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1 章
仲夏时节, 正巧遇上汉克自由革命第六十周年纪念日,克莱蒙神父本周教会指派的圣事授予行程几乎排满了他的所有日程。
单只今天上午半天,克莱蒙神父就主持了三场婚礼仪式。
能参与到一对新人最美好的一天里当然是很愉快的体验, 但在短短半天重复数次这样的经历,也不免让克莱蒙神父感觉到些许疲惫。
不过好在这几场婚礼都碰巧在同一家海景酒店举办, 倒是免除了奔波的劳累。
夏季阳光刺眼, 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与金色沙滩, 感受自林荫间吹拂而来的凉爽海风,克莱蒙神父抱着怀里的福音书,站在酒店依山而建的顶层观景台和空中花园前, 不由朝着面前辽阔的海岸景色走了两步。
“神父?您是神父吗?”
克莱蒙神父偏头望去, 一个约莫十六七岁,手里还牵着一个大概六岁左右男孩的少女正看着他眼睛发亮。
“是的,年轻的小姐, 我是圣保禄教堂的神父,今天——”
没等他话说完, 那个女孩回头喊道:“安吉、安吉小姐,我碰见一位神父了!”
女孩清脆的声音刚落地, 一个克莱蒙神父觉得眼熟的红发姑娘便从隔壁带泳池院子的海景套房里走了出来。
“太好了!”
那名红发姑娘穿过空中花园,热情地打招呼道:“神父, 能占用您十分钟的时间吗?这儿明天要举办一场婚礼, 但是两个新人的家人却产生了一点分歧……”
看起来这是一对泛信徒的婚礼, 他们原本的打算应该是由敬重的长者主婚,但演练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这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虽然没有与教会报备预约, 但克莱蒙神父还是决定跟过去看看他们遇上了什么麻烦。
“我朋友的婚礼不准备大办, 她们的打算是明天就两家人相聚在一起,于小花园里简单举行一场仪式, 结束后再有一场亲友宴会……”
旁边牵着弟弟手的少女做了一个调皮的鬼脸,“然后下周末,莉娅小姨就会和维吉哈特小姐一起飞到曼森威尔,在那儿再举办一场正式且盛大的新婚派对,我也会去!”
“艾妲,谢谢你又提醒了我,下周你们吃婚礼蛋糕的时候,我大概率正在一边彩排一边为演出节食”
克莱蒙神父终于认出了她,迟疑道:“您是,即将出演芭蕾舞剧‘鸣鸟与精灵’的那位安吉小姐吗?”
“您认识我的话就好说了。”
安吉笑了起来,“我的朋友,想必您也能猜到是谁——她是汉克人,而她未婚妻来自曼森威尔,所以两家人对婚礼布景有不同的审美与观点。”
克莱蒙神父知道近日那起动静闹挺大的新闻。
据说约德郡那位画作夺得过敦桥山展览会大奖的女妖油画大师原本是坎德尔人,现在已经回来了。
对方此时正因为促使立法院启动了对《贵族法典》的违宪程序调查而声名大噪。
女妖的婚礼,另一半同样是一位女性,也难怪这对新人没有请神父主婚,还如此低调地举办仪式。
汉克斯伐诺与曼森威尔分别位于大陆南北两端,由于历史原因,语言与文化一脉相承。
但又因为地理因素,习俗方面有很大不同。
譬如来自南大陆的凯瑟琳就认为,作为新房,一进门正对面就是个高达七层的婚礼蛋糕会将婚礼的规格从不那么热闹的简易拉升至低调的精致。
可阿卓亚娜的姐姐奥菲妮斯却觉得,每一层都有立柱支撑,由圆形的底盘、凹槽纹饰和拱弧形的教堂穹顶组成的婚礼蛋糕,放在酒店的豪华套房里会显得格格不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妹妹是曾被教会舆论逼走过的女妖,看着蛋糕上那一对穿着婚纱的新人并肩站在造型浮夸的教堂穹顶下,身边盘飞着红嘴的相思鸟,现今早已不是伯爵夫人的奥菲妮斯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安吉带着克莱蒙神父去到酒店靠近海滨林荫道的那间豪华公寓式套房时,新人的两位姐姐正按照各自的审美与偏好移动着布景。
或许是少有人这么跟自己唱反调,凯瑟琳乐此不疲地将房间里奥菲妮斯摆放的不合她审美的花束摆件挪来挪去,而后者紧跟其后,有时凯瑟琳前脚刚移走一件雕塑,下一秒奥菲妮斯便趁她不在上前又把东西给拖回来了。
“爸爸!”
赫伯特先生在一旁束手站着,瞧见艾妲等人领了一位神父过来,似看见救星一样连忙迎了上去。
伊冯从院子旁边的游泳池那儿搬了一张椅子进来,放在玻璃门旁边,请赫伯特先生的母亲坐下晒太阳。
阿卓亚娜从屋里走出来,怀中抱着一只正趴她小臂上慢悠悠晃尾巴的小猫,靠到伊冯身边听屋子里两位姐姐围着神父问话。
虽说此时人并不多,但阳光透过玻璃墙照射进房间,暖洋洋的日光下,艾妲拉着六岁的弟弟给一旁盛开的花束浇水,房间中央是几个叽叽喳喳讨论着怎么布置新房的大人,场景画面有一种人多的嘈杂热闹所无法比拟的温馨。
伊冯抬手搭着阿卓亚娜的肩膀,后者身体后倾,靠在了炼金术士怀里,艾妲的祖母坐在椅子上,笑着看向她俩。
“这里的事情就交给奥菲妮斯和凯瑟琳吧,再怎么还有赫伯特和安吉小姐呢,你俩明天才是主角。
回去收拾东西吧,去约会吃午餐,欣赏一场音乐会,看一部电影或者跳舞,怎么都好。
明天就是婚礼,接下来你们还要到曼森威尔去呆一周,再想好好独处估计得等蜜月旅行了。”
伊冯和阿卓亚娜对视一眼后看向老太太,“赫伯特夫人——”
“没事儿,去吧,孩子,这儿有我呢,晚一点等你老师到了,我就让赫伯特开车去接。”
老太太将小猫从阿卓亚娜怀里抱了过来。
卡洛现在也沾染上了猫的一部分习性,它喜欢躺人怀里或腿上晒太阳,尤其对于老赫伯特夫人这样会安安静静抱着它顺毛的老年人抱有极大好感。
“看起来奥菲妮斯和凯瑟琳还有的折腾,我等她们俩都累了以后再出面做这个裁判。”
两位姐姐都没意见,她们的全部心思都在布置婚礼现场上了,甚至压根都没留意到这对新人过来打了招呼离开。
新家其实还没整理出来,两人的行李箱打开后平放在地上,地板上杂物堆放得到处都是。
她们在约德郡的时候就跟各自家人打电话说好了,一来坎德尔就结婚,所以搬过来以后,几乎是前脚找到房子搬家入住,她俩后脚就被催着去看婚纱了。
以至于过了这些天,家里都还没怎么收拾。
不过在一起久了,偶尔两人一起犯懒好像也都能接受。
尤其是伊冯,她现在生物钟和生活习性都像是被女友重塑了一遍,原本一些自律到像强迫症的毛病也没有了。
两人原本约好要去赫伯特先生推荐的一家餐厅吃午餐。
回来后,炼金术士打电话去定位置,女妖到衣柜前挑衣服。换了好几套衣服后,伊冯走进房间,踩着地毯从身后抱住了她。
看着镜子里的人,伊冯亲了亲未婚妻的侧脸,毫不吝啬夸赞:“很漂亮。”
阿卓亚娜笑了笑,转过身看她,“你怎么没换衣服?我想看你穿裙子。下午我们一起去商业街逛逛,再给你买几件衣服……”
看着伊冯的表情,阿卓亚娜微微偏头,挽起的长卷发有一缕垂散肩头,衬得她整个人气质温婉而亲和,“怎么了亲爱的?”
伊冯舔了舔嘴唇,勾住她的手指慢吞吞道:“我准备打电话给餐厅订位置的时候接到了吉娜的电话,我下午可能得离开一会儿。”
阿卓亚娜睁大眼睛,“你才来多久就要加班?”
“不是加班,你忘了吗莉娅,这两天还是工作日,我们明天结婚,正常讲,我今天就是要去上班的。”
阿卓亚娜皱起眉头,“可是——”
伊冯捧住她的脸,诱哄着亲了两下嘴唇。
“宝贝、宝贝,你听我说,特别行动队才刚成立不久,吉娜这个指挥官目前来说就是个只有职级的光杆司令。
我这个位置在卡着她脖子监督政府工作的同时,却又是依托着她的部门而存在的,如果特别行动部队最后证实没有存在的必要,完成不了设立它的初衷,我可能也会丢掉工作。
这是来自中央政府以外州郡政府的第一次申请,我得亲自去看看……”
“非得是现在,非得在今天吗?”
女妖攥住她的外套边领,不满道:“结婚前一天你就要抛下你的新婚妻子,放弃约会去加班?”
这不是加班,但炼金术士当然不会傻到继续反驳。
“我保证,一下班我就回来,一定陪你吃晚餐。
我们刚到坎德尔的时候,你不是说以前练习的画室旁边有一家面包房的蜂蜜蛋糕很好吃吗?还想吃什么,我回来给你都带一份好不好?”
伊冯搂着她说话,说着说着,抬手揉了揉发酸的鼻子,想打喷嚏又打不出来,眼眶被憋得通红。
阿卓亚娜知道她这是又过敏了。
不过好在伊冯猫毛过敏的症状并不很严重,一般情况下只要别将脸埋进卡洛柔软的毛发间,她也就是打几个喷嚏而已。
阿卓亚娜原本想搂她脖子,现在手放下老老实实环在爱人腰后,瘪瘪嘴道:“你都快流眼泪了,我还能不答应你吗?”
“我没——你同意了?”
阿卓亚娜抬眼看着她湿漉漉的黑色眼睛,炼金术士此时不仅眼眶一圈泛红,鼻头也被揉红了,瞧上去有种无辜的可怜。
“我不答应又能怎样,你会留下来陪我吗?”
“我”
“好啦,我知道的,我们都有各自的工作嘛。”阿卓亚娜将手塞进她手心,看着她的眼神里似乎有某种温柔的光,“伊冯,我爱你。”
情话是恋人间最好的催情剂,伊冯抵着她吻了好久,唇舌分开时偏过头猛打了两个喷嚏。
阿卓亚娜笑着收回抚摸爱人脖颈和脸颊的手,伊冯又亲了她两下才离开。
等炼金术士走后,女妖背靠着镜子,用食指指尖点了点自己润泽饱满的唇瓣,起身出去打了个电话。
“林赛,朗布耶尔夫人的会客厅下午有沙龙活动吗?
我知道是晚上,但晚上我要陪伊冯,不太有空……
费舍丽小姐?《汉克评论报》的那位专栏作者?”
阿卓亚娜握着电话听筒,稍微犹豫了一瞬。
“行,你把地址给我。
担心?不,我的职业、过往、官司以及女妖的身份,都注定了我肯定会和在约德郡时一样,跟那个圈层的人打交道。
与其让他们先从小报上认识我,还不如我主动去见他们……”
——
伊冯是从第二天的报纸上得知女友昨天下午的行程的。
因为她们蜜月前还要一起回趟曼森威尔,这场婚礼只是在两家人之间举行的小小仪式,所以两人婚前并没有分开,前一晚还共进了晚餐。
不过晚餐过后,这对新人还是按照习俗分居,阿卓亚娜临时去了姐姐那儿。
伊冯心里一直记挂着报纸上的那张照片,直到昨晚才赶来的老师乔安娜教授笑着说完证婚词后,她看着阿卓亚娜的脸,还是没能把话问出来。
交换戒指过后是合影环节,等轮到她们双人合影的时候,阿卓亚娜挽着她的手臂,压低声音道:“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伊冯侧头看向她,女妖的姐姐在前方不远处双手交握,看着摄影师镜头下这对新人对视的画面,激动到眼眶含泪。
凯瑟琳抱着卡洛,有一搭没一搭摸它的脑袋。
小猫甩折耳朵,悠闲地用尾巴拍她的手背,目不转睛盯着摄影师左手边连接照相机的显影池里缓慢浮显起来的照片。
“费舍丽小姐允许我挑选今天登报的照片,所以我挑了一张镜头里我看上去最漂亮的合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没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说我会去参加类似于沙龙的聚会,昨天是下午,以后可能是晚上,可能不止是沙龙,还有觥筹交错的酒宴或舞会?
伊冯,上流社会附庸风雅,他们与艺术家的圈子多数时候都有重叠,我可以有个性,但不能特立独行。
无论该不该批判,现阶段的我,工作与生活都需要遵循这套规律。
那和你出门工作,我被迫留在家里像失业的主妇般等你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爱你,我享受与你在一起的时光,但于此同时,我也享受在那个圈子里万众瞩目的感觉。”
两人听着摄影师的指挥,在最亲近的家人面前摆出照片里最幸福的姿态。
伊冯脸上带着机械的笑,喉咙却发干,心有些慌,“为什么是昨天?”
相机镜头里,女妖含情脉脉瞧向她。
“因为我需要你意识到我的另一面,那个你从一早就知道,后来却一直忽略了没再能见到的另一面。
那一面是表象的我,是我最常表现出来的我。
但机缘巧合下,你看到的才是最内在的、少表现于人前的那个我……
伊冯,那都是我,现在的我才是完整的。
我已经做好准备,以完整的我来嫁给你了。
那你呢,你做好准备来接受这样的我了吗?”
镜头下,纯黑色的眼睛终于安定下来,带上了些许暖意。
伊冯看向妻子,“现在说这种话你知道我们已经结婚了吧?”
阿卓亚娜凝视她的眼睛,抿着嘴唇也笑了,软声答道:“对呀,所以才是昨天,所以才是现在”
所以在这个时候,我才敢提醒你,和我在一起,将意味着一些你或许还没意识到的烦心、嫉妒、欲望、曝光和麻烦。
看着她期待的表情,伊冯想了想,给出自己的回应:“唔。”
唔是什么意思?
没等阿卓亚娜问出口,不等摄影师指挥,伊冯已经堵住了妻子红软的嘴唇。
“唔”就是,在我不知道的角落,原来你也会小心翼翼的、藏着不安与忐忑的,来爱我。
第 172 章
斯芬索与约德郡中间是一大片茂密的树林, 林中只有一条宽阔的公路将两座城市连接了起来。
伊冯当初刚来汉克的时候冬天还未过去。
那时她从斯芬索车站下火车前往约德郡,沿途能看到清晨的寒雾里,公路旁的大树上挂着几片将落未落、表面又干又脆的黄叶。
而林子里却不是如此。
即便树林里只剩下常绿的针叶松, 但阳光穿透寒冷的空气照射在潮湿松软的土壤上,林地布满了湿滑的墨绿色苔藓, 林间空气清新怡人, 依然散发着勃勃生机。
冬天这片树林都是这样, 盛夏就更不必说了。
茂盛浓密的树丛绿叶过滤阳光,高处翠绿的树冠间,偶尔会有几束密集的光斑投射到地面上。
在悦耳清脆的鸟叫虫鸣声中, 动物们活跃的身影在林中若隐若现。
狩猎季刚过去不久, 有护林员与猎人的活动,公路两旁的林子里大型野兽并不多见,绿叶攒动间能瞧见的都是些小型动物。
一颗大树的树梢枝叶突然无风晃动, 几只松鸦扑扇着翅膀疾飞逃跑,一只身形灵巧的小猫来回踩踏着相邻的两颗树干跳了下来, 仰头冲惊吓飞蹿的鸟雀们喵喵叫了两声。
几乎每一只松鼠科下的小动物都有过被会飞的鸟雀打劫或欺负的经历,卡洛可还记得自己以前还是一只小花栗鼠的时候, 也曾被这些小鸟的土匪亲戚们抢过坚果。
现在它成为了陆生食肉链顶端的捕食者之一,虽然只是一只娇生惯养的小猫, 但报仇吓吓这些鸟类强盗还是绰绰有余的。
爱干净的小猫惬意地甩了甩长长的尾巴, 怕弄脏爪垫, 纵身跳跃着踩上林间碎石或裸露于地表盘根错节的树根,穿过几道矮小丛生的绿油油灌木, 转眼就跑到了一座被湿地树林包围的湖边。
这是一座很漂亮的大湖, 平静的水面倒映着湛蓝的天空和远近高低起伏的青葱树木。
穿过山林的微风一直不断,吹拂着水面荡漾起伏, 粼粼波光不断。
就在这与世隔绝的湖畔岸边,坐落着一间爬满绿藤的小木屋。
木屋前,一个穿着白色纱裙,一侧肩带滑落、另一侧肩前披散栗色长发的年轻女人正屈膝坐在离水面只有半米高的木质台阶上。
她手里拿着铅笔,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面前美丽的湖光树影,在搁于腿上的素描板上认真画画。
小猫贴着木屋的棱角边擦身而过,仰头用鼻子嗅了嗅绿藤叶片中间结出的一个小果,起了兴致翻身便歪倒在地,仰躺着露出洁白柔软的肚皮,用前爪拍打叶片,左右翻滚着自己玩了起来。
卡洛正自个儿玩得开心,木屋前的水面上翻起水花,一个穿着清凉潜泳的女人从湖里浮了上来。
伊冯将额前湿透的长发用五指拨梳到脑后,瞧见小猫蹑手蹑脚走到架在水面的木板栈桥边探头看她。
瞧见主人,卡洛蹲下来伸出前爪,跃跃欲试地想用粉嫩的猫爪肉垫来碰她。
炼金术士用手掌掬起一捧水,任由水流顺着手腕小臂淌落湖面,随即屈指一弹,几滴水珠便溅到了小猫脸上。
卡洛一下子蹦了起来,喵喵叫着朝后退,甩甩毛一溜烟跑到栈桥另一边,在阿卓亚娜腿边靠着躺了下来舔毛。
伊冯瞧了瞧那边,潜入水下从栈桥下方经过,在妻子眼前的湖面上浮了出来。
她没有急着上岸,而是将从湖底捞上来的那把已出现锈迹的银色特制蚀刻魔纹手.枪放到了阿卓亚娜脚边。
“看,我找到我们认识的时候遗落掉湖里的这把枪了。”
阿卓亚娜兴致缺缺,抬眸看了她一眼,目光就又落回了画板上,“嗯。”
伊冯游近了一点,湿漉漉的手抓住妻子的脚踝,将她洁白纱裙的下摆连带着弄湿了一大片,“怎么了,莉娅?”
阿卓亚娜察觉小腿一阵濡湿的凉意,但被握住的脚踝处很快便又热了起来,“你叫我什么?”
“莉……宝贝?亲爱的?”
阿卓亚娜象征性抽了抽脚,自然没挣开。
她垂眸看着水面,伊冯正仰头瞧她,黑发浸湿垂贴在脑后,阳光下,炼金术士脸上沿着颌骨淌落的水滴正闪着晶莹的亮光。
她爱的这个人五官外貌其实并不算太出众,只是干干净净,如同大多数年轻女孩一样都能夸上一句“清秀”的长相。
但要说特别的话,伊冯黑发墨瞳的异国面孔,以及她一贯明亮而清澈的目光,会让初次见到她的人觉得这是个认真开朗,笑起来有些腼腆的年轻女人。
她也的确挺讨人喜欢,热烈、真挚、诚恳……
阿卓亚娜的目光从爱人深凹的锁骨上移,描摹过细长的脖颈,最后落在她明快的笑容上。
水面倒映的波光在裸露的肌肤上晃动,连带着妻子的耳钉、她明亮的黑色眼睛以及洁白的牙齿,都晃得阿卓亚娜心跳加速。
脚踝微微发热,女妖也不知道与爱人掌心接触的部分是湖水,还是毛孔散出的滑腻细汗。
她轻轻踢开炼金术士的手,“现在不叫我‘夫人’了?”
伊冯笑了起来,抬手攀住栈桥木板的边缘,一个引体发力就坐到了妻子身边。
“你上次来这儿的时候身份是‘伯爵夫人’,这次可不是。
我要是和司机说,我们是定了湖边的猎人小屋来度蜜月的新婚伴侣,只怕接下来的几天这儿就不会安静了。”
阿卓亚娜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她将画板翻了过来,“所以你就成了我的保镖?”
阳光温暖,皮肤上附着的水珠一会儿就随湖面吹拂而来的山风蒸发了大半。
伊冯抬手搂住她,掌心贴合着的肌肤柔滑温软。
“为什么非得是雇佣关系呢,我称呼的不能是我的太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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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冯凑上前亲吻了妻子的嘴角,“维吉哈特夫人。”
“喂,我才不要冠你的姓呢!”
“好吧,那我以后不这么叫了。”伊冯耸耸肩站了起来,伸手给她,“一起游泳吗?水温刚刚好,你的泳衣我也拿出来了,就在屋子里。”
阿卓亚娜不牵她的手,右手抱着画板,左手伸到一旁挠卡洛的下巴。
小猫闭上眼,舒服地发出了呼噜声。
“你觉得这样就哄好我了吗?”
伊冯愣了一下,好脾气地坐回到台阶上,笑道:“好,对不起,还有什么?”
“婚礼仪式结束后的派对上,在盛放食物的长桌边跟你交谈的那个人,是沃斯小姐吗?”
伊冯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是那个递了情书给你,反倒把你吓得申请入伍的初恋?
那位小姐看起来很可爱,你那时候不是喜欢她吗,为什么不答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嫉妒了?”
女妖睁大了眼睛,语气夸张道:“我嫉妒什么?你没看到婚礼现场从汉克赶去曼森威尔的人有多少吗?”
炼金术士忍笑点头,将她左手拉过来,俯身舀水洗去妻子手指沾上的碳粉,“对,所以应该是我嫉妒才对……”
见阿卓亚娜气鼓鼓瞪着她,伊冯笑道:“沃斯的小女儿生病了,她丈夫在家照顾孩子们所以没来,她前天跟我聊的就是这些。”
沃斯小姐是伊冯当年同级的同学,曼森威尔魔法炼金学院学制六年,伊冯是在第四年报名休学去的宪兵部队,而沃斯两年后怀孕退了学,并没有拿到学术协会颁发的执业资格。
炼金术士的从业门槛一直很高,退学生下孩子后,沃斯已经没有机会再回去完成学业了。
她现在在报刊亭工作,虽然想起来依旧有遗憾,但和丈夫孩子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她自认为过得还算幸福。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现在的沃斯与伊冯已经完全是两个世界、不再有共同话题的人了。
“情书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我好像才十六岁不到,那个年纪的我别说初恋,暗恋都算不上,顶多有些好感罢了。你确定要因为这种事情生气?”
“我没生气,我就是、就是——”
阿卓亚娜犹豫了一下,将手送入她掌心,“你在曼森威尔有那么多朋友,你的家人、同学、战友都在那儿,伊冯,你会想回去吗?我不愿意离开汉克,可倘若有一天你想回去的话,我们该怎么办?”
她们初次相遇的时候也在这里,伊冯清楚记得,那时肆无忌惮的任性女妖可不会考虑将来和以后。
或许这就是世界的运行法则,人永远不知道身边什么东西会发生改变,什么不会变,但选择爱与希望,一定不会是错误的事情。
伊冯拉起妻子的手往木屋走,“这在我看来不是什么问题,我与汉克政府签订的五年服务期还有大半,不出差错的话,大概率还会续签,我与佩吉阿姨聊过,我的事业算是扎根在这里了。”
“我的朋友并不都在曼森威尔,其中很大一部分人也都在其他国家工作。
这次让你和我一起回去又折腾一趟举办婚礼派对,除了佩吉阿姨想见我们,还因为我和朋友们的联系平时都是通过书信,这次也能借婚礼的机会与他们见见面……
而且你还说错了一点,莉娅,我现在的家人是你。”
小木屋被提前布置收拾过,看起来像是度假酒店的普通套房,只不过稍微简陋了一些。
她们从曼森威尔坐了一整晚的火车才在清晨到达斯芬索,来这儿又花了接近两个小时,阿卓亚娜只将自己的画具拿了出来,别的还没收拾。
伊冯先前本就打算下水游泳,顺带打捞看能不能找到自己当初遗失在湖底的枪,所以换泳衣的时候顺手将妻子的也一起拿出来了。
伊冯翻出毛巾擦了擦头发上潮湿的水滴,站在窗前再次欣赏了一遍湖面上的景色,“莉娅,我真喜欢这里,早知道就不那么早预订西洛弗群岛的度假别墅了,这样我们还能在这儿多待几天。”
她扭头道:“对了,我们一会儿可以去——”
“去做什么?”
阿卓亚娜站在床边,手一松,裙子就垂落到了地上。
瞧着她美到晃眼的身体,伊冯走上前去,抬手搂抱住妻子纤细的腰肢,错开鼻尖亲吻了她。
当然是去做蜜月最应该做的事情。
激烈的吻汹涌而热切,就如烈酒般醺得人瞬间恍惚陶然,阿卓亚娜仰躺着攥紧床单,努力保持着清醒,手刚伸出摸探到枕头底下,身体一下轻颤,指尖碰到的东西就滑落到了地板上。
太阳越升越高,外头日光太烈,小猫扛不住,甩着尾巴溜达进了小木屋。
床边的地板上正躺着一张照片,照片拍的是敦桥山艺术展厅里一副装裱挂在白墙上的油画。
油画背景是一片充满青灰色薄雾的针叶林,光斑洒在暗绿色的苔藓土上,日影交错的线条落于幽静的林地中央。
就在林地光柱洒落的地方,一只纯白色的独角兽正焦虑地踩踏地面,像是要逃脱周围影影绰绰的黑暗。
它拥有一双温柔却忧郁的黑色眼瞳,而独角兽面前,一位长卷发的白裙女孩环抱着它的脖子,像是在安抚它躁动不安的心情。
小猫低头在照片上嗅了嗅,湿润的鼻头下,照片里的油画前有一行字介绍了这幅画的名字——《献给独角兽的爱》。
合租住一起后,伊冯在报纸杂志上看到过“塔妮斯顿伯爵夫人”巡回画展展出的画作,但她从没关注那幅在敦桥山展览会上让女友一举成名获奖的油画。
她不知道自己才是画中的独角兽。
床上,女妖搂抱着炼金术士的腰背,涣散的瞳孔有了焦点后,她五指探入伊冯的黑发之间,喘息道:“亲爱的,我有蜜月礼物要送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床边,小猫像钻箱子一样,小心翼翼缩着四只爪垫踩在照片上趴下了,阿卓亚娜的左手摸到了卡洛毛茸茸的脑袋,小猫耳朵折甩一下,蹭了蹭她的手指。
伊冯抬眼看她,“什么礼物?”
“那不重要。”
阿卓亚娜呼吸杂乱,她抬手抚摸爱人的脸与湿润的唇,左手从小猫头上收回来反撑在身后,眼神迷离勾人,瞳孔似在发光。
“亲爱的,蜜月礼物,重要的是蜜月对吗?礼物先等一等,蜜月结束后我再给你。”
第 173 章
倘若谈及古老帝国分裂成的十一个版图在大陆各国人民心中留下的印象, 位于北地的汉克斯伐诺无疑是其中极其富有特色与别致风情的国家。
它就像是一位涂抹金色眼影,明明里头穿着一身紧致贴身的火辣红裙,外面却披了件厚重熊皮大衣的性感女郎, 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堕落、放纵却又保守的狂野气质。
尤其是首都坎德尔,更是复杂和矛盾的聚集地。
这儿是保守党的大本营, 又是汉克自由革命的起源地。
放眼整座城市, 坎德尔不仅有许多游荡在脏乱狭窄、垃圾满地的狭街黑巷里的流浪汉, 还遍地都是出没于销金窟中一掷千金的老钱贵族。
不,说都是老钱贵族并不准确,汉克的工业启蒙相较于其他同盟国较晚, 再加上地理位置的优异带来的海运便利, 每年都会有许多借助时代浪潮摆脱阶级束缚跃升上流社会的新晋富豪出现。
在坎德尔,西区是城市的中心。
许多所谓的大人物都在西区拥有自己的房子,那些跨国集团和大企业也多将在汉克的总部办事处设立在了这里。
西区靠近市中心的地方坐落着一些消费水平不低的餐馆、高级时装店、酒吧和各式俱乐部, 再往北走一点的好地段上,则有一条几乎专为有钱人设立服务的商业街。
之所以说专为有钱人服务, 是因为这条街是围绕一家金碧辉煌的赌场为中心筹建起来的。
赌场旁边是汉克历史最悠久的珠宝行、拍卖行,再往边上看, 还有一家新开的画廊和节日大剧院……
据说这家画廊和剧院都是赌场幕后的老板开的,那位富豪砸了一大笔钱, 号称要将自己的赌场打造成整座北国最顶流的艺术交流胜地。
于是每到午夜前后, 坎德尔西区的这条大街便会成为附庸风雅、纸醉金迷的享乐场。
各式各样璀璨的灯光连成一片, 盖过深夜里星空和路灯投射下来的光,将宽敞的马路照耀得仿若黄金铺就的大道。
现在是冬日, 今夜一整晚, 这条金砖路上驶入的车辆络绎不绝。
车在街道边上停了一长串,绅士打扮衣着考究的贵族们从气派的小轿车上下来, 手指上还戴着象征家族身份的徽章戒指。
他们身旁的女伴个个美艳动人,灯光照射下,能看见皮草大衣内裙摆开叉高到腿根的低胸晚礼服裙……
好吧,今晚来这里的人也不都是为了进赌场享乐的,节日大剧院这几天有一场共计长达十六个小时的歌剧演出,分四天演完,今晚正上演着第一幕。
而旁边的画廊里也在举办着一场以慈善为名头的拍卖酒会。
据说坎德尔的名人们来了大半,他们现在正在大厅里头一边欣赏典雅的古典音乐,一边聚会跳舞商谈合作,顺带再给慈善活动捐捐款。
——
午夜十二点刚过,大剧院的演出已经结束了。
等送走几波观看演出的观众后,几名懒散闲下来的泊车员躲到了街对面的巷子口抽烟,瞧见赌场大门内结伴走出来了几个男人。
他们每个人身边都陪着一名为赌场工作的应召女郎,显然都是些家境优越的富家子弟。
察觉到室外的寒冷,几个肤色各异的女郎纷纷扑上来笑着给这群贵公子们献吻道别,将肩上披着的长款西装大衣还给了他们。
显然今晚的享乐活动很令人满意,几个男人嘴里聊着女人和金钱,穿过马路走到了街对面。
节日大剧院的演出虽然已经结束,但剧院门口还站了几个表情热切、意犹未尽的歌剧爱好者。
杰克曼上个月刚在卡塞兰诺王国欣赏过这场歌剧表演,他对舞台上那位剧组女主演的独唱印象深刻。
若不是早就和朋友们约好了今晚来赌场消遣,他大概率会再看一次演出。
杰克曼看了一眼手腕上昂贵的腕表,笑着跟朋友们打过招呼后,在一群公子哥意味深长揶揄的笑声里独自一人留了下来。
他问了巷子口离他最近的黑人泊车员,确定演出结束后剧团成员们还没离开,便给了笔小费,让泊车员帮忙找了一束花来。
花是从赌场里买来的,品种不算名贵,但胜在娇艳。
杰克曼根据从小培养的良好审美将花朵重新包装了一遍,把路边商店暗下来的橱窗玻璃当成镜子照了照自己,抬手打理了一下头发,整理好衣服后去到了剧院旁边靠近画廊的一个不起眼的侧门前。
他的家族与赌场有合作,节日大剧院修建时他叔叔是建筑装潢材料的最大供货商,所以杰克曼知道剧院有这道侧门。
大多数成功的演出结束后,都会有热情的观众向后台的剧组成员及主演们送出礼物表达喜爱之情,这是很常见的事情。
但自从去年有剧团的主演被堵在门口的狂热者进行近距离的肢体骚扰后,再有类似的大型演出,散场后如果门口逗留的观众太多,剧团就会从侧门悄悄离开。
杰克曼手里捧着鲜花站在侧门前的路边电话亭旁,透过两层玻璃,看着自己的倒影与远处人群重叠,焦点最后定格在了自己微笑的镜像上。
他出身贵族,单身、高大、体面、英俊,无疑是个会令女人们为之疯狂的男人。
当掌握了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的信息后,独自站在捷径上,随之而来产生一股自身份阶级而诞生的优越感是在所难免的。
但今天出现在捷径上的似乎并不只有他。
一辆计程车在路口停下了,从上面走下来一个同样拿了花束的人。
杰克曼看着那个人影从拐角昏暗的路灯下走入这条绚烂的彩灯大街,对方瞧见他时微微点头示意,与他隔了大概三四米的距离,在人行道画廊台阶与剧院侧门中间的树篱旁停住了脚步。
借着灯光,杰克曼打量了对方一眼。
这是个黑头发的女人,她披散的长直发勾在耳后,露出了耳垂上一枚银亮的耳钉。
看打扮,这个女人应该是个炼金术士——中产阶级里相当体面的职业。
她穿了一身褐绿色的宽松骑装,上面绣着一些像是炼金符文样式的纹路。
她的身材没有杂志上前凸后翘的封面女郎那样性感,但她体型高挑,纹了魔兽图样的腰带将长腿的比例勾勒出来,倒颇有一种矫健野性般的勾人。
不是杰克曼少爷喜欢的女人类型,但这名花花公子心里还是替好这口的朋友给她打了个高分。
伊冯不知道对方的心理活动,还以为他和剧院正门前还未离开的那群歌剧爱好者一样,也是观看完演出后心潮澎湃久久不愿离开的观众。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炼金术士的目光从正门前的那些观众落到了杰克曼身上,友好攀谈道:“看来今晚的演出很成功,对吗先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杰克曼笑了笑,“是的,寒冷无法驱散热情,我是维多利亚小姐的追随者,想在散场后给她献上一束鲜花。今天的天气很不错,但是小姐,你穿的好像有些单薄。”
伊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花,说话间嘴里有白汽呼出,“我也没想到今天会这么冷……”
坎德尔这两天是突然降温的,她今天不仅穿的少,骑装拉链也拉得很低,黑色的打底衣圆领上锁骨分明。
杰克曼瞧见她外套动了一下,一只小猫的脑袋从拉链后面探了出来。
炼金术士外套的拉链就是这样被频繁探头出来张望的小猫给压低的。
伊冯小时候曾养过猫,来了汉克以后也抚摸过流浪猫,那时候她对猫毛是不过敏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对于现在转生成猫的卡洛,她只要脸靠太近,就是会止不住打喷嚏。
她将小猫喵喵叫着仰头探上来想碰她下巴的脑袋按了回去,指尖抓挠着卡洛没精打采趴她胸前的毛绒绒脑袋,低声说了两句话。
杰克曼对猫不感兴趣,他的目光从炼金术士这边挪到酒会结束后从画廊里陆续走出的人群上。
在被允许插手家族事务前,这种级别的宴会他暂时还拿不到入场券。
但拿不到入场券不代表他不能提前锁定以后的猎物。
可当一个让他移不开眼的身影出现在台阶上的时候,杰克曼心跳加速,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花束,大脑一片空白,原本等候在这里的打算全都被他抛诸于脑后了。
他这些年一直在国外,而她、她是什么时候回坎德尔来的?
杰克曼灼热的目光太有存在感,台阶上那位美到每一帧动作都能入画的漂亮姑娘抬眼朝这边看了过来。
她明显愣了一下,脸上随即绽开明媚的笑容,跟身边同行的几位朋友指了指这边打过招呼后,她抬手压住帽檐,提着裙摆从台阶上跑了过来。
杰克曼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心脏都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了。
年少时画室里那个据说家境不好,被打零工的姐姐节衣缩食送来学油画的漂亮女孩,原来也还记得他吗?
原来当她一门心思沉浸在大量的绘画练习当中,一下课就收拾好东西匆匆回家的时候,也留意到了总是坐在她侧后方的那个有钱人家的贵族小少爷?
“亲爱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以为你下周才能到呢!”
阿卓亚娜惊喜地步下台阶跑了过来,她接过鲜花,挠了挠又从主人外套拉链上方钻出脑袋来的小猫下巴,“还有卡洛……”
她弯腰凑近,摸摸小猫的头,“凯瑟琳有没有欺负你?下回伊冯再出差,你就和我一起留在家里好不好?”
“喵喵~”
阿卓亚娜笑着抵住喉咙呼噜噜凑过来想用脸蹭她的小猫头顶,直起身子,眉眼弯弯地看向伊冯,“不行哦卡洛,我现在亲你的话,就不能吻她了。”
用一个浅柔却绵长的吻交换了思念,额头相抵,阿卓亚娜软声问:“事情都办完了吗?”
“嗯,昨天早上跟你打完电话后,我们夜里就抓到了人。”
伊冯亲了亲她的鼻尖,“因为时差,我怕吵到你休息就没打电话,跟妈妈打过招呼后就买机票飞回来了。”
阿卓亚娜一只手搂着那束鲜花,另一只手顺着爱人单薄的肩膀摸到手臂,最后牵住她冰凉的手,拉进自己暖和的驼绒大衣内贴住腰身,嗔怪道:“你应该给我打电话的,这样我就能提醒你回来前记得多带件衣服……”
她抬眼观瞧四周,目光终于落到了几米外站着的杰克曼身上,随后眼神毫无波动移向一旁。
剧院那扇隐秘的侧门已经打开了,剧团成员正在朝外走。
阿卓亚娜连忙冲那边挥手,“维多利亚小姐,你们剧组有厚一点的衣服吗?我妻子才从曼森威尔出差回来,她不知道坎德尔降温了,穿得很单薄。”
杰克曼原本在等的那位主唱女演员声音清脆应了一声,回头跟经理人打了声招呼,拿了一件厚大衣过来。
路过站在人行道电话亭边的男人时,维多利亚停步好奇问了一句:“先生,您是在等我吗?”
“啊我,那个……”
她笑了笑,圆圆的脸很可爱,“不是等我也没关系,谢谢你对演出的支持与喜爱,其他演员马上就出来了。”
说完,维多利亚跑过去把衣服递给阿卓亚娜,指着路边已经停靠过来的计程车道:“这是我们剧组打电话叫的车,天冷,你们上车先走吧,后面还有好几辆呢。衣服可以等庆功宴的时候再还我——啊这是卡洛吗?安吉跟我说过,它真可爱……等等,庆功宴你们会来的吧?我可是提前邀请过你了!”
伊冯披上大衣,打开车门,和胸口前探出一个猫猫头的卡洛等她俩交谈完后,才一起跟性格活泼还带了些天真的维多利亚小姐道别。
与在约德郡时不一样,伊冯现在几乎认识妻子所有关系好的朋友,其中就包括这位刚被挖掘出来、年纪轻轻不到二十岁就崭露头角的歌剧新星。
密闭空间过敏的概率大了许多,计程车后排,伊冯向不愿意拉载宠物的司机出示了由炼金学术协会登记颁发的魔宠身份证件,阿卓亚娜则拿着花束,将卡洛托抱到了自己怀里。
“对了亲爱的,我下个月想回一趟约德郡探望帕尔默叔叔。
他未婚妻的六个孩子和外孙们马上就要一起回来参加他们妈妈的婚礼,帕尔默叔叔电话里有点没底气的样子,我想你陪着我,或许可以再叫上马上要休假回来的摩根,我们一起陪他去见他未来的孩子们。”
伊冯抬手搂住她,“摩根不行,她和凯瑟琳又分手了,下个月应该不回来。”
行吧……
看她一言难尽的表情,伊冯耸了耸肩膀。
瞧着窗外后撤的街景,问妻子道:“刚刚电话亭边站着的那个人,你认识他吗?”
“为什么这么说?”
“他看起来像是认识你的样子。”
阿卓亚娜嗅了嗅手里的花束,挠挠怀中趴她腿上呼呼大睡的小猫下巴。
“嗯,他姓杰克曼,是我以前在坎德尔追随大师学画时的画室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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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自己是维多利亚小姐的追随者你不喜欢他?”
“谈不上喜欢,上流社会也有正直的好人,但绝对不会是像杰克曼这样的花花公子。
他的教养和学识让他能对外表现得风度翩翩且足够迷人有趣,可对他而言,维多利亚就和那时候的我一样,只是某个激起了他征服欲与斗志的漂亮女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能想象吗伊冯,我那时才十四岁,那些贵族出身的男孩们就在背后议论我的身体,说我生就一副魅惑人的皮囊,以后注定会做某个男人的情妇……”
司机用带有坎德尔口音的通用语骂了声脏话,摇下车窗,朝着车外吐了一口唾沫。
阿卓亚娜眼中含笑,靠到伊冯肩膀上悄声道:“你记不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问你要不要和我谈恋爱,你直接就跟我谈到了以后。你是第一个初次对我表达好感就想跟我有结果的人。”
伊冯没说话,亲吻了妻子的额头。
莉娅那些曾经的追求者中一定有人也是这么想的,任何一段认真的关系,开始时一定都是想着向长久发展的。
一切的果都出自于命运交缠汇聚而来的因,那时候的炼金术士感情经历一片空白,只凭着本能莽撞去闯,却没想到刚好切中了女妖那根敏感的心弦
怀里的小猫已经睡着了,前排的司机被挑起怒火,正在跟后排乘客介绍着立法院这几年对《贵族法典》违宪程序调查遇到的阻碍,顺带着骂一骂报纸上近期刊登出的旧贵族劣迹斑斑的过往行径与事迹。
借着手中花束的遮挡,这对小别数十天的情侣早已交换过几轮呼吸。
阿卓亚娜闭着眼睛,感受唇齿间熟悉的温柔,心底竟然对塔妮斯顿家族那位私生子伯爵产生了几分感激之情。
旧贵族的反扑已经近乎力竭,今晚酒会上有一位夫人给她透露了消息,说立法院的调查结束了,虽然结果暂时还没公开,但国会已经在起草《贵族法典》的废除令了。
真是惊喜而美好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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