,江柠作为这次省赛一中唯一的女生,他也不好让她晚上去他和章文学的房间,他给两个人继续上课,他更不能和章文学两个人去江柠房间了,反正怎么都觉得怪怪的,便把江柠托付给吴中的小周老师,想让小周老师晚上给吴中女生讲课时,顺便也给江柠讲课。
小周老师晚上和另一个女生住一起,顺便继续帮另一个女生上物理竞赛的题。
苏老师也给章文学上课,希望他能在这次的省赛中,能有一个好成绩,这样也不辜负一中花高薪挖他来。
可惜,目前一中物理竞赛最好的成绩,也不过是省赛一日游,
章文学其实不想来参加什么竞赛的,他想全力竞争校内一等奖学金,不想分散心思在竞赛上,这次开学的第一次月考,因江柠之前都在省里集训考试,缺了二十多天的课,他以为她缺了这么多课,又有这次谣言事件影响,这次年级第一肯定是他了,虽然月考的成绩不计入学年末的奖学金评级中去,可他还是在努力的想冲回第一。
没想到结果出来后,他私下去问过三班一个他初中时的同学,江柠在黑板上贴的分数,比他还要高,也就是说,实际上江柠还是第一,并且拉下了他不少分。
那一刻章文学就明白,只要江柠还在一中一日,他能够争的,就只有二等奖学金。
这也是他分了一些精力到物理竞赛上的原因,之前他数学竞赛没有进省赛,物理竞赛,只要他进了省里,就有一百块钱的奖金,他没有拿到一中的一等奖学金,但如果有了市赛五十块钱,和省赛一百块钱,加上他原本的二等奖学金八百块,那么距离他原本的目标,一等奖学金的一千块钱,也就是少了五十元而已,这样一算,他心情又好了些。
宾馆的饭菜早已经做好,就等着他们来吃了,江柠他们把包放下后,就被苏老师敲响了房间门,喊她赶紧下去吃饭。
章文学就沉默地跟在苏老师后面,两个学校的老师们喊着,赶紧下来吃晚饭,吃完晚饭就回去休息,为明天的考试做准备。
吃完晚饭八点钟左右,其他人都回了房间,苏老师过来喊江柠,让她去小周老师房间去上课,结果敲了半天门,江柠房间也没声音,就以为她已经去了小周老师房间,毕竟他之前嘱托过小周老师,以为是小周老师叫走的她。
现在都八点多了,他一个男老师,也不好去女老师和女学生房间,而且他也要给章文学讲课,就自己回了房间。
江柠因为在车上睡了两个小时,此时一点都不困,精神奕奕,吃了晚饭,就出了宾馆,去附近找了找,问人附近哪里有网吧。
这年代的网吧,真的就是混混集中地,省城因为严打,这些混混们不敢在外面闹事、打架,很多人便往歌舞厅、网吧、卡拉OK这样的地方跑,他们全部都安份了很多,在网吧上网,那就是上网,也不敢打架闹事了。
只是这样的地方,聚集了这些人,就注定了这里面烟雾缭绕,气息混乱,网吧的厕所更是臭气熏天,即使是省城,环境也十分简陋。
江柠因为身上还穿着校服,进去的时候,还被人看了几眼,只是因为之前有人因流氓罪被抓进去,后来又被人科普了流氓罪判的有多重,这才没人来敢找江柠搭讪罢了。
江柠自己也很安份,目不斜视,在网吧找了个机位坐下来,打开电脑码字,根本不为周遭的人分一丝眼神。
就是想来找江柠搭讪的人,也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她视线始终聚集在电脑屏幕上,根本不看他们。
这几天在学校,她已经尽力在写了,可那边的存稿还是用完了,若非再不交稿《武侠》就要开天窗了,她绝不会这么晚,还来网吧。
这时候的网吧,半点没有二十几年后网咖的安静,还有包厢什么的。
物理竞赛之后,她还要抽出时间多存一些稿子,不然后面如果到了全国比赛,估计就更没有时间写了,《武侠》那边估计要开天窗。
在这样吵杂的环境中,她就跟老僧入定般,不受别人影响的写了两个小时,因为情节是提前捋好的,她知道下面的情节要写什么,是以写的非常快,加上这么久以来,她也适应了这个年代的键盘,两个小时,她愣是飙出了七八千的时速,见时间已经到十点多了,才将刚写的一万五千字给王咏的邮箱发过去,自己关了电脑,准备出网吧。
她准备明天再过来写两个小时。
一转头,就看到了宋培风。
宋培风已经在这里等了她两个多小时。
他是去外公家看过外公,吃了晚饭后,就打车回宾馆,还没下车,就看到往网吧去的一个熟悉的身影,眼看着她进了网吧,他也让师傅停了车,下车在网吧门口等待。
到底是不放心,又进了网吧看她这么晚来网吧做什么,就看到那个手指在电脑上键盘上噼里啪啦宛若在键盘上飞舞的身影。
此时的电脑屏幕还有闪屏,他并没有走过去去窥探她的隐私,是以并不知道,江柠在电脑上打着什么,只是安静的等待在网吧的吧台前,拿了个椅子坐下,静静的等着他。
网吧的气味混杂,并不好闻,她却像丝毫感受不到一般,全神贯注,只有她面前的电脑,只有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
周围玩游戏的,泡论坛的,各种都有,可他知道,她肯定不是。
她完全不需要看键盘,眼睛只盯着电脑,那噼里啪啦的手速,比他认识的所有人都快。
江柠刚重生回来时,还用不惯此时的键盘,最高时速只能飙到六千,现在快的时候,时速已经能飞到七八千,手在键盘上都仿佛能打出残影来,完全不需要思考,手虽脑动,脑子想到了,手指就已经在键盘上将她想的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的敲出来了。
一直到江柠停下了敲击的动作,去改握鼠标,宋培风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知道她是终于打完了电脑,果然,她起身回头,便看到了站在网吧吧台边等待的他。
她有些诧异地挑眉,“宋培风?你怎么在这?”
按照宋培风的脾性,这种无端的等待与浪费的时间,他本该有些不耐的,可他此时毫无这样负面的情绪,反而是十分耐心的等在那里,朝她浅笑,“我在等你。”
他意识到这样说可能会有些误会,说:“我在出租车上看到你进网吧,这么晚有些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正好我也没事,就过来看看。”他唇角含笑:“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江柠并不是真的青春期少女,她不由打量了一番宋培风,嘴里说着:“谢谢你,当然没有打扰到我,那现在一起回去?”
网吧的气味并不好闻,江柠和宋培风两人在这里腌了两个小时,都被网吧污浊的烟草味淹入味了,夜风一吹,气味四散。
不管是江柠还是宋培风都有些受不了,江柠邀请他说“跑步回去?”
此话正和他意,两人又一起小跑着往回跑,过程中,宋培风劝她:“你晚上一个人,最好不要来网吧。”
江柠叹气:“这不是没办法吗?”
从集训队回来那几天,老师们给她布置了好多作业和试卷,她每天至多抽空去店里写四十分钟,都是将她吃饭的时间都压缩了。
现在《武侠》那边一点稿子都没有了。
宋培风也没有问她什么事没办法,必须到网吧里做,他对别人的私事并不感兴趣,况且,如果江柠如果想告诉他的话,她自然会说的,如果她不说,说明她并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做什么,他又何必探究?
一直到楼梯口,两人才各自往各自的房间去。
江柠回到房间,就赶紧洗头洗澡,用吹风机吹头发。
苏老师和章文学两人就住在她隔壁,听到隔壁吹风机的声音,看看时间,都接近十一点了,也停了讲课,让章文学早点休息,明天早上还要去参加竞赛。
江柠和宋培风两人并没有约早上跑步的事,可次日一早,两人就又在楼下相遇,不由地相视一笑,默契地晨跑起来。
物理竞赛结束,江柠和宋培风两人,就回到了学校,之后他们还有化学竞赛。
一中的老师们,哪怕已经尽量在保护江柠,去除外界一切可能对她的成绩造成影响的干扰因素,可还是没敢对她的这次物理竞赛成绩,报多大的期望,只希望这件事的影响能够尽快过去,给江柠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在接下来的化学竞赛中,能够再为一中拿个奖,哪怕是三等奖呢?
要知道,省一等奖的名额有是总参赛人数的百分之一,二等奖是总参赛人数的百分之五,三等奖是百分之三十,它是按照总参赛人数的比例来分的,所以,哪怕在集训队集训的时候,宋培风的分数总在江柠的下面,但实际上,只要他的成绩和江柠一样,在总参赛人数的百分之一里头,他就同样是一等奖。
而三等奖,虽然无法保送,却能够在高考中加十分,它的获奖人数也非常多,这也算是对将花了时间精力来搞竞赛,可能会影响到学习成绩,在高考中,给这一类学生的补偿,让他们不至于竞赛中没了成绩,高考也没有考好,这样的话,谁还愿意花时间来竞赛?
这也是为什么,吴中还有这么多人愿意去参加学校竞赛的原因。
一般来说,只要不是像之前一中这样,完全没有把精力放在竞赛上的学校,像省师大附中、荣昌二中这样老牌的重点高中,多多少少都能在省赛中,捞个三等奖回来。
全省一等奖获得者,一共有十人,江柠和宋培风两人都是其中之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之后两人肯定能去参加全国比赛。
全国比赛在十一月份,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之后就是冬令营。
整个一中这么多年,还没有在竞赛中取得过这样的好成绩,喜的孙校长和已经出院的张主任,恨不能在一中校门口放个一百响的大鞭炮,以此来昭告世人。
孙校长也十分高兴,在知道江柠又替一中拿到物理竞赛一等奖后,高兴的第一时间就打电话跟张主任分享这个好消息。
他们哪里会想到,江柠这个在中考中,只差一点就流落到二中的学生,居然带给他们如此大的惊喜。
而这样的成绩,是孙校长在任上的时候,获得的。
张主任高兴的恨不能再喝两杯,可惜这次别说他家属不让喝,孙校长也不敢再给他喝了。
不能放鞭炮,张主任就给孙校长出主意,让他定做横幅,让他将整个一中都绕一圈,让全吴城的人,不管从哪个方向路过一中,都能看到横幅,看到他们一中在这次竞赛中取得的成绩。
孙校长表面上是个低调看上去酷酷的,甚至戴上墨镜像搞□□的人,但他每次有什么事情,能够第一时间给张主任打电话,说明他就是和张主任臭味相投。
比如说此时,张主任说要把整个一中围起来,孙校长表面上问着:“这样会不会太高调了?”
张主任激动的差点没跳起来:“高调什么高调?这样的成绩就应该高调!你不高调,别人怎么会知道我们一中的竞赛成绩拿到两个省一等奖?让那些人看看,以后还有谁敢说我们一中竞赛不如吴中,看谁还敢说我们一中竞赛成绩不行!”
孙校长只矜持了不到一秒钟,就同意了张主任这个建议,说:“那就按照你说的办,把我们整个一中的围墙上,都拉满横幅!”
于是,在低调惯了的吴中,还是一如既往的只定做了一条横幅,在自己学校大门口的左边院墙上,拉开横幅时,就看到对面一中,不要脸的,拉了一条又一条,将整个一中都围了起来,横幅上的内容全部都是:【恭喜我校学生江柠在省物理竞赛中,荣获一等奖】【恭喜我校学生江柠在省数学竞赛中,荣获一等奖】
如此穿插着排列组合。
这也太不要脸了!
吴中的汪主任,差点没气死。
哪有这样做事的?
要知道,吴中和一中,可不是坐落在偏僻的郊区,而是城中心的位置,前后左右,全都是街道和小区,这样一拉,不是全吴城的人都知道一中在这次省竞赛中获得的好成绩啦?
“一中这么搞,分明就是想压我们吴中一头,不行,这样下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只有一中在省竞赛中取得了一等奖的好成绩,我们吴中就不行了似的!”
吴中的汪主任实在是被一中的无耻手段给气到了。
两个学校就跟打擂台似的,对面吴中同样也订了许多横幅,像一中那样,把吴中宋培风也获得了省一等奖的事,围绕着吴中挂了一圈。
之后很多年,一中和吴中的学生都两个学校把横幅围学校一圈的事,每次说起来都觉得很搞笑。
不过也是自此届之后,别人再说起一中、吴中,都不再是差吴中一头,而是并在一起提,在招生问题上,也不再是首选吴中,而是两个学校平分秋色。
江柠在省里比赛时,大队书记也并没有放弃江荷花,而是想尽办法在为江荷花奔走,想要将江荷花从里面捞出来。
他在县里根本就没有关系,最大的关系,也就只有同族的比他大两岁的四哥。
说是‘四哥’,当然不是他的亲哥哥,而是同一个村子里出来的族兄。
他们这一代人,年轻的时候,就属他、江爸、四哥和村口老店老头儿的儿子混的最好。
如今江爸已经不成了,他主要还是靠着‘四哥’。
‘四哥’在江家村的家,就在江爸家的屋后,挨的特别近,两家关系也相比大队书记和四哥也更近一些。
他现在在距离吴城最近的一个镇子当镇长,和县里人的关系熟,不然也调不到这个富庶的镇子来。
他在江家村,是半点不敢将江荷花被学校开除,又被判了三年的事情说出来,是以村里人并不知晓,可到了江镇长这,他是不敢瞒着了。
“荷花做了这样的错事,是该受到惩罚,但这惩罚太重了,她才十九岁,按照周岁算,也才十八岁,这三年牢坐下来,她这一辈子都毁了。”大队书记才四十几岁,可这段时间为了江荷花的事,头发都白了一半,哪里还有过去在临河大队说一不二的气势?
而且这次的事,搞不好连他都要受影响,隔壁的许家村,还有一个是上任大队书记的女婿,也是下次选大队书记的有力竞争者。
他说:“荷花已经被学校开除了,已经为她的行为受到了惩罚,哪怕她被拘留一个月两个月我都能接受,可三年后,她都二十二岁了,留下这样的案底,以后哪个还敢要她?”
在此时的人眼里,女人嫁不出去,那才是天大的事。
他原本为江荷花安排的,考大学,进乡镇府或镇政府上班的路,已经走不通了,可如果连嫁人都嫁不出去的话……
他说这样的话,意思很明显,哪怕是被关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给她些教训就成,几个月出来,他还能安排江荷花到他们镇上复读一年,或是到江镇长这边的高中复读一年,考不上好大学,哪怕读各中专大专也成,进不了政府上班,就去当个代课老师,过个几年,这事的影响淡去了,他再找关系,给她弄个编制。
看在她有编制,吃国家饭的份上,以后嫁人了,她婆家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更重要的是,这样江荷花的事,对他影响也降到最小,只要他能一直在大队书记的位置上带着,哪怕让江荷花嫁的近一点,嫁在附近的村子上,他也能照顾到。
也不能不说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了。
江镇长一听,江荷花居然还做了这样的糊涂事,又是这样的期间,哪里敢帮他捞江荷花?而且他也看不上江荷花居然用这样的方式,想要毁掉同族姊妹的事情。
只是到底是村里的晚辈,他也觉得这样的事情对一个小姑娘来说,判三年确实太重了些,便问他:“这事你跟国平说了没?”
大队书记叹气:“我只跟他说了大概,让他去找江柠,可打了几次电话,大个子都说电话打了,没打通。”
此时江镇长和大队书记一样,觉得江爸就是故意不想帮大队书记的。
其实想想就知道,国平又不是傻,你女儿都明显想要毁掉自己女儿了,他还帮你去求情,还愿意接你电话,敷衍你都算是没撕破脸皮的了。
江镇长自己就有一个女儿,不仅和江柠同龄,连生日也只比江柠大了一天。
那时候他家属还住在江家村,和江妈两个人屋前屋后不到两米的距离,关系非常好,待他家属生了个姑娘后,次日清晨,江妈便也发动,前后脚也生了个女儿。
这要是江荷花对他女儿做出这样的事,别说帮江荷花向自己女儿求情了,把江荷花多关进去三年,他都觉得是轻的。
这么一代入,他就根本不想去管江荷花的事,哪怕这个也是他的小辈,可他和江爸、江柠家的关系不论是从私交上,还是血缘上,都比大队书记家要更亲近一些。
想到这些,江镇长就对大队书记说:“你先等严打的这股风过去再说。”
他这话一出,大队书记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态度了。
严打风过去?八三年那场严打,一直持续到八五年,严打了整整三年,三年过去,江荷花都刑满出来了。
要是前几年,这点小事,哪里至于被抓起来?可这个时候,不仅判的重,还判的快。
其实这次的严打,不仅仅是如今社会风气的崩坏,还有很重要一点,就是明年就是九七年,香江回归。
所以必须在香江回归之前,将内地的风气正回来,所以这次严打是一直持续到九七年七月之前。
大队书记目前还想不到这么远,只知道,八三年严打持续了三年,这次严打,估计也少不了要两三年,更重要的是,八三年的这场严打,在收音机中,总共枪、毙了2.6万人。
这是什么概念?
这次严打有多严重呢?各种犯罪团伙打掉了九万多个,逮捕的犯罪分子总共四十多万,其中五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枪/毙的人数,足足有二十六万人。
大队书记虽然此时还不知道这次严打的具体数据,可有八三年的那次严打作为参考,他怕江荷花现在没出来,之后要被立典型,吃花生米。
要知道,八三年枪、毙现场,是没有阻拦人民群众去看的,甚至为了威慑,组织了很多百姓去观看枪、毙现场,大队书记本人就是当年那场枪、毙现场的围观者之一。
只要一想到那样的画面,他睡觉都睡不安稳。
不光是他头发一下子白了一半,一直都把自己打扮的很精致,在村里妇女中属于头一人的荷花妈妈,头发也白了许多,整个人像老了十岁一样。
她还不敢回家,不敢让村里人知道,只敢住在娘家。
她眼泪都哭干了,整个眼眶都凹了进去,膝盖也因为那几天在一中门口的哭求,全是乌青,头发也再不是像过去打理的那样一丝不苟。
她去看江荷花时,江荷花差点都认不出这是她那永远精致漂亮,在村里一众妇女中,永远都是被别人捧着的妈妈。
江荷花在做了那件事之后就后悔了,此时她更是被后悔淹没了,她没想到自己会为这件事付出这样大的代价。
过去她一直嫌弃自己和小时候一旁胖乎乎的,脸圆圆的,她小时候还有个外号,叫小汤圆,小时候这个小名有多可爱,长大后她就有多厌恶这个外号。
可现在,她这个厌恶的圆脸,终于消瘦了下去,整个人也消瘦了下去。
荷花妈妈看到这样的女儿,简直心如刀锥。
可他们却在政府的大形势大环境面前,渺小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
不光她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渺小的就如一粒沙,江松同样如此。
江松在深市过了一年精彩纷呈的江湖生活后,也在这次的严打中被波及,他和他手下的一批人全都被抓了进去,若不是他女朋友,作为港商之女,现在政府又在为明年的香江回归做准备,对港商多有优待的话,江松这次不死也得脱层皮。
可她托她父亲的关系,救出江松,她也答应了她父亲,救出江松之后,她就回香江,听从她父亲的安排,和她父亲安排的人相亲、结婚。
这次被抓的人太多,江松手下所有的人都被抓了,他在深市也待不下去,在与初恋女友分别后,拿着初恋女友给他的钱,坐上了去川省的汽车。
第 130 章
江爸江妈每天都在火车站, 望眼欲穿的找他,完全没有想到,江松居然坐长途汽车走了。
江松的初恋女友对江松十分不舍, 但江松实际上却没有太多难过的情绪, 他更难过的,是那些没有和他一起出来的兄弟, 他觉得对不起他们。
可这次若不是他初恋女友帮他,连他都要栽进里面出不来,刚开始还有害怕的情绪,不过在他初恋女友来找他后,他就没那么害怕了, 二十出头的他,正是相信自己可以日天日地的年纪, 就是见女友为了他求她爸,让他十分心疼, 哄着女友说了好些他没事,让她不好担心,照顾好自己之类。
他向来是会说甜言蜜语的,他越是让初恋不要太担心他,多照顾自己, 她就越放不下他, 觉得他是个大傻子。
被抓起来拘留的几日, 不仅没有损江松半分的帅气, 反而让他身上多了一股颓废的让人看到就忍不住想要心疼他的气质。
她哭着认真的劝他:“阿松, 经过这次, 你不要再在外面混了,好好找个工作, 你年龄也不大,回学校复读一年,考个大学……”
她一说起这个,他就很不耐烦,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哄着初恋:“嗯,我知道的。”
他一向自我惯了,虽有些难过和初恋女友分开,但他很快又振作起来。
他这一年挣了很多钱,本来想年底回老家,带着老家的兄弟们一起出来打拼的,顺便给老家的房子建起来,他本来想建起三层大楼房,全村第一气派,没想到这次严打,不仅将兄弟们全折了进去,钱也没了。
江爸江妈还在火车站卖盒饭,他们此时已经不想再去工地,或者去打工了,他们发现,打工永远是在给别人干活,只有自己的生意,才是自己的。
江爸原本还想在附近租个铺子,正正经经开个小店,可江妈不同意,觉得铺子租金贵还没必要,他们现在这样卖盒饭也一样是卖,还省下了租铺子的钱。
只要提到花钱的事,江妈就吵的厉害,江爸也就歇了这个心思,只想着挣了这么多钱,年底回去可以把大楼房建起来。
原本江爸是想建和江大伯家的那样的小二层,楼房通体贴上白瓷砖,两边有个大露台,可以晾晒衣服、被子、米面之类,平时有些地里的农作物,如绿豆、芝麻、菜籽油、萝卜干之类,也可以晾晒在楼上的大露台上,露台是水泥抹的,比下面要干净的多,到了夏天,夜里还可以在楼上的大露台乘凉。
这是目前村里最常见的楼房格局。
但在深市待了一年,每天骑车去进货,路上见到了很多这边新建的小洋楼,和老家的那种楼下只有中间一堂屋左右两正屋的格局不同,这边的洋楼建的非常大,他就去房东家里参观过,光是楼下就有六七个房间,上面还有二层三层,外面围个院子,抹上水泥地,再从山上挖来些金银花和蔷薇花种上。
和江大伯在建房之初,虽将两个儿子的房子建在一起,确实单独分开的两家不同。
江爸并没有分家的想法,他内心家最完美的样子,就是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住在一起,儿孙满堂,那才圆满。
过去要分家是没房子住,他到时候也建个这样的小三层,一层六七个房间,到时候别说三个儿女和他们夫妻,连带着江爷爷一起住了,就是四世同堂,也住的下。
他们在这里兴致勃勃的等了一年,也没有等到江松,到了年底,生意就更好了,每天都有无数农民工,等在这里买票回家,春运期间,人流量极大,每天光是买票的人就排队排的很长。
江爸想要提前回去,江妈舍不得这些天的好生意,每天和江爸两人分成两组,一人骑一个三轮车,一个人一天两顿加起来要卖上千份盒饭,光是年底这段时间,赚的就够他们之前累死累活打工挣的钱了。
他们就住在火车站附近,春运别人买不到火车票,他们却是提前买好了,到年底最后几天,他们终于可以歇上一天,两口子置办了全身的行头,从外面的大衣、羽绒服,和里面的毛衣、运动鞋。
深市这边的批发市场批发衣服便宜,两人还给三个儿女一人买了一件外套,想到这次回去,三个儿女看到自己给他们买的新衣服,那惊喜的模样,江爸就更迫不及待的想要归家了。
江妈对小儿子小女儿倒是没什么感觉,只十分想念大儿子。
江爸要给他们买衣服,江妈也没有说什么,毕竟现在挣钱了,而且这边批发市场的衣服也确实不贵,江爸还给三个儿女一人买了双皮鞋。
这事倒是被江妈翻白眼了:“有双军球鞋穿就不错了,还买皮鞋!”
她说的军球鞋,就是军绿色胶底球鞋,比较结实耐用还便宜,是他们农村人干活最长穿的鞋子。
江爸现在有钱了,说话脾性也硬气了不少,见江妈不同意,他还瞪了江妈一眼说:“孩子们都大了,过年要走亲戚,没有一双好鞋子怎么成?”
他自己只穿着普通的运动鞋,却给江妈从头到脚买了全新的,江妈这才脸上带了些笑意,回瞪回去,嘴上抱怨着:“你是有钱了就乱花,我跟你说,这次就算了,回去一分钱不许多花,家里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江爸嘴上说着:“是是是,钱都在你那,有你看着我想花也花不着啊?”
实际上他现在手里已经攒下了两三千块钱的私房钱了。
他想着回去给老爹老娘两百块钱,给江柏江柠交学费、生活费,还有松子,过了年虚岁都二十一了,他现在不念书了,可以先把对象找好,可以结婚了。
农村男孩子,大多二十一二岁就结婚了,早的,十七八岁说不定就当了爹。
在他们农村,都称这样的男孩子有本事,一分钱不花,就带了对象回来,还生了孙子孙女。
江爸还想给江爷爷江奶奶买件外套,被江妈和他大吵一架结束。
江妈的意思是:“老头子一年许多工资,他说让给他兄弟就让给他兄弟了,他自己都不在乎,你替他操那么多心?”
说到江奶奶,她更是不客气:“你老娘都分给嫂子他们了,自有嫂子他们管,我们管好我们分的这一个就行了!”
最终只给江爷爷买了衣服,没有给江奶奶买。
农村的婆媳关系,就像是一代代传下来,总是婆媳在内耗,婆婆自己是被打压着过来的,然后到了她当了婆婆,又开始打压儿媳妇,明明自己年轻时就吃过这样的苦,又一代代的传下去,让自己吃过的苦,再让儿媳妇吃一遍。
江妈刚嫁进江家时,就如此,两个个性强势的女人,都想当家做主,刚开始江奶奶还占上风,在江妈刚进入到一个新环境,不安与忐忑时,对外面人说:“我在地上画一个圈,我让她站在圈里,她不敢站到圈外!”
由此可见江奶奶那时候性格有多强势。
刚开始,江妈还能忍,可自她怀孕之后,就再也不想忍了,开始和江奶奶干仗,可一个孕期的女人,是她一生中最虚弱最无力的时候,又岂是江奶奶的对手。
村里对一个儿媳妇最大的贬低,不过是骂她好吃懒做,可江妈性格刚强不服输,哪怕怀孕七八个月了,还在地里干活,江奶奶说不了她懒,在村里到处说江妈是个好吃的婆娘,那时候确实物资匮乏,粮食少,吃的东西也少,家里也就过年的时候,能熬些糖稀甜甜嘴。
江妈在孕期多吃一口自家红薯熬的糖稀,都能被江奶奶从村头骂到村尾,骂她贪吃。
随着争吵一天天加剧,江妈在怀孕与坐月子的时候,受了江奶奶很多气。
都说月子仇可以让一个女人记一辈子,对江妈来说就是如此。
哪怕如今她的孩子都长大了,十几二十岁了,可江妈依然怨恨江奶奶,根本不愿意给江奶奶买衣服。
江爸是不懂江妈对江奶奶的仇恨的,甚至觉得江妈脾气实在太坏,对他妈也很刻薄,只是因为有私房钱,不愿与她吵,夫妻两个这才不高兴的带着大包小包的坐上了回家的火车。
从某种程度上说,江妈是个简单又单纯的人,就比如她在言语和行动上,就从不掩饰,她把江柠生下来的目的就是为让她帮两个哥哥,帮家里挣钱,将来给她养老这一事实,坦率到近乎残忍。
还是一个将‘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外创他人’这个行为准则,无意识的发挥到极致,谁让她不开心,她就能吵到创飞每一个让她不开心的人。
江爸也是日常被她创飞的一员,她把江爸吵到终于不给江奶奶买衣服了,自己就开心了。
至于江爸开不开心,那又有什么要紧?她自己目的达到就行了。
江妈带上了她这一整年,每天切下来两大碗的鸡腿肉和鸭腿肉,别看每天余下来的量不多,一整年下来,愣是被她积攒了半蛇皮袋的腊鸡腿肉和腊鸭腿肉,全都是大拇指指节大小,晒干后足足有五六十斤,想到回去后,可以拿这个来跟亲戚们走礼,又体面又大方,江妈满满都是成就感。
随着距离老家越来越近,江爸被江妈创飞的不好的心情,也好了起来,他想象着自己回到家,家中三个儿女在家做好的饭菜,他拿出自己给他们买的新衣服新鞋子,儿女们看到惊喜的反应,还有宣布他们家趁着过年期间,要在老家建大楼房啦!儿女们围着他两眼放光时,脸上的笑容,他就越发归心似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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