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意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颜辞, 略有些尴尬。
但她习惯冷脸，从面上也看不出来。
颜辞见状便换了话题，“这边景色挺好的。”
很生硬的转折, 但秦朝意应和了声：“还不错。”
之后颜辞便再没说过话，只剩下秦朝意一个人坐在吧台前摸索着杯壁思考。
如果说洛月是弯的, 那她来月亮岛之后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洛月是对她有意才会如此。
亦如秦朝意这几天，有些反常。
在颜辞问的时候她其实很想反问一句：“我看着像？”
话到嘴边又转了弯，最终消弭在喉间。
不敢问。
不敢谈。
不敢论。
其实对秦朝意来说, 喜欢女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她家没那么迂腐。
甚至她妈还知道钟灵喜欢女孩儿，私下问她是不是和钟灵在谈恋爱。
秦朝意一脸错愕, 而后叫嚣着要和钟灵绝交, 但她妈却笑着说：“这种人啊, 灵魂都自由。”
言辞之间都带着欣赏。
因为她妈总觉得钟灵是因为灵魂自由才能拍出那么多好作品, 年纪轻轻就在娱乐圈里站稳脚跟，成为新一代年轻导演的佼佼者。
秦朝意在咖啡馆坐了许久, 拿铁已经凉了，她也只喝了一半。
终还是没忍住问：“洛月喜欢什么？”
颜辞微征, 对于刚才把洛月的秘密抖落出去这事儿还有些愧疚, 所以对她这个问题格外警惕。
“问人还是物？”颜辞斟酌着问。
秦朝意皱眉：“都可以。”
颜辞笑了笑：“怎么不去问她本人？”
秦朝意：“……她忙。”
“但你又不忙。”颜辞笑着一语道破：“想知道和洛月有关的事, 还是多问她自己吧。”
“那你刚说她喜欢女人？”秦朝意语气凛冽, 带着几分逼问的味道。
颜辞撇嘴：“我不清楚。”
秦朝意：“……”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但秦朝意更偏向于是。
因为她自己内心的天平在微微倾斜。
沉默半晌，秦朝意开门见山道：“今天是洛月的生日, 我想给她送个礼物。”
颜辞倒也没吝啬, 顺水推舟道：“文具吧。”
秦朝意：“纸？笔？手帐？”
颜辞思考：“都可以。但她好像更喜欢笔。”
秦朝意看了眼窗外, 天色还未晚, 但太阳已经昏黄，映照在海平面上带着一种朦胧的光影, 天与海交接之处还起了雾，远处看不真切。
秦朝意问：“镇上有卖的？”
“有家还不错的文创店。”颜辞说：“洛月常去那里逛。”
秦朝意问完以后便走，但走到门外才想起没开车来，她根本去不了镇上。
于是回头看向颜辞。
颜辞擦着咖啡杯的手一顿，有种不详的预感，只听秦朝意道：“你有车吗？”
颜辞：“……”
颜辞的车就在外边停着，一辆平平无奇的白色吉利，胜在外观简约大气。
颜辞把车钥匙扔桌上，“有驾照吗？”
秦朝意应了声：“有。”
拎起车钥匙以后秦朝意又问：“镇上有没有卖车的？”
颜辞：“……你要买？”
秦朝意微顿，“想买个代步工具。”
颜辞一时沉默，最终还是真诚建议：“如果不是在这边久住，不建议买车。如果你会骑电动车，买辆那个也可以。”
秦朝意沉默了。
因为她不会骑电动车。
但这种事她不会和颜辞说，思考之后道：“我去看看车。”
—
颜辞陪着秦朝意去了镇上，因为秦朝意不认识路。
上午洛月带她去的是镇南，但那家文创店在镇北，而且秦朝意还是想买辆车。
颜辞陪她先挑笔，在一排笔里她纠结来纠结去，很难快速做出决定，总担心洛月不会喜欢。
最终用了一小时才买好，是一支很漂亮的钢笔。
但去买车的时候，秦朝意很痛快地买了一辆十万的车。
因为只有那辆交了身份证，刷了钱，办理一下手续，当天就可以提车。
一套手续走完，已经是晚上。
秦朝意请颜辞在镇上吃了晚饭。
吃饭间隙，颜辞也很沉默。
但之后问了秦朝意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来月亮岛？”
秦朝意实话实说：“来找我祖母。”
于是把她祖母给她发短信的那些事都讲了，还讲了房屋地址。
颜辞微顿：“还挺有缘的。”
秦朝意：“什么？”
颜辞：“你没看？洛月家是桃源巷63号。”
就在她祖母家边上。
秦朝意错愕，“那我确实不知道。”
颜辞耸了耸肩，“那幢小红楼是月亮岛的标志性建筑之一。”
小红楼就是洛月家旁边那栋。
“是我祖母买的？”秦朝意问。
颜辞点头：“原本是洛月家的。”
秦朝意：“……”
“所以是我祖母从洛月手里买的？”秦朝意又问。
在洛月的事情上，她的话格外多。
颜辞吃饱了，撑着下巴，手指微曲敲在桌面上，“准确来说是从她父亲手里。”
秦朝意还想再问，颜辞已经提前预判并拒绝：“再多的我也不知道。如果你很感兴趣，可以去问洛老师。”
秦朝意：“……”
她结了账，和颜辞一起开车回去。
秦朝意车库里的车都是七位数起，第一次开这么廉价的车，总觉得哪哪都不行，但好歹有个代步工具。
颜辞的咖啡馆下午就关了门，秦朝意还说要赔偿她店里的损失，颜辞漫不经心道：“你看这像有人来的样？”
秦朝意：“……”
“那你怎么还选择开咖啡馆？”秦朝意问。
颜辞头都不回：“修身养性。”
无形之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颜辞一进门，那条黄狗就扑了上来。
颜辞揉了揉它的脑袋，嘟囔了句：“你主人今天估计也把你给忘了。”
秦朝意跟在身后没说话，兀自收拾了自己的电脑，转身出门。
但在出门后两分钟又折返回来。
颜辞正在摸那条狗的头安慰，而那只狗看向门口的眼神从兴奋变成失落，可能以为是洛月过来接它，结果一看发现不是。
秦朝意心头微酸，莫名从这狗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还没等她从这种情绪中抽离出来，就听颜辞问：“什么事？”
秦朝意抿唇，松开后唇上血色更浓。
片刻后，她冷声问道：“在亲完一个人以后如何判定自己是真的喜欢，还是荷尔蒙作祟？”
颜辞一懵。
秦朝意还以为自己得不到答案，毕竟用这种问题来问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人，怎么看都觉得离谱。
但秦朝意觉得自己来到月亮岛，本身就是一件离谱的事。
秦朝意烦躁地转身就走：“算了。”
话音刚落就听颜辞的声音叠上来：“再亲一次。”
秦朝意：“……”
她以为只有周溪会给出这么不靠谱的答案-
秦朝意回去路上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颜辞比周溪靠谱的地方在于，她有理有据地解释了再亲一次的原理。
换个最不可能发生爱情的地方，换个最不可能产生爱情的时间，如果去亲吻同样的人依旧让你心跳加速，满怀期待，那就是喜欢。
因为没谁会在不合适的时间和地点，有亲吻的念头。
当然，秦朝意那刻落荒而逃了。
她开车一路回了洛月家。
往前走了走，还真的是桃源乡64号，她祖母让她住的地方。
秦朝意回到洛月家，家是冷的，洛月没回家，也没去接那条狗。
月光洒在冰冷的台阶上，平添一份凉意。
月亮岛小学早就放学了，换言之洛月早就下班。
去了哪，不知道。
秦朝意想问下，却也没有洛月的联系方式，便坐在台阶上等。
晚风带着浸骨的凉意，秦朝意心烦意乱，也不觉得冷。
不知过了多久，门终于响起“吱呀”一声。
在脑子里绕了很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秦朝意目光直勾勾地望过去，还闻到了一股很香甜的酒味。
秦朝意眉头微皱，还没来得及说话，洛月就已经走到她面前。
“怎么不进家？”洛月说话时带着点鼻音，喝了点酒以后声音更糯，有几分嗔怪在其中。
秦朝意眉头皱得愈发紧：“你喝酒了？”
似是情人之间的责备。
洛月微顿：“你在生气？”
秦朝意默不作声，只盯着她看。
洛月也在她面前站定，她已经拆掉了白日里扎的高马尾，乌黑的长发用一支筷子盘在后边，显得很乖巧。
但行为一点也不乖巧。
洛月忽地露出她那招牌笑容：“别气了，跟我回家。”
跟哄小孩一样。
秦朝意只盯着她看。
洛月朝她伸出手，秦朝意又转为盯着她手，并没伸出去握住。
尽管那很吸引人。
持续了几秒，洛月握了握空气缩回手，“看来你在思考人生，那我先回去睡觉。”
秦朝意单手在旁边摁了一下，感受到刺骨的寒意，声音也冷冰冰的：“等等。”
洛月顿住，背对着她：“干嘛？”
带着独特的南方姑娘的甜软。
秦朝意站起来，风把她的长发吹散。
良久，秦朝意说：“洛月，你是不是喜欢女的？”
洛月背对着她而维持的温婉笑意瞬间消失。
“什么……”洛月正要和她打太极。
结果“意思”二字还没说出口，就见秦朝意的手落在她腰间，仔细感受的话，那手还有几分颤，而秦朝意往前走，刚好贴近了她，将风都赶走。
秦朝意的声音又深又沉，几乎是贴在她耳边问：“洛月。”
洛月的身体都绷得僵直。
秦朝意说话的热气都吐露在她耳畔，慢慢悠悠道：“我能再亲你一下么？”
洛月：“……”
月色昏沉，晚风带着点醉人的酒香。
秦朝意舔了下唇，洛月还能听到她吞咽口水的声音，长发刺到了她的颈间。
说实话，很难有人能拒绝。
而秦朝意见她不说话，还又软了声音，带着几分哀求地，在她耳边厮磨：“就一次。”
chapter 23
空气里混杂着酒味, 并不浓郁，但沿着风的方向吹到秦朝意的鼻息里。
一时说不上来谁更醉一些。
洛月缓缓侧过脸，很认真盯着秦朝意看, 忽然轻嗤笑一声：“秦公主。”
她喊后两个字的时候很轻，带着南方人独有的那种软。
几乎是一开口就让人酥了半身骨头的程度。
那温柔笑意里带着几分揶揄。
秦朝意顿时耳朵发烫, 但她并没后退，手指在腰上轻轻摁了下，逼着她回答。
洛月眉眼更弯, 似笑非笑：“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很危险么？”
她的腰落在秦朝意掌心里，两个人又贴得极近, 洛月半侧身, 只要往前几公分都是可以接吻的距离。
秦朝意的喉咙微动, 在寂静风里连吞咽口水的声音都十分明显。
“还好。”秦朝意佯装淡定, “还没你晚上喝酒不回家危险。”
“我这不是回来了么？”洛月轻挑眉，眸光落在巷子里的那辆车上, “你买了车？”
话题随意被带走。
秦朝意皱眉，察觉到她又在故作而言他, 便抿唇没作答, 只又往前靠了一步。
一步比一步危险。
“你打算定居在这里？”洛月随意地问。
秦朝意盯住她的眼睛：“你喜欢吗？”
刚和洛月认识没多久而已, 却已经学会了她聊天的方式。
习惯了直来直往, 连拒绝和请求都没温度的秦小姐在面对洛月时格外有耐心。
就连抛的问题都模棱两可。
于是洛月问：“喜欢什么？”
秦朝意的手指在她腰上轻轻掐了下：“你说呢？”
洛月忽地轻笑出声整个身体往前弯，喝了点酒后之后那张温柔的脸上都带着几分慵懒的媚态。
她的额头刚好抵在秦朝意胸口, 便趁此一下一下磕在她心口, 语速缓慢, 还呷着低低的笑声：“公主。”
“你怎么不学点儿好啊？”洛月说完以后抵在秦朝意的心口不动。
秦朝意像得了什么鼓励, 整个手掌覆在她腰上，不再像之前那样只敢触摸一点。
秦朝意喉咙干涩：“你也知道是和你学的。”
洛月揪着她的衬衫袖子：“挺喜欢的。”
两个人的话似乎并不在一个频道。
洛月说话也不太讲逻辑, 刚还在和她聊些其他话题，突然又冒出来这一句，秦朝意并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不是说和我学的么？”洛月站直，努力让自己保持平衡，脸颊泛着红，看向秦朝意时眼睛里落满了星光，还带点水雾，“那我直白地回答你。”
秦朝意：“嗯？”
洛月捏着她的衬衫袖子转了一圈，把她的小臂勒紧，又很快松开，单纯在玩她的衣服。
就跟在检查她的衣服质量好不好一样。
秦朝意的目光落过去，洛月却不为所动。
她语气轻飘飘的：“我说挺喜欢的。”
秦朝意这才意识到她在回答自己刚才那模棱两可的问题。
她说得还算诚恳，但秦朝意并不满足于此。
秦朝意微顿，步步往前：“是喜欢车，还是，喜欢我？”
没几个字的话被她用诡异的节奏断开。
仔细听的话，嗓子干涩，尾音都有点颤。
洛月看向她，手忽然伸向她的后颈，泛着凉意的触碰让秦朝意的颈间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覆在洛月腰上的手平添几分燥热，于是又往前逼半步，洛月跟着后退，始终与她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
但几个来回，洛月的背已经抵在门上。
“你如果定居在这里。”洛月声音很轻，随着远处海浪声起伏，“我应该会很……”
话音未落，就被一道突兀的男声打断：“洛月。”
两人齐刷刷地收回手，侧目望过去。
只见程时景拿着手机站在那儿，半眯着眼看过来，脸色不太好看。
秦朝意倒是无所谓，皱眉和他对上目光，丝毫不避让，还隐隐带有挑衅意味。
程时景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把手机递给洛月：“喝多了还能认得回家的路啊，洛月。”
喊洛月的时候带着独特的亲昵，仿佛那一刻把秦朝意隔绝在他们世界之外。
秦朝意脸更臭。
洛月却随意笑笑：“明天上班的时候给我就行了，还专门跑一趟。”
“还有这个。”程时景从兜里拿了一瓶解酒药出来：“我妈专门给你拿的。”
“替我谢谢阿姨。”洛月说。
程时景单手插兜，斜睨了她一眼：“得了，客气的话少说。”
洛月笑笑，没作声。
程时景又看向秦朝意，不大客气地说了句：“还没找到地方住呢？”
秦朝意更不客气：“又没住你家。”
程时景还想说什么回呛秦朝意，没想到被洛月掐了一把：“你干嘛呢？幼不幼稚？”
熟悉的亲昵感扑面而来。
很像是家人和陌生人吵架，一般最先说的就是那个比较亲近的。
秦朝意感觉自己虽然是和他们站在同一个空间里，但中间仿佛隔了一条银河。
有堵无形的墙给隔开了。
很明显，他俩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逗她玩。”程时景随意笑了下，然后叮嘱洛月：“把解酒药喝了，早点睡觉。”
说完之后大步流星地离开。
和来时一样。
突然到访的程时景宛如一阵风，来时无痕，但很冷。
把两人之间刚才炽烈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秦朝意打量地看向洛月，斟酌后开口：“你……”
“有些困了。”洛月说着推门进去，看似是清醒了，直接把她的话给卡在喉咙里。
有些话，有些感情都是需要合适时机去表达的。
秦朝意刚才错过了。
追着洛月进了家，她站在空荡的客厅里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让今晚就这么过去。
于是在洛月喝了解酒药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她喊：“洛月。”
洛月也看过来。
四目相对那瞬间，秦朝意很直白地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洛月微怔。
似是从没见过这么直白又主动的人。
但没办法，秦朝意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本来就是因为写感情戏一塌糊涂才导致事业进入停滞期。
这两天一看见洛月就觉得浑身不对劲。
直到今晚像个傻子一样在等洛月回家的时候，她刷微博看到有人在推荐一首诗。
诗里有一句她觉得特别符合她此刻的心境——
【你是我提心吊胆的春天。】
秦朝意并不擅长藏匿，倒不如大方摊开。
沉默良久，洛月才反问：“你呢？喜欢我？”
秦朝意微顿，闷声道：“我不知道。”
洛月如释重负地轻笑：“那你开什么玩笑。”
洛月勾起唇角，四两拨千斤地回答：“我是挺喜欢你的啊，毕竟谁不喜欢看美女？”
秦朝意：“…… 不是。”
在她还想解释的时候，洛月却道：“你连自己的情感都没搞清楚，却试图探究我的感情。”
她呷着笑，微仰起脖颈看向秦朝意，露出漂亮的颈部线条：“公主，有点过分啊。”
Chapter 24
洛月说完以后就转身去了卫生间洗澡, 徒留秦朝意一个人站在客厅里。
空气中残留着几分酒味。
莫名惹起燥意。
哗啦啦的水声和外面的风声交杂在一起，室内温度也降了下来。
秦朝意在原地站了会儿，赌气一样出去, 孤零零地站在房檐下。
可能是要降温，风比昨天刮得更冷。
—
洛月出来以后没看见人, 也没多想，按照自己平常的生活节奏去护肤，吹头发。
房间里的窗没关严, 风呼啦啦地吹进来，她起身去关窗。
结果看到秦朝意形单影只地站在那儿。
怎么说呢？
她是真好看。
好看到只是余光瞟一眼便移不开。
尤其站在门口, 单手插兜, 任由萧索的风吹过她的发, 紫色卷发在昏黄色的灯光照耀下更有氛围感, 身上自带清冷劲儿，好像一个人在孤立全世界。
哪怕只是个侧影, 也足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
不知是关窗的响动惊扰了秦朝意，还是洛月炙热好奇的视线让她有感觉, 长发随意一甩, 忽地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
洛月稍微回神, 声音很淡：“不进来？”
秦朝意表情有些别扭, 似是在思考怎么回。
良久，秦朝意憋出两个字：“等会儿。”
她说话带着点儿化音, 尽管尾音很轻, 也还是能感觉到她的生气。
洛月没多问, 只淡淡地哦了声。
收敛了所有笑意, 平淡得很。
好似秦朝意刚才的问题越了界，所以她俩之间理所当然划分出了楚河汉界。
洛月抬手支起窗, 纤瘦白皙的手腕被昏黄灯光照耀，都能看到青色血管，她低敛眉眼，余光扫到秦朝意，对方仍旧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带着探究与好奇。
没等秦朝意收回目光，洛月把手缩回来，直接关上了窗。
房间内彻底隔绝了风声和海浪声。
还没等洛月思索和复盘今晚发生的一切，手机忽然微震。
是程时景发来的消息：【洛月，你很危险。】
洛月皱眉，顺手回复：【什么意思？】
程时景：【不懂？】
洛月：【不懂。】
很直白的回复。
但洛月心中隐隐有猜测，因为今晚她也和人说了危险这两个字。
她对秦朝意说：“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很危险么？”
而程时景察觉到了她们之间的暗流涌动，以此来提醒她。
几秒后，程时景发了条语音来：“我今晚在你家门外看到了一辆车，还没挂牌，那车大概十万，我问了文哥，他说下午颜辞陪着去买的，一刷十万眼都不带眨的，咱们这儿可很少见到这么痛快的买主。文哥看见了她身份证，嘉宜本地人，家庭地址那栏现在房价炒到了十几万一平吧，而且没有小户型。”
洛月全部转文字，盯着屏幕一目十行地看完。
知道程时景是在说秦朝意。
她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打字：【所以呢？】
程时景：【……】
可能程时景也没想到自己已经点到这，一向聪明的洛月还没反应过来。
程时景便又道：【和我猜得没错，她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洛月：【然后呢？】
两个反问句都像是故意抬杠一样。
程时景在手机那端也皱了眉：【想好了？】
洛月的手悬在屏幕上，良久才打了一个字：【没。】
正是因为没想好，才什么都不敢说，不敢做。
程时景大致已经懂了。
洛月对秦朝意很感兴趣。
就是比喜欢更多一层的感兴趣。
因为对于洛月这种冷静的人来说，不到这种程度绝不会做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事。
但程时景不知道对方有哪里值得洛月这样。
程时景问：【她哪里吸引你？】
洛月盯着屏幕看了会儿，反问道：【十万很多么？】
程时景：【……现在是十万的事儿么？】
洛月：【……不然是多少？】
程时景给洛月发了一张图。
是嘉宜一个小区的房价，13-15万一平，最小的户型是一百四十平。
也就意味着，秦朝意家光房子就价值一千多万。
程时景接着发：【十万我有，你也有，但我们不可能眼都不眨地花出去。】
洛月应和：【是哦。】
所以真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程时景：【你不知道她是不是玩票。】
洛月从刚才给程时景发消息的时候就一直屏着呼吸，直到此刻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可我又不是跟钱玩。】
是和人玩。
所以秦朝意有没有钱也没什么要紧。
可能程时景平常都关注的是时政和学术，不怎么看奢侈品。
但洛月因为洛星，有段时间做过和这方面相关的调查，所以当初秦朝意来到月亮岛时，她早就看出这女人很有钱。
一身衣服加上包超过十万，那个看上去有点性冷淡、平平无奇的行李箱是21年的限量款，价格五位数。
普通人谁没事儿会过这种生活？
可洛月也不是因为这些才注意秦朝意。
单纯是她身上的气质。
尤其是她的眼神。
那种睥睨万物，看什么都不屑，又带点不耐烦的眼神。
很让人有……感觉。
说不上来是征服欲还是其他。
总之很喜欢，一看就有让人心痒痒的感觉。
就像是有人拿了根羽毛在轻轻挠你的心。
程时景很久都没回复，洛月估计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劝。
凭着程时景对她的了解，知道这场不知所云的情感最终一定会给她带来伤害。
所以想让她提前止损。
良久，程时景说：“可是洛月，你不会玩。”
从小到大做什么都很认真的洛月，不会玩弄感情。
喜欢了必然就是全力以赴。
做题不会只做一半，爱人也必然是十分满。
洛月把他那句略显沉重的语音重复播了两三遍，终是被他的语气逗笑，揶揄地发了条语音回：“怎么感觉你笃定我谈恋爱就会受伤害一样？怎么就不能是我让别人受伤？”
程时景：【我只认识你，所以只关心你。】
其他人不在他考虑范围内。
洛月盯着那句话，感觉心里很暖。
但犹豫两秒，发道：【以后也可以关心一下小秦。】
程时景：【？】
洛月：【她好像喜欢我。】
程时景：【？？】
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吗？
而且……
程时景不解：【她喜欢你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儿么？】
洛月一怔：【很明显？】
程时景：【……】
几秒后，程时景咬牙切齿地发来一条语音：“那姑娘眼珠子都快粘你身上了，我往你身边一站恨不得把我给杀了。”
洛月听了一遍以后露出笑意。
又多听几遍后笑得趴在桌上，背脊都在抖动。
秦公主藏不住事儿，喜欢都显而易见。
谁都能看穿，可她自己偏偏看不透。
正当洛月因为程时景的语音笑得花枝招展时，门忽然被敲响。
洛月瞟了眼手机，起身去开门。
她头发还未干，湿漉漉地披在肩上，甚至因为洗头后没有梳通，还显得有些凌乱。
开门时也未能收敛笑意，比刚才关窗时表情灵动许多。
于是秦朝意在看到她后第一句是：“什么事这么开心?”
洛月随性地回：“和时景哥聊天。”
秦朝意对她的称呼感到不悦，但也没敢提出来。
毕竟自己于洛月来说什么都不是。
而且，刚才对着她就是冷冷清清，光和程时景聊天就能这么开心。
秦朝意更不爽，表情也很臭。
洛月却有些欣赏这样的秦朝意。
因为……很好看。
就像在船上初见她的那一眼。
一眼惊艳。
其实也不是因为这个人有多好看，单纯那一瞬间带给她的震撼无可比拟。
秦朝意臭脸持续五秒，别扭地把东西递过去：“喏。”
“什么？”洛月问。
“礼物。”秦朝意说。
她不高兴，所以声音都有些憋闷。
而洛月盯着礼物看半晌，一直没伸手接。
秦朝意就那样尴尬地举在半空中。
“你要不要？”秦朝意忍不住问。
洛月问：“装的是什么？”
“你自己看。”秦朝意说着把礼物袋递得更前。
“笔？”洛月说着拿过袋子，看了一眼。
“是。”秦朝意诚实地说：“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问的颜辞。”
“我很喜欢。”洛月说：“谢谢你的礼物。”
“生日快乐。”秦朝意又说。
洛月微怔，随后才道：“谢谢。”
很客气的回答。
但确实想不到更合适的回答。
不知为何，突然就陷入了尴尬。
沉默良久，洛月忽地问：“你有想要的回礼吗？”
秦朝意一愣：“什么意思？”
洛月给她掰着手指算：“从你刚来，就给我转了一万，昨晚祝了我一次生日快乐，今天又给我送了礼物。所以……你生日的时候想要什么回礼吗？”
“我生日还很早。”秦朝意下意识地说，但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这其实是一种无形的约定。
洛月在和她约后面的时间。
也就意味着，后面是可以继续联系的。
秦朝意忽地翘起嘴角，但又很快压下去，故作冷淡：“你要怎么回送？”
“是冬天吗？”洛月问。
秦朝意点头：“是的。”
“那时你不会在月亮岛了么？”洛月问。
秦朝意微怔：“或许不在。”
洛月说：“那你离开月亮岛的时候，可以给我一个地址，我给你寄。”
秦朝意抿唇，“你不会离开月亮岛吗？”
洛月轻笑：“当初选择回来的时候，我没想过离开。”
秦朝意思索良久，随后道：“如果有牵绊，那我可能那时也会在月亮岛。”
“未来太远。”洛月耸了耸肩，“你知道下句是什么吗？”
“只争朝夕？”秦朝意挑眉。
洛月点头，然后趁着秦朝意猝不及防的时候，身体前倾，凑过去，就像是一朵桃花瓣擦脸而过，她的唇在秦朝意的侧脸短暂地停留，而后退开站在原地。
她噙着笑看向秦朝意：“那时不知你的牵绊在哪里，所以今晚就给你回礼。”
秦朝意愣住。
洛月抬手准备关门，却在门还剩一个缝隙的时候强硬被秦朝意推开。
秦朝意靠在她房间门边，抓住她的手腕，哑声喊她的名字：“洛月。”
“嗯？”洛月沉静地看她。
秦朝意的手指下意识摩挲她的手腕，不经意握住了她的脉搏，可以感受到她强劲的心跳。
“你……”秦朝意微皱眉：“你一直这么轻浮吗？”
这个词似乎带着贬义，但秦朝意也想不到用什么词来形容。
洛月此刻的行为似乎就很轻浮，很放浪，很……令人心动。
秦朝意第一次感觉自己词穷。
分明写文的时候偶尔还会被人说卖弄文笔。
洛月却没觉得是种贬低，反倒是微怔后摇头：“没啊。”
“那你……”秦朝意还没说完就被洛月打断。
她理直气壮地回答：“你之前说，想再亲一下。”
秦朝意：“……”
Chapter 25
一个猝不及防的吻让秦朝意失眠到半夜, 实在睡不着，干脆坐在窗边发呆。
后半夜起了风，下了雨。
海边的雨和内陆不一样, 格外潮湿。
海浪卷起千层，翻滚不停。
秦朝意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 想得累了困了就随便支着一条胳膊在桌前睡着。
翌日醒来的时候，窗台上积了一层雨水。
外面浓雾朦朦，只能听到海浪声, 看不见远处的海，还当是凌晨。
她整个人都昏昏沉沉, 不知今夕何夕, 顺手摸过手机, 就连手机背面都泛着一层潮气。
结果一看时间已经上午九点多。
钟灵早上给她发了消息, 可能是通宵喝了一夜的酒，也可能是做梦梦见了前女友, 在聊天框里发了一串乱码后又发来句含糊不清的语音。
秦朝意转文字失败，又忍着头疼听了两遍, 发现只能听懂两个字：【想你。】
……
忍无可忍, 秦朝意皱着眉给她回了句：【有病。】
钟灵那端没了声响。
而月亮岛的雨仍旧淅淅沥沥, 秦朝意伸手摸了把窗台上的雨, 凉意沿着指尖直蹿心尖。
她不自觉瑟缩了下，第一反应却是起身喊了声：“洛月。”
声音很低, 还带着点哑。
但房间里空荡荡的, 无人应答。
厨房也是空荡荡, 餐桌上换了新的桌布, 中间的花瓶里插着一束漂亮的紫色满天星。
除了洗碗池里有一副没洗的碗碟外，看不出其他有人生活的痕迹。
洛月已经出门了。
这个认知让秦朝意更不爽, 昨晚分明是她占了上风，是她得到了想要的。
但不知为何，只有她一个人的心不上不下，只有她一个人作息颠倒，内心混乱。
洛月依旧沿着她的生活步调走，丝毫不受影响。
秦朝意打开冰箱，想找个牛奶喝，结果发现冰箱里也空了。
洛月什么都没给她留下，和昨天的待遇天差地别。
无奈，秦朝意从冰箱里找了瓶冰水，拧开以后咕嘟灌了几口。
平日里娇惯的胃因为这瓶冰水隐隐有些不舒服，但好歹是纾解了喉咙的灼热。
几口喝了半瓶，秦朝意把水随意放在料理台边，抬手擦了擦嘴角，拖着闷闷沉沉的身体回房间继续睡觉。
—
洛月早上去学校时还遇见程时景，他刚好拿了两瓶营养快线，隔着一米远的距离给洛月扔了一瓶过来。
“你家那个呢？”程时景问。
洛月皱着眉，“少胡说。”
程时景笑笑：“洛月，你都两天没晨跑了。”
洛月一怔：“这两天都有事。”
那会儿雨细如针，洛月的伞就拎在手上，发丝上沾染了一点儿湿气。
而程时景一看就是刚跑完步。
“再说了。”洛月为自己的反常辩驳：“下雨天的跑步也不怕感冒。”
程时景耸了耸肩：“也不知道是谁下大雨都雷打不动去跑步。”
洛月无奈：“都说了那是意外。”
程时景也没再臊她，“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没事儿我去学校了。”洛月越过他就要走，结果被程时景拦住。
洛月不解：“做什么？”
程时景思索两秒：“虽然有点煞风景。但我还是想说。”
程时景的语气有些沉，但他低头看了眼洛月的下眼睑，抬手忽然在她下眼睑蹭了下，蹭掉了一层粉。
程时景不悦皱眉，只见洛月更无语，往后退了半步瞪着他，就看他要怎么解释这种反常的行为。
“你再这样我生气了啊。”洛月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愤愤。
程时景把指腹摊开给她看，很认真地说：“洛月，你已经失眠了。”
洛月沉默。
程时景表情严肃：“你知道自己身体的吧？”
洛月抿唇，没打算辩解。
“那天下海救人，还开始熬夜……”程时景轻笑一声：“是不是不想活了？”
“怎么会？”洛月反驳：“我自己的身体我还是挺了解。”
几秒后，洛月无奈道：“你是不是还以为我和小时候一样啊？”
程时景反问：“难道不是？”
“我现在可是能跑半马的人。”洛月说：“伤早就好了。”
“手术后遗症不是开玩笑的。”程时景警告道。
洛月看了眼表，佯装着急：“行了，我自己有数，先走了。”
在她准备要逃时，程时景还是忍不住说出憋了一晚的话：“没结果的。”
洛月脚步顿住，低声问：“因为我们都是女的么？”
“不是。”程时景闭了闭眼，沉声道：“你要离开还是她要留下？”
洛月：“……”
问题最终没有得到解答。
就像昨晚洛月和秦朝意在拉扯时那样，谁都不知道未来会往哪儿走。
可洛月笑着和程时景说：“我们才认识两天哎，你担心这些是不是太早了？”
程时景耸肩：“希望如此。”
—
洛月去学校后又补了下妆，让自己看上去更有气色。
平常习惯了运动加早睡早起，这两天的作息确实让她心律有些不齐。
她以前做过一次小手术，但因为是早产儿，身体一直不太好，手术后又没保养好，有一段时间都体弱多病，经常往医院跑，但从上大学后，在医生的指导下开始运动，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
那会儿在学校宿舍里，大家就常揶揄她活得像个老年人。
因为没哪个大学生在没有早八的时候也是六点起。
当小学班主任太过忙碌，导致洛月一整天都没时间去想秦朝意。
可即便如此，午餐时间、课后闲暇时，在作业本上她也会不经意写下秦朝意的名字，而后又划掉。
月亮岛的雨季来得猝不及防，雨下了一整天。
傍晚时分才放晴，海边涨潮，洛月在上完课后辅导以后又叮嘱了一遍学生，让他们放学后不要再去海边。
虽然都是海边长大的小孩儿，有那么几个水性特别好的，但更多还是小旱鸭子。
等到一切忙完，把所有的孩子都安顿完，学校里空空荡荡，洛月才慢吞吞地在办公室收拾东西。
她刚把最后一本书放进包里，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
“请进。”洛月话音刚落，门便被推开。
是教五年级的数学老师，从别的地方调过来支教的，只待两年，相当于在基层历练，就会被调到好学校里去，据说家里有人在教育局，本来能给他安排个好位置，但他跟家里吵了架，一生气就跑到这里来。
洛月对他的印象倒是还不错，人长得周正，年纪不大，却带着同龄人没有的稳重，性格很温柔，平日里说话办事都很得体，颇受学生们的喜爱。
“齐老师。”洛月和他打招呼：“有什么事？”
齐端揪了揪领带，颇有些窘迫，十分客气地问好：“洛老师好。”
洛月颔首：“昂？”
“那个。”齐端顿了顿，还没说话脸先红一半，“你……”
洛月还以为他是要跟自己告白，正在思索该怎么礼貌拒绝，只听齐端吞咽了下口水，试探道：“闺蜜还是单身吗？”
洛月：“？”
她闺蜜？
洛月一头雾水：“谁？”
齐端低咳一声：“就那个……昨天来咱们学校的。”
洛月皱眉：“你说秦朝意？”
“她叫秦朝意吗？”齐端念她名字的时候，都带着一种情窦初开的期盼感，羞涩地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啊？”
洛月：“……”
“不知道。”洛月语气有些冷。
齐端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那你能帮我问问她吗？我想和她认识一下。”
洛月：“……”
沉默过后，洛月阴恻恻地问：“那你昨天怎么不当面问？”
“她有点高冷。”齐端说：“没太敢。”
洛月心想，那今天就不怕她高冷了么？
“洛老师。”齐端也很得体，进退有度地说：“要是她有男朋友，你就跟她表达一下我的喜欢就可以了。我从小到大都还没见过……emm这么独特的人。”
齐端怕洛月夹在中间不好做，又多补充了一句：“如果她不想认识我，你就直接告诉我，不用感到为难，也不用因为我们是同事就不好意思拒绝我。”
几乎所有的选项都被齐端说完了，洛月最终也只能说：“行，我帮你问问。”
“谢谢洛老师。”齐端尴尬地笑了下：“我这里有两张这周六的电影票，你和程医生去看吧。”
洛月没准备收，但还没等她拒绝，齐端就把电影票放在门口的桌上，匆匆跑了。
就跟逼着她收一样。
但这电影票和平时的礼物不一样，就跟在拿秦朝意的事儿做交易一样。
洛月拎着包走到门口，看了眼那两张电影票，走出去以后，又折返回来拿上。
心里五味杂陈。
回去路上看见了晚霞，下过雨以后的傍晚天空有种绚丽到无法形容的美。
走到一半又因为齐端的拜托而换了路线，转到颜辞的咖啡店。
咖啡店一如既往地冷清，一人一狗，店里满是浓郁的咖啡香气。
跟颜辞打了招呼后，洛月就准备把狗接走。
一边逗弄狗玩，颜辞一边和她说昨天的事儿，包括秦朝意一时兴起去买车，也包括在店里纠结得要死地选礼物。
还问洛月满不满意她送的笔。
只是随口一问，洛月不回答也可以。
平日里她们就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而面对颜辞的询问，洛月微顿：“所以她很用心地挑了礼物？”
颜辞点头：“是的。”
洛月的手指在桌上摩挲，声音放得很轻：“你说她……是不是喜欢我？”
颜辞把一杯牛奶放在她面前：“她可能还以为自己很直。”
“那你觉得呢？”洛月问。
颜辞：“……弯。”
听到颜辞的回答，洛月俯身在桌上笑起来。
笑到累了才说：“那她一直自欺欺人？”
“也可能是没遇见过喜欢的。”颜辞很诚恳地给出评价：“是很纯真的一个人。”
洛月闻言轻挑地笑笑：“我们秦公主确实单纯，还很受欢迎。”
颜辞嗅了嗅空气，随后摇着头道：“春天要来了。”
洛月秒懂她的言外之意：“我快恋爱了？
“可能。”颜辞碰了碰她的陶瓷杯：“恭喜。”
—
虽然秦朝意面儿上看着冷冷清清不好接近，内心却有一个乌托邦。
这是洛月和颜辞共同的认知。
可能是年龄大了，在看人这方面都有点见解。
和颜辞聊过之后，洛月的心情好了许多。
牵着早早回去，沿路脚步都变得轻快。
不过回家以后，家里并没亮灯。
洛月打开门，没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把客厅灯打开，家里所有的一切摆设都和她今早离开时一样，没有人动过。
但秦朝意一整天不可能不出门活动。
洛月的眉头微皱，有种不详的预感。
她尝试着喊了一句：“秦朝意？”
无人应答。
疾步走到秦朝意房间门口，礼貌性地敲了一下，立刻推开。
没人在，床铺很整齐，就像刻意铺好的那样。
就连之前放在地上的行李箱也跟着不见了。
洛月的心忽然空落落的，转身又往其他房间走，门一扇扇推开，希望一次次落空。
最后推开卫生间，发现秦朝意把前两天用的牙刷和一次性纸杯都扔进了垃圾桶。
就像是在报复一样。
一言不发离开。
洛月的手垂在身侧，慢慢捏紧拳头。
实话说，满脑都空白了。
因为从未预设过这样的结果。
知道她会走，但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时间，以这样的方式不辞而别。
良久，洛月都没换过一口气。
久到她感觉自己快窒息时，她才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大概……这是她的命。
想要的都不会有，喜欢的都留不住。
人生注定爱而不得。
还没等洛月缓过劲儿来，一直牵着的早早忽然挣脱绳，那条长绳从洛月掌心划过，又麻又痛。
但洛月却顾不得，转头去追早早。
结果早早撒欢似得朝着隔壁那栋空了已久的红楼跑过去。
“那不是我们家的了。”洛月在后边一边喊一边追，但早早根本不听。
四条腿跑得贼快，洛月根本追不住。
最后它一头撞开院子，在门口打转。
早早平日里都很乖巧，从不会做这种反常的事儿。
起先洛月还以为是它想这栋楼了，但看它站在门口打转的眼神有些焦灼，弯腰摸了摸它的头：“你怎么了？这里有什么事发生吗？”
早早只是用头撞了撞门。
门是密码锁，隔壁老太太离开月亮岛前把密码告诉过她，让她帮忙看着点儿家。
洛月皱眉，顺手按了密码拉开门。
这栋小别墅久不住人，沿海的房子愈发有潮气，空气里都是尘灰沾染了湿气的味道。
早早却不进来，依旧在门口打转。
洛月伸手抹灯，脚却踢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借着月光，她看到是黑乎乎的一团，倒像是个行李箱。
而手在伸出去的瞬间，摸到了一个热源，灼热滚烫，灯也随之打开。
一回头，她看见秦朝意半眯着眼，慵懒地靠在墙上，脸色驼红。
“你……”洛月皱眉，正要问她为什么会来这里，但话刚起了个头，就见秦朝意摁了摁太阳穴，低声地咕哝了句：“都烧出幻觉了？”
洛月：“……”
洛月伸手探向她额头，就跟个火炉一样。
就知道她昨晚在外面吹冷风肯定会感冒，顿时想拿出手机给程时景打电话，结果秦朝意靠着墙扭了几下，似是想借助墙来帮助自己降温。
“洛月。”秦朝意朝她伸出一只手，“过来抱我下。”
洛月的脚步轻挪了下，还在犹疑。
却没想到秦朝意猝不及防靠过来，身体弓起来，下巴搭在她肩膀上，说话的热气快要把人吞没。
她说：“怎么我梦里，你都不听我的啊。”
洛月无奈，伸手在她腰上掐了把，低声问：“喜欢我吗？”
秦朝意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烧得云里雾里，听人说话都像是隔了一座山，却痴痴笑了句，把脑袋埋进洛月颈间，似是为了感受凉意，发烫的舌尖儿轻划过洛月颈间的肌肤，和个吸血鬼一样。
“想亲你。”秦朝意吞着口水说，“还想……和你上床。”
Chapter 26
春天是月亮岛的梅雨季。
连绵的雨下了一整夜, 海浪不断冲击海岸，涨潮的海水淹没礁石，风疾驰掠过低矮的房檐,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
雨滴划过干净的玻璃窗，绵延成细长的雨线, 隔着浓郁的大雾看这个世界，怎么都看不真切。
秦朝意感觉整个身体都似火燎，却又似冰敷。
在朦胧大雾中, 她好像做了梦。
梦见去世的祖父，还梦见落水的哥哥, 梦见钟灵在晃她的身体, 还梦见吻洛月的锁骨。
各式各样的人出现在她梦里又离去, 所有人都消失在大雾之中。
她站在原地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 忽然大雾散去，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雨打窗棂的声音遮掉了海浪声, 她茫然地朝外看去。
月亮岛被笼罩在大雾之中，能见度只到院门口。
脑仁像是被重物敲击过一样疼, 梦里的场景还清晰留在她脑海里, 那些快乐的不快乐的一股脑涌进来。
秦朝意摁了摁太阳穴, 试着把那些不愉快的记忆赶走。
“醒了？”一道温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秦朝意缓慢地转了转脖子, 单手扶着侧颈看向门口，只见洛月手里端着餐盘笔直地站在那。
秦朝意皱了皱眉, 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换了睡衣躺在床上。
后背还有未干的虚汗, 就连额头也是湿热。
“我的衣服……”秦朝意皱了皱眉：“你换的？”
洛月将餐盘放在床头柜上, 反问道：“你希望是谁换的？”
秦朝意：“……”
她刚醒, 脑子转得没那么快，见洛月还和原来一样说话, 顿时有些不快，说话语气跟着冲起来，“你就不能回答我是或不是么？”
“程时景换的。”洛月语气也不悦。
秦朝意：“……”
安静的空气中多了几分尴尬。
洛月伸手去摸秦朝意的额头，秦朝意却下意识往后避了下。
洛月的手悬了空，手指在空中蜷缩几下，随后佯装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还发烧么？”
避开了上一件事，直接开启下一个话题。
秦朝意摁着太阳穴，盯着身上的睡衣皱眉：“我衣服谁换的？”
不可能是程时景。
洛月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让一个男人给自己换衣服。
所以答案显而易见。
秦朝意只是单纯想让洛月承认而已。
她很讨厌洛月这种说话打太极的方式。
“你觉得呢？”洛月仍旧如此。
秦朝意抿唇：“我晕倒了，不记得。”
洛月：“……所以昨晚的一切你都不记得？”
秦朝意努力回忆，最终回忆失败。
她的记忆定格在了拖着行李箱输入家门密码，进来这个家后跌倒在沙发上，又因为感觉身体太燥热，试图开窗通风，而贴在墙上。
再之后……好像是做了个梦。
梦到了洛月，梦见她在梦里也不愿意亲近她。
……但那都是梦。
秦朝意沉默过后试图换话题：“你什么时候来的？”
洛月坐在床边端起碗，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白粥，散发着腾腾热气的粥看上去很软糯，和初见时的洛月一样。
可现在的洛月却带着刺，秦朝意感觉她是生气了。
却不知道她为何生气。
该生气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被冷暴力，被冷风吹，生病发烧，独自来到许久没人住的房子里，差点死在这里。
洛月有什么好生气的？
“吃点东西。”洛月没回答她的话，直接将粥递到她嘴边。
秦朝意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目光有些阴翳。
僵持良久，洛月才回答：“昨晚来的。”
“什么时候？”秦朝意问。
洛月微顿：“昨晚。”
说了等于没说。
这语气实在算不得好。
秦朝意眉头皱得愈紧，自幼要星星就有人给摘月亮的秦小姐哪受过这种委屈？
向来只有她将别人怼到半句话都说不出来的份，可没人在秦小姐面前如此放肆。
“我问几点。”秦朝意耐着脾气又问。
洛月手酸，见她在这里找茬，也懒得伺候，将碗放回餐盘里，放出不轻不重的声响，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冷声道：“说了你会知道？还是你记得？”
分明连自己经历了什么都不记得。
一句话说得秦朝意哑口无言。
她确实不记得。
洛月一夜没睡，心就像是被细碎的雨滴砸得四分五裂一样。
上午又将久未住人的家简单收拾了下，又煮了软糯的白粥给病人备着，可谓面面俱到。
没想到秦朝意醒来后又是那副警惕模样，再好的脾气都要被消磨掉。
良久，洛月有些受不了房间里的沉闷气氛，起身打算离开。
没想到刚迈出一步，手腕就被人从后边抓住。
洛月的视角居高临下，不经意地看过去，只见秦朝意表情别扭。
她的指腹还有些凉，温度骤降，哪怕给她找了厚被子，还是耐不住这寒潮来袭时的冷风。
洛月挑眉：“做什么？”
“我只是问你。”秦朝意放缓了声音，仔细听还有点委屈：“我的衣服是不是你换的？”
洛月：“……是。”
秦朝意松了口气：“哦。”
洛月：“……”
洛月一时间搞不清她的意图。
这就是很明显的事情啊。
这个岛上还会有其他人给她换衣服吗？
秦朝意瞟了眼白粥，思绪逐渐被拉回来，焦躁的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
“你生气了？”秦朝意问。
洛月：“？”
房间里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晰真切。
洛月被她这略有些小心翼翼的语气给气笑了。
分明刚才醒来时还满是警惕，不可一世，这会儿又活像是被谁欺负了似的，装可怜。
“很明显么？”洛月问。
秦朝意点头：“是。”
“刚我还以为你让程时景给我换衣服。”秦朝意解释：“所以语气不好。”
这对一向傲气的秦小姐来说，是做出的最大让步。
洛月轻呼出一口气，依旧没好气地回：“哦。”
说完就打算离开，可手腕被秦朝意紧紧拽住。
“你还要走么？”秦朝意问。
洛月冷声：“不然？”
和之前的洛月相比，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秦朝意皱紧眉，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她。
“你……”秦朝意斟酌着问：“为什么生气？”
洛月面对她的问题，勾着唇轻笑，略带嘲讽：“你觉得呢？”
依旧是熟悉的反问句。
秦朝意思考问题时下意识要摩挲什么东西，寻常会在写稿时放支笔在旁边，要么转笔，要么摩挲笔杆。
此刻被洛月反问，思考时便下意识摩挲洛月腕间的肌肤。
洛月胳膊上迅速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她立刻用力将自己的手腕抽出来，腕间一圈醒目的红痕。
秦朝意错愕，却也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抱歉。”
洛月轻甩了甩自己的手，“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便彻底离开，只剩下秦朝意一个人茫然地坐在床上。
她抬手摸了摸额头，已经退了烧，但还有些虚汗。
很明显，洛月生气了。
但——她在气什么？
秦朝意想不明白。
—
从房间里出来以后，洛月就收到了程时景的信息：【那个醒了没？】
洛月对程时景这个称呼无语：【人家有名字好不？】
程时景：【我知道。】
洛月：【那你还这么说？】
程时景顿了两秒才回：【吵架了？】
洛月：【和谁？】
程时景发了条语音来，背景音还是淅沥沥的雨声：“肯定不是和我啊。”
洛月：【……】
洛月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言，只交代了秦朝意的状况，还告诉程时景估计还得打一天点滴，让他下班以后过来给秦朝意打，顺带拿些消炎的药。
程时景发了个ok的表情。
洛月便收了手机，脑子有些昏闷，还没等她平复好情绪，程时景又发了消息来：【这样也挺好的。】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洛月：【你说什么？】
隔着屏幕，程时景都能感受到洛月的生气。
洛月太乖了，从小到大都乖。
就连当初被她爸抛弃在月亮岛，都没埋怨过她爸一句。
这些年来，从不曾和谁闹过矛盾，遑论是生气。
程时景：【仙女偶尔也得下个凡，活得有点儿人气。】
程时景：【她惹你生气，今天我下手要不要重一点？】
程时景：【先装找不到血管，多扎几针怎么样？】
洛月：【……你幼不幼稚？】
程时景：【给你解气。】
洛月：【少欺负她。】
程时景发了个“啧啧”的表情包，便再没回复。
洛月则盯着程时景那几句话陷入深思。
她确实生气，但和秦朝意说话时多少也带了点儿演的成分。
她气的是秦朝意的不辞而别，气的是秦朝意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
其他的倒无所谓。
洛月坐在客厅，情绪刚缓过来，房间门就被打开。
秦朝意端着餐盘出来，走到沙发旁，佯装不懂地问：“放哪儿？”
洛月冷声：“厨房。”
秦朝意将餐盘端走，又主动问：“你没去学校？”
“雨太大。”洛月说：“今天放假了。”
秦朝意哦了声，实在找不到什么话题，却又想跟洛月说话。
洛月抱着个抱枕，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像是发呆。
秦朝意总觉得和这样的洛月之间隔了些什么。
分明她问话，洛月也会答。
“你今天没其他事？”秦朝意问。
洛月顿时起身：“有的，要去做了。”
秦朝意：“……”
秦朝意的脸色顿时变了，早知道就不给洛月递这个话了。
洛月不带任何留恋地离开。
没有伞，她就那么毫无顾忌地走进雨里。
秦朝意站在门口，冷风沿着肌肤纹理钻进身体，却察觉不到冷意。
想出声喊洛月，但她已经回了隔壁的家。
……
秦朝意在客厅闷了一下午，恰好钟灵给她打电话。
“当我死了。”钟灵来电后第一句就是这个：“喝醉了以后就当我死了。”
秦朝意还陷在洛月的情绪陷阱里出不来，无暇顾及钟灵，只敷衍地应。
钟灵却滔滔不绝：“我当初就不该跟她谈。那个渣女撩了我睡了我又不负责，直女装姬，天打雷劈。害我到现在都走不出来。妈的，早知道当初就不去那个酒吧了，这样我就不会遇见她，我就不会这么痛苦。算了，她有马甲线，体力也好，跟她睡我也不吃亏……靠啊。”
“等着，要是有天我再见到她，肯定让她后悔这辈子遇见我。”钟灵碎碎念着：“秦朝意，以后我要是喝醉了，你千万把我手机关机，我怕我真没出息再打给她。”
“你说，我做错了什么？”秦朝意冷不丁地问。
钟灵正要吐槽的话忽地卡在喉咙口，茫然回问：“你做错什么了 ？”
“不知道。”秦朝意说。
她要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就……
算了，也干不出认错这种事。
“有朝一日我必去月亮岛。”钟灵把话题又绕到自己身上，“我倒要看看这地儿是怎么养出这种负心渣女的。”
“你说我要是去道歉，会不会被原谅？”秦朝意问：“道歉该怎么道？”
“我真服了。都过去这么久，我怎么还忘不了。”钟灵说。
秦朝意皱着眉：“是很难忘。她好像真的很生气。”
钟灵叹气：“关键是昨晚我给她大学舍友打电话了……我他妈好没出息啊。”
秦朝意微顿：“打电话道歉是不是更好一点？但我到底哪儿错了，分明我才是被冷落的那个。”
“就是。那会儿也是她冷落我。”钟灵愤愤：“就她们警察学院忙，我们导演系就闲啊。我都是熬夜剪片才能腾出时间跟她吃饭睡觉的，结果一找她就冷落我。”
秦朝意终于意识到问题，沉默几秒后道：“你还要说你前任到什么时候？”
钟灵也不服气地回问：“你不也在说你自己的事儿吗？”
秦朝意：“……”
秦朝意径直挂了电话。
过了会儿，钟灵发来微信：【别上赶着道歉，先弄清楚事情原委。】
秦朝意：【她昨晚给我换了衣服。】
秦朝意：【这算侵犯吧？】
钟灵：【这他妈在直女的世界里是正义。】
秦朝意：【但……她是个弯的。】
钟灵：【那你呢？也跟我一样出柜了？】
秦朝意的指腹悬在屏幕上，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回。
良久，秦朝意回复：【我不确定。】
见她开始认真，钟灵也不似之前那般吊儿郎当，反倒劝她：【你还是多想想。】
钟灵：【你对她是一时兴起还是非她不可。】
钟灵：【别冲动。】
秦朝意回复：【没冲动，现在很冷静。】
钟灵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包：【宝贝，我看你现在满脸都写着我要跟这女的谈恋爱，全世界都没办法阻挡我们，我们就是真爱。】
秦朝意：【有这么明显？】
钟灵：【就冲你秦大小姐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就想着去道歉这点，我就觉得你被拿捏死了。】
秦朝意：【……】
这倒是说得没错。
但……
秦朝意回复：【她生气了。】
钟灵：【我他妈跟你生气那么多回，也没见你和我道歉一次！】
秦朝意：【这不一样。】
钟灵气得发语音：“有什么不一样？她比我还重要么？秦朝意，你现在就是恋爱脑晚期。”
秦朝意思考半晌，最终有些不太确定地回：“她像是一阵捉摸不定的风，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消失，所以……”
语音发到这里戛然而止，跟钟灵说了句：【算了，我自己想。】
有时闭门造车也不算坏事。
而八卦到一半的钟灵心像被什么挠了一样。
却也无奈，只好以过来人的身份劝告道：【可以先谈，但不要先出柜。一切等稳定了再说。】
秦朝意却在想所以之后的内容。
所以——她想不择手段将洛月留住。
于是，低头可以，道歉可以，认错也可以。
意识到这点之后，秦朝意心底的燥闷愈盛。
有点看不起这样的自己。
身上那些残留的傲气还在，却在洛月面前被磋磨。
可又心甘情愿。
一下午的无所事事让秦朝意有些疲乏，还没休息好的身体传来疲惫的信号，躺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淅淅沥沥的雨渐停，门铃声将秦朝意吵醒。
她站起来摁了摁太阳穴，拖着有些疲乏的身体去开门。
走到门口时脚步有些虚浮，差点摔倒，伸手扶住了墙，冰凉的触感在此刻给了她些许慰藉，一手拉开门，身体重心不稳，干脆整个人倚着墙。
冷风吹过她的身体，凉意直冲入脑海。
还带着一些陌生的记忆。
“洛月，过来抱我一下。”
“洛月，怎么在梦里你都不听我的话。”
“想亲你，还想和你上床。”
“……”
“冒犯吗？我还想更冒犯一点。”
“毕竟这是我的梦里。”
“咬你怎么样？咬哪里？锁骨？”
“这样够冒犯吗？我咬开了你一粒扣子。”
“你腰好细。”
“……”
昨晚的记忆悉数回到脑海，后背的冰凉和身前的热意让她仿佛置身于冰火两重天。
那些冒犯的话，冒犯的事似乎……并不是梦。
可后来，她不过是伸手解开洛月的排扣，便晕了过去。
晕倒前洛月还抓着她的手问：“你行吗？”
她咬了下洛月的耳朵：“不行就换你来。”
洛月嗤笑：“你这样儿是想让我女干尸么？”
她在这种事儿上说话格外轻佻，和那张温柔的脸一点都不搭，却有种野性的美。
很想征服，也想被征服。
程时景是来给秦朝意打点滴的，一进门却发现秦朝意失魂落魄地靠在墙上，眉头越皱越紧。
“还发烧？”程时景拿出体温计：“先测个体温。”
秦朝意只陷在自己的回忆里，根本无暇理会他。
程时景冷声：“那就来量个血压。”
秦朝意依旧没反应。
程时景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却一把被抓住，反手就被秦朝意将手别在身后。
一向儒雅的程时景都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靠。”
“我有事。”秦朝意说完松开手，转身飞奔进雨里，脚步将这一院的雨水溅开。
似一阵风。
刚遭受了重创的程时景甩了下自己的手腕，却也顾不得自己的伤口，只急忙给洛月发消息：【你家那个疯了。】
洛月秒回：【？好好说话。】
程时景：【秦朝意，疯子一样地跑你家去了。】
洛月刚看完消息，家门就被推开。
毛毛细雨将秦朝意的头发微微打湿，她穿着一身宽松的黑色睡衣，松松垮垮的衣服将她这个人都衬得很瘦。
洛月把手机收起来，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秦朝意则关上门，整个人靠在门上，手放在背后，手心还有些湿汗。
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安静的空气里只有秦朝意微微喘息的声音。
良久，洛月低声问：“什么事？”
声音却和秦朝意的重叠：“昨晚我……”
洛月认真地盯着她看，尾音上扬：“嗯？”
“昨晚我发烧了。”秦朝意斟酌着解释：“所以冒犯了你。”
洛月轻笑了声：“看来你都想起来了。”
秦朝意不敢错过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洛月看向她，稍往前走了几步，和她隔了一步的距离，恰到好处：“那你现在要为此道歉么？”
秦朝意反问：“你是因为那个生气么？”
洛月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一时没回答。
秦朝意吞咽了下口水，伸出一只手去扒洛月的领口。
她回家以后换了件浅色卫衣，圆领卫衣往下一扒，就看到了一个牙印。
洛月眼神微变，却低敛着眉眼轻笑道：“做什么？欣赏自己的杰作？”
秦朝意的指腹摩挲在那个牙印上，低声问：“疼么？”
“那你要让我咬回来？”洛月微微抬眸。
秦朝意没说话，洛月稍往前靠了些，呼吸的热气都吐露在秦朝意的耳畔。
洛月说：“知道冒犯就别再提。”
秦朝意舔了下略有些干裂的唇，稍稍踮起脚尖，比洛月高了几分。
秦朝意说：“你也可以冒犯我。”
她屏住呼吸：“我允许。”
Chapter 27
房间里弥散着潮湿的雨气, 屋外淅沥沥的雨声仍旧绵延。
可这个空间里很安静，安静到只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良久，洛月伸出一根手指, 不疾不徐地戳着她的肩窝：“你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什么吗？”
秦朝意抿唇：“我能负责。”
洛月闻言轻笑，离她更近一些, 说话的热气吐在她颈间：“是吗？”
漫不经心地反问，似乎更能刺激和挑拨对方。
“是。”秦朝意单手解开了自己睡衣最上方的那颗纽扣，露出白皙的锁骨, 对她做邀请：“我的道歉。”
洛月的指腹落上去，带着几分湿意, 不过是轻轻摩挲, 已经让秦朝意的脊背绷直, 连带着踮起来的脚尖都微微蜷缩, 在这种静谧的空间里，下一秒发生什么似乎都是理所当然。
不论天雷勾动地火, 或是春风吹过荒野。
“不做吗？”秦朝意语气冷淡，但带着几分颤抖的尾音却泄露了她的紧张。
“你知道这是邀请吗？”洛月眼尾上挑, 红唇快要触碰到她的锁骨。
秦朝意的指腹摩挲着领口, 抓到紧得变了形,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以什么名义呢？”洛月低笑, 一字一顿地喊：“秦、公、主。”
“你想以什么名义？”秦朝意反问。
洛月嗤笑，唇似有若无地掠过她锁骨处的肌肤。
这种似有若无的触碰最是惹人心悸。
似撩拨却又隔着银河。
不懂当事人想做什么。
秦朝意却觉得这是自己应该受着的, 昨晚因为发烧对洛月冒犯, 所以今天洛月想做什么来惩罚她都是理所当然。
不过其中又藏了别的心思, 说不清道不明。
是在道歉, 亦是在试探。
试探洛月对她有几分情，又有几分真。
“你觉得以什么名义合适？”洛月目光犀利地投望过去, 温柔全无，带着很强的进攻性。
或许也可以理解为侵略性。
秦朝意觉得此刻的洛月才是真实的。
温柔不过是表象。
哪怕她的表情更严肃，但秦朝意却比刚才更安心，甚至更愉悦。
洛月肯对她露出这样的表情，是不是意味着她们又更近了一步？
如此想着，秦朝意的嘴角勾上去，扬起一抹笑意：“随你。”
一个问题像踢皮球一样被来回踢，没人给出准确的回答。
像是一场无声的对峙。
不知过了多久，秦朝意的深呼吸过了四五次，忽地，她忍不住闷哼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预想之中的牙印并没有落在锁骨上，而是洛月的手指。
洛月两根手指轻轻掐着她锁骨上的肌肤，拉起来一些又弹回去。
跟弹皮筋儿一样，很容易就出了红痕。
更别说是秦朝意这种易青紫的体质。
秦朝意感受到了痛意，皱着眉看向洛月，而洛月则像是个无辜人一样往后退半步，朝她摊手，耸了耸肩道：“两清。”
“这不一样。”秦朝意说。
洛月轻笑：“有什么不一样？”
秦朝意：“……”
“我用牙咬的。”秦朝意硬着头皮解释：“而你只是用手。”
“所以我也该用牙咬？”洛月挑衅似地反问。
秦朝意：“……”
她略带尴尬得低声嗯了下。
洛月抱臂站在那儿，不动声色地打量过她全身上下，随后呷着笑道：“你知道只有什么才咬人吗？”
秦朝意：“嗯？”
“狗。”洛月笃定地说：“所以要我也做狗吗？”
秦朝意：“……？”
她不知道话题为什么跳脱到了这里，但……有牙的都能咬好吧？
兔子急了也是咬人的。
猫也咬，连野猪都是会咬人的。
还未等她辩驳，就听洛月慢悠悠地说：“可我不想当你的狗哎。”
秦朝意：“……”
感觉这话有哪里不对，但还没想明白就听洛月继续道：“你是糊涂了才会那么做。”
“我清醒着。”洛月略带玩味地笑：“总不能也跟着堕落。”
一番话说得秦朝意不知该先从哪里反驳，而洛月拍了拍她的肩：“时景哥还等着，先打点滴。”
秦朝意：“……？”
—
秦朝意从小没在海边生活过，水土不服，再加上那天落水，没好干净就在降温的时候站院里吹风，导致了重感冒。
昨晚要不是洛月来得及时，又喊了程时景来，她得烧死在这个房子里。
洛月发现她以后，给她测体温的时候已经是三十九度五。
后来等程时景过来时，体温已经飙到了三十九度八。
程时景给她打点滴，又喂了退烧药。
她出了一身的汗，不仅湿透了衣服，甚至连被子都湿了些。
洛月让程时景出去，用毛巾一次次给她物理降温，等温度降下来一些才给她换了干净睡衣，又换了被子。
大半夜忙下来，等她烧退已经是清早的事了。
程时景困得直打哈欠，还不忘揶揄洛月：“不怕她早上起来以身相许啊？”
洛月瞟了他一眼：“说话没个正形。”
“你想哪去了？”程时景说：“我的意思是你这么照顾她，她醒来以后感动到以身相许。”
洛月顺手拿了个东西扔过去，程时景一把抓住。
“你也不嫌累。”洛月捏了捏脖子：“回家洗漱去吧。”
“行，用完就扔。”程时景笑着，也不忘叮嘱她：“有什么情况再联系我，她情况也不是那么稳定。”
洛月目送着程时景离开，这才去卫生间看自己颈间的痕迹。
秦朝意似是带着几分愤恨，咬她的时候一点儿情没留。
可又在咬完之后轻轻舔/舐，像是受了伤的小动物。
熬了一天一夜，洛月精神也不济，却没想到秦朝意莽撞地冲进家里，没头没尾地说那些。
在秦朝意把领子拉下来那刻，有一瞬间洛月是真的想不管不顾地咬上去。
可还是冷静下来。
这会儿站在她面前的秦朝意，该怎么说呢？
很像是一条漂亮小狗在主人面前摇尾巴，只是为了消减自己做错事的愧疚。
并没有那么喜欢。
这不是她想要的。
等秦朝意出门后，洛月舔了下自己的唇，又咬了下自己的唇角。
唇上的软肉慢慢和牙齿分离，唇上的血色很艳。
之后洛月盯着程时景给秦朝意打了点滴，又把房间窗户关上。
和程时景出门说了会儿话，勉强撑着才没倒下。
入夜之后，雨才慢慢停。
洛月就那么仰躺在沙发上，不自觉入睡。
而房间里的秦朝意一点儿都不困，她还在思考洛月的话。
—可我不想做你的狗哎。
—我清醒着，总不能也跟着堕落。
“反过来，她的意思是你做她的狗？”钟灵的声音通过听筒传过来，吓了秦朝意一跳。
秦朝意皱着眉厉声道：“声音小点。”
“怎么了？”钟灵问：“你身边还有其他人吗？”
秦朝意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洛月根本不管她死活的，赌气道：“要是有其他人倒好了。”
钟灵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还带着嘲笑。
也不顾秦朝意死活。
“你他妈要是说不出意见。”秦朝意气得牙痒痒，打着点滴的手背血管更明显，咬牙切齿地威胁：“你可以挂电话。”
别笑。
快气死了。
钟灵立刻收敛，但还是没忍住低笑了声，笑完后立刻求饶：“意姐，我没嘲笑你的意思。”
秦朝意：“……”
还不如不解释呢。
钟灵见秦朝意都已经气得飙脏话，也认真起来。
不过感情这事儿，身处其中或做旁观者都可能看不明白。
钟灵只能通过秦朝意的只言片语来分析，而后以她导演系毕业的眼光大谈特谈：“你咬了她，所以她觉得你是她的狗。”
秦朝意：“……？”
这什么糟糕的解释。
偏偏当时她没法反驳。
人生病以后连脑子也跟着愚钝。
“不然呢？还能是什么意思？”钟灵反问。
秦朝意抿唇。
“我想不出其他的解释。”钟灵说：“不过话说回来，意姐你咬她干嘛？变异了？”
秦朝意差点咬了自己的唇，没好气地怼：“你才变异。”
“那是怎样？”钟灵不懂她：“亲就亲，吻就吻，再不济还能吸一下，咬人家做什么？”
秦朝意沉默几秒，幽幽道：“我以为那是梦。”
“是梦也不能这样。”钟灵说。
秦朝意却跳到上一个话题：“吸是什么鬼？”
钟灵：“……”
钟灵一口水差点噎死，低咳几声后科普道：“就是草莓印那种。”
秦朝意勉强明白，为防止钟灵在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冷声道：“当时可能就是又气又爱的感觉。”
想让洛月回应她，想让洛月在意，想让洛月和她一起沉沦。
而不是从始至终置身事外。
“你这才几天啊。”钟灵叹道：“怎么就领悟了爱情的真谛？”
秦朝意：“……你管这叫爱情？”
“不然呢？”钟灵用剧作法举例：“在影视剧里，一般爱到极致的拉扯就是这样，爱而不得的恨，恨而不得的爱，一边爱一边又恨，一边想把人抱进怀里揉进骨血，一边又想让对方堕入地狱，或一起沉沦。”
秦朝意忽地陷入沉默。
当时，她对洛月就是这种感觉。
想和她一起，上天堂或下地狱都可以。
反正是在梦里，无所畏惧。
钟灵那端也沉默，良久才轻笑一声：“忽然很好奇把我们秦作家弄成这样的女人什么样儿。”
秦朝意面对她的揶揄一言不发。
“改天我去月亮岛吧。”钟灵忽然说。
“那我就走。”秦朝意还没失去理智。
钟灵嗤笑：“秦朝意，你舍得？”
“……”
就像是被人拿捏住了软肋，秦朝意有点讨厌这种感觉。
但有一瞬间，又觉得欣喜。
她都不知道这种欣喜来源于何。
“你别来。”秦朝意说：“我还想静静。”
“想静静就离她远点。”钟灵说：“我怕你被她骗到渣都不剩。”
秦朝意微顿：“还能让我死还是怎么？”
“比死都难受。”钟灵语气忽然沉下去：“你小心点。”
秦朝意思考良久，才缓声道：“没关系。”
是她的话，没关系。
“靠。”钟灵无奈：“恋爱脑晚期，拉出去斩了吧。”
没救。
不过说到底还是朋友，钟灵也没过多干涉，只让秦朝意别陷太深。
上床可以，但丢心不行。
可看秦朝意现在这样儿，已经做到了后者，还没做到前者。
“才几天啊。”钟灵最想不通的是这点：“你怎么就心心念念都是她？陷到这种程度？”
秦朝意自己也没明白：“不知道。”
外边的雨停了，风还没停。
海浪不断冲击海岸，秦朝意的声音很轻。
“起初只是觉得她漂亮，后来听见她的声音很欣喜，拿着她的手帕会好奇，会想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再然后荷尔蒙涌动亲了她，和她共处一室，吃她做的饭，等她回家，去她工作的地方，看到不同的她，听她不停换称呼逗我，和她说话我会不自觉软下语气……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这样了。”
如果非要追究一个节点。
最初是在下船时，那条没有还回去的手帕。
“她是个很有意思的人。”秦朝意总结道。
钟灵也无奈道：“你是个恋爱脑晚期。”
秦朝意：“……”
等挂断了钟灵的电话，秦朝意才反应过来，起初探讨的问题并没有结果。
倒是她剖析了一番自我的情感。
房间里安静下来，秦朝意从枕头下拿出一条手帕。
是初次见面时洛月递给她的那条。
说好了下次见面还，可她们已经见了很多次面，手帕也还在她手里。
秦朝意伸手摸了摸自己锁骨的位置，疼痛已经散去，却还残留着痕迹。
洛月的话在她脑海里不断重复，忽然有什么在破土而出。
洛月说——清醒着，总不能也跟着堕落。
言外之意是——不清醒的时候可以。
而且，洛月不停地追问名义。
该以什么名义去咬你、该以什么名义触碰你。
再延伸下来是——该以什么名义留在你身边？
能是什么名义呢？
拥抱、接吻、DOi，做尽最亲密的事。
该是情侣。
想通了这点的秦朝意立刻下床，手上的点滴绊住她的脚步，她想都没想地扯下来，疾步朝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喊：“洛月。”
哪怕手背还在滴血都没理会。
此刻的秦朝意心跳极快，很想快点确认洛月的答案。
很冲动。
第一次确认心意的她很冲动。
冲动到想把人抱进怀里揉进骨血，和她放肆地接吻。
比那天在海边时还肆无忌惮。
睡得昏昏沉沉的洛月被她喊醒，半睁着眼望过来，一眼看见她滴着血的手背，顿时驱散所有困意。
“跟我在一起吧。”
“你疯了吗？”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前者是秦朝意，后者洛月。
秦朝意皱眉，却还是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遍：“洛月，跟我在一起吗？”
洛月身上散发着冷气，是刚睡醒还没来得及遮掩的脾气，盯着她的手背：“你是不是疯了？”
秦朝意深呼吸一口气：“我没疯。”
“那你……”洛月正想谴责她这种疯狂糟蹋自己身体的行为，只听秦朝意沉声道：“我问你。”
“要不要、和我、做、爱？”秦朝意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
洛月所有谴责的话戛然而止，良久的沉默之后皱眉道：“现在？在这里？”
秦朝意伸手扯了扯自己的领口，单手解开一粒纽扣，又一粒。
脸上却是淡漠又发狠的表情。
好像她提出来的不是DOI，而是约架。
秦朝意的手落在睡衣的第三颗纽扣上：“由、你。”
洛月：“……”
这他妈比疯了还离谱。
这一瞬间，好像是比所有的主动权都交给了洛月。
可洛月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冷声喊她：“过来。”
秦朝意不疾不徐地走过去，几乎刚一过去，就被洛月一把扯倒，纤瘦的背脊一瞬倒在沙发上，洛月的膝盖随之跪在她身侧，抵着她的腿，又气又愤地问：“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此刻洛月卸下伪装，带着强烈的侵略性。
秦朝意为看到这样的洛月而兴奋，眼角眉梢都流露着笑意。
“我在拉你。”秦朝意仰起颈，颈间的血管清晰可见，精致的下颌线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漂亮又魅惑，声音却是诡计得得逞后的轻佻：“一起下、地、狱。”
洛月闻言，眉皱得愈紧，喉咙滚动：“你到底什么意思？”
“喜欢你。”秦朝意也没遮掩：“所以……想和你睡。”
“谁睡谁？”洛月话赶话问。
秦朝意不经意的目光扫过她的脸、她的颈，演轻佻和放浪信手拈来，却还是一副勾引姿态：“或许……你想睡我吗？”
看洛月没什么反应，秦朝意还补充了句：“我的……很软。”
Chapter 28
很软。
光明正大的挑逗。
此时的秦朝意说句放浪形骸也不为过。
衬衫开了三粒纽扣, 就像即将走红毯的女星穿的高定礼服，欲盖弥彰。
比那些更过分的是，她没穿内衣。
刚生过病的人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 脸色还泛着不正常的白，即便如此, 也足够吸引人的视线。
她大喇喇地躺在那儿，没喝一滴酒却进入微醺状态。
那张清冷的脸随意又轻佻地望过来，让人很容易沦陷。
“不试一下么？”秦朝意躺在那儿, 分明身居下位，却并没有落于下风。
反倒是有种恣意从容之感, 像要把控所有节奏, 让洛月跟着她走。
洛月的呼吸逐渐变重。
呼吸声交叠, 原本沉闷的空间变得旖旎。
平添几分燥热。
“确定？”洛月挑眉。
秦朝意嗤笑：“不敢吗？”
“指什么？”洛月问。
秦朝意皱眉：“还能指什么？”
她都已经躺在这, 而洛月的手撑在她头一侧，两人的距离如此之近。
近到……只需要一个人稍稍越线就能变成零距离。
“恋爱？”洛月盯着她, 眼神玩味，连语气也稍显玩味：“还是……做、爱？”
爱这个字从她嘴里慢悠悠说出来的时候, 秦朝意的脚趾莫名蜷缩。
就好像听到了什么令人酥麻的事儿。
事实上, 她的前二十多年, 从未经历过。
“你觉得……呃……”秦朝意正要反问, 话还没说完就被洛月抬起手臂压在了肩膀上，有点吃痛, 发出很低的叫声, 但那声音和平日里完全不同, 带着几分媚。
说不上来的……骇人。
是的, 骇人。
秦朝意这辈子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会发出这种声音。
作为一个对痛感愚钝的人，平日里吃痛也只是倒吸凉气, 之后会默默忍耐。
但此刻，她甚至来不及思考那声音到底是怎么发出来的，只听洛月不疾不徐道：“别绕弯子。”
秦朝意愣住，片刻后笑了：“这不是你最爱做的么？”
绕弯子，答非所问，转移话题。
和洛月相处没几天，倒是把她的技巧学了个十成十。
“但现在，你觉得这么做合适么？”洛月问。
秦朝意微顿，勾唇轻笑：“不合适。”
“那你敢吗？”秦朝意舔着唇问她：“先跟我做，再跟我恋爱。”
格外直白。
说这话的时候，秦朝意直勾勾地盯着她，似是要把她的内心看穿。
说完之后还刻意挺了挺胸脯。
虽然不算大，但很挺。
也算有点姿色和资本。
良久，秦朝意感觉房间里的风凉飕飕地吹过胸膛，冷风毫不留情地钻入皮肤缝隙，惹得她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
她别扭地动了动身体，而洛月却顺手在她胸口揉了一把。
那一瞬间，秦朝意僵在那儿，却很快反应过来，抬起手臂勾住洛月的脖子。
洛月却冷冷地看过来，认真又严肃。
并不像是要跟她DOI。
说实话，洛月揉那一把的时候并不温柔，甚至有点粗暴，秦朝意却没说什么。
而在秦朝意抬起腰准备去吻洛月的时候，洛月脸扭向一边，秦朝意的唇只是轻轻擦过她的脸。
没吻住，有些尴尬。
而洛月一抬手，就把秦朝意压了下去。
昂贵的沙发弹性很强，秦朝意的背被弹起来又跌回去。
像是坐了一次过山车。
秦朝意皱眉看过去，只见洛月已经起身，但仍在沙发旁，不疾不徐地给她扣扣子。
一粒、一粒，又一粒。
给扣到了最上边那颗，又回到了最初冷淡疏离的模样。
不见了放浪形骸的秦朝意，而是斯文禁欲系。
秦朝意见状坐起来，不知洛月是何意。
而洛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对视了很久，秦朝意最先耐不住性子：“你在拒绝我？”
洛月的手背在身后，表情变回常见的温柔，可眼底不见笑意，让人猜不到她在想什么。
洛月声音温柔，又慢又缓：“总归不是同意。”
“为什么？”秦朝意不解：“你不喜欢我？不想和我做？”
这直白的问法大抵也只有秦公主能肆无忌惮地问出来。
喜欢了就是喜欢，一点儿都不忸怩。
想要就是想要，就和她说。
因为她感觉，自己也在被洛月爱着。
就有一种隐秘的，诡异的直觉。
可没想到面对她如此放浪的要求，洛月竟然拒绝。
甚至，秦朝意为了勾引她，愿意由着她的性子来。
愿意退让。
要知道，秦小姐从小到大都是被让着的那个。
“你觉……”话刚出口就戛然而止，意识到自己又在用以前说话的方式对待，话拐了个弯，试图用秦朝意喜欢的方式表达：“并没有不想。”
换言之是想的。
但还是拒绝了。
秦朝意不明白：“为什么？”
洛月盯着她，“真不懂？”
秦朝意坐直了，双臂撑在沙发上，仰起头看她：“应该懂吗？”
洛月笑了下：“我以为你会懂。”
秦朝意闻言皱眉，抿唇掩饰尴尬：“我第一次。”
“秦朝意。”洛月忽然喊她的名字，带着一丝缱绻，让秦朝意的心尖一颤，“嗯？”
“没人教过你。”洛月微顿，“做人要留有余地吗？”
“怎么才算留有余地？”秦朝意问。
“你这样，遇上坏的会被骗到渣都不剩。”洛月说。
秦朝意笑了：“你这是……担心我？”
洛月微微颔首，片刻后又摇头：“也不算。”
秦朝意还想问，洛月却率先答道：“只是好奇什么样的土壤能培育出你这样不喑世事的……”
一时间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洛月顿了几秒才道：“娇、花。”
秦朝意：“……”
秦朝意无奈，却又生不起气来，没说话就先笑了，“喂。”
语气轻佻又散漫：“你爱好是给人起外号吗？”
洛月后退半步，和她隔开些距离：“倒没有。”
“你班上的小朋友跟着你这样的老师，真的不会也喜欢给同学起外号吗？”秦朝意说：“洛老师，起外号也属于校园霸凌的一种。”
听到霸凌这两个字，洛月脸色微变，但只有一瞬。
她很快调整好状态：“我班上的小朋友都很听话。”
“再说。”洛月望向她：“这大概只是一种……形容，并不能被称之为外号。”
“小朋友。”秦朝意咬了下舌尖儿，略有些麻，这些昵称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她都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硬着头皮说：“秦公主，现在又多了个娇花。”
秦朝意失笑：“我在你心里是这样？”
许是说开了，秦朝意愈发肆无忌惮。
即便是提了很令人羞耻的要求，在被洛月拒绝后依旧能坐在这里和洛月进行“谈判”。
也可能是洛月还给了她微弱的希望。
洛月佯装思考，说话却是斟酌过的：“也不算。但很明显，你我不是一类人。”
“什么样的才算一类人？”秦朝意问。
洛月轻笑：“你大概是来乡村体验生活的公主，时间一到，体验卡消失，你就会走。但我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这里，月亮岛所见之地就是我的全部，而往后我的余生也会在这里，生老病死，喜怒哀乐，月亮岛就是我的全部。”
洛月适时望向外边，海浪声翻滚不停，天空阴恻恻的，看着还会有很长的雨季。
像她曾经在月亮岛度过的无数个春天一样。
这个春天，并没有什么不同。
也不会因为秦朝意的到来而有所改变。
反倒是秦朝意在这个季节，病倒了一次又一次。
环境从来不会去适应人，只有人去适应环境的份。
“我会早上绕着月亮岛跑步，晚上走到海边吹风，白天在这里上课，休息日陪这里的老人下棋打牌，农忙时去果园摘水果，偶尔会去海鲜市场帮忙收钱。”洛月的声音很轻，平静地叙述着自己在这里的生活，“这就是我的日常。我在这里长大，月亮岛是我的来路，也会是我的归途。”
平淡的生活从她嘴里讲出来也别有一番韵味。
倒像是陶渊明描述的《桃花源记》中的景象和生活，是所有在钢铁森林中受伤的社畜们梦想的诗和远方。
推开窗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关上窗坐在那儿就有阳光。
不用去想明天会怎样，只需要关心园里的水果和蔬菜。
分明是很温情的一番话，洛月的语调也足够温柔。
可秦朝意却听出了压迫感。
来自于选择的压迫。
秦朝意正想说什么来急于表明自己想和洛月在一起的决心，却听洛月继续道：“但秦小姐，你的来路不在此，归途也不会停于此。你对月亮岛来说，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过客，来过，见过，甚至在它的怀里走了一遭，但最后你会踏上离开月亮岛的船，会沿着来路离开。”
洛月似是在一语双关。
在月亮岛的怀里走了一遭，实则是掉入了这里的海中，来了个亲密接触。
而对月亮岛来说，她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过客。
对洛月来说亦如此。
萍水相逢，擦肩而过。
如果那天她没落海，没一时冲动。
那她和洛月，可能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再如果她那天就离开月亮岛，洛月也不过就是她人生里的过客。
不会有此羁绊。
“你的远方远不止于此。”洛月说：“所以我要拿什么跟你谈恋爱？再拿什么跟你做？”
秦朝意微顿。
虽明白了她话里的深意，却还是不愿意顺着她的话说，反倒是略有些生气地回答：“用身体做。”
秦朝意仰头看向她，纤长又漂亮的下颌线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漂亮。
秦朝意说：“用手，用嘴，用工具。”
她赌着一口气：“用什么都能做，又不是不让你。”
洛月：“……”
万没想到秦朝意会说出这种话，洛月怔了几秒，哑然失笑：“就这还说自己是第一次？”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秦朝意嘴硬道。
“那行。”洛月抱臂：“你给我跑一个。”
秦朝意：“……？”
气氛又变得很古怪。
不过倒是让秦朝意完全放松下来。
她感觉，她见到了真正的洛月。
那个没有伪装的，不是和她说话绕弯子的洛月。
秦朝意捋了把头发，散落在肩侧的长发随意地搭着，慵懒又随意：“给个准话，要不要和我谈？”
洛月瞟了眼她的胸脯，“你在追我？”
秦朝意想说不是，但想了想，这行为确实很像，便没否认：“是。”
洛月看她：“追人哪有这么追的？”
“我都追到投怀送抱。”秦朝意丝毫不觉得有什么：“要跟你上床的程度，难道不是很爱吗？”
洛月：“……”
洛月摁了摁太阳穴：“你对恋爱有什么误解？”
秦朝意：“……没有啊。”
“你有。”洛月笃定地说。
良久，秦朝意问：“那你说，恋爱怎么谈？”
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洛月盯着她没回答，目光有些幽深。
秦朝意没了耐心：“你明明喜欢我，但是不说。我他妈衣服都解开了，你还给我扣上，你当我不要脸是不是？我就是喜欢你，要跟你谈恋爱，你不谈也就算了，还……”
话没说完，洛月忽地弯腰，亲在她喋喋不休的唇上。
堵住了所有的话。
但依旧是个浅尝辄止的吻。
洛月很快撤离。
秦朝意却摸着唇回味，然后舔了一下，“你这是……同意了？”
“同意什么？”洛月反问。
秦朝意嘴角不经意翘起来，“跟我谈恋爱。”
“我们才认识四天。”洛月说：“满打满算四天，你就要跟我谈恋爱？”
秦朝意说：“有的人认识十几年也没谈，有的人认识一天还结婚，我们认识四天不能谈么？我又不是要跟你结婚。”
说完最后那句感觉有些不对，立刻纠正道：“你要是想结，我也可以。”
洛月皱眉，“同性婚姻法没通过。”
“国外可以。”秦朝意说：“我有个朋友说的。”
洛月：“……”
秦朝意也没藏着：“我家是挺有钱的，但我家里那两位都是搞科研的，他们没我有钱。”
洛月：“……？”
“就算没有婚姻法保障。”秦朝意大方地说：“我也可以做财产公证，把我的财产给你分一半。”
洛月表情很僵。
秦朝意问：“不愿意吗？”
洛月忽地笑了，她低下头，手掩着嘴，指腹摩挲着下颌线，几缕发丝垂下来。
秦朝意不由得看怔。
洛月的好看是那种不加任何修饰的好看。
她低低的笑声回荡在秦朝意耳边，秦朝意下意识捏了诺耳垂，有些发烫。
良久，洛月笑够了才道：“你知道自己很像什么吗？”
秦朝意收敛思绪，恍然想起此刻还在跟洛月“谈判”。
秦朝意问：“什么？”
“疯狂朝主人摇尾巴的狗。”洛月说：“但躯壳里藏着的……是一头狼。”
秦朝意：“……”
“什么意思？”秦朝意没懂。
洛月慢悠悠地说：“秦公主，恋爱，不是赌气。”
“你跟我赌这口气，不惜搭上自己的身体和钱。”洛月的手指戳在秦朝意的肩膀：“代价有点大。”
秦朝意正想辩驳，却听洛月低声说：“追人，得循序渐进。”
她凑到秦朝意耳边，说话的热气全落在她耳朵上。
秦朝意的耳朵就像是小狗耳朵颤栗，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洛月却呷着玩味的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尤其是追我。”
秦朝意吞咽了下口水，感觉浑身像过了电，却不敢动。
洛月的手落在她纤瘦的侧颈，指腹轻轻摩挲，说话语气又轻：“等你不赌气的时候，我们、再、做。”
Chapter 29
秦朝意的这段告白被洛月定性为赌气。
起先秦朝意不服, 可洛月也没和她争执，只轻飘飘地说：“你等想好了再说。”
秦朝意还想和她辩驳几句，但洛月的电话响了, 有家长找她聊孩子的学习状况，她朝秦朝意摆了摆手, 单手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服下摆弄好，抬手在唇上抹了下，似是要抹掉刚才亲吻的痕迹。
在秦朝意还发怔时, 洛月已经离开了这里。
偌大的房子只剩下她一人。
秦朝意坐在沙发上出神，刚才的一幕幕在脑海里过。
良久, 她忽地颓丧地闭上眼。
洛月说得没错, 她确实是在赌气。
想证明自己没那么差。
更想证明洛月是喜欢她的。
想让洛月和她在一起, 无论什么方式。
但洛月似乎轻而易举看穿了她, 并且游刃有余地处理好了这段关系。
这让秦朝意更不爽。
婉约的试探用过，冒险的激进也试了。
洛月似乎油盐不进。
所以, 循序渐进该怎么做？
这四个字分开她认识，连起来她也懂, 但她不知道该如何做。
这世上好多事都有成功模版, 唯独情感没有。
秦朝意苦心钻研那么久的感情流, 就是缺了一根弦儿, 无法感知到那些复杂交错的情感。
即便此刻轮到自己，心情宛若坐过山车, 难受了一天又一天。
却依旧不得章法。
不知过了多久, 尖锐的闪电划破长空, 一声惊雷猛地响起。
秦朝意的心情更差, 干脆发了条微博：【什么是循序渐进的追人啊。我要疯了。】
—
一个问题让秦朝意失眠到半夜，从她的窗外看过去, 隔壁黑漆漆一团。
下着雨的夜，黑云密不透风地压着整片天空，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这种天气很适合睡觉，但秦朝意却直勾勾地盯着隔壁那栋。
看样子，只有洛月睡得好。
夜已深，秦朝意盯到眼睛发酸，傍晚那瓶点滴没打完，有些恹的病体遭不住这么折腾，浑身上下都叫嚣着困顿。
独自气急败坏地把窗帘拉上，发出比雨砸玻璃更大的声响，“嘭”的一声砸在床上。
气到想发消息对洛月口诛笔伐。
但又气到不想和她说话，怕一说就被怼回来。
真是讨厌死她这种游刃有余，仿佛随时都能置身事外的感觉了。
秦朝意脑袋埋在枕头里睡不着，于是又在深夜发了条微博：
【@西西里：怎么就不能换她为我发疯啊。
怎么只有我一个人失眠。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可还是……好喜欢她。】
写到这里，秦朝意实在遭不住陡然来袭的困意，手机往旁边一扔，脑子里还是洛月那句：“等你不赌气的时候，我们再做。”
就连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都格外性感。
眼角眉梢流露出来的自信，轻易就把人心拿捏。
这大抵就是洛月的魅力。
没谁能从这所名为洛月的牢里走出来。
反正秦朝意不能。
甚至秦朝意睡着前还迷迷糊糊地说了句：“气死了。”
—
翌日，月亮岛连绵的雨结束，天色放晴。
海水涨了潮，院子里的地面还泛着湿意，空气里湿漉漉的，预示着这轮降温并没有结束。
秦朝意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拉开窗帘看隔壁那栋楼，安静。
就像主人一样。
只有早早在院子里蜷缩成一团，也不嫌湿冷。
看样子洛月在家。
秦朝意也不知怎么想的，伸手从桌上抓起来一张纸，团成团儿径直扔过去。
但没越过矮墙，落在了自家院子里。
干脆换了个物件，拿了块橡皮包了层纸团起来，然后用力扔过去。
好巧不巧，刚好砸在了早早的头上。
大黄狗吃了痛，顿时威风凛凛地站起来，朝着她的方向吠叫几声。
房门忽然打开，洛月站在台阶上喊：“早早。”
大黄狗倏地噤声，朝洛月摇尾巴，但还是一脸委屈。
洛月没看见来客，便顺着早早的目光看过去。
和秦朝意四目相对。
秦朝意也没想到会真的把洛月喊出来，又见洛月弯腰去捡地上的纸团，秦朝意一时急了出声：“哎，那是我逗狗的。”
洛月已经捡起来，顺手拆开，侧身看过来，挑了下眉，似是在说——你很无聊？
秦朝意：“……”
秦朝意捋了把头发，没说话。
洛月把两个纸团都打开，气定神闲地站在那儿看了会。
秦朝意没等到她和自己说话，有些燥闷，准备拉窗帘。
结果只见洛月把纸摊开给她看，“你想骂我可以过来。”
秦朝意：“？”
洛月指着纸中间，“写纸上打我狗做什么?”
“没有。”秦朝意探出半截身子，矢口否认。
她不记得那纸上写了字。
“你自己过来看看。”洛月说。
秦朝意想都没想，径直翻窗出去，而后又翻了矮墙，一点儿没犹豫地来到洛月面前。
离得近了才看见，纸上确实一片空白。
秦朝意皱眉：“你骗我。”
洛月浅笑，不动声色地盯着她笑，两团纸被她握在手里，分明撒了谎却依旧慢悠悠地问：“有吗？”
秦朝意：“……有。”
“纸上没写。”洛月忽地戳了下她的脸：“但脸上写了。”
秦朝意：“……”
秦朝意后退半步，不太情愿被她这么逗。
“脸上也没写。”秦朝意情急之下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我就是想看看你在不在家。”
“在啊。”洛月答得干脆利落。
秦朝意顿时哑口无言。
刚醒来，思绪还在游街，并不能精准地捕捉到洛月的每个表情，更遑论情绪。
尤其洛月又将所有心思藏在了那温柔的表情里。
“行。”秦朝意转身就走，“我回去了。”
洛月却说：“以后对我有意见就找我，别欺负我狗。”
秦朝意脚步顿住，闷声道：“都说了没欺负。”
洛月：“所以你承认对我有意见？”
秦朝意：“……”
轻而易举就被洛月给饶进圈套里。
“没对你有意见。”秦朝意解释，看向打扮精致的洛月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很快收敛，想到昨晚在洛月面前的一败涂地，略有些无奈地笑：“我怎么敢呐。”
“不敢。”洛月说：“不是不想。”
秦朝意：“……”
秦朝意被她激得不知该如何回复，转身出了门，只留给洛月一个潇洒的背影。
等回了自家院子，她才隔着一堵墙说：“我和你赌气，难道不能对你有意见么？”
把昨晚洛月的话给还回来。
一点儿不肯服输。
洛月微怔，而后轻笑：“那你随意。”
秦朝意：“……”
洛月说完以后就准备回家，这一次徒留秦朝意看她的背影。
不知为何，秦朝意被她那句随意给刺激到心头发酸，盯着背影愈发酸涩，忍不住出声喊她：“洛月。”
洛月站在台阶上望向她。
秦朝意说：“你能不能别跟我说随意？”
洛月顿住，“怎么了?”
秦朝意：“……”
因为这样显得只有我一个人在喜欢你，只有我一个人输得一败涂地。
只有我一个人在意，而你不知是没掉入漩涡，还是准备随时抽离。
情绪堆积在心口，秦朝意却哑口无言。
话都堵在了喉间，却看着洛月那张认真微笑的脸，什么都说不出来。
最终，秦朝意什么都没说，赌气回了房间。
洛月站在台阶上，出神许久。
直到手机响起，程时景给她发消息：【那位情况怎么样？还需要打一天点滴吗？】
洛月：【需要。】
程时景：【那我晚上过去。】
洛月正要回，却见程时景问了句：【你们是不是恋爱了？】
洛月：【啊？没有。】
程时景：【那就行。她身体有点弱，你俩一起我不放心。】
洛月没看见他这条消息，几乎同时给他发过去：【她在追我。】
两秒后，程时景撤回了那条消息。
洛月问：【你从哪儿看出来她弱的？】
分明体格很好，之前在海边，即便刚溺过水也能轻而易举将她压在下边。
程时景：【来了几天，生了几天病，还不弱啊。】
洛月：【……可能是水土不服。】
程时景：【那我服你。】
洛月也不知道他怎么把话扯到这儿的。
但程时景咬牙切齿地发来一条语音：“洛月我以前都没发现，你竟然是个恋爱脑。”
洛月：“？”
程时景警告：“不许答应她。”
洛月笑得随性：“为什么啊？”
“我怕你恋爱以后，被骗得渣都不剩。”程时景说。
洛月把那条语音听了好几遍，越听越想笑，“但我可是和秦公主哎，她更单纯，你不觉得吗？”
程时景：“……”
怎么听都觉得语气里满是骄傲和炫耀。
程时景无奈：【我觉得你对她有滤镜。】
分明就是个臭脸拽王，一脸高傲到看谁都不爽的人。
怎么洛月就看她单纯了？
洛月还补充了句：“你今天给她打点滴的时候轻点。”
程时景：【摆烂.jpg，你来？】
洛月：【她昨天和我赌气，把针拔了，你适当凶她一下。】
程时景：【？】
程时景：【？？】
几乎满屏问号，程时景要无语死了。
洛月却没理会，自顾自地说：“但你也别太凶。她现在气头上呢。”
程时景：“……”
良久，久到洛月已经回家淘米，程时景的语音才回过来。
程时景的语气愤愤：“洛月你别太爱她了。更别给我撒狗粮，小心我今天把她手扎紫。”
洛月听完后有些可惜地说：“好吧，那你随意。”
但她翻开和洛星的对话框，截图给程时景：“但我有点想我妹，晚上给她打个电话。”
程时景：“……你狠。”
终还是洛月略胜一筹。
—
秦朝意那边回了房间，一眼就看见被自己掉在地上的手机。
昨晚可能睡熟以后挥下去的，梦里倒是听见咚一声，但睡得昏昏沉沉，根本不想理会。
拿起手机一看已经没电关机。
充电以后开机，但刚开机，手机就嗡嗡嗡震动个不停，差点给卡到死机。
秦朝意皱着眉看了眼，发现有几十条未接来电，还有几十条未读短信。
在她正要回拨的时候，周溪的电话已经又打了来。
秦朝意接起来，正不耐烦地问什么事，只听周溪快要抓狂地吐槽：“我的祖宗，你终于接电话了！”
秦朝意：“……”
闻言，秦朝意的语气莫名好了点儿：“干嘛？”
“你半夜喝酒可以，但你能不能不要半夜登大号啊。”周溪欲哭无泪，“书粉连夜把你小号都扒出来了。”
秦朝意一惊：“我没喝酒啊。”
周溪更诧异，“那你连夜发疯是干嘛？”
秦朝意微顿：“……告白被拒了。”
周溪：“……全世界都知道了。”
Chapter 30
说全世界有点夸张。
毕竟秦朝意的知名度还没到那份上。
即便如此, 也还是在互联网上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秦朝意临睡前那条既像求爱又像求而不得的微博一夜之间转赞评破了百万，比二线明星的数据都高。
就在早上，终于被营销号搬运,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地上了热搜。
#西西里 好喜欢她##西西里 怎么就不能换她为我发疯##西西里 失眠文学#一连几个词条，几乎都挂在热搜前三十的位置。
第一条更是冲上前排, 在秦朝意电话关机的这几个小时里，以火箭一般的速度上升排名。
就和有什么KPI一样，在秦朝意看见的时候, 已经变成了热搜第一。
后边还跟着个橙色的“沸”。
可以说是破圈层。
秦朝意新书得奖都没这么大阵仗，或许只有上次张扬发博宣布暂停工作室运营才可比拟。
秦朝意正要点进去看广场, 周溪的电话再次打进来。
“求你。”周溪先服软, “别冲动发博。”
秦朝意皱眉, 压下心头的燥意, 冷声道：“我还没看完。”
周溪一惊：“你不是一目十行么？怎么可能还没看完？”
距离她挂断电话已经过了七分钟。
周溪是掐着点又给她打的电话。
秦朝意顿了下，冷淡道：“晕字。”
周溪：“……”
谁能想到以文字谋生的人开始晕字？
周溪想到钟灵说的那些话, 心里又燃起一簇希望的火苗，小心翼翼地试探：“不是有了喜欢的人就好了吗？”
秦朝意呼了口气。
隔着听筒, 周溪都听出了这位主子生气的前兆。
于是一个急刹, 把话题扯回来：“我建议你不要自己发博, 由工作室来发。以及, 如果你还没看，现在就别看了。黑粉已经起床, 广场被屠, 你现在点进去看就是一肚子气。”
“工作室要怎么发？”秦朝意声音冷冷的, 刚睡醒以后还带着点儿鼻音, 说话气也不顺，就像一头正在酝酿暴怒的小狮子, “工作室的前缀是什么？工作。不是用来给我处理感情的。”
在这些事儿上，秦朝意分得很清楚。
就算经历了昨晚崩溃的时刻，夜里失眠，早上还未清醒就被冷风吹，此刻脑子嗡嗡作响，她摁了摁太阳穴，依旧严谨而认真地对待这件事：“我想想怎么发。”
周溪：“……”
“工作室本身就是为你而服务的。”周溪劝告：“你之前冲动宣布暂停工作室运营已经让很多人失望了，现在再这样……会降低你IP的商业价值。”
如果由工作室来发公告，就说明秦朝意的工作室没死，以后还会重启。
能留住一部分书粉等秦朝意回来。
但要是秦朝意的工作室博就此一条博文没有，在这个新人如浪潮一般来袭的时代，秦朝意这三个字会在几个月后变成昨日黄花。
更别提以前对秦朝意新书趋之若鹜的合作商们，经由此之后，合作商们不仅会疯狂压价，甚至能不能卖出去也会成为问题。
作为工作室的实际负责人，周溪考虑得更多。
秦朝意沉默良久，并不是不知道怎么反驳。
而是在思考用什么样的话才能尽量不伤害周溪，也能让周溪明白她在想什么。
仿佛是一场无声的对峙。
在周溪快等不下去的时候，秦朝意才缓缓开口：“溪姐，你觉得能留住读者的是什么？”
周溪一怔：“西西里？”
秦朝意：“……不。”
周溪觉得，对目前的市场来说，只要“西西里”这三个字出现，就会有人买单。
“西西里”不单单是一个人，快要成为一个品牌。
因为有《振翅》，有《迷影》，有《野玫瑰》，甚至有因为钟灵执导而留在影史前三的悬疑电影《月光下的狐狸》。
所以只要“西西里”出现在书店里，一定会被摆在最显眼的位置，会成为热门爆款，会变成书店的金字招牌，会成为一段时间内的销冠。
所以周溪倾向于营销好“西西里”这个品牌。
而秦朝意闭了闭眼，冷静道：“是作品。”
“所有被市场选择的作品，本质上是内容出彩。”秦朝意说：“单靠营销作者，不会长久。”
“可西西里现在也是内容的一部分。”周溪说。
秦朝意微顿，“不。内容是故事的精彩程度，而不是西西里这个人。”
还未等周溪再说什么来辩驳，秦朝意便冷声道：“如果溪姐你都想不明白，我们的合作可能也要暂停。”
周溪顿时哑然。
没多久，周溪挂了秦朝意的电话。
这还是自认识以来第一次。
周溪性格很好，知晓秦朝意吃软不吃硬，所以向来都是“软”着哄。
但这一次，撂了秦朝意电话，发了条微信消息说：【随你。】
之后再无音信。
秦朝意思考过后在会话框里打了一长串和周溪解释，但几秒后又删掉。
最终发了句：【溪姐，你休假吧。】
周溪的名字变成“对方正在输入”，良久，又换回来。
但秦朝意没收到一条消息。
—
秦朝意和周溪“协商”之后，才又转战回微博看。
就跟在吃别人的瓜一样，她看得还蛮津津有味。
有人说她是故意引起大众注意，试图重回大众视野，还有人说她爱炒作。
黑粉的声音又多又大，但其中也间杂着一些书粉和吃瓜群众。
尤其是在#西西里 好喜欢她#这个词条下，评论五花八门。
[我以为西西里出新书了。]
[西西里新书名字叫《好喜欢她》？这姐要写感情流了吗？]
[求了，信女一生荤素搭配，值得再看见西西里新文。]
[不是我说，就算西西里上本写得有失水准，但也吊打圈内一众作者了好吧？没看懂她暗线还要骂的人都给爷滚。]
[西西里恋爱了吧……不过怎么这么卑微？]
[我愿称失眠、为什么和发疯为卑微文学。]
[西西里平时拽得一批，出了名的冷脸美女，拽姐形象崩塌。]
[……]
秦朝意飞速翻阅广场，翻完出来的时候发现这个话题已经把她小号也关联上了。
……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再比小号都被人扒出来更社死的了。
因为周溪不让她用“西西里”这个号乱发东西乱点赞，她就建了个小号。
偶尔看下热搜，有时写个书评或感想，或者写点随笔记录。
在陷入低谷期以后，已经很久没有在这个号上发过东西。
昨晚那是第一次。
发完以后感觉有点难受，于是切了大号看自己关注的博主有什么动态，后来太困就忘记切号。
也不知道网友是怎么把她小号给扒出来的。
反正……没藏住。
两条博文被放在一起，两个号的转赞评都爆了，不断有私信涌进来。
更多还是集中在大号。
大家想了解的无非两点：是不是谈恋爱了？什么时候开新书？
秦朝意拿大号发博：【昨晚切错号发的，占用公共资源很抱歉。没恋爱，正努力。新书还不开，祝大家生活愉快。】
虽然没有一个回答是大众喜闻乐见的，但整篇博文充满了温情。
既是抱歉，又是祝愿，放在以前怎么可能？
于是书粉纷纷留言：【西西里你变了！】
有网友回：【可能是因为被拒绝以后知道不好受，所以有了点感情。】
另一位网友：【但被拒绝得不够彻底，所以感情还不多。】
这条评论点赞量最高，占据了秦朝意那条微博的第一。
秦朝意平常根本没有回复网友评论的习惯，除非被周溪强制要求和评论区互动。
但今天看着那几条评论实在碍眼，激情回复：【不要诅咒我。】
网友：【有软肋了开始怕？你开新文我们就祝你追到男神。】
秦朝意皱眉，点进去回复：【没有男神。】
网友：【什么男神！那是我西神未来的男朋友！】
秦朝意：“……”
大家默认她喜欢了个男的。
甚至还有网友在下边评论，说她有钱又有颜，追什么人追不到啊！
秦朝意看着她们的评论，想解释一句但又怕引起更大的麻烦，干脆退出这个账号。
结果打开小号，画风突变。
那条求助博得到了众多网友的青睐，有嬉笑她也有今天的，有出馊主意的。
但有条评论最真挚，也被顶到了最上边。
[@甲乙丙丁：生活是艺术的土壤，西神的感情互动写得不好可能跟她从来没谈过恋爱有关。没办法，西神作为同龄人，真的优秀太多，但还是希望西神可以谈一段甜甜的恋爱，得到一些灵感，然后开新书（bushi）。本恋爱小能手，谈过28次恋爱的人斗胆给提供一些建议（不过我喜欢的都是女生，也可能不太一样，希望有大佬可以开个追男生的楼给西神做参考）。]
[@甲乙丙丁：如果对方提出要循序渐进，那就可以明确一点，她对你是感兴趣的，而且要么不和你发展关系，要发展就是想要展开一段认真且持久的恋情。所以首先恭喜西神，喜欢了一个很靠谱的人！在这个前提下，你可以准备一些小惊喜，但不要太张扬，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在追她，这样对方会很尴尬。比如买一束花，闲暇时接她下班，一起去逛夜市，去博物馆这类人多但安静的地方，创造一些两个人独处的时机，以及和对方分享音乐、分享书籍，去了解对方感兴趣的事情，谈论对方感兴趣的话题（这个方法适合跟你有些像的人）。]
[@甲乙丙丁：在有了共同喜好的桥梁之后，进入第二步：约饭。不是普通意义的约饭啦，是一起吃饭，烛光晚餐那类，再一起约着去电影院、游乐园、音乐会、话剧院，就是一些静谧的地方，在这些活动结束后还可以保证你们两个人有话题，之后再各自回家。这个阶段大概持续两周左右。]
[@甲乙丙丁：在这个阶段之后，如果你们联系还比较密切，并且不仅仅是你一个人在主动出击（这时候可以增加一个测试，就是开玩笑地请约饭，譬如问她要不要请我吃饭。）这个测试很有意义！决定了下一步要不要进行，不管是开玩笑地让对方请自己看电影或是吃饭，都能反应出对方的态度。如果她愿意，那你的前两步就成功了！如果她推脱，那你要看一下是不是再重复进行一下前两步。 ]
[@甲乙丙丁：小测试做完以后就可以进入第三步：亲密。私人影院、KTV或旅行都是很好的选择。约对方去私人影院，但不要在那里做太过分的事！有的地方会有监控！但可以在那种场合适当亲密，靠得近或是凑到对方脸颊吻一下，本人在私人影院告白成功的概率为100%。或者是一起去旅行，晚上开房很有讲究，如果对方直接说开两间，那你晚上可以借机去找他，如果他问你怎么开，你就开玩笑说当然想和你一起住，我一个人怕！看他怎么选择，基本上也是百分百拿下。因为一个人要是能跟你进行到第三步，肯定就是喜欢你。但如果进行完了三步，还不跟你在一起的话……远离远离远离！不是海王就是渣！]
……
秦朝意认真把她这几条评论复制下来放进了备忘录，在自己不懂的事儿上，听人劝总是没错的。
下边还真有大佬网友给了个追男的版本，秦朝意只是扫了一眼，就嫌字多，主动忽略。
秦朝意应付完网友就已经筋疲力竭，但那只是个开始，麻烦接踵而至。
先是钟灵打电话来奚落她，没想到自幼就眼高于顶，优秀到让人望而却步的秦朝意会有告白被拒的一天。
秦朝意差点又把她拉黑，钟灵立刻滑跪，说是给她寄的快递到了，里边有个剧本，让她帮忙润一润。
“没心情。”秦朝意拒绝。
钟灵：“emm……是不是谈了恋爱就有心情？”
秦朝意：“……你要干啥？”
钟灵：“我给你寄的快递里有恋爱神器。但我觉得你可能是个1，给你喜欢的姑娘穿也行。”
秦朝意皱眉：“你说什么？”
钟灵保持神秘：“你收到就知道了，巨好看。”
秦朝意：“你是不是忘了，我被拒绝了？”
钟灵：“……确实。”
钟灵哈哈大笑完才收敛，一点儿不顾秦朝意死活地讥讽，“你太着急得到了，得慢慢来。当初我钓我前女友也是，在酒吧蛰伏了好久。”
“屁。”秦朝意毫不留情地拆穿：“你们不是在酒吧喝多了就开房了吗?”
“你才屁。”钟灵说：“我蹲了她三四次才跟她喝上酒的。”
秦朝意：“……”
“你不要给她一种，只要人家勾勾手你就过去的感觉。”钟灵说：“钓一钓她。”
秦朝意已经想挂电话，但又觉得钟灵过来人，可以听一听，纠结地问：“比如呢？”
“比如你明早给她送束花。”钟灵说：“然后一天不理她，钓起她的好奇心。”
秦朝意：“……那我岂不是一天都看不见她？”
钟灵：“……会死吗？”
秦朝意：“……有点难熬。”
钟灵：“……”
两人都对彼此无语，十几年的友情在此刻出现了一点裂缝。
钟灵最后无奈，叹口气道：“秦朝意，我一直都觉得要是哪个男的喜欢上你真他妈倒霉。人冷事儿多，心高气傲，用人如狗，结果现在发现你他妈快成那女人的狗了。”
秦朝意：“……”
钟灵：“你比我当初，有过之而无不及。”
秦朝意：“……”
“但你当初当狗挺高兴的啊。”秦朝意说。
钟灵啪地挂了她电话。
很好，一天之内得罪俩朋友。
秦朝意没消停多久，她妈的电话就打了来，问她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在这边还待得舒不舒服云云。
隔着电话也能感受到她妈妈八卦的心。
秦朝意敷衍回答了事。
却没想到一向对她的事儿不闻不问的秦教授也打了电话来，完全没寒暄，几乎是单刀直入地问：“你喜欢了哪个小子？什么学历？干嘛的？多大了？多高？性格好不好？”
倒是很少看到秦教授有这么急的时候。
秦朝意一怔，随后笑道：“干嘛啊爸？查户口呢?”
秦教授冷声：“不要嬉皮笑脸。”
秦朝意：“……”
“快说。”秦教授又问：“你这会儿在哪呢？我们出来喝个咖啡。”
秦朝意立刻讨饶：“爸你放过我，我休假呢。”
秦教授怒：“休假就休假，谈什么恋爱！”
“还没谈呢。”秦朝意说：“人家又不喜欢我。”
秦教授更怒，“他眼睛瞎了？”
秦朝意：“……”
良久，秦朝意才轻飘飘地说：“爸，我喜欢的不是个小子。”
“那是哪个男人？”秦教授说：“把他带来，我掌掌眼。”
秦朝意抿了下唇，目光落在隔壁院子里，洛月正站在台阶上逗狗玩。
秦朝意忽然笑了：“也不是男人。”
秦教授：“……？”
秦朝意一字一顿道：“是个女孩儿。”
还没等秦教授做出反应，秦朝意又补充道：“我可能要……出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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