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钟灵的福, 刻板守旧的秦教授秒懂了秦朝意的意思。
电话里沉默了好一阵，秦朝意也没多说。
她自幼被严厉教导，但活得很自由。
秦教授无数次想插手她的人生, 都被她妈拦了下来，所以学校是秦朝意自己选的, 工作是秦朝意自己选的。
现在连婚姻，也会是秦朝意自己选。
也只是因为秦教授专程打电话来说，看上去很在意这件事, 秦朝意才会说。
不然会瞒很久，单纯嫌麻烦。
忽然, 电话被挂断, 响起了嘟嘟声。
秦朝意看着屏幕, 正准备关机, 结果秦教授的电话又打了来。
秦朝意接起来，率先开口：“八字还没一撇儿, 你别跟我急。”
秦教授低咳一声，解释道：“我刚没电关机了。”
“你又忘记充电。”秦朝意抱怨：“是不是又没吃早饭啊？”
“等着中午一起吃。”秦教授说。
秦朝意正要叮嘱他别折腾自己身体, 就听秦教授率先倒打一耙：“你还说我呢？你肯定又是一觉睡到现在没吃饭。”
秦朝意：“……”
“言归正传。”秦朝意说：“您还有什么指令？”
一开口还带着点儿调侃, 已经看开了。
毕竟秦教授他们的态度并不能决定她的生活。
“你跟……”秦教授有些支吾, 秦朝意却秒懂, 并且否认：“不是钟灵。”
秦教授一怔：“那是和谁？”
秦朝意轻笑：“这世上女的多了去，又不是只有一个钟灵出柜。”
秦教授：“……你们这行人这么多？”
秦教授的语气太过呆萌, 听得秦朝意笑出声：“什么这行, 又不是工作。”
“不然呢？”秦教授从来没接触过这种事, 钟灵那事儿也就听一耳朵, 平常都是埋头在书海和实验室里的人，再加上临近毕业季, 学生们的毕业论文还没个雏形，他不看是没做完工作，看了以后火冒三丈，还不如不看，哪有时间去关注这些？
秦朝意的事儿都是他今天下课以后听学生们讨论的，这才着急忙慌给秦朝意打了个电话。
而秦朝意也不知道该怎么给呆板的父亲解释，促膝长谈这种事儿也几乎没在他们家出现过。
家庭氛围实在算不得温馨，但勉强能算和睦。
顿了会，秦朝意才道：“可能就是单纯喜欢了一个人。”
“她哪的？多大了？什么学历？人品好不好？”秦教授夺命连环问。
秦朝意：“……”
无奈，秦朝意苦笑道：“说了八字没一撇，你问这么多干嘛？”
“还不是怕你被骗了。”秦教授语气严肃，“就算是女孩子也要注意一点，别是什么犯罪团伙。”
秦朝意：“……”
过了会儿，秦朝意才后知后觉，“您不反对我喜欢女生啊？”
秦教授反问：“我反对有用么？”
秦朝意很直白：“没用。”
“那不就得了。”秦教授放软了语气，但依然别扭，“在外边少玩一段时间就回家来，别跟你祖母似的。”
“我祖母不也挺好么?”秦朝意难得开玩笑：“自在如风。”
“屁。”秦教授气急，爆了句粗，立刻被秦朝意抓住话柄：“哎，你一个高校教授说什么呢？”
秦教授顿时噤声。
秦朝意立刻道：“你小心我告祖母啊。”
秦教授深呼吸了一口气，也还是没消下去。
没等秦朝意再说就挂了电话。
秦朝意看着回到主界面的手机晃了会儿神，却还是会被秦教授这幼稚行为给笑到。
反手给她妈发了条微信：【你老公脾气越来越大了。】
梁女士：【你们又吵架？】
秦朝意：【他挂我电话。】
梁女士无语：【……流汗.jpg】
秦朝意理不直气也壮：【我只是跟他出了个柜。】
梁女士：【？？？！！！】
秦朝意云淡风轻地扔下重磅炸/弹，却没准备再说，只回复：【我要关机休假，等回去再聊。】
—
其实秦朝意并没想到秦教授会是这种反应。
本以为会和刻板的秦教授吵一架，已经蓄势待发，准备好了下一秒剑拔弩张，却没想到风平浪静地翻过了这一茬。
秦朝意的脑袋依旧昏沉，但要收拾东西。
并没有多少尘灰，和那天刚进来时不一样，应当是有人在她之前打扫过。
除了洛月外不作她想。
即便如此，把这个家打扫下来也还是费了一番功夫。
秦朝意出了一身汗，干脆去洗了个澡。
洗澡后围了条浴巾就出了浴室，却看见了沙发上的不速之客。
也不知道洛月是什么时候来的，反正听见响动后回头，刚好和她四目相对。
……
刚洗完澡的肌肤白里映着粉，素面朝天，五官格外精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势。
洛月不动声色地把她从上打量到下，然后转头看向别处，似是避嫌。
秦朝意：“……”
她倒是不太在意地往下扯了扯浴巾，风吹得露在外边的肌肤有些凉，看洛月一副避嫌的架势，她站在那儿沉思了几秒。
只听那道温柔的声音淡定道：“不冷？”
“还行。”秦朝意说完就打了个哆嗦，却还是一副冷脸：“有事？”
用洛月的语气回击，借此让自己不落下风。
“给你送饭。”洛月说：“我先走了。”
说完后起身便走。
秦朝意顿时慌神：“哎……”
洛月停在原地，侧眸望过来：“嗯？”
秦朝意：“……”
真的把人喊住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片刻后才敷衍地找了个问题：“你为什么给我送饭？”
洛月一顿：“你生病了。”
秦朝意：“生病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给我送饭？”
洛月眉头微皱，却在看向秦朝意时浅笑吟吟，仍旧是那副熟悉的语调：“你觉得呢？”
秦朝意：“……”
“我觉得你喜欢我。”秦朝意又有些赌气。
分明最不喜欢听洛月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本以为会听到洛月的反驳，结果洛月只微微沉吟片刻，便笑道：“要是这么理解会让你舒服点，那你就这么理解。”
秦朝意：“……”
又是四两拨千斤一般地把问题给拨了回来。
秦朝意意识到自己有点急切，想起网上的教程和钟灵的叮嘱，便顿了下：“那我实在想不出其他的答案。”
洛月轻笑着看她：“譬如我善良？”
秦朝意：“……”
一时间家里寂静无声。
良久，洛月的嘴角愈发上扬，看得出来是真开心：“逗你的。”
秦朝意抿着唇没说话。
外面起了风，顺着窗户的缝隙钻入室内，惹得秦朝意的肌肤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洛月转身朝她走过来，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直接搭在她肩上。
“你祖母之前对我蛮好的。”洛月说：“投桃报李。”
秦朝意顿时皱眉，还带上了一点攻击性：“所以你之前救我也是因为我祖母？”
洛月被问得一怔，理所当然答道：“救你是因为你快死了。”
秦朝意：“……”
说起这件事，洛月便多了一嘴：“如果要常住在海边，可以去学个游泳。”
免得哪天再失足掉进海里。
洛月说：“不是一直都会有好运气的。”
“那我不来海边。”秦朝意说：“不就不会掉进去？”
洛月沉吟片刻：“是这个道理。”
“但。”洛月把搭在她肩上的外套往上拉了一把，盖得更严实，手顺势落在她肩膀，不经意地轻戳了一下：“不谈恋爱就不会失恋难过。但人真的能不谈吗？”
秦朝意总觉得她在暗示什么，却没懂她的隐藏意，也懒得藏自己的意思。
反正之前已经直白地说过，干脆更直白地戳破：“所以你要跟我谈恋爱？”
洛月后退一步，把两人的距离变成安全距离，轻飘飘地说：“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秦朝意问：“洛月，我不懂。”
“吃饭吧。”洛月没准备给她解释，岔开话题：“再不吃就凉了。”
秦朝意却不准备放过她，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我想知道。”
洛月的手腕有些冰，秦朝意的指腹轻轻摩挲，围在身上的浴巾因为她稍有些大幅度的动作有所松动，秦朝意却没舍得松开洛月的手腕。
想到昨晚的辗转，秦朝意愈发想知道答案。
“你是什么意思？”秦朝意说：“直白地回答我。”
洛月似是没想到她如此直接，微顿以作思考，片刻后才答道：“我的意思是，人不会因为怕失恋就不谈恋爱，所以不能因为怕落海就不靠近海边。”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秦朝意有些失落，松开了手。
洛月则呷着笑看向她：“小朋友，我是在教育你。”
秦朝意听到这称呼皱眉，带着威胁地喊：“洛月。”
洛月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那，慵懒又散漫，脸上挂着温柔的笑，顺势抬手把秦朝意的浴巾往里别了下。
指甲还轻轻落在秦朝意胸前的肌肤上，惹得秦朝意颤栗了一下，“你干嘛？”
“别这么。”洛月在她锁骨上戳了下：“不见外。”
秦朝意：“……”
“刚洗完澡。”秦朝意被拿捏得死死的，想要反击却还不得其法，有些赌气：“没裸着出来已经够好了。”
“哦。”洛月拉长了声音，略带揶揄：“我眼睛倒是不介意。”
秦朝意：“？”
不装了是吗？
可不知为何，秦朝意听洛月呷着笑凑近了低声说话，热气都吐露在她耳侧，又很贴心把外套合拢，声音压低：“但我怕你冷，公主。”
秦朝意：“……”
“靠。”秦朝意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字。
但洛月很快撤离，就像是什么都没说过似的，一脸淡定地说：“要不要加个微信？”
秦朝意：“……？”
“你之前给我扫的钱有点多，我还给你。”洛月说。
秦朝意嘴硬：“可以扫收款码。”
毕竟之前洛月就是这么做的。
洛月顿了下：“之后你如果生病，可以联系我。”
秦朝意仍旧在“报复”，“人怎么会天天生病？”
“可是你来了以后一直在生病哎。”洛月声音糯糯的，说话也温柔，带着几分揶揄的笑：“不过你要是不想加就算了，把你收款码给我。”
秦朝意：“？”
这就结束了？
秦朝意一言不发地回房间拿手机，然后再次开机，把所有的软件都关闭通知，然后点开微信。
把手机杵到洛月面前，“喏。”
洛月一边扫一边道：“我的那些东西都不值什么钱，意思一下收点就算了。”
扫完之后才发现是个人名片，网名很简单，是字母缩写：QX。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洛月朝她挑眉：“要加吗？”
秦朝意暗戳戳咬牙：“加。”
“行。”洛月露出笑容，怎么看都像是得逞之后的笑。
加了以后便道：“我先走了，钱之后转给你。”
顺带叮嘱：“晚上时景哥还来给你打一天点滴，我要写教案和做公开课的课件，明天要出门，你别任性。”
秦朝意皱眉：“我很任性？”
洛月一怔，之后跟哄小孩儿一样笑道：“没有，你很乖。”
秦朝意：“……”
感觉更奇怪了。
等洛月走了以后，秦朝意才反应过来那奇怪是为什么。
洛月就是在哄她，逗她，一切都显得游刃有余。
好气。
可却不自觉被她吸引。
秦朝意气得把她外套拿下来，却又闻到了一股很好闻的味道，似有若无的香占据了她的鼻息，是和之前洛月身上味道完全不同的香味。
刚好手机微震，洛月给她转账了9479。
有点别扭的数字，有整有零。
不过秦朝意没顾得上这个，只是好奇地问：【你衣服上是什么味道？很香。】
发完以后才感觉自己像个变态，立刻撤回。
但洛月看见了。
隔了一分钟，她才回了消息来，一连两条。
【秦公主。】
【你在闻我的衣服吗？】
Chapter 32
闻衣服这三个字怎么看都不对劲, 具体却说不上来不对劲在什么地方。
秦朝意立刻否认：【没有。】
洛月那边回消息很快：【哦~】
波浪线婉转绵长，像极了拉长语调在调侃。
分明洛月已经离开了这里，空气中却还弥散着她身上的味道, 好像她还在一样。
尤其秦朝意这种对文字敏感的人，光看文字就能想象到对方的语气。
臊得慌。
于是又否认了一遍：【真的没有。】
但怎么看都像是欲盖弥彰。
洛月却没再调侃, 如实回答了味道：【梦幻格拉斯玫瑰。】
在秦朝意熟知的大牌香水里没有这个味道，她便以为是某个小众品牌的香水，干脆上网搜了一下。
搜出来的只有立白的洗衣液。
秦朝意皱眉, 她又拉起衣领闻了闻。
怎么闻都像是香水，很蛊惑的一种味道。
秦朝意不甘心地问：【能把链接发我一下么？】
几分钟后, 洛月发来链接。
[立白香氛梦幻格拉斯玫瑰洗衣液]。
彻底打破了秦朝意的希冀。
一向身处云端, 很早就接触了奢侈品行业的秦小姐并不认为这种香气是洗衣液能发出来的味道。
更倾向于是某大牌新款香水。
却不料洛月不断打破她的认知。
良久, 秦朝意拢了拢那件外套, 玫瑰香气钻入鼻息，还混杂着湿润的雨气。
她认命地想, 这事儿发生在洛月身上也很合理。
洛月总会把所有平价的东西用成奢侈品。
就像她这个人，看上去软糯好接近, 其实伸手不可及。
那诱人的香味总让人不自觉去闻, 秦朝意穿着外套回到房间, 打开衣柜找自己的衣服时又忍不住嗅了嗅。
这才后知后觉到刚才的不对劲儿来源于何处。
——她现在的行为像极了一个痴汉。
还是那种最卑鄙、最劣等的。
意识到这点的秦朝意立刻扯下外套扔在床上。
可几秒后又伸手扯住衣领拽起来, 白色外套安静地立在空气里，仿佛可由此勾勒出洛月的身形。
秦朝意闭了闭眼, 轻吐出一口气, 将外套挂进了衣柜。
整个人靠在冰冷的衣柜门上缓了好大一阵。
不, 她不是痴汉。
她只是……很喜欢洛月而已。
**
傍晚, 程时景如约而至。
秦朝意换了身亮色的衣服，还涂了口红掩饰病态。
她惯来不适应以脆弱那面示人。
程时景来后一边兑药一边瞟她, “看上去好了很多，还咳嗽不？”
“不。”秦朝意说着便咳了声。
程时景皱眉：“别跟医生说谎。”
秦朝意：“……差不多。”
程时景将吊瓶挂起来，“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两人并不熟，只因隔了层洛月的关系才好些。
而程时景在给她扎针时略有迟疑，盯着她发青的手背皱了会儿眉，秦朝意便下意识往后缩。
程时景伸手摁住她，冷淡道：“想作践自己身体就去别处。”
说着针没入她的血管，“月亮岛上不欢迎寻死的人。”
秦朝意吃痛，却没表露出来，与之针锋相对道：“你从哪看出来我要寻死？”
“连点滴都不好好打。”程时景冷声：“还不如就那么让你烧死。”
秦朝意：“……也没人求着你来。”
程时景轻嗤：“要不是洛月，谁会管你？”
秦朝意下意识想反驳，却在两秒后勾唇笑了：“那你有本事让洛月别管我啊。”
程时景：“……恃宠而骄？”
秦朝意本就是试探，却没想到换来了程时景这四个字。
笑意愈甚，连程时景都针对都不放在心上，吊儿郎当道：“是啊。”
程时景：“……”
**
没多久，程时景冷着个脸离开。
秦朝意躺在床上露出笑意，还昏沉地睡了一会儿。
短暂的睡眠带来了美梦，即便是被电话吵醒，秦朝意也没发起床气。
是钟灵寄来的快递，快递员问她具体地址，她思索了一会儿才报出桃园巷64号这个位置。
快递员说着正宗的月亮岛方言，说了三遍秦朝意才勉强听清。
对方问：“是那幢小红楼吗？”
秦朝意应声是。
对方匆匆挂断电话。
这通电话打得也算应景，第一瓶点滴刚好快打完。
很明显，她一个人换的话有些吃力，程时景也早已离开，就好像料定会有另一个人给她换一样。
于是秦朝意戳开相机，拍了下快要打完的点滴瓶，发进刚加不久的微信里。
聊天记录只有一条系统的打招呼和一条转账。
秦朝意盯着这个数额思考洛月到底收了多少。
还没思考完，洛月便回：【等会儿。】
说明要来。
秦朝意又得寸进尺地发：【饿了。】
屏幕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两秒，【吃什么？】
秦朝意：【提拉米苏。】
意识到自己这个要求好像有点过分，于是又补了一句：【行么？】
洛月：【……得去镇上买。】
秦朝意失落：【行吧。】
其实她也并没有一定要吃这玩意儿，本身就是个不怎么吃甜品的人，偶尔在喝到极苦的冰美式时才会配一块。
此刻提出来无非就是想体验一下程时景说的“恃宠而骄”。
洛月：【我问下时雨。】
秦朝意：【太麻烦的话就算了。】
洛月也没推诿：【行。】
秦朝意盯着那个行，感觉既合理又不合理。
好像体验到了什么叫“恃宠而骄”，但又好像没体验。
心情有些复杂。
一直持续到洛月来了，看到她化了妆洛月也有些诧异，不过并没说什么。
洛月安静地给她换了点滴瓶，又重新调整了点滴流速，只问了她晕不晕，全程并无多少废话。
秦朝意不大有精神地回答：“有点饿。”
洛月摸了摸肚子：“我也还没吃，你除了提拉米苏还想吃什么？”
秦朝意思索了个不太复杂这里又可能有的：“意面？”
洛月：“……”
“有么？”秦朝意问。
许是问得太过小心翼翼，洛月不太忍心拒绝：“有的。”
秦朝意心中雀喜，却并未表现出来，“好的，谢谢。”
就和在餐厅点餐一样。
洛月背过身去收拾桌子，忍不住吐槽道：“你是个西餐胃吗？”
秦朝意一怔：“没有。”
洛月说：“那你能接受方便面吗？”
秦朝意：“……也能。”
于是五分钟后，洛月端着一碗炒方便面进了屋。
秦朝意：“……”
洛月大言不惭地说：“刚去翻了一下，家里的意面是前年买的，已经过期了，没法吃。”
秦朝意盯着那碗色香味俱全的炒方便面发怔，还情不自禁咽了下口水。
洛月厨艺确实很好。
把简单的食材做出了不简单的味道。
洛月见她不说话，还以为是不喜欢，于是补了句：“明天我会去外边，等回来的时候买一些。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可以一并发给我。”
秦朝意忽地仰起头看着她：“你去哪儿啊？”
“去市里。”洛月说：“有一个讲课比赛。”
秦朝意才反应过来，之前洛月就说过了，要做公开课的课件，明天出门。
但当时她正被洛月撩拨得心里不上不下，根本没注意到。
此刻被重提，眼前的面顿时不香了，她放下筷子，直勾勾地盯着洛月看。
洛月双手撑在窗台，夜色洒落在她身上，还笼着一层柔光。
“看我做什么？”洛月问：“或者你可以现在列个清单，我给你稍上。”
寻常她是这样帮月亮岛上那些年迈的老人置办物件的。
秦朝意微顿：“你缺司机么？”
洛月一怔：“什么？”
秦朝意毛遂自荐：“我可以送你。”
洛月：“……”
片刻后，洛月呷着笑，长发在肩头飞舞，空气里沾染的湿气落在她眼角眉梢，平白添了一份温柔：“和我们学校老师一起坐船去。”
“开车吧。”秦朝意说：“我送你。”
洛月摇头：“你好好休息。”
洛月伸了个懒腰，叮嘱道：“你先吃，我回去继续做课件了。”
说完便往外走，秦朝意盯着她背影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洛月没回头地挥挥手：“比赛完就回来了。”
秦朝意望着窗外她的身影离开，恰好和快递员撞上，看上去应该相熟，两人笑着用本地方言交流了会儿。
男人把快递交给洛月，洛月在上边签了名又折返回来。
秦朝意手边那碗面还没动过。
“你的快递。”洛月放在门口，“好像是什么文件。”
秦朝意点头，看上去闷闷不乐。
并没体会到恃宠而骄的快乐。
而洛月又叮嘱她一遍：“别挑食啊，秦公主。”
甚至因为知道她不爱吃菠菜，还在面里炒了几根菠菜，绿油油地放在最上边。
“我要是吃完。”秦朝意跟她商量：“你明晚会回来么？”
洛月微顿：“可能不行。”
秦朝意：“……”
秦朝意抿唇：“我不会做饭。”
洛月轻笑：“不是有餐馆么？你那天来的时候还去吃过。”
秦朝意：“不好吃。”
洛月皱眉：“阿姐做饭是出了名的好吃，你下次去了可以试试点煲仔饭。”
秦朝意：“……没你做的好吃。”
洛月原本面无表情，听完这句绷不住笑了，“那行。”
秦朝意还以为她要妥协，结果就听洛月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明天你先饿着。”
秦朝意：“……”
一点儿都不惯着她的臭毛病。
洛月离开以后，秦朝意愤愤地吃完了一碗面。
吃得特别撑。
顺带度过了漫长的输液期，在点滴流完以后潇洒地拔了针管。
等把碗放进洗碗池，这才撕开白胶带，看见了手背没散完的淤青和今天刚输完液的针眼。
于是又把手拍给洛月看。
洛月回了句：【明天还得输。】
秦朝意：【……】
一点都没感受到关怀。
程时景都是骗她的！
哪里来的恃宠而骄，不过是程时景的想象罢了。
而洛月坐在台灯下把这张图片放大看了几遍，点开和程时景的会话框：【时景哥，我让你教训她一下也没让你人身伤害啊。】
程时景：【……？？】
洛月：【小姑娘细皮嫩肉的，你扎得也太狠了。】
程时景：【……你也知道她细皮嫩肉啊。碰一下就青我有什么办法？】
洛月：【……那你就轻点。你医术是不是没学到家？】
程时景咬牙切齿地发来语音：“你可以质疑我，但不能质疑我的专业。”
洛月：【行吧。但你明天一定得轻点儿啊，换只手输，顺带看着她点儿，别让她乱折腾。】
程时景：【……】
几分钟后，程时景气道：“小月亮，我是你给你女朋友请的保姆啊？”
洛月：“……如果你愿意的话。”
程时景：“当然不愿意！！！”
洛月正要回他，程时雨便敲响了她家的门。
换回便服的女人一身飒劲儿，头发扎成高马尾，穿着一身运动装，把买来的提拉米苏递过去，还不忘提醒道：“月姐，晚上少吃甜食，对牙齿不好。”
洛月笑了下：“好嘞。”
程时雨宛若一阵风，很快便离开。
而洛月拿着提拉米苏回房间，把最后一页PPT弄完。
**
秦朝意打完点滴后又得到了洛月那样的回复，心情不爽。
偏还赶上钟灵问她拆没拆快递，她没好气地回：“没拆，没看，不感兴趣。”
钟灵：【你别后悔！】
秦朝意没回她，坐在床上发呆，最后还是选择拆开。
就一件衣服和一个剧本。
剧本的事儿钟灵之前和她说过，一个悬疑剧本，要她帮忙润一下。
以前秦朝意也帮着做过，甚至她拍的自己那部IP《月光下的狐狸》就是秦朝意自己做的编剧。
这次的电影名字叫《踏风》，因着钟灵的名气，在网上早就给好几家艺人画过饼。
秦朝意随意翻了几页问钟灵男女主定了没，钟灵说是定了，选的是王新奇和陆欣妍。
秦朝意搜了搜两人的形象，确实和男女主形象适配。
把剧本放到一边准备晚些润，便又拆开了那件衣服。
墨绿色，带着点儿民国风情，秦朝意还以为是给她买了条裙子。
再接着摊开还有些看不懂。
但这布料少得可怜，最中间夹着一张纸，最上边突出的四个大字——情/趣睡衣。
秦朝意：？？
她朝身上比划了一下，还没等弄明白这玩意儿怎么穿就听见“啧”的一声。
秦朝意缓慢地转过头，就见洛月正站在窗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还不忘夸赞：“这衣服很显白。”
秦朝意：“……”
她脸蹭一下红了。
墨绿色吊带裙，领口很大，前边是丝带，后边几乎整个镂空，腰侧是蝴蝶结。
裙子比划时刚遮住秦朝意的大腿根。
而洛月撑着下巴，呷着笑道：“公主，你穿这件儿应该挺好看的。”
秦朝意：“……”
她一时大脑空白，为了遮掩自己的羞涩，低咳一声道：“给你买的。”
Chapter 33
洛月没在窗户旁继续逗留, 而是绕道摁响了门铃。
秦朝意将那件衣服团了团扔进柜子里，耳朵绯红，脸也臊得慌。
不知道钟灵搞什么鬼, 突然给她寄这种东西来让她丢人。
深呼吸几下，总算是稍稍平复心绪, 秦朝意这才去开门。
她倚着门抱臂，刻意摆出冷脸，“不是知道密码么？还摁什么门铃。”
顺带转移了话题。
只希望洛月别再提起刚才在卧室看到的事情。
“有主人在和没主人在不一样。”洛月说：“不能失礼。”
秦朝意想到刚才, 差点脱口而出一句——那你扒着窗户看就有礼？
话到嘴边打了个转，最终抿唇, 却还是气不过：“让病人来开门, 也不算有礼。”
秦朝意一张冰山脸, 说这话时烟波流转, 带着几分怨气。
言语间都是故意找茬的“刺”。
“哦？”洛月进门换了鞋，拎着甜品进屋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音调上扬：“病人还会开着窗试衣服，看来也不算病得太厉害。”
秦朝意：“……”
刚才的尴尬一瞬间回到秦朝意脑海, 好不容易正常的肤色又一瞬间蹿上红。
可能是因为她的“刺”, 洛月却并没打算就此放过她, 坐在沙发上不疾不徐地问：“不是说买给我的衣服么？我试试？”
秦朝意：“……”
“你说的。”秦朝意的手垂在身侧, 不自觉摩挲着自己的睡衣，低咳一声：“拿出来以后可别不穿。”
“那也得看合不合适。”洛月没受她的激将法, 而是反问：“今天的快递就是这个？”
秦朝意皱着眉, 不满意话题一次又一次被她带离, 却又不知该如何把话题带回来。
这对一个不善言辞的人来说真不友好。
“是。”几秒后, 秦朝意还是如实回答：“我朋友寄来的。”
“那可惜了。”洛月一副惋惜语气，“我真当你是给我买的, 还高兴了一下。”
秦朝意沉默。
洛月看她表情开始认真，便收起逗弄的心思，正要开口却没想到秦朝意问：“你想要什么？”
洛月一怔。
眼前这人真像是公主，好似只要她说，就能给她连夜送一大批过来。
“开……”洛月正要说是开玩笑的，刚开了个头就被秦朝意打断：“那件同款？还是大牌新品？”
洛月：“……”
“都不要。”洛月收敛了逗弄的语气，起身：“太晚了，我先回家。”
秦朝意什么都没说，匆匆走了几步回卧室，又从柜子里把那件裙子拿出来，递到刚好准备离开的洛月面前。
臭脸上写明了两个字——你穿。
洛月低头睨了眼那少到团起来能被人一把手握起来的丝滑布料，又看了眼外边的天色，似笑非笑道：“这个点儿穿好像有点早。”
秦朝意微怔：“什么意思？”
“没到夜深人静。”洛月随手推开她的手，空出路来，“还不到穿的时候。”
秦朝意忽地福至心灵，懂了她话里的隐晦意思。
“到了夜深人静，你就要穿么？”秦朝意说话时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洛月看，情不自禁咽了下口水，眼神变得复杂，“在这里，还是，在房间里？”
简单的一句话被诡异地断开，莫名多了层勾引意味。
洛月轻舔了下唇，顿时波光潋滟。
月色朦胧，似银光一样洒落在地面，宛若结了一层霜。
可屋子里的气温不停升高，虽隔着距离，却不算远。
只需要一簇火星，就能把整个空间点燃。
洛月那柔柔的声音打破寂静：“君子，从不夺人所好。”
她勾唇轻笑，表情无害：“还是留给你穿。”
秦朝意：“……”
似是故意跟她作对，那裙子的一侧忽地滑落，一块轻柔的布料随风飞舞，就跟缠绕在她手上的丝带一样。
洛月见状，笑意愈甚：“这颜色真心衬你。”
“你朋友很有眼光。”洛月都没给秦朝意辩驳的时间，说着往外走，声音放低，却显得轻佻又揶揄：“只是，下次换的时候记得关窗。”
秦朝意：“……”
“我没想到……”秦朝意愤愤，洛月却抬手覆上她的手腕，回头瞟了眼她的手指：“小心别弄伤自己。”
秦朝意：“……”
洛月大步流星地离开。
很快，隔壁的灯亮起，秦朝意像是刚打完一场仗，疲惫地靠在门上。
洛月的脑子转得很快，话题也很跳跃。
要跟上洛月的思维，需要十分专注。
即便如此，也还是在洛月走后，秦朝意才缓缓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
她说的是那个弄伤。
靠。
把她想成什么人了。
秦朝意给她发消息：【我没打算做。】
洛月又揣着明白装糊涂：【做什么？】
秦朝意：【……你走时说了什么？】
洛月：【让你小心点罢了。】
秦朝意：【……我很小心。】
洛月：【哦，这边隔音不好，你声音也得小点。】
秦朝意：【……】
总觉得这对话不太正经。
秦朝意：【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屏幕上的“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几秒，洛月的消息发过来，不过是一句话拆成两半。
【有正常生理需求的】
【成年女性】
秦朝意：【……不是！】
不是她想的那样。
还没等她想怎么解释的时候，洛月又发来：【什么年代了还有性羞耻啊。】
秦朝意：【……】
洛月：【做好清洁，注意方法。】
秦朝意：【……】
几乎占满屏幕的省略号表达了秦朝意此刻的心情，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给了洛月这种“重欲”的印象。
但她真不是。
整个人都陷在这种被误会的坏情绪里，手里那团睡衣被揉得皱巴巴。
不过……片刻后，秦朝意单手戳着屏幕回：【做过？】
洛月那边亦很快回复：【你猜？】
秦朝意终于将话题拽回到对自己有利的方向，为了让自己更显得游刃有余，低咳一声清了清嗓，故作轻佻地给洛月发语音：“姐姐听上去挺有经验啊。”
大约隔了一分钟，洛月才回复：【毕竟虚长你几岁。】
秦朝意：【……】
就这么承认了？
正当秦朝意思考如何反击之时，洛月又发来：【你病还没好，别太累，最多两次。】
秦朝意：？
她把聊天记录往上翻，上下好几次。
好像洛月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都说了。
……
且，她败了。
那天秦朝意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百口莫辩。
**
茶几上摆着的提拉米苏还提醒着秦朝意，刚才洛月深夜到访的目的。
只是两人的话题偏向了别处，且如脱缰野马拉不回来。
良久，秦朝意才打开那盒提拉米苏。
乡下做的，不敢奢求味道。
糖放多了，而且不是秦朝意常吃的代糖，有股浓浓的劣质巧克力味，甜腻到发慌。
但因为是洛月亲自拎过来的，不大一块，秦朝意一边皱眉一边叉一块喂嘴里，还是吃完了。
吃完以后还给洛月拍照。
正要发的时候才想起钟灵的叮嘱，不要黏得太紧。
打开聊天窗口，就那么盯着屏幕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没发。
**
洛月回家以后就盯着隔壁的动静，没想到秦朝意没追上来，而是用手机给她发消息。
隔着屏幕似乎都能想象到秦朝意那个气急败坏的样儿。
其实秦朝意习惯冷脸，生来就一副清冷模样，情绪波动也很小，但那双眼睛可太会表达了。
洛月在手机上逗完她便去洗了个澡，等洗完澡以后看手机，发现世喜奶奶给她发了消息，让她外出时帮忙带点红曲粉回来，准备做米酒。
洛月回了声好，下意识就切回到了和秦朝意的聊天框里。
恰好看见上边的“对方正在输入”。
可很久都没等到消息发过来。
等到有些犯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快凌晨时，洛月发了条朋友圈：
[打开对话框不知该发什么的时候，其实应该是我想你了吧。
所以有时会想，“对方正在输入”偶尔也会等于“我想你”。]
最终将这条朋友圈设为“仅QX可见”。
发完朋友圈以后，又觉得QX这两个字母并不好看，于是切回来改了备注。
思来想去，觉得这些日子给秦朝意起的那些昵称都很不正经。
都是在当下氛围里，看着秦朝意的表情刻意起的，所以都没用。
反倒是直接用了全名——秦朝意。
无他，秦朝意本身的名字也很有韵味。
若是细拆，大概可以理解为——朝朝暮暮的意中人。
**
秦朝意是早上醒来才看见洛月那条朋友圈的，彼时已经上午十点多。
月亮岛仍旧没出太阳，连绵不绝的雨把这座小岛遮掩在大雾之中，远处天色朦朦，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听见海浪冲击海岸的声音。
最初来月亮岛时，秦朝意还听不习惯。
但没几天，她已经完美适应这声浪。
躺在床上刷朋友圈，看见洛月这条朋友圈以后惊坐起来。
很像是恋爱了才发的。
……该不会是昨天发现了吧？
可这条朋友圈分明是第一视角，所以应当是她这样做。
但没道理，两人昨天几乎一直在见面。
所以是给别人发的？
……
各种各样的假设在秦朝意脑子里转了又转，最终还是没个定论。
无奈，她把这条朋友圈打码发给钟灵。
钟灵那边不知道是刚起还是还没睡，声音虚浮像快要飘起来的游魂：“这谁啊？这么文艺？能不能薅过来写剧本啊。”
秦朝意：“……”
“滚。”秦朝意言简意赅。
钟灵：“骂你对象了这么激动？”
秦朝意：“……”
不过两个省略号，钟灵就已经领会到，“是你那个喜欢的女人？”
钟灵：“要么是暗示你，要么是暗恋别人。”
秦朝意：【o 】
钟灵：“我猜是暗恋别人的可能性大。”
秦朝意心燥起来：【为什么？】
钟灵分析：“很简单啊，你都已经这么上赶着了，她只要勾勾手你就跟只小狗一样跑过去，不需要发这种话来暗示你。而且第一人称，说不准听了哪首歌深夜网抑云，暗示她的暗恋对象呢。”
秦朝意：【……骗人吧你。】
钟灵轻嗤：“我跟你讲，你就是没谈过多少恋爱。这种人我见多了，本身有喜欢的人，还在外边勾三搭四，尤其遇上你这种长得漂亮条件又好的，谁不愿意试试啊。”
秦朝意：“……”
“那你都说了，她只要勾勾手，我就跟只狗一样跑过去，那她怎么还没跟我试试啊？”秦朝意反问。
钟灵一顿：“养狗不可以太好，钓着养才有乐趣。”
几秒后，钟灵又补充道：“尤其是养阿拉斯加。”
秦朝意：“……”
秦朝意气得没再回她。
结果钟灵还在给她发：【都叫你矜持点儿，别去当她的狗。】
秦朝意怒：【你才是狗！！少给我狗言狗语。】
钟灵：【行。】
很久，秦朝意都没平复好自己的情绪，于是换了衣服出门。
一出门就看见隔壁的那只大黄狗正趴在屋檐下，脑袋上湿漉漉的，但趴得挺惬意。
莫名又想起钟灵的话。
秦朝意心想，她还不如狗呢，狗起码在洛月家里，还能生扑洛月不被拒绝。
不过她撑了把伞去隔壁，发现门上落了锁。
洛月家的锁还是那种老式的，门上挂一把黄色的锁，边上还掉了漆，看上去有些年头。
秦朝意才想起，洛月今天出门了。
她逗了逗狗，结果狗专注看风景，也懒得理她。
秦朝意斜眼睨了狗一样，转身回到雨里，在茫茫大雨里回了家，结果没多久，狗就跟着程时雨走了。
秦朝意就站在自家房檐下，隔空和程时雨打了个照面。
程时雨一脸严肃，比这萧索的雨天都冷，朝她微微颔首便拉着狗跑，尤其穿着那身警服，跟给狗拉练一样。
在房檐下站了许久，秦朝意感觉胃一抽一抽地疼，这才回到家里。
沿海城市，又是南方，即便外边下着雨，也还是室内更阴冷，秦朝意一进门便打了个哆嗦。
拿出手机给洛月发了条消息，特理所当然地说：【饿了。】
尔后直勾勾地盯着手机看。
两分钟后，洛月回复：【做饭。】
秦朝意也不怕露怯：【不会。】
洛月：【学。】
秦朝意：【没天赋。】
很纯粹地摆烂，就差没把“你做给我吃”光明正大打出来了。
洛月也很有耐心：【那怎么办？】
秦朝意：【你走几天？】
洛月：【三天。】
秦朝意：【你的学生也不管了？】
洛月：【有别的老师带。】
秦朝意：【那我可能会饿死。】
洛月：【……】
秦朝意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些不妥，于是赶快撤回。
却没想到洛月并未跳过这个话题，而是选择回复。
“秦公主，喊你的御膳房来给你做啊。”洛月发语音时语调上扬，依旧是揶揄和调侃，“没遇见我的时候，怎么也没见你饿死？”
洛月声音温柔，光是听语音就能脑补出她的脸。
秦朝意把语音连续放了三遍，第三遍是放在耳边听的，听得连带耳朵都窜了红，抬手揉了把耳朵，正要再放一遍的时候不小心触碰到了屏幕，刚好碰到了洛月的下一条语音：“秦公主，你别太过分啊。”
喊秦公主的时候，总带着说不上来的腻。
总之秦朝意在听见时心尖会不自觉一颤。
那张冷淡的脸也不自觉浮上笑意，嘴角上扬，秦朝意抬手压了压嘴角，却还尽量冷声给她回语音：“我不会做而已。过分什么？”
洛月轻笑：“你把我当你御膳房的厨子啊？公主。”
一句一个公主，把所有揶揄的话都带上了暧/昧色彩。
秦朝意：“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做的饭好吃。”
洛月发了条三秒的语音来，但是没有声音。
秦朝意还以为自己的手机出了问题。
结果洛月下一条语音问：“你听见了吗？”
秦朝意：“什么?”
洛月：“我的无语。”
秦朝意：“……”
还没等秦朝意回复，洛月又发了一条长语音，语气温柔得不像话，呷着笑，似是凑到听筒旁说的。
是那种很小声的问：“秦公主，你都是这么追人的吗？你追人回去是给你做女朋友，还是给你当妈啊？”
Chapter 34
秦朝意一时语塞, 这才后知后觉到，她对洛月的态度太理所应当。
好似洛月理所应当给她做饭。
其实洛月并没这个义务。
而且洛月这么一问，就显得秦朝意追她是另有所图。
秦朝意怕她误会, 认真解释道：【我不会做饭，在这里认识的人只有你。】
言外之意就是除你之外, 再没人能帮忙做饭。
秦朝意：【你别多想。】
秦朝意：【我妈也不是天天给我做饭的。】
洛月那边好似是生气了，很久都没回复。
但秦朝意看到上边的备注有好几次都换成了“对方正在输入”，这种状态就是典型的“已读不回”。
外头雨淅淅沥沥, 莫名让人心烦意乱。
一个人坐在空荡寂静的客厅里，越想越觉得是自己说错了话。
洛月在“惩罚”她。
此刻就是把她架在空中, 一颗心悬起来, 迟迟不敢落。
良久, 秦朝意说：“我追你是因为喜欢你, 不是因为你能给我做饭。”
秦朝意：“你要是跟我在一起，我试着做给你吃。”
说完以后又想起钟灵以前的忠告：如果你讨厌谁, 就给谁做饭。
当时钟灵刚吃完她做的饭，秦朝意盯着那黑乎乎一坨, 都没勇气下嘴, 但钟灵作为一个勇敢的人, 吃了一口。
秦朝意问她为什么, 钟灵一脸绝望：“这样能把她毒死啊。”
秦朝意：“……”
忆及过往，秦朝意又把最后那条消息撤回。
但没想到洛月及时回复：“怎么？不愿意试着给我做？”
秦朝意：“……”
这更证实了秦朝意之前的猜想——洛月一直在窥屏。
秦朝意：【没天赋。】
怕她不信, 又补充了句：【真的。】
洛月发来的语音里呷着笑, 几分调侃揶揄：“我还当你这么聪明, 什么都能学会。”
秦朝意拿捏不准她的意思, 看似熟稔地和她聊天，却又搅散了所有旖旎的气氛。
就好似游离在两人关系之外。
唯一被拿捏的只有秦朝意罢了。
秦朝意不服气地回：【也没学会怎么追你。】
洛月轻飘飘地：【那还真是为难你。】
之后秦朝意还想再和她说些什么, 洛月便说要和其他学校的老师们吃午饭去了，让秦朝意自己解决一下午饭，去阿姐那吃煲仔饭，或是开车去镇上都可以。
也没给秦朝意拒绝的机会，末了发句：【别任性。】
秦朝意：【……】
盯着最后那句话，秦朝意一下没了脾气。
总觉得洛月是在哄她，又好像没哄。
但看着洛月那句话，她还真的没任性。
听了洛月的意见，去了那天刚来岛上时的那家店，点的就是煲仔饭。
老板娘看到她以后只掀了下眼皮，而后转身去了后厨，等把煲仔饭端上来以后，又给她从冰柜里拿了瓶豆奶，用瓶起子轻而易举地开了瓶盖，插上紫色吸管，动作行云流水。
一边把豆奶递给她，一边问：“找到你阿妈了？”
口音并不标准，“妈”字还是四声调，起先秦朝意还以为她说的是妈妈，皱着眉摇头：“我是来找我祖母的。”
“对啊。”老板娘随手抓起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道：“就是问你找到你阿妈了没？”
“没有。”秦朝意把那瓶豆奶推回去：“我没点这个。”
“送你的。”老板娘问：“你跟我们月亮是怎么认识的？”
说话时挑了下眉，似是嗅到了八卦。
秦朝意依旧没收那瓶豆奶，只低头搅拌那份饭，淡淡回答：“来这里以后认识的。”
“那还不久啊。”老板娘慢悠悠道：“怎么我们月亮就对你多加关照了？”
聊起洛月，秦朝意倒是都听懂了。
“她心善。”秦朝意说。
老板娘点了下头，随后笑了笑：“那你跟小程是什么关系啊？”
秦朝意眉头微皱：“谁？”
“程医生啊。”老板娘谈起程时景，眉飞色舞：“我们月亮岛的大状元。”
秦朝意的饭差点没咽下去，反问道：“我能和他有什么关系？”
无非就是医生和病人。
“啧。”老板娘还想说什么长篇大论，但店里又来了客人，她匆忙打招呼，又抽着空跟秦朝意说：“我们程医生长得帅，性格好，借着找他看病的小姑娘可太多了。我还没见他除了我们小月亮以外，正眼瞧过谁。”
秦朝意：“……”
有病。
秦朝意把这两个字和进了煲仔饭里，一同咽进去。
那瓶豆奶从始至终都没喝。
**
秦朝意离开后，老板娘在忙碌间隙拿着手机噼里啪啦一通打。
而远在市里，正混在一堆学生中间听讲座的洛月收到一条信息：【月亮，你和那姑娘到底什么关系啊？总不能因为她祖母，你连小程都给搭进去，不值当。】
洛月一头雾水，她不过就是让阿姐今天做煲仔饭时做得焦巴一些，把世喜奶奶之前腌制的腊肠拿出来用。
毕竟那公主的口味很挑。
洛月把手机放在桌下，回：【怎么了？】
老板娘：【可都有人看见了啊，小程这几天往那小红楼里跑得可勤快，而且每次出来都挺开心的。】
洛月盯着屏幕，随后截图给程时景。
并且质问：【请问，你在开心什么？】
程时景：【……我开心个鬼。】
洛月还没来得及回复程时景，阿姐那边的消息又连番轰炸。
阿姐：【你和小程青梅竹马，还不定呢？要我说，你们都老大不小了，挑个日子一起吃个饭，我和世喜奶奶一起当你的娘家人，把这事儿办了。】
阿姐：【你们总拖着，到时候拖得晚了，要孩子也不好要的。】
阿姐：【尤其你以前生过病，谁知道有没有影响啊。拖得越晚对你身体越不好，趁着现在年纪小，生了孩子恢复得快。】
洛月盯着满屏，密密麻麻的字，也不知道阿姐那个文化水平是怎么以这么快的速度打出这么多字的。
洛月无奈：【都说了没可能嘛。时景哥从小看我长大的，我就和他妹妹一样。】
阿姐语重心长：【我们这岛上不都这样嘛，从小就在一起玩，和谁玩得好，长大以后就嫁给谁，在这岛上过一辈子。】
洛月：【反正我对时景哥没那个心思，时景哥对我也没有。】
阿姐：【你胡说，他可太护着你了。】
跟阿姐掰扯不清，洛月便发了几个“不听不听，师父念经”的可爱表情包。
阿姐也回了“无奈摊手”的表情包，以此结尾。
洛月本来还想问问秦朝意今天吃得怎么样，看阿姐的样儿也没敢问。
便压下了所有好奇。
而程时景警惕地问她：【有人传我和秦冰块的闲话？】
洛月:【谁？】
程时景：【就你那个小女朋友。】
洛月：【……你怎么乱给人起外号啊。】
程时景：【她每次见了我不是扑克脸，就是冰山脸，光眼神就像要把我冻死。】
洛月：【是你对她从开始就不太友好。】
程时景那边发来了六个点，又一个“乌鸦飞过”的表情包。
洛月：【？】
程时景发了条语音来，台上的教授正讲得激情澎湃，讲新时代下课堂如何回归到“学生主体”，创建以“学生为主教师为辅”的新型教学模式。
而洛月将程时景的语音都转成文字。
【洛月。】
【你向着她。】
洛月的思绪跟着台上激情昂扬的教授乱飞了会儿，等下课才给程时景发语音，“她初来乍到，总不能对谁都友好吧？”
言外之意就是，冷淡很正常，冷漠也应该。
想了想又说：“而且，时景哥你也向着洛星啊。”
程时景沉默了会，“我起码一碗水端平了。”
洛月呷着笑，语调往上扬：“城里来的小公主，我都让了几分。”
程时景：“……”
“人不总是这样嘛。”洛月轻笑：“喜欢谁就多向着谁点儿。”
**
洛月的歪理没能说服程时景，他在诊所里呆了一天都心情闷闷。
而傍晚依旧要去给秦朝意打点滴。
诚如洛月所说，城里来的小公主娇气。
落水以后打点滴都几天了也没好干净，也不知道是刻意造作自己身体还是本就底子不好。
踏着石板路上的夕阳，余晖洒落在海平面，程时景在傍晚敲响了小红楼的门。
秦朝意正在房间里给钟灵看剧本，要有个大致了解才能做调整。
其实钟灵讲故事的能力不算差，但和专业的秦朝意比起来还是差些。
钟灵也是个晓得物尽其用的，榨干好友的剩余价值。
秦朝意看稿子时容易沉浸，程时景把手都拍红了才想起还有门铃这回事，耐心地摁了三分钟，正准备转身离开时，门才幽幽打开。
秦朝意冷着脸站在门口，把厌烦的情绪从眼里完全流露出来。
那张不耐烦的脸上就写着几个字——怎么又是你？
程时景一边翻白眼一边进门：“你当我想来呢？”
还不是受人之托。
“我还得打几天？”秦朝意关上门问。
程时景皱着眉：“不折腾早好了。”
说着回头看了眼门，挥挥手道：“打开。”
“为什么？”秦朝意问。
程时景：“让你打开就打开，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不怕被说闲话我还怕呢。”
秦朝意站在那儿，一时没理解。
良久才诧异地指着自己和程时景问：“你，和我？”
脸上、眼里满是鄙夷。
但秦朝意并不是刻意流露出来的，但愈是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鄙夷才最让人生气。
就好像在说——全世界的男人都死了，我都看不上你。
经过这几天的了解，程时景也大概明白秦朝意的性格。
只耐心地解释：“在这个岛上，只要是男的和女的同处一室，除非亲兄妹，不然都有可能。”
秦朝意顺手拉开了门，又问：“那你和洛月呢？”
程时景：“我们一起长大的。”
其他的都没再解释。
但这话落在秦朝意耳朵里就像是在解释两个人的关系。
从小一起长大，那不就是发小么？两个人看过对方最丑陋的模样，见证过对方最窘迫的瞬间，怎么可能还会恋爱？
天降永远比竹马更动人。
因为竹马要是能在一起，早在一起了。
况且，洛月喜欢女生。
如此一来，秦朝意放心了不少，连带着看程时景都更顺眼了些。
而程时景今晚给她打点滴，又给她换了只手，顺带还给她冰敷了一下另一只之前被拔掉针头时留下的青紫印迹。
又因为洛月不在，程时景只能管了秦朝意的晚饭，以及等着给秦朝意换点滴瓶。
一直待到月上柳梢才回去。
踩着夕阳来，踏着月光回。
回去路上还遇到不少岛民，都跟他很熟，问他去了哪儿，他只能含糊不清地说：“洛月家。”
三五个老奶奶凑在一起玩叶子牌，和程时景打完招呼后便一边打牌一边闲聊起来。
“小程和洛月订婚了？”
“还没呢。月亮那边儿没个主事的，都在猜是慧怡不想让她儿子娶月亮。”
“怎么会啊，慧怡一直都把月亮当亲女儿养的，前段时间听说慧怡打算去跟月亮提这事儿，但小程没让。”
“这两人也算天造地设的一对，怎么还不赶紧结婚？”
“这岛上好久都没办喜事了，全都是些丧事……”
“……”
大家聊着聊着话题又跑偏，不知道是谁忽然说了句：“小红楼里住了人，特漂亮一姑娘。”
“小红楼之前不是被卖给秦太太了么？”
“秦太太也不知道去了哪，都没个信的。”
“听说是她孙女找过来了，之前还让我们帮忙瞒着行踪，没想到自己说了。”
“……”
聊完老太太在岛上的“大手笔”，又聊起小红楼里的秦朝意。
有消息快的说：“月亮今早就坐船离开月亮岛了，小程去那儿是找谁啊？”
“找小红楼里的女孩吧。”有人骑着车经过，刹了闸停住搭起话来，“刚我送娟儿回家，看到程哥从小红楼里出来，有个女孩在窗边站着。”
“好看吗？”有老奶奶问。
男人摸了摸耳垂，笑得腼腆：“好看。”
老奶奶们哄笑起来，打趣了他一番，又问他什么时候和对象结婚，把人给打趣得害羞跑了。
最后才聊起来，忽地有人问：“不会是小程想攀高门吧？”
一众人突然沉默。
“那我们月亮怎么办啊？”一个老奶奶说。
一道冷冷的声音在一旁传来：“嫁个更好的人呗，离了他程时景能死还是咋地？”
众人忽地噤声。
老态龙钟的世喜奶奶扫过众人，“一个个的都不打你们的牌，老唠年轻人的事儿，也不怕招人烦。”
“再说了，小程是你们看着长大的，你们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啊？”世喜奶奶说：“他和月亮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跑不了。”
众人讪笑，有个老奶奶笑道：“这不是更懂男人么？咱们都是女人，活了一辈子还不知道男人的德行？”
“喜欢好看的，喜欢有钱的，还喜欢乖的。”老奶奶摇摇头道：“世喜奶奶，你给月亮攒的嫁妆可别让她都带到程家去啊，留个傍身的。”
世喜奶奶冷嗤一声，背过手走了。
**
秦朝意在打完点滴后想继续润色剧本，但刚沉浸的情绪被人打断，一时间很难再投入。
想发消息问洛月在干嘛，打开聊天框看到上午是以她的话而结尾，又不知该怎么再次开启话题。
把“循序渐进”四个字在心里默念一遍，然后放下手机。
结果手机微震，秦朝意立刻把手机拿起来看。
在看到来信人时，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是钟灵问她剧本的进度，顺带还关怀了一下她的情感进度。
秦朝意：【……不问都没想拉黑你。】
钟灵【？】
钟灵向来狂野一些，直白地发消息问：“怎么？没靠那件衣服睡到你女神？还是需要我给你买点工具？”
秦朝意再也不信她这些鬼话，也不想了解，发了个“hetui”的表情包，起身打开衣柜把那件破衣服翻了出来。
都怪钟灵，害她在洛月面前丢人。
而柜子里挂着的是洛月的那件外套，放了一天，香味早已消失殆尽。
属于洛月的，独特的香味。
秦朝意拿出外套，随意搭在身上，从桌上拿起发圈，把长发随意扎起来，平添几分慵懒。
卧室里的垃圾桶满了，她把垃圾扔出去时顺带也把那件睡衣拿出去扔掉。
扔垃圾刚好遇见几个岛民，秦朝意也没有要和他们搞好关系的打算，把耳机一戴，宽大的帽兜往头上一罩，转身跑向海边。
沿海公路修得很平整，秦朝意许久没运动，沿着海跑步，没跑多久就有些累，便沿着海走了一圈。
很晚才回家。
隔壁房子在昏暗灯光中安静伫立，温柔的海风吹拂过海平面，越过山岗与房屋，将潮湿的空气吹到每个角落。
带着冷意的风把衣领吹开，沿着皮肤纹理吹冷每一寸，秦朝意将拉链拉到最上边，双手插进兜里，却摸到了两张纸。
《春潮》，还没看的，这周的电影票。
秦朝意摩挲着纸张，忽地会心一笑。
碍于没有话题不知该给洛月发什么消息的秦朝意终于找到借口，但她并没把有点皱巴巴的电影票拍下来发过去，而是斟酌后问：【这周六有空吗？】
洛月隔了很久才回：【有事？】
秦朝意：【听说出了个很好看的电影。】
洛月：【什么？】
秦朝意：【《春潮》】
洛月那边沉默良久才回：【你看到我兜里的电影票了？】
秦朝意：【……】
本以为能瞒过洛月，以此来逗逗她。
却没想到洛月猜她，一猜一个准。
洛月：【那是别人送给我的谢礼，让我和时景哥去看的。】
看到程时景这个名字，秦朝意眉头皱紧：【……他很忙。】
医生都很忙，忙得脚不沾地。
尤其像程时景这种，人也治，动物也治的医生。
屏幕上方的“洛月”变成“对方正在输入”，来来回回。
好几次后，秦朝意问：【你想说什么？】
洛月欲言又止：【……没。】
秦朝意却觉得事情并不简单，思考两秒后：【你能打电话吗？】
洛月：【？】
秦朝意拨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隔了很久，久到秦朝意还以为洛月不会接听时，洛月的脸才出现在屏幕里，但是有点暗，就像是躲到了什么地方。
秦朝意皱眉：“你在哪儿？”
“楼道。”洛月靠着白墙，只有楼道里微弱的声控白炽灯打下来，“我和同事一起住，不方便。”
秦朝意抿唇：“那你可以不接。”
而不是跑到楼道受罪。
“那我挂了。”洛月说着就把手指戳向了屏幕，秦朝意立刻拒绝：“别……”
洛月轻笑：“真的么？那你刚说的……”
“违心话。”秦朝意轻而易举地戳穿自己刚才的心思，“你接电话我很开心。”
“但楼道里冷。”洛月说：“和你说话我也付出了代价。”
“那……”秦朝意是个不大能听得出别人言外之意的人，但莫名地，在她下意识想回答洛月这句话时，意外地听出了洛月的言外之意。
夜深人静，坐在床上听见海浪翻滚，击打礁石的声音，莫名让人心平静，也让人更有拉扯的耐心。
秦朝意连说话都放缓了语速，降低了声音，“你想让我做什么？”
“嗯？”洛月佯装不懂。
秦朝意温声：“你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洛月那边忽地暗下来，只有手机屏幕的光幽幽照着洛月的脸，依稀看见轮廓。
秦朝意看见洛月的喉咙动了下，是那种在紧张时干涩到咽口水的状态。
下一秒，洛月跺了下脚，灯亮起。
洛月右手摸向侧颈，随意地摩挲着，声音呷着笑：“真不想我挂电话？”
秦朝意的喉间莫名像燃了一把火，尤其是洛月那种温和中夹杂着慵懒的声音，轻飘飘地，似是蛊惑。
却又更像引诱。
秦朝意直勾勾盯着屏幕，点了下头。
洛月的大拇指和食指忽地捏了下自己侧颈的肌肤，修长白皙的手指几乎覆盖了大半个侧颈，却还是能仔细地看到她的动作，带着说不上来的诱惑。
洛月低笑了声，“那，你求我。”
秦朝意眉头下意识皱紧，却又在看了洛月几秒后舒展开。
洛月甚至还威胁：“不然，我挂了啊。”
秦朝意：“别。”
这话说得没什么威胁性，不似洛月那般，有恃无恐的。
“那你。”洛月微顿，富有节奏感地又问了一次：“求不求……”
“求你。”秦朝意打断了她的话，声音不似平常冷淡，反倒是有些闷，手指一直摩挲着手腕。
洛月勾唇轻笑，声音愈发蛊惑：“求谁？”
“洛月。”秦朝意喊她的名字，清冷声线里带着几分说不上来的缱绻。
“是谁求谁？”洛月得寸进尺地问。
更像是在试探秦朝意的底线在哪里。
而秦朝意也用行动回答了洛月，在面对洛月时，她似乎没什么底线。
那副眉眼仍旧清冷，说话时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唯独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屏幕，像是随时都要把人给吃掉一样，喉咙滑动过好几下，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
似是有些动情，染上情/欲的人对待喜欢的人是恨不得摘星给月的。
“秦朝意在求洛月。”秦朝意说着，甚至不用洛月引导，主动延伸：“求你别挂电话。”
分明说着很旖旎的话，却没任何让人想歪的心思。
实在是因为秦朝意的表情很正经，声音也清冷，比刚才刚和洛月打电话时还要清冷。
洛月都一怔，似是没想到秦朝意会如此。
洛月低咳一声，正想说开个玩笑，却没想到秦朝意忽地挑眉问：“这样，能和我去看电影了么？”
洛月：“……”
她还当秦朝意生气了。
不过秦朝意把话题扯回到最初上，洛月便顺着问题回答：“不能。”
“Why？”秦朝意皱眉不解，连英文都飚了出来。
洛月似笑非笑：“都说了是别人给我的谢礼。”
“我可以再买。”秦朝意说：“你不用跟程时景去看。”
洛月微怔，随后笑了，大概明白秦朝意为什么会给她打电话。
可……
“秦公主。”洛月笑道：“你不想知道是什么的谢礼吗？”
“什么？”秦朝意问。
洛月不疾不徐道：“这两张票是我们学校齐端老师给的。”
“男的？”秦朝意不大高兴，声音更冷：“喜欢你？”
洛月摇着头轻笑：“不是。”
秦朝意正想继续猜，只听洛月缓缓道：“他喜欢你，想让我把你介绍给他当女朋友。”
秦朝意表情顿时变得复杂。
而洛月则带着几分揶揄：“秦公主，你要不要从良啊？”
秦朝意一顿：“什么意思？”
“毕竟我们宝贝秦公主是个直女。”洛月任由灯灭了也没管，整个人都笼在黑暗里，“可别因为我上了贼船。”
隔着屏幕，秦朝意也感受到了洛月的不对劲儿。
说话……阴阳怪气的。
片刻后，秦朝意忽然很认真地问：“那，宝贝洛月你是在吃醋吗？”
以洛月的称呼回敬，且用一种很单纯的语气问回去。
洛月一怔，甚至心跳顿了下。
随后才缓缓笑道：“难道秦公主不让我和时景哥去看电影，是因为电影不好看么？”
“当然不是。”秦朝意理直气壮：“我吃醋，且我占有欲很强。”
“那不就得了。”洛月轻笑：“难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
洛月短暂地释放了一点爱意。
朦胧之间，秦朝意好像感受到了一点在意，嘴角微翘，又很快抿紧。
秦朝意被光罩着，清冷眉眼在镜头里也没多几分柔和，但在转话锋时表情变得柔和了些，“所以洛月，你是喜欢我的吧。”
洛月盯着镜头看，语气轻飘飘地：“喜欢啊。”
秦朝意还想说什么，电话却忽然被挂断。
Chapter 35
秦朝意再把电话回拨过去, 没人接。
就像是戛然而止的话剧，意犹未尽，却不可能再继续上演。
不知洛月那边发生了什么, 秦朝意问：【怎么了？】
很快，洛月回复：【刚才手机没电。】
说着发了条截图过来, 正在充着电的右上角格外显眼。
秦朝意：【刚才的话你还没说完。】
洛月：【……】
洛月发了个软萌的“捧腹大笑”表情包，随后才发：【你还想听什么啊？】
洛月：【公主殿下。】
这称呼带着点儿尊敬，隔着屏幕莫名让人喉咙发紧。
很容易让人用洛月的声线联想。
那慵懒的、温柔的, 带着几分旖旎感。
就像凑到人耳边，呢喃低语。
秦朝意短暂地失了神, 再想想也确实不知道想让洛月说什么。
毕竟洛月已经亲口承认了“喜欢”。
秦朝意斟酌着、试探地说：“刚才你回答得很好听, 忘了录音。”
洛月：【是么？那需要我发个语音版给你？】
秦朝意微顿, 很难想象今天的洛月这么好说话。
就像是专程给她设好了陷阱, 等着她往下跳。
秦朝意察觉到了，却还是在犹豫之后选择纵身一跃, 奋不顾身地跳入。
“可以啊，我收藏。”秦朝意凑近听筒说。
之后每一秒的等待都很漫长。
秦朝意的手指摩挲着手腕肌肤, 轻轻敲着, 在敲到第十三下的时候, 洛月的消息发了过来。
是一条10秒的语音。
怕洛月忽然撤回, 秦朝意用最快的速度点了收藏。
而后才放在耳边听。
洛月那温柔慵懒的声线带着一丝蛊惑，率先清了清嗓, 这才缓缓道：“秦公主, 我当然有些喜欢你。”
伴随着的是晚风吹动窗棂的声响, 在说完这句之后洛月有两秒的停顿, 而后压低了声音轻笑：“毕竟漂亮女人谁不喜欢？尤其是像你这样，漂亮到这么独特的。”
秦朝意听到前半句本来很高兴, 翘起的嘴角都快要压不下来。
可后半句自然而然让她压下嘴角。
洛月游刃有余地把她的心绪撩拨。
秦朝意刻意学着她的语气回复：“那我有多独特？”
洛月：【你自己不知道？】
秦朝意：【愿闻其详。】
洛月：【大概是……用最冷的脸说最好听的话。】
秦朝意：【？】
什么时候？
她都不知道还留给了洛月这种印象。
洛月倒是再没发语音来，全是斟酌过后的文字，听不到她的声音，自然无法知晓她的语气。
可发消息的一来一往间，每一秒的等待都会让秦朝意的思绪乱飞片刻，连心跳都没办法恢复正常。
洛月回她：【是我的错觉么？觉得你脾气很好。】
秦朝意思考后回答：【不是。】
秦朝意：【我性格很不错。】
洛月：【自卖自夸？】
秦朝意：【不信你问。】
洛月：【问谁？齐老师？】
秦朝意懵：【谁？】
洛月：【齐端老师，可能是你未来的男朋友。】
秦朝意：【……】
秦朝意抿了下唇，随后漫不经心地给洛月发语音，清冷声线在寂静房间里显得淡漠，却又夹杂着说不出的笑意：“你这就把我安排了？”
洛月：【只是一种可能性。】
秦朝意：“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两张电影票？那我可以翻倍。”
洛月：【哦？】
秦朝意微顿，呷着笑缓缓道：“我给你两百张，分期给，每周给一张，你觉得怎么样？”
洛月：【……】
这一串省略号让秦朝意在脸上的笑意扩大，自己拿到主动权的感觉很爽，好像让洛月跟着自己的情绪走，也能似洛月一般，游刃有余地处理这段关系、
“我还可以买一送一，送一个陪你看电影的人。”秦朝意说：“你觉得这个条件怎么样？”
洛月：【你是在用自己做交易？】
秦朝意：“如果你想这么理解的话，也可以。”
洛月：【用你自己换自己？挺会玩啊。】
无法从洛月的文字消息来判断她的语气，秦朝意斟酌后才笑道：“没办法，谁让你不愿意和我看电影。”
在等待洛月回消息的间隙，秦朝意滑动屏幕，把聊天记录又看了一遍。
这才发现Bug。
好像她和洛月都默认，她是属于洛月的。
洛月可以主导她。
事实似乎就是这样，但……
秦朝意摁着屏幕问她：“洛老师，你什么时候成了我的代理人？”
“我是你的么？就要把我介绍给别人？”秦朝意问的时候，那清冷声线说话抑扬顿挫，并不是质问，更像是调.情。
屏幕上的“对方正在输入”持续很久。
洛月：【你想成为我的，还是不想成为我的？】
秦朝意看到这消息后一怔。
作为一个文字工作者，自然知道她这话的意思。
洛月轻而易举又把她架在了高处。
把她的小心思拿捏得死死的。
如果是想成为洛月的，那就自然暴露了她所有的心思。
尽管已经在洛月面前展露无遗，可在此刻说出来，还是会有些涩。
好像洛月是站在她身边，凑到她耳侧说的。
似乎下一秒洛月就会吻住她的耳垂。
洛月就是有这样的能力，随意一句话就能让秦朝意缴械。
因为洛月那句话，秦朝意浮想联翩，甚至耳朵都有点发热。
她伸手捻了捻耳垂，愈发燥热，喉咙也有些干涩，身体僵直发紧。
却又不想让洛月轻易把她拿捏，思考后才道：“你觉得呢？洛、老、师。”
喊她时变成引人遐想的断句。
洛月：【我在问你。】
秦朝意：【我也在问你。】
洛月：【我觉得，你想。】
秦朝意：【那你还问我做什么？】
洛月：【确认一下归属权。】
秦朝意：【……】
归属权。
这三个字让秦朝意一夜辗转。
**
翌日，秦朝意身体好了些便出去逛。
出门之后沿着街道随意走，没有目的地，也不知道该去哪里，脑子依旧有些昏沉，却不想躺在床上荒度时间。
恰好钟灵给她的剧本里，有些地方她觉得有问题，却说不上来具体问题在哪。
散步是不错的选择。
尤其这边风景好。
初来月亮岛时，秦朝意的心情太糟糕了，所以看这座岛哪里都不顺眼。
一草一木皆荒凉。
但此刻随便走走，却又觉得这些花草似乎都很有灵气。
如果她身体允许，她更想跑跑步，运动一下说不准就把没想通的地方想通了。
洛月离开月亮岛的第二天，秦朝意路过她家，在门口站了会儿才往远处走。
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程时景的诊所，刚好遇见程时景买了咖啡回来。
打了照面，程时景便喊她进门测体温和血压。
顺带还给她测了个血糖。
在测量过程中，秦朝意不动声色地打量了这家诊所。
同样是难闻的消毒水气味，却并不是四面发白的墙，反倒在墙上铁贴了很多纸，五颜六色的，充满童趣。
程时景给她倒了杯热水，坐在自己宽大的椅子里，见她对墙壁很感兴趣，便道：“月亮说大家去医院最烦的就是白墙，所以喊她们班学生过来给我造成现在这样儿了。”
月亮，依旧是很亲昵。
但这样的称呼对他们来说已经习惯。
秦朝意因为他的称呼皱了下眉，却又很快发现了问题。
“中间那幅也是洛月班上学生画的么？”秦朝意问。
那一副很明显画风不同，更成熟，也更好看。
一看就不是小学生能画出来的作品。
“月亮画的。”程时景捧着热咖啡，一脸骄傲：“她很有才华。”
秦朝意倒是没在洛月家里见到过和这些有关的东西，也并不知道洛月到底有什么才华。
“洛月是学艺术的么？”秦朝意问。
起初洛月防备得太厉害，秦朝意并没知道她太多信息。
很多都是从颜辞那里听来的。
这会儿见程时景聊起，她自然而然地开始旁敲侧击。
“不是。”程时景摇头，反问：“她没和你说？”
语气冷淡，这在秦朝意听来就是在说——你们的关系也不过尔尔。
秦朝意立刻找补：“是我没问。”
其实她问了的，但洛月轻而易举就把她的用四两拨千斤的方式拨了回来。
程时景哦了声，也没深究，更没有秦朝意想象之中的嘲讽。
“嘉大。”程时景说：“数学系。”
秦朝意：“……”
嘉大秦朝意自然熟悉，全名嘉宜大学。
是全国顶尖的大学，她爸就在那里代教，物理系教授。
嘉宜外国语大学是很不错，但和嘉大比起来就有点不够看。
而嘉大的数学系是出了名的……难。
万万没想到洛月是嘉大数学系毕业。
……
不合时宜的沉默。
沉默过后，秦朝意才缓缓问：“那她为什么在这里做老师？”
程时景耸了耸肩：“不行吗？我还在这里开诊所呢。”
秦朝意看向他，“你也是数学系？”
“想什么。”程时景轻笑：“学数学的开诊所，我怕自己惹不上官司？”
秦朝意微顿：“那你……”
“嘉大，临床医学。”程时景说。
秦朝意再次沉默。
“你们是在玩什么过家家吗？”秦朝意不解：“还是在扮演扫地僧？”
以这里的教育程度，很难想象能教育出两个嘉大的学生，而且都是嘉大的王牌专业。
就算现在医学专业卷生卷死，在三甲医院要人都是研究生起步的时候，几乎只有嘉大的学生是本科毕业就能进入三甲医院工作。
无他，嘉大医学院本科更是出了名的卷生卷死。
这种履历放在哪里都像是镶了金的存在。
结果这两人都在这个不知名小岛上生活，以这种最朴素的方式。
一时间，秦朝意都以为程时景是在跟她开玩笑。
“随便活呗。”程时景笑道：“嘉宜的就业环境多难你不知道？”
秦朝意：“……没感受过。”
“你不上班啊？”程时景佯装随意地问：“安心做你的富二代，混吃等死？”
秦朝意：“……”
“我看上去像那种人？”秦朝意没设防，被程时景这么一激，顺口道：“我是自由职业，不用朝九晚五而已。再说了，我不是富二代，我爸妈都是搞学术的，我家存折上的钱还没我一年挣得多。”
言语之间不无骄傲。
话里话外都是要把程时景比下去的意思。
程时景拉长声音哦了句，尔后问：“也没交男朋友？”
秦朝意：“……”
秦朝意这才后知后觉，皱眉道：“你查户口呢？”
“随便问问。”程时景瞟了眼窗外，窗台上的绿植开得繁茂，天空湛蓝如洗，映在玻璃上还有些晃眼，“差不多了，我这过会儿就来人看病，你晚上再打一天点滴就好了，我傍晚过去。”
时间到了，程时景下了逐客令。
语气熟稔，就好像两人认识了很久一样。
秦朝意起身，忽地想起来问：“你知道洛月什么时候回来？”
程时景掐了下窗台上绿植的叶子：“不知道。”
秦朝意心里舒服了些，却又听程时景道：“她这次应该要一周。”
秦朝意：“……不是三天么？”
程时景吊儿郎当地倚在窗台上，漫不经心地笑：“昨晚她说临时加了赛程，要多待几天。”
很难不说程时景是炫耀。
秦朝意表情冷淡，头也不回地离开诊所。
一出门，程时景还打开窗喊她：“喂。”
秦朝意没停下。
程时景又喊：“秦朝意。”
秦朝意这才顿住脚步，回头睨了他一眼，全是愤懑和不满，脸冷得能结出冰来：“干嘛？”
“别乱跑。”程时景说：“多穿点。”
秦朝意皱眉：“用你管？”
程时景：“你还想病一个星期？”
话音刚落，秦朝意刚才在手里把玩的一颗石子便抛了出去。
沿着风的方向落在程时景身侧的玻璃上。
没碎。
但声音很响。
秦朝意嗤他：“多管闲事。”
在她离开以后，程时景给洛月发消息：【你没跟你那坏脾气的小女友说啊。】
洛月发了个“火冒三丈”的表情包。
【月亮：你又欺负她。】
程时景看着她这拉偏架的架势气笑了，把窗台上的石子拍照给洛月发过去，怨气满满地吐槽：“拜托你搞清楚，她就差往我家吐口水了，谁欺负谁啊？”
【月亮：这石头是什么？】
程时景：【她砸我窗户。】
洛月连发了好几个“哈哈大笑”的表情包。
程时景无奈：【你笑什么？】
【月亮：她还挺可爱的。】
程时景：【……】
【月亮：你到底和她说了什么？】
程时景：【说你要待一周，回不来。】
【月亮：怪不得她生气。】
程时景：【那也是气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月亮：你知道她不知道的，她吃醋。】
程时景盯着屏幕看了许久，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小路上秦朝意的背影走远，却在不远处停下。
程时景戳着屏幕问：【真谈了？】
洛月没直接回答，而是截了个图，对话框里的文字简洁明了：「嗯，是你的。」
【月亮：还没谈。】
程时景打开相机，拉长屏幕，拉远镜头，然后定格。
将照片发给洛月。
程时景：【你这还没谈的小女友可够招蜂引蝶的啊。】
洛月刚下培训课，将照片放大，屏幕里赫然是秦朝意和齐端。
站在一起，还挺般配。
【月亮：玫瑰太漂亮，别有用心的人想摘，也是玫瑰的错？】
Chapter 36
洛月没有纠正程时景话里的歧义。
譬如, 还没谈怎么就变成了小女友。
而程时景也没对她这番“护食”的话作出评价，回了几个无语到乌鸦飞过的表情包。
培训的内容很单调，千篇一律的“新教育”。
课间休息时间也很短, 新讲师走进教室，出去上卫生间的同事回到座位, 而洛月抬头看了眼讲台，手指却还不禁意放大了屏幕上的照片。
隔壁坐定的同事随意瞟了眼，低声惊呼：“这不是一本正经的齐老师吗？”
齐端在学校里的风评很好, 没仗着自己那还算端正的样貌撩拨女同事。
尽管有几位老师对他有点想法，但都觉得他太过“内向”而退却。
洛月闻言, 立刻摁灭了屏幕。
同事却将照片上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在尚未安静下来的教室里凑到洛月耳边问：“他是不是对你朋友有点意思啊？”
洛月摇头, 温和地笑：“不清楚。”
“那你没想着当个红娘, 撮合一下？”同事笑道：“不过看你朋友的眼光，估计看不上齐老师。”
洛月依旧温和地笑：“也说不准。”
洛月本想用模棱两可的回答糊弄过去, 却没想到这丝毫不影响同事八卦的热情。
“齐老师人虽周正，但太木讷了。”同事撇撇嘴：“你朋友长得那么漂亮, 他根本Hold不住。”
“是吗？”洛月的手指摩挲屏幕, “性格相反可能互补。”
“才不是呢。”同事耸了耸肩, 和洛月拉开距离, “那得是适当相反，才不是齐老师和你朋友这种南辕北辙的。”
“那得什么样的人才能Hold住？”洛月反问。
同事一怔, 而后盯着洛月沉思片刻, “如果你是个男人的话, 你俩应该挺配的。”
洛月：“……”
洛月恰到好处地微笑：“可惜不存在这种假设。”
心里却百转千回。
同事的话只是玩笑, 但对洛月来说，像是一颗石子扔进平静的湖面, 泛起层层涟漪。
因为喜欢的是同性，所以上学时会刻意避开距离，拒绝别人亲近的示好。
很害怕有人挽过她的手，又在知道她的性向后嫌恶的眼神，仿佛在说：晦气。
也可能会有人觉得她是在刻意欺骗。
害怕被言语伤害，所以拒绝开始。
可有时候又会想，这是错吗？
好像不是的。
只是不和这世上大多数人一样罢了。
但为了避免麻烦，也不会主动向别人提及。
洛月低敛眉眼，安静地听讲台上老师说话，眼神淡淡的，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出神的状态里。
游街的思绪在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时才慢慢回拢，同事用胳膊肘杵了杵她，“你怎么不开心啊？”
洛月微怔，惯性微笑：“有吗？”
“有的。”同事低声说：“从刚才忽然就冷下来了。”
洛月摇摇头：“老师在讲课。”
一如往常地转移话题。
同事向来是个没心没肺的，哦了几声就又将心思放在别处，无暇顾及洛月。
洛月整节课都将手机握在掌心，却没勇气再打开手机看下屏幕里的人。
对视的那幕太美好，像是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女主。
即便在程时景面前足够挽尊，但只有自己清楚为手机里定格的这一幕胡思乱想了多久。
偶尔也会觉得秦朝意是风。
或许因为她是从事文学行业的人，也或许是因为她那清冷的眼神，整个人身上带着一股抓不住的劲儿。
所以才会怕她一时兴起，怕她始乱终弃。
所以才会耐心地引她一步步靠近。
经济学里有一个观点，沉没成本太高，放弃会越难。
她此刻不过是在引秦朝意付出更多的“沉没成本”。
有点危险，因为不知她什么时候就会丧失兴趣，一走了之。
她是个抛饵的钓鱼者，鱼儿咬了钩，会不会挣脱却不在她的处理范畴。
直到下课，洛月才把手机打开，却见程时景又发消息给她：【估计没戏了。】
洛月：【你不忙？】
程时景：【刚好没事儿，吃了个瓜。】
洛月：【……】
即便洛月不问，程时景也会很“热心”地给她讲。
“齐老师来我这里买药，我旁敲侧击问了几句，他一脸窘迫，估计被拒绝了。”程时景语调散漫，一点儿都不正经，“想也知道，那个冰块脸说不出什么好话。”
洛月听完他这段话，自动脑补出了秦朝意的冷脸和语气。
确实，秦朝意在对不喜欢的人和事上没什么耐心。
这算是个很大的优点。
不过洛月并未表现得太明显，矜持道：【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程时景：【装？】
洛月：【装什么？】
程时景轻嗤：“分明在意得要死吧？一节课估计都没上好吧？我就不信你真的相信她到这儿份上。月亮，什么时候能诚实点儿啊？”
自幼看着她长大的人把她那隐秘的小心思拿捏得死死的。
洛月无奈发语音：“你好歹给我留点儿面子啊。”
程时景笑：“谁让你这么喜欢她？”
洛月：【……】
没再多和他扯皮，程时景那边也发了一句有人来了，之后便去忙了。
**
有了程时景的佐证，洛月再看那张图也没之前那么不顺眼。
尤其在吃午饭时，洛月收到了齐端发来的消息，一个“哭哭”的表情包。
洛月的饭差点噎在喉咙口。
或许他也意识到不妥，选择了撤回。
下一秒，齐端发来的是“嚎啕大哭”的表情，【抱歉，洛老师。】
洛月根本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试探地发了个问号。
齐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对不起啊。】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洛月有些不知所措，她问：【怎么了?】
齐端：【今天我遇到了你的朋友，她……拒绝我了，我也决定要收回自己的这份心意。】
这番话像是斟酌了很久才发出来的，而距离程时景跟洛月说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洛月总觉得内里有什么深意，毕竟直观地看上去像在反向告秦朝意状一样。
谁会在见一面之后就收回心意的？
毕竟是感情哎，怎么是说收就收的？
肯定是对方做了什么糟糕的事儿，只需要洛月一问，他就可以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倒出来。
可洛月并没给他这个不吐不快的机会，礼貌回复：【好吧。】
齐端那边沉默良久，或许也没想到洛月如此淡定，根本不对过程好奇，也不问缘由。
连句惋惜都没有。
沉默许久，也只发了一串省略号。
洛月这下隔着屏幕也感受到了他的难受。
沉默都振聋发聩，每一个标签符号都带着怨愤。
秦公主确实是说了很过分的话。
忽然有些好奇了。
但再好奇，洛月也不可能去问秦朝意。
不然小狗的尾巴要翘到天上去。
觉着她都不在月亮岛，也还密切关注她的动向，尤其是她的感情状况。
她会像被小狗揪住了小辫子一样，拼命拉扯，被小狗步步紧逼，起码也得咬掉点什么才会作罢。
洛月慢条斯理地吃完饭，把碗筷放到集中处理处，刚走出餐厅就又收到了齐端的消息。
【我只是对她感兴趣而已，如果她不喜欢我，大可以直接说出来，在路上遇见还要把我贬得一文不值，我觉得我也没那么不堪吧？】
【我承认是我胆子小，没有直接和她搭话的勇气，委托你做了中间人，但这不是人之常情么？怎么在她眼里变成了懦夫？她真的是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啊。】
【她的言辞太过犀利，我性格再好也没办法和她平静相处，这次是我没考虑周全。洛老师，再次对你说声抱歉，没办法再对她产生兴趣了。】
【我以为洛老师的朋友会和你一样温柔，没想到是这样的性格和脾气，属实难以恭维。如果是为她好，洛老师也好好劝她，不要太骄纵，真的会劝退很多人，嫁不出去的。】
一连几条吐槽，几乎占满了洛月的屏幕，一时间还让洛月有点晕字。
看得出来是受了不少气，而洛月刚才的猜测并没有错，在这件事上他真的有很多话想说。
但没想到就算洛月没给他递台阶，他也还是自己顺滑地“滚”下来了。
洛月截图，转手就把图片发给了秦朝意。
然后才一条条引用下来回复。
【首先，你确实没有那么不堪，但也仅限于此。】
【其次，她或许不太常和人打交道，不懂所谓的人情世故，但这是一份可以保留的纯真。那您呢？情商很高吗？】
【然后，您性格很好是为谁打造的假象？她从未要求你喜欢她，你不喜欢就不喜欢，为什么要特意和我说？】
【最后，她骄纵是被惯出来的，她家人肯定也不会想让自己家娇惯出来的小公主去下嫁一些没礼貌、没情商、没品格的男人，所以这个问题无需您操心。我作为朋友，更没有去约束她行为的权利。我的温柔是在学校里，并不体现在私事上，也不是为了取悦您，更不是为了嫁人，谢谢您的关心。】
回复完以后，又多加了一句：【被委托、被喜欢，被动地承受了这些以后，还要被指责。齐老师，我还真是第一天才认识你呢。】
一番阴阳怪气后，齐端发来个省略号，怒斥：【蛮不讲理！】
洛月：【我是在和你讲道理啊。】
消息没发出去，因为齐端把她拉黑了。
小气又没品的垃圾男人。
饶是洛月这么好脾气的人，也没忍住对着手机翻了个白眼。
也不知道秦朝意骂得狠不狠，像这种人，不骂狠一点都对不起他的极品。
而秦朝意看见这条截图后的反应也很淡定，发来个无语的表情包，还有一段音频。
洛月不解：【什么？】
秦朝意：【意料之中，所以提前录了音。】
洛月：【……】
**
秦朝意早上遇见齐端确实是偶然事件。
怎么说呢？
就这男人的长相，放在秦朝意过往二十几年的人生里，属实算普。
普到秦朝意在路上见了都不会多给一个眼神的那种。
如果他没有路上把秦朝意拦下来，还自报家门的话，秦朝意并不会多看他一眼。
而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还记得我吗？我们上次见过的，在学校里，我是英语老师，嘉师大毕业。”
一上来就报了学校，说明他对自己很自信。
秦朝意皱着眉，伸手就摁了录音，想到对方是洛月的同事，还稍微客气了一点，寒暄道：“哦，你好。”
想来是秦朝意的冷淡伤到了他，但他并没有被击退，而是和秦朝意闲聊，问她要去哪儿，需不需要送她一程，后面又问要不要一起散散步，晚上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吃饭云云，秦朝意的耐心早已消失殆尽，也不过是在心里默念洛月还和这个人要共事，这才一一谢绝。
本以为拒绝了就算完，但没想到他又约自己看电影，看的就是他送洛月的那两张电影票同一场，还说洛月和程时景也会去，言辞间都是洛月和程时景多亲昵，说得秦朝意愈发燥。
最终还是忍不住，秦朝意戳破了他的心思：“你想追我？”
齐端微怔，有些许窘迫，却并未直截了当地承认，而是绕着弯地说：“也不算吧，但对你很感兴趣。”
这话说得像极了秦朝意是商场里货架上摆的玩偶。
秦朝意一个成天和文字打交道的人，每个字都能拆解出不同含义，怎么听不出来他的居高临下，当下对他的反感就到了峰值，可对方并未意识到，反而还有些沾沾自喜，“我人还不错的，学校里老师们对我的评价都很高，你要不要和我接触试试？”
“接触？”秦朝意皱眉冷声道：“什么程度的接触？开房？上床？”
带着挑衅意味。
齐端一怔，尔后笑道：“不是那种程度……但要是合适，你愿意的话也行。”
或许是秦朝意开放的挑衅给了齐端错觉，他就开始说一些荤话。
譬如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有肌肉的还是活好的，还有意无意地透露他的前女友们对他的技术很满意之类，秦朝意听得难受，冷冷扫过他，他才后知后觉：“你不是喜欢聊这些吗？”
“还是说，你喜欢先验一下？”齐端说：“我知道有家酒店还不错，要不要一起去？”
秦朝意只冷冷盯着他看。
齐端还问：“怎么了？还是你想去远一点的地方开房？我有个亲戚在望春湾那边开了家酒店，可以打折，我们下午开车过去的话，还能看到夕阳。哦对了，你能接受做的时候只拉纱帘吗？在窗边做你喜不喜欢？那边是很漂亮的海景房。”
秦朝意一巴掌便扇了过去，冷声道：“给你脸了？”
“不是你喜欢这样的么？”齐端捂着脸吃惊，脸上是恼羞成怒后的暴躁，“你不是喜欢我么？”
“谁给你的错觉？”秦朝意厌恶地看他，仿佛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能被回收的那类垃圾，“当街性/骚扰是不是很有成就感？亏你还好意思为人师表？要点脸吧。”
“我……”齐端被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开始无差别攻击：“你们这些女的不就是要钱么？开房的钱我出，你还要什么你说？”
秦朝意抬脚就踹了过去，“我他妈还想要你的命。”
齐端平日里不怎么锻炼，连滚带爬地起来想反击秦朝意，结果被秦朝意拽住手腕，捏得他腕骨都快碎了。
秦朝意戳着他额头，冷静又厌恶地说：“像你这种垃圾，扔进海里都是重度环境污染。喜欢一个人说是感兴趣，通过同事来企图道德绑架我，我看不上你还觉得是我嫌贫爱富，你他妈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长那个挫样，有几个人没看清楚你的真面目对你有点意思，你还真觉得自己是根葱了？”
“孬种、懦夫，本事不大脾气不小，你这种东西我见多了，我还真就看不上你。你他妈一年赚的没我一天多，比学历比能力比颜值，你有哪样拿得出手？我凭什么被你道德绑架？还有，给洛月道歉。你哪来的脸让人给你介绍对象，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你他妈也配？”
“……”
秦朝意平日里懒得多言，但不代表不会骂人。
跟着钟灵一起长大，脏话也学了个七七八八，骂起人来一点儿都不带怵的。
骂完以后把人一甩，“滚。”
还嫌他的胳膊脏，站在原地用湿巾拼命擦手指，每根手指的缝隙都没放过。
而齐端一步三回头地看她，都被她瞪回去，还朝他竖了个中指：Fuck。
秦朝意本来就糟糕的心情因为这个垃圾更加雪上加霜，而这个垃圾还去找洛月告状。
秦朝意懒得解释，一个人躺在床上，听着远处的海浪声，心绪却并不平静。
总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的，毕竟那人是洛月的同事，往后洛月还要和他相处很久。
怕听到洛月的责怪，这会让她心情更差。
而洛月回宿舍以后找了耳机戴上，认真地听这段音频。
听到中间，好几次都握紧了拳头。
听完以后深呼吸了几口气才重新打开和秦朝意的会话框，对着屏幕一时间不知道该发什么才合适。
这不是一件用颜文字和表情包就能企图蒙混过关的事情。
对所有女孩子来说都很沉重。
良久，洛月按着语音，沉声道：“对不起啊，秦朝意。”
秦朝意的名字被她这么念出来，悠扬婉转，还带着淡淡的叹息。
语音不长，秦朝意却放在耳边听了好几遍。
洛月又说：“往后我不会给任何人从我这里认识你的途径。”
这算是做出的一个保证。
其实秦朝意知道，洛月在这件事里并没有错，甚至她并未主动提及那位齐老师，是在自己发现了电影票后揶揄地说了声，没有将自己的联系方式给出去。
即便如此，洛月还是很自责。
秦朝意听她喊自己的名字喊得心痒痒，心情好了很多。
而洛月久久等不到她的回复，还以为她仍旧在难受，也不准备原谅自己，斟酌着发道：【你愿意和我打电话聊会天吗？】
言辞间小心翼翼的，生怕遭到拒绝。
秦朝意看着消息，怕自己有些窃喜的情绪一打电话就暴露无遗，便拒绝：【不了。】
佯装还在生气。
洛月心一沉，再次道歉：【抱歉。】
秦朝意：【这就完了？】
洛月：【你还想要什么？】
秦朝意思索两秒，清了清嗓，用冷淡的声音说：“实现我一个愿望吧。”
洛月问：“你有什么愿望？”
秦朝意的语调有微妙变化，喉咙发紧，却还是低声道：“你回来那天，我要亲你。”
怕洛月察觉出她的得寸进尺，还补充道：“这是赔礼。”
Chapter 37
这种独特的“赔礼”洛月也是第一次听说, 但洛月还是应允。
并且洛月问：【是一触即分还是难舍难分？】
这种略有些羞耻的话，秦朝意也没办法用语音发，也还没厚脸皮到直白说出来, 便化用了洛月惯用的手法：【你想要什么样的？】
洛月：【给你的赔礼，理应由你决定。】
秦朝意：【看情况。】
洛月：【具体？】
秦朝意思考了下, 又结合之前亲亲的情况，很诚实地说：【依我对你的迷恋程度，很难用一触即分结束这个赔礼。】
洛月：【……这么直接了么？】
秦朝意：【你不喜欢么？】
洛月：【所以你不生气了？】
秦朝意：【又不是你的错。】
三言两语之间化解了这一场纷争。
洛月并未用那种“我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这样的”“分明他平时还是个挺好的人”之类的话为自己开脱, 很诚挚地给秦朝意道歉，也保证这种事情绝不会发生。
同是女生, 才能更理解这个性别在社会上的不易。
知道对方听见那种话以后的气愤和不满。
秦朝意也知晓她的不易, 所以在诡计得逞之后安慰洛月：【无须多想, 他是人渣又不是我们的错。】
洛月：【呦, 还开导我？】
即便用了最轻松的语气，秦朝意也没放松警惕, 而是难得温和地发语音：“月亮有光，吸引了别有用心的人来, 从来都不是月亮的错。”
洛月听到她的语音后先是震惊, 尔后又有种微妙的认同感。
就像她和程时景说得那番话一样。
程时景也只是说她护短。
而程时景算是她成长过程中见到的为数不多的还算能理解女性处境的男性。
毕竟他有妹妹, 家庭教养也很好, 从上学时就能遵循良好的社会训诫，保护女孩子, 从来不对女生说荤话, 在同行的男生对女生讲荤段子的时候会率先斥责男生。
即便如此, 程时景并不能完全理解女生的处境。
只能说懂得保护而已。
因为他们天然是有优势的。
在这个性别偏见仍旧存在的时代里, 他们享受了暗里的优待，所以根本不可能做到感同身受。
只有同为女性的她们才更懂对方在说什么。
洛月戳着屏幕, 很认真地回：【嗯。】
秦朝意轻笑道：“此话共勉，往后别遇到人渣，祝你也祝我。”
洛月终于放下了心结，笑着发语音：“好啊秦公主。”
揶揄的语气让秦朝意躺在床上打了个滚，却还是不满足，在这种氛围极好的情况下，尝试着往前：“你能再喊我几句么？”
洛月问：“喊什么？”
秦朝意：“随便，你想喊什么就喊什么。”
她只是想听洛月耐心地，温柔地喊她，因为洛月喊的时候自带旖旎感，仿佛她们是这世上最亲昵一对。
洛月想了几秒，然后一连发来几条，都是短语音，声音温柔到快要滴出水来。
“秦朝意，你在做什么啊？”
“秦公主，有没有吃饭？”
“小朋友，你今天辛苦啦。”
“宝贝~晚上有安排吗？”
每一句都换一个称呼，而且都是关心。
秦朝意万万没想到洛月会用这种方式来满足她的私癖。
每听一句语音，秦朝意的心尖儿就颤一下。
这一刻她的心像个容器，每听一句，就有温水潺潺流入。
听到最后，心脏这个容器已经放不下流入的温水，全都溢出来，温柔地包裹她全身。
**
隔了会儿，秦朝意勉强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才戳着屏幕问：【没安排的话你要做什么？】
秦朝意愈发得寸进尺，存着试探的心思问：【你会回来吗？】
自己也知道这个询问有多离谱，也没想过洛月会答应。
不出意料，洛月回了个“No”的表情包。
之后细细地给她解释缘由：“明天上午八点就开始比赛，今晚回去明天来不及再来，这次的比赛关乎到学校能不能再有一个图书馆，所以我不能翘掉。”
“问你晚上有没有安排，是想跟你一起看电影。”
洛月的语音里语速很慢，把温柔展现得淋漓尽致。
没谁能拒绝这样的洛月。
只是……
“你又不在。”秦朝意略有些失落，毕竟今天又是见不到洛月的一天，却还在和洛月拉扯，“怎么看？”
“APP可以共享。”洛月说：“最近被安利了一部电影，刚转为VIP免费，我开了会员，可以拉到一个房间里看。”
有点儿像私人影院的模式，不过仅限于网络上。
秦朝意倒是还没发现这个功能，她一向都是自己玩自己的，哪怕是去电影院也是自己一个人去得多。
洛月这么邀请，哪怕知道她是存了点儿歉疚的心思，秦朝意也欣然接受。
“好。”秦朝意问：“是什么电影？”
洛月：【《月光下的狐狸》。】
洛月：【刚被提名了金像奖，男主是我很喜欢的电影演员。】
秦朝意：……
秦朝意截图，然后发给了钟灵。
钟灵发来一串哈哈大笑的表情，惹得秦朝意翻了个白眼。
钟灵：【你这对象挺有眼光的啊。】
秦朝意无奈，【男主是谁来着？】
钟灵：【……】
钟灵的沉默占满了屏幕，良久，钟灵才发语音来谴责她：“姐！我的姐！当下炙手可热的影帝备选胡燃啊，都在说他要靠新电影拿金熊奖的，你竟然把他忘了？！”
秦朝意理直气壮：“我又跟他没什么交际，忘了不是很正常？”
钟灵：“……”
“你失忆了吗？当初拍摄的时候，在剧组胡燃说喜欢你的书，是你的忠实读者，成天跟在你后边喊编剧老师，编剧老师，喊到大家都以为他是要追你，你还送了他一整套TO签精美书，你忘了？”
钟灵扯着嗓子在听筒那边喊，秦朝意听完以后感觉耳朵受到了重创。
但总算慢慢想起了一点儿东西。
当初在拍《月光下的狐狸》时，她跟组过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压力大，她一边要创作新书，一边要忙着改剧本，只记得男主长得还行，不过是很幼态的一张脸，单纯无邪的感觉很重，不太符合她想象中的男主，是因为钟灵说他演技巨佳，演戏的反差感很大，后来在监视屏里，秦朝意确实也看到了他演出来的腹黑形象。
也因此对他有点儿好脸色，不过印象很浅。
钟灵这么说，秦朝意才想起当初那个一直喊她“编剧老师”“意姐”的男生。
然后才恍然想起，哦，那就是胡燃啊。
不过……
“那套书不是我送的。”秦朝意说：“是周溪准备的。”
她只负责签名和给人，其余事情都是周溪负责。
聊起周溪，钟灵才试探地问：“你们那次之后就一直没联系啊？”
秦朝意哑然：“没。”
钟灵试着劝和：“都一起工作这么多年了，她一直都很尽心尽力，你们中间有什么坎过不去？你这个臭脾气，劲儿一上来就不给人台阶下，周溪好歹也算你学姐，这次肯定也伤心了。”
秦朝意没反驳钟灵的话，只是回了句：“我自己慢慢想下。”
钟灵便没再管她。
秦朝意没跟钟灵说的是，那天她和周溪吵架，最大的一个矛盾点是，她感觉周溪把她当成了商品。
不仅仅是把她的书当成商品。
文人都有情怀，这是古往今来大家默认的。
秦朝意自然也有，但不可能拒绝作品带来的名与利。
她卖情怀的时候，是周溪在替她合理化运营内容之外的东西。
所以她给了周溪足够大的空间。
可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被当成货架上的商品。
这让她很不舒服。
再加上最近打算休息，便没有刻意去找周溪聊这件事。
提及工作，秦朝意被洛月唤起的旖旎心思也消散了不少，再切回到和洛月的对话框，也只淡淡地回了句：【好。】
可没想到简单的一个字也被洛月察觉出了不对劲：【你怎么了？不开心？】
秦朝意微怔，随后嘴角轻扬起一抹笑：“没有。”
话里虽带着笑意，却也是强撑出来的。
洛月耐心地问：“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还是，不愿意和我看电影？”
秦朝意不想自己的这些破事被洛月知道，笑着回答：“都没有。”
继而转移话题：“你喜欢胡燃？”
洛月：【喜欢他的演技。】
秦朝意忽地纳闷儿：“你……不应该更喜欢女明星吗？”
洛月轻笑：“我喜欢女生也不代表不能欣赏男明星啊？明星都是触不可及的，我就一普通观众，单纯欣赏他们在剧集里的表现罢了。”
秦朝意听完以后，搜了一下自己微信，确实有这么一号人。
她当时连备注都没给人家改，到现在还是[糊糊]。
是因为在剧组大群里，胡燃当时的名称就是糊糊。
秦朝意暗戳戳地问洛月：“那要是你有胡燃的微信，你有什么想跟他说的吗？或者想不想要他的签名照？”
洛月：【你能弄到？】
秦朝意：【我有一个导演朋友。】
她也不算说谎。
钟灵就是她那个导演朋友。
洛月想了下，“我有段时间倒是很想要《月光下的狐狸》签名周边的，这个组当时不是出了OST专辑吗？有所有主创的签名。我那会儿很喜欢钟灵导演。”
秦朝意：“……”
秦朝意没忍住问：“这个电影的原著是西西里，你不喜欢她吗？”
问之前很冲动，问完以后有点忐忑。
有种捂着马甲在试探洛月的感觉。
把自己藏匿在谎言边缘，只等洛月的肯定。
片刻后，洛月笑着问：“怎么？你是西西里啊？”
秦朝意：“……！”
她并不介意自己掉马甲，但不想现在掉。
西西里现在是什么烂风评，没人比她更清楚。
若是以前，她必然就承认了。
但现在，她并不想。
洛月继续笑道：“如果你是西西里的话，那我就喜欢西西里。”
秦朝意刚才想好的一切都被轻易摧毁，轻而易举地在对话框里打出了两个字：我是。
可还没等她发出去，洛月便道：“可惜有秦公主珠玉在前，我不能喜欢她了。”
秦朝意把打出来的字删掉，换成了：【你又没看过我的书，万一我写的没西西里好呢？】
洛月风轻云淡地回：【无论你写什么，我都会喜欢的。】
秦朝意：【……为什么？】
洛月：【爱屋及乌。】
**
秦朝意一时之间都无法辨别这是撩拨，还是随意哄她的话。
不过洛月的这四个字让她的心情好了许多。
傍晚程时景再来给她打点滴，她对程时景的态度都好了一些。
大抵是得了洛月的叮嘱，程时景还怕她饿死，给她带了饭来。
不算什么精美菜肴，甚至有点像剧组盒饭，但怎么说也是三菜一汤。
令人惊讶的是，饭菜的味道还不错。
程时景说是她妈做的，秦朝意立刻道：“谢谢阿姨。”
程时景翻了个白眼：“可得了，跟你的形象一点不搭。”
秦朝意没理他的阴阳怪气。
而程时景也没多说什么，等她吃完饭把残局收拾了，然后坐在那儿打了局游戏，又等她点滴打完这才离开。
不过在离开前欲言又止，秦朝意问他怎么了？
程时景看着她那张冷淡的脸，斟酌着问：“你家里几口人啊？”
秦朝意：“？”
“什么意思？”秦朝意顿时警惕：“你查户口？”
“随口一问。”程时景说。
秦朝意说：“三个，我爸妈和我。”
“独生女？”程时景皱眉，看着忧心忡忡。
“怎么了？”秦朝意理所当然地回答：“我们这一代不是很多都独生吗？”
程时景没接她这个话茬，而是问：“你有可能会留在月亮岛吗？”
秦朝意已经要准备和洛月看电影了，听他说这么多却说不到关键问题上，嫌他唧唧歪歪，有点烦，“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程时景顿时变得严肃，语气也沉重起来：“你父母会支持你为了一个女孩留在陌生的地方吗？”
程时景说：“月亮不会和你离开月亮岛。”
秦朝意落在屏幕上的手指顿住，“你为什么替洛月决定？”
“不是决定。”程时景说：“是月亮一定不会去嘉宜。”
“如果她要去，几年前嘉大毕业就会留在那里。”程时景轻呼出一口气：“如果负不了责，就别招惹她。”
秦朝意还想反驳什么，程时景却没再听，只匆忙说了句我先走了，而后便离开。
只留下秦朝意一个人待在安静的房间里思考。
其实秦朝意有话反驳程时景的。
譬如她父母已经知道她喜欢女孩。
譬如她父母向来干涉不了她的决定。
但当程时景笃定地说完洛月不会跟她离开的时候，她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尤其知道洛月嘉大毕业。
洛月不会留在那里，为什么呢？
秦朝意或许，也没那么笃定自己一定会永远留在月亮岛。
这里适合放松，可人生不是永远都处于放松状态。
秦朝意有些迟疑，就连和洛月一起看电影都没状态。
这部电影她早就看过，点映的时候就看了几场，再加上是自己写的，所有高光名场面，经典台词都铭记于心。
所以洛月和她讨论时，她都对答入流。
包括一些暗线。
令人惊奇的是，当初在电影上映后备受争议的暗线，洛月一个人就盘完了。
她有着缜密的逻辑能力。
但这么优秀的人，怎么就甘心被埋没才华留在这个小破岛上呢？
秦朝意百思不得其解。
想了很久，秦朝意借着机会问：“你有没有想过离开月亮岛？”
洛月正聊电影聊得火热，忽地戛然而止，“去哪儿呢？”
“嘉宜。”秦朝意说：“或是别的地方，粤港那边，去更大的城市。”
“不想。”洛月笑了笑：“我记得之前我们就讨论过这个问题。”
只是当时并没有这么认真，还带着几分旖旎的心思。
可洛月向来就是个不擅长表达自己情感的人，能借着玩笑把这些话说出来就已经很了不起。
“那你要是和我在一起，也不会考虑和我去嘉宜吗？”秦朝意问。
洛月微怔，“怎么，是我嫁给你啊？”
带着几分调侃，似是在嘲讽秦朝意的□□。
秦朝意不自觉摇头：“当然不是。”
哪有什么嫁娶。
只是她工作的重心一直在嘉宜，如果有天她走了……
她想知道，洛月会不会跟她一起走。
洛月笑了笑：“聊这么深做什么？我们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
秦朝意微怔：“只是想知道。”
“我不会离开月亮岛。”洛月说：“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吗？这里是我的来路，亦是我的归途。”
诚如嘉宜是你的来路，亦是你的归途一般。
那里的每一条街你都熟悉，有你的亲朋好友，是你最有安全感的地方。
这种话题一下就让气氛变得沉重。
秦朝意也知道执着于这种事情没有用，但就是会想，如果洛月能跟她一起离开就好了。
这样是不是就会证明，洛月也很爱她。
“好了。”洛月打破了沉重：“别多想，早点睡。”
秦朝意忽地很认真地问：“如果相爱注定是一件没有未来的事，那你，和我这样拉扯是图什么？”
如果在几个月前，有人向秦朝意提问这种问题，秦朝意一定会冷着脸皱着眉回怼，这是什么青春疼痛文学。
她甚至完全无法理解这个问题。
但此刻，她竟然很认真地思考了这件事。
亦是真的不解。
但在问出口那一瞬，心口又酸又涩。
仿佛眼前已经铺陈开了分离的画面。
可又会想，也不是一定会分开的啊。
她可以像现在这样住在洛月的隔壁，亦可以背井离乡来到陌生的地方定居。
但她真的很不喜欢这里的氛围。
人与人没有边界感，还有一大堆“守着”洛月的人，在这种地方，没人能接受两个女生在一起。
光是想想，秦朝意都觉得自己要疯。
所以私心希望洛月能和她走。
她什么都能给予。
两边都安静了很久，安静到只能听到对方放缓了的呼吸声。
良久，洛月才低低地笑道：“可能是……情难自禁。”
秦朝意抿唇：“之后呢？”
洛月轻笑，笑中多少带着点儿无奈：“一晌欢愉。”
尔后，各自离散，奔赴远方。
**
那晚的聊天实在不算愉悦，是翌日醒来再想到都会觉得心口酸涩的程度。
而在那晚之后，秦朝意硬是忍着没有再找洛月聊天。
连她自己都说不上来在赌口什么气。
无数次打开和洛月的聊天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月亮岛上的日子也愈发无聊，尤其待在屋子里，总是情不自禁地看向隔壁，期待隔壁的门打开，听见隔壁的大黄狗吠叫，那道纤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如此这样，秦朝意答应要帮钟灵润的剧本也不知道要润到猴年马月。
为了让自己强打起精神，秦朝意还找程时景要了两片安眠药。
但程时景怕她是寻短见，只给了一颗。
她千叮咛万嘱咐不让程时景告诉洛月，但没想到程时景还是说了。
而洛月发来的消息也只有一句：【安眠药和褪黑素都不能多吃，会养成依赖性。】
面对这种不似关心的关心，秦朝意只能回句：【哦。】
之后便又断了联系。
秦朝意只能频繁地往咖啡馆跑，延续以前的工作习惯。
早上起来喝一杯黑咖啡，苦得人直吐舌头，但好歹能提起些精神来，然后帮钟灵润剧本。
电影剧本都不长，但结构是最难拆解的。
每一个阶段的节奏都需要有严格的把控，要是哪个节奏点差了，之后所有的点都会差味，自然没办法呈现出好的电影。
咖啡馆里仍旧人很少，只有颜辞穿着长裙站在柜台前，没人的时候就分拣咖啡豆，足够静谧，却还是没办法让秦朝意的心静下来。
店里弥散着浓郁的咖啡香气，秦朝意的剧本润到了后半段。
没办法平心静气，节奏卡在不上不下的地方，却又想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
秦朝意坐在靠窗的位置，大海波涛翻滚，雪白的海鸥掠过海平面，尔后飞向远方。
这里偶尔只有程家兄妹来。
秦朝意遇见过几次程时景，甚至都没心思和他“吵架”。
整个人都蔫了吧唧的。
“这已经是你叹的第七次气了。”颜辞将一杯牛奶放在桌上，素白的手腕上挂了一支嫩绿的翡翠镯子，声音清脆：“我这里是咖啡馆，不是寺庙，许不了愿。”
秦朝意：“……我没点单。”
“送你的。”颜辞说：“黑咖啡喝多了容易失眠。”
已经是傍晚，秦朝意从早上九点就来了咖啡馆，一直在这里待着，甚至没吃午饭，还是颜辞从柜子里找到一袋面包给她充了充饥，不过面包也就吃了两片。
颜辞安静不喜言，她也能坐在这里一天不说话。
中间几次有客人进来点单，也有人偷看她，皆都没得到她的一个回眸。
颜辞无奈才来和她搭话，“跟洛月吵架了？”
“没有。”秦朝意摇头。
怎么能算吵架呢？
只是自然而然地，气氛就冷下来，然后就那么不说话了。
洛月还不在月亮岛，见不到面更不知该说什么。
“那你怎么这样？”颜辞瞟了眼她桌上的剧本，“是你工作不顺利？”
“还行。”秦朝意说。
若是放在平常，这点儿东西根本不算难事。
但她现在想着想着，就会不小心想偏，心思游离到了洛月那里去，然后就开始发呆。
颜辞坐在她对面，隔了会儿笑了：“你这是相思病啊？”
秦朝意：“……”
秦朝意自动忽略了她的揶揄，而是叹口气道：“如果明知道一段恋情没有结果，还要开始吗？”
有点病急乱投医了。
但颜辞确实给人一种很稳妥的感觉，很像是能诉说心事的知心大姐姐。
而在秦朝意频繁来这里的几天里，自然也知道颜辞比她大一些，三十出头的年纪，见多了风浪，自然能培养出这种处变不惊的温婉气质。
“看你想要什么结果呢？”颜辞说：“偶像剧里感情的结果都是婚姻，可还有很多现实题材的电视剧告诉我们，婚姻才是生活的开始。”
“结果本身就是个虚拟词。”颜辞手指摩挲着镯子，“尤其在爱情里面。”
“可是人总会和自己喜欢的人待在一起，如果对方所在的地方自己不喜欢呢？”秦朝意问。
颜辞顿了下，“喜欢一个人并不是要无时无刻待在一起的。一周能有几天待在一起就可以，为什么非要黏着？”
秦朝意：“……”
好像很有道理。
但她只是想赌口气。
这个不服输的劲儿又上来了而已。
颜辞看着她表情的变化轻笑：“第一次谈恋爱吧？”
秦朝意一时哑然，却还是想挽尊：“不是。”
还没谈呢。
“感情是会这样。”颜辞声音空灵：“患得患失，忧心忡忡。”
“那人们为什么还要谈啊？”秦朝意不自觉又叹了口气：“好烦。”
“那你为什么想谈啊？”颜辞反问她。
秦朝意顿住，随后摁着太阳穴无奈道：“喜欢。”
光是看见这个人就觉得心胀胀的，像是有什么要溢出来了一样。
“那不就得了。”颜辞说着看向门口，忽地问了句：“你喜欢洛月哪儿啊？”
秦朝意几乎是脱口而出：“温柔，恬静，笑起来漂亮，会让人有拥抱的冲动。”
说着，秦朝意突然觉得好想洛月。
很想抱抱她，然后道歉说不这么固执了，也不这么任性赌气了。
“秦朝意。”一道熟悉的温柔声音从门口响起，秦朝意猛地回头就看见洛月站在那儿，一袭长裙，长发披肩，恬静又美好，四目相对那刹，洛月翘起嘴角，慢悠悠地道：“看什么啊？”
秦朝意站起来。
洛月往前走了几步，声音还有些疲惫，却还是笑着朝她张开双臂，“不是说有拥抱的冲动吗？要不要……”
抱抱两个字还没说出口，秦朝意已经冲过去，一把抱住她。
洛月的手落在她背上，缓缓地拍。
秦朝意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歉：“姐姐，对不起。”
“秦公主。”洛月捏了下她的耳垂，莞尔道：“你好几天都没理我了。”
Chapter 38
咖啡馆里在放粤语歌, 声音低缓温柔。
远处海岸线平铺延展开来，海鸥掠过海面，在海浪之上盘旋低飞。
秦朝意却无暇欣赏这些美景, 她闭着眼，缓慢地将自己的脸侧过去, 埋在洛月颈间。
有淡淡的香味传来，从鼻息间漫散开，随着血液流经四肢百骸。
很想时间在此刻定格。
很想就这样地老天荒。
甚至秦朝意都没有想洛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抱紧她。
纵使那可能是无尽深渊，也毫不犹豫纵身一跃。
秦朝意好像在一瞬间活了。
那种抽象的感觉很难和别人形容。
如果非要具象形容的话, 那可能是在炎热的夏天打开冰箱取出冰西瓜或喝一杯冰可乐, 也可能是在寒冷冬天忽然出现在手上的热奶茶, 还可能是所有不期而遇的美好。
秦朝意什么都没管, 沉溺进这个拥抱里，把这几天空空荡荡到灌了风的心脏填满。
良久, 洛月轻轻推了她肩膀一下，低声道：“睡着了？”
秦朝意这才回过神来, 深呼吸了一口气, 呼出的热气也吐露在洛月颈间的肌肤上, 顺势圈在她腰上的手臂用力, 直接把洛月拉扯过来，两个人的身体更紧贴在一起。
秦朝意缓缓松开手, 往后退了半步, “没。”
冷淡声线在此刻松软许多, 仔细听还带着点儿说不上来的尾音。
很像是半哭不哭的哭腔, 有点像撒娇。
可秦小姐的表情依旧很冷。
刚才的拥抱太用力，秦朝意整个人都没再紧绷着, 整个人以松松垮垮的姿态站着。
洛月低头看她，“怎么还哭了？”
秦朝意：“……”
“没。”秦朝意往后退了半步，低咳一声掩饰自己声音里的不自然，顺带转移话题：“你那边结束了？”
“没有。”洛月径直往吧台走，抬手和颜辞打了个招呼，还点了个单：“一杯牛奶。”
秦朝意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
好像瘦了。
估计没好好吃饭。
要不跟着她一起去吧……
正当秦朝意的思绪乱飞时，洛月伸手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把她的思绪拉回来：“发什么呆呢？”
秦朝意低敛眉眼，坐在桌前合上电脑，声音低沉：“你还要去多久？”
“三五天吧。”洛月说。
两人不过见了一面，随意搭了几句话，似乎就把之前弄得不愉快都释然了。
气氛又回到了洛月走之前，但比之前更微妙。
秦朝意进一步问：“三天还是五天？”
“不清楚。”洛月耸了耸肩：“反正要么周五回来，要么周日。”
“你另外有事？”秦朝意猜。
洛月微顿，“可能会有。”
但并没有说是什么事，秦朝意见她没有说的意向，干脆换了个迂回的方式：“还是在嘉宜？”
洛月点头：“是。”
秦朝意问：“我刚好回嘉宜有事，我载你去。”
洛月顿了下，刚好颜辞将牛奶送过来，杯子和桌面低声碰撞，给这尴尬的气氛增添了点紧张感。
秦朝意目不转睛地看着洛月，期待从她那儿得到允许。
孰料洛月摇头拒绝：“你忙自己的。”
换言之，不用。
秦朝意受了挫，皱眉道：“那你回来做什么？”
单纯因为自己好几天没理她？
秦朝意可还没自恋到这份上，她总觉得，洛月对她的吸引力更大。
为洛月魂牵梦萦的人是她，失眠难受的人是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人是她。
洛月永远都像是牵绳的那个，游刃有余这个词就是为洛月量身打造的。
“看看。”洛月说着望向窗外，轻笑道：“就随便看看。”
没说看什么，但也透露了并不是专程为秦朝意而回。
秦朝意有些失落，却没提及。
两人之间好像也没更多共同话题，尤其是在这种陌生空间里，纵使颜辞在安静地研磨咖啡豆，空气里蔓延着的咖啡香气也很难让人忽略她的存在。
更何况两人之间还经历了几天的“冷战”。
秦朝意不知不觉把一杯牛奶喝完，又将电脑装进包里，在做这些的时候都有悄悄看洛月，看她有没有和自己一起走的意向。
可洛月只安静地欣赏窗外的景色，根本没有看她，更遑论她的小动作。
秦朝意顿时皱了眉，又因为忽然意识到这些小动作很做作，根本不像她自己，稍有些生气，不自觉收拾东西的声音更大。
当她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时候，洛月才转过头来看她。
秦公主自小没受过被人无视这种委屈，估计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一般的存在。
洛月从刚才就一直偷偷观察她，那“快来和我道歉示好”的小心思全都写在脸上。
洛月刻意没理会，还刻意无视。
果不其然，公主委屈又生气。
但那表情还很可爱。
或许被程时景看见这幕又知道她的想法后，会觉得洛月有病。
但洛月真是这么觉得的，秦公主那张冷脸做这些小表情格外可爱。
洛月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在秦朝意抬头看她的那一瞬又把脸扭过去，继续看窗外。
秦朝意等不及，耐着性子问：“你走不走？”
洛月这才缓缓扭过头，抬起头看向已经站起来的秦朝意，看得出来公主在极力忍耐自己的坏脾气，洛月却故意挑衅：“你坐了这么久，我才刚来一会儿。”
秦朝意：“……”
秦朝意还以为几天没见，她会想和自己说说话。
两个人一起往回走，在路上怎么样也完全“破冰”了。
却没想到对方根本没这个意思。
秦朝意暗自咬牙：“那你还要坐多久？”
“颜辞。”洛月回头喊了声：“今天秦小姐在这里待了几个小时？”
颜辞从咖啡豆里抬起头，声音温和，不疾不徐道：“五个小时左右。”
洛月得到回答，撑着下巴看向秦朝意：“工作了吗？”
秦朝意：“……”
她要是工作了，现在或许还不这么烦呢！
就是因为这几天脑子里都是洛月，所以无心工作。
原来三天就能做完的活儿，现在好几天了才开了个头儿，讨厌这种改变，却又被这种改变裹挟着，在其中感受到了快乐。
所以更烦。
洛月刚好踩到了秦朝意的痛脚，于是秦小姐臭着一张脸说：“没有。”
洛月啧了声：“那你这么久在干嘛？”
秦朝意：“……咕哝……”
秦朝意含糊不清地吐了两个字，说的是“想你”，却根本没人听得清。
“什么？”洛月又问。
秦朝意双手撑着桌面，抿了下唇，似是在耗掉自己为数不多的耐心：“你凑近一点。”
洛月先是下意识后退，尔后又站起来，学着她的姿势，很像是在对峙。
离得近，连对方脸上细小的瑕疵都能看见。
阳光穿过巨大的玻璃折射进来，秦朝意眼底都是乌青，皮肤白就更明显。
洛月往前倾了一些，重新问：“说什么？”
秦朝意吞咽了下口水，“再过来些。”
洛月眉头微皱，却还是顺从她，倾身往前。
秦朝意忽地凑近她耳边，冷冷清清的语调说着最撩拨人的话：“我在想你。”
说完之后拎起包就往外走，走得急，腰不小心撞到了桌角。
听着就很疼，秦朝意也没空理会，匆匆离开咖啡馆。
只留下洛月一个人站在那儿，耳朵上还残留着她的热气。
……
还挺会。
洛月嘴角缓缓上扬，憋了会儿笑最终没憋住，笑出声来。
颜辞适时开口，轻笑着调侃：“你们是不是忘了我也在啊？”
洛月侧过脸， “啊？”
随后问：“是不是很可爱？”
颜辞：“……”
颜辞把手边的咖啡豆放在一边，瞟了眼外边，“我要是也觉得可爱，你不会有危机感？”
洛月微顿，半开玩笑道：“这不是回来看着了嘛。”
颜辞耸肩：“她好像没什么姬达。”
根本没看出来颜辞也喜欢女生。
洛月却早知道颜辞的性向，甚至是通过很玄学的“姬达”判断出来的。
“你不喜欢这一挂。”洛月笃定道。
颜辞却笑着反问：“你确定？”
颜辞望过来的眼神很温柔，也很真诚。
真诚到让洛月有一瞬的不确定，片刻后，颜辞才松散地笑了：“看把你紧张的。”
洛月不自觉屏住的呼吸这才放松。
颜辞朝着窗外抬了抬下巴：“我没恋爱的想法。而且，她还在等你。”
洛月：“……”
敢情是被颜辞逗着玩了。
—
秦朝意离开咖啡馆后沿着海岸线一直走，速度比平常慢很多，很刻意。
但留在咖啡馆里的人却和颜辞相谈甚欢，那笑还有点扎眼。
秦朝意的心莫名泛酸，还有些堵。
这些说不上来的情绪让她忽然有些丧，好像是嫉妒，又好像是独占欲。
恨不得把洛月一把拽过来问问，到底是什么意思。
喜欢还是不喜欢？更甚至是想把人拉到私密空间里，紧迫地贴着，拥抱时再嵌入身体里……
很复杂。
这是秦朝意从未涉足过的领域。
但再未涉足过，她也知道这些情感不是正常的。
一直以来受到的教化和训诫也在提醒她别太过分，压抑着内心那些破土而出的情感。
可越压抑，越疯狂。
脑子里的念头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以往看过的书籍太多，在此刻也演化成了现实中的想象范本。
正当她胡思乱想时，一只手拍在她肩膀上，很清脆地一声传来：“嘿，想什么呢？”
把她从想象的深渊拉入现实世界。
秦朝意回头，看到了正温柔笑着的洛月，缓慢又僵硬地摇头：“没。”
“哦。”洛月往前走，和她并肩，然后擦肩而过，温柔的声线没什么攻击力，却是不经意地撩拨：“我还当你在想我。”
秦朝意望着她的背影，喃喃道：“是在想你。”
在想，为什么你不能属于我。
只属于我。
—
这些略显阴翳的想法，秦朝意没有说出口，安静地和洛月走回家。
在路上不经意回头时还停留驻足了几秒，洛月问她看到了什么。
她眯着眼睛往远处看，海边有人支着支架画画，身影很眼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洛月也说这姑娘好像从没见过，但在这个时节，经常有人来月亮岛采风，所以见怪不怪。
回程的路上洛月见到了不少人，都笑着用方言打招呼，秦朝意只能依稀听懂一些。
但那些人看她的目光都不太友善，往往是和洛月笑着说完，走到她身边再换另一种嫌恶的眼神。
秦朝意皱着眉，越走脸越臭。
一直走到家，走过了小红楼，秦朝意依旧往前走。
洛月却停下来拦住她，揶揄着调侃：“怎么？要跟我回家吗？”
秦朝意：“……”
秦朝意抿着唇，有些别扭地反问：“不行么？”
洛月摇头：“不行哦。”
如此直白的拒绝，却是用如此委婉的语气说出来的，一时让人不知该怎么回。
秦朝意愣了几秒。
洛月也察觉出了她情绪的失常，本来是想逗她玩，结果看她绷紧了神经，也没敢再做更过分的事，伸手戳了戳她的肩膀，把她往后推了下，用商量的语气道：“你先回去。”
“嗯？”秦朝意不满地发出声鼻音。
洛月便低声哄道：“我家里脏。我回去拿个东西就去找你。”
“拿什么？”秦朝意问。
洛月：“书。”
在洛月说完后，秦朝意转身便走。
特像是闹别扭的小孩。
因为秦朝意在那一刻才想明白，洛月提前回来真的不是单纯因为她。
换位思考，如果是自己，应该会专程回来找洛月。
可洛月不是。
这种感情很不对等，所以秦朝意有些失落。
心头那股酸涩情不自禁地涌上来，只能先避开洛月的眼神。
因为洛月没做错什么呀。
不喜欢一个人从来都不是错，是她太贪心。
秦朝意回家以后窝在沙发里，电脑就随意扔在一旁。
不一会儿，门铃响起。
秦朝意拖着有些沉重的身体去开门，洛月换了身衣服站在门口。
秦朝意侧过身，让她进门，表情始终都淡淡的。
洛月进来后并没往里走 ，而是站在原地，似乎在等秦朝意。
秦朝意关上门，一转身和洛月只有咫尺距离。
洛月轻舔了下唇，秦朝意也不自觉吞咽了下口水。
“你生气了？”洛月问。
秦朝意的身体不自觉贴在门上，眼神飘忽：“没有。”
她哪有那个资格。
只是很闷，心口很闷，闷得想流泪，却没有合理流泪的途径。
真的，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委屈。
“那你……”洛月步步逼近，几乎要将秦朝意压在门上。
秦朝意屏住呼吸，却能感受到洛月不断吞吐的呼吸，热气漫散在她露在空气里的肌肤上，很快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两人差不多高，但秦朝意此刻贴在门上，身体略有些蜷缩，就显得比洛月矮了半截。
洛月伸手捏住她下巴，温柔中带着几分狠劲儿，几乎是强迫秦朝意抬起头。
秦朝意目不转睛地盯着洛月看。
眼眶一瞬间红了。
洛月顿时卸了几分力道，无奈呷着笑道：“小公主，怎么又委屈上了？”
凑在秦朝意身边说，很像是揶揄着哄人。
秦朝意别过脸，没理她。
洛月的指腹摩挲着她的下巴，顺势重重摁了一下，疼得秦朝意立刻炸毛，“干嘛？”
说话却也含糊不清的，还能感受到疼。
可她在这瞬间，竟然是享受这个疼的。
这个疼痛的感觉很微妙，像是建立了她和洛月的连接。
让她感知到洛月的存在，甚至莫名将身体弓了起来。
洛月凑得更近，压低了声音：“小公主，你和我置什么气？”
略有些羞耻的称谓从洛月嘴里说出来，却一点儿都让人感觉不到羞耻。
反倒让人心尖一颤。
秦朝意闷声道：“别那么叫我。”
“但你不就是么？”洛月说。
秦朝意轻嗤：“我算什么公主？”
洛月挑眉：“嗯？”
“你见过谁的公主被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秦朝意瞪她，也没觉得洛月此刻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和平日里展现在人前的她大相径庭。
人前的洛月是温柔白月光，但此刻的洛月带着野性。
在这隐秘的、晦暗的空间里，随时随地都要将她吞没。
“是吗？”洛月说：“我一直都很顺从你。”
秦朝意：“……”
秦朝意气笑了，“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洛月的膝盖忽然抵住她的腿：“信的。”
秦朝意感觉此刻的姿势和她们二者在这段感情中的地位一样。
她总是身处下位，而洛月高高在上，掌控着她的一切。
秦朝意冷笑：“我觉得我更像是……”
洛月有耐心地等。
“你的狗。”秦朝意愤愤咬牙道。
这个形容让洛月吃惊了一秒，随后笑起来，笑到后来直接伏在秦朝意肩膀上，整个人都在颤抖。
秦朝意闭了闭眼，反正都说了出来，也不差这临门一脚。
她伸手在洛月腰间掐了一把。
本来是想去抱她，但伸手过去那一刻又气不过，气自己没点定性，又气洛月完全不当回事。
气的内容太多，自己都说不上来，反正就撒娇似的把情绪发泄了出来。
洛月笑够了才抬起头，一说话热气就全吐在秦朝意的耳朵上，“你怎么会这么想？”
嘴巴一张一合，掠过秦朝意耳垂，好像下一秒就会含上去。
秦朝意微顿，破罐子破摔道：“你给我表现的就是……”
话还没说完，有什么濡湿的东西落在她耳垂上，带着温热的触感。
秦朝意的话忽然卡在喉咙里。
洛月却顽劣地在她耳边吹气，低声说话，可秦朝意字字句句都听得真切。
“继续说。”洛月又在她耳垂上轻轻咬了下，“公主。”
这氛围旖旎到秦朝意说不出话来。
洛月的声音像是在蛊惑人做点儿什么似的。
秦朝意揽着她腰的手开始不安分，沿着衣服下摆钻进去，却在下一秒被洛月按住手，又从她衣服中把手拿出来。
秦朝意心脏忽地变胀，就好像在洛月凑到她脸前来时闷声道：“你看。”
“你所有的行为都是这么告诉我的。”秦朝意说：“你只是把我当玩物，生活里可有可无的调剂品。只要你想玩，你就来找我，你不想玩了就一走了之。”
洛月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后收起了所有的玩味，变得认真起来。
气氛越发沉寂。
良久，秦朝意说话带上鼻音，“你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一直钓着我干嘛？我是你的宠物吗？”
说完后微顿，惹得洛月呼吸都跟着停顿。
秦朝意的话却愈发妥协：“如果，你做我女朋友的话，那我做你的玩物，也不是不可以。”
Chapter 39（倒V结束）
房间里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就连呼吸声也变得匀速缓慢。
洛月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万没想到秦朝意会说出如此卑微的话。
卑微到尘埃里。
更不知道在她离开月亮岛的这段日子里秦朝意想了什么。
可能是日日夜夜胡思乱想，肆意揣度她的想法。
洛月向来是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的人，许是太早离开父母, 没有可以倾诉的人，所以久而久之懒得和人说。
月亮岛上的大家都对她宠爱有加, 可她知道是因为她学习好、乖巧、温和，她也伪装得很好。
况且，她总觉得秦朝意是要走的, 走到属于她的光亮去。
而自己会永远留在月亮岛。
却没想到秦朝意如此恣意又热烈。
这卑微的态度更像是即将喷涌而出的热烈爱意，一瞬间就把洛月的心给灼烧。
烧得都有些发疼。
任凭她想要佯装出无所谓的态度把这一茬揭过, 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去嘲笑一个把自己心都剖析出来给对方看的“痴女”, 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洛月哑口无言, 温柔的手落在秦朝意的发尾, 依稀能感受到她僵硬的背脊。
良久，秦朝意深呼吸一口气退出她的怀抱。
似是受够了这沉默, 低敛着眉眼说：“洛月，我只是想要个答案。”
一个足以让她飞蛾扑火的答案。
洛月偏偏没办法给她答案。
所以洛月舔了舔唇, 认真地看着她, 吞咽了下口水, 却依旧只是沉默。
“我知道了。”秦朝意往后退了半步, 和她隔开距离，看着她时眼里有闪动的泪光, 那双冷淡的眼眸里多了几分旁人看不懂的柔情, “往后我会守好边界, 不让你困扰。”
秦朝意这话就像在说要跟她一刀两断一般。
这和洛月想得一点都不一样。
洛月的手放在背后, 做出防御的姿势，“这就退了？”
秦朝意点头：“不然？”
洛月轻笑, 带着嘲弄：“可一点都不诚心。”
秦朝意反问：“怎么才算诚心？”
洛月声音也冷下来：“追人只追三天，追不到就说放弃，可一点儿都不像是真心喜欢。”
没等秦朝意反驳，洛月眼尾一挑，带着几分轻蔑：“还是说秦小姐的喜欢只能维持三天？”
秦朝意：“……”
怎么从她嘴里说出来，自己就像是个渣女一样？
秦朝意皱眉：“我没说喜欢只能维持三天。”
她只是太迫切想要得到回应。
不想只有自己日日夜夜辗转难眠，让这段朦胧的感情消耗自己的情绪。
太伤了。
“可你的行为就是如此。”洛月说：“你说要追人，什么都没做就要人给你回应。”
洛月轻嗤一声：“这喜欢也挺廉价的。”
在刺人这方面，洛月也是个人高手。
她被秦朝意也逼急了，还以为秦朝意还有耐心和自己慢慢周旋，却没想到这人就跟那种恋爱只想睡觉的臭男人一样，巴不得今天追人明天恋爱当晚就上床。
可偏偏，洛月还怕她真的放弃。
若是放弃，她们之间再无回头路可走。
洛月亦在这漩涡里挣扎着往前。
秦朝意被刺得猝不及防，微顿，却不似平常和钟灵吵架时那样，只要被刺一句就气场全开，剑拔弩张可以和对方大战三百回合，而是避开洛月此时锋芒：“我只是想听听你的答案。”
“你愿不愿意让我追。”秦朝意说：“这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洛月一怔。
那双眼睛里容纳着太多真诚的情绪，很难让人怀疑她的诚意。
很明显，洛月刚才误会了她的意思。
洛月把自己的情绪架到了高处，一时之间下不来台。
却听秦朝意温声道：“我想知道你也有一点喜欢我。”
只要一点就行。
这样她就会继续往前。
秦朝意很诚恳地说：“我不清楚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经历，肆意撩拨我是无聊玩玩还是因为对我有点好感，但我总觉得你喜欢我，可有时也会觉得喜欢不是这样的。”
洛月忽地打断她：“那你觉得喜欢是什么样？”
秦朝意顿住。
这问题放在她前二十多年里可从没说过。
她，江湖人称“感情杀手”“钢铁直女”，在感情这回事上从来没探究过。
唯一的想法是让她精通感情流吧！只要能写出一本感情流来证明她在写文方面的牛掰，她这辈子没有爱情也行！
可此刻，她竟然无师自通地说出来了。
好像沉溺在感情里的人，总会纠结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你爱不爱我，有多爱我，会爱我多久……
感情里最经典的三大问，几乎成了秦朝意的一日三餐。
秦朝意深呼吸，认真道：“像我这样。”
洛月：“……”
“可是秦朝意，不是所有人的性格都一样。”洛月沉声道。
秦朝意看向她。
洛月说：“有的人习惯藏起来。”
“对外人要藏起来，对喜欢的人也要藏起来么？”秦朝意问。
洛月顿了下，苦笑：“因为不能太喜欢。”
太喜欢注定会失去的人或物，会很痛苦。
秦朝意没懂：“为什么？”
从小到大，秦小姐都活得太坦荡了。
哪怕是在这个异性恋横行当道的世界里，喜欢女孩当场出柜，毫不care别人的想法。
所以不懂洛月。
洛月也没指望她懂，只似是而非地说：“无论什么时候，留在原地的人是最难过的。”
秦朝意被说得一脸懵，却坚定地把话题拉回来，执拗地想要一个答案。
洛月朝她勾了勾手， “过来。”
秦朝意警惕皱眉：“做什么？”
洛月轻笑，又露出那副温柔表情，带着点儿戏谑：“你不是说像我的狗么？我的狗可从来不问为什么。”
秦朝意：“……”
秦朝意没动，抿唇道：“我只是比喻。”
没说真的要当狗。
洛月见她不动，径直往前，在她额头上吻了下。
温热的触感让秦朝意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一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心尖儿都在颤。
秦朝意怔住：“你……”
洛月伸手摁在刚才吻过的地方，缓慢地拂过那寸肌肤，声音淡淡：“这是我的答案。”
—
洛月回来得匆忙，连夜离开。
程时景早早就在外等着，洛月从秦朝意家里出来以后就上了程时景的车。
而秦朝意在微信上问她：【所以是喜欢的，对么？】
洛月第一次笃定的、认真的回答她：【是。】
秦朝意斟酌着问：【那你同意做我的女朋友？】
洛月：【还没到。】
秦朝意：……
秦朝意不知道洛月说得“到”是什么概念。
在她的认知里，喜欢就在一起啊。
可洛月总是进半步，退一步，若即若离。
秦朝意却沉溺于这样的情感中，无法自拔。
洛月叮嘱她：【早点睡。】
秦朝意有一肚子的吐槽和怨愤想说，最终怕她刚走就又成之前的冷战状态，把对话框里那一大段文字删掉，只换成了：【那你路上小心。】
—
程时景刚好去嘉宜见个朋友，见洛月上车后就一副失神样，只有手机微震时才能把她的思绪拉回来。
回完消息后又是那副失神模样。
等她把手机放进包里，程时景才适时开口：“怎么魂不守舍的？干嘛？秦小姐给你下蛊了？”
洛月回神，下意识轻笑：“胡说什么。”
程时景一边开车一边闲聊：“从她家出来以后你就这样，还要狡辩说跟她无关？”
洛月微顿，知晓自己的心事瞒不过程时景，却不是很想说，只若无其事地揭过：“有关，但我不想说。”
程时景：“……”
程时景也有分寸，只叮嘱：“去嘉宜以后别乱跑，活动结束以后就回来。”
“迟了。”洛月闭了闭眼，“我见到他了。”
程时景一怔。
虽然洛月没说名字，但两人都知道说得是谁。
车内寂静片刻，程时景抿唇：“他看见你了吗？”
“没有。”洛月说。
程时景也不敢乱出主意，只问：“你准备怎么办？”
“如他所愿。”洛月的声音有些沉，听着就不太开心：“我还有了个弟弟，你敢信？”
程时景：“……”
这消息确实挺冲击的。
“几岁了？”程时景在心里掐算了一下洛月她爸的年纪，眉头都皱紧。
“八岁。”洛月说：“刚上一年级。”
程时景沉默许久，半开玩笑地说：“老头儿身体挺好。”
洛月轻笑：“确实还不错。”
“应该娶了个挺年轻的？”程时景问。
洛月点头：“比我大些。”
应该不到四十，看着很年轻。
她爸长得帅，除了她妈去世那年忽然长了很多白头发外，并没遭到岁月多大的摧残。
而且还染了头发，看着就跟四十多岁似的，所以两人相差不大。
“怎么遇上的？”程时景问。
洛月想起那天的场景，她和同行的老师下课后去食堂吃完饭，混在一堆大学生里也不显得突兀。
同事无意得知嘉宜外国语大学有个特别出名的玫瑰园，最近正开得娇艳，便拉着她去玫瑰园里去看看。
洛月不想凑这个热闹，却难以抵挡同事的热情，无奈只好跟着去。
她当时还在回秦朝意的消息，一路低着头走，走到一栋教学楼前忽地听到了很熟悉的声音。
当场停住脚步往不远处看。
许久没见的人穿着一身运动服，右手牵着个小男孩，背着印了奥特曼图案的书包，眼睛很亮。
男人年纪虽大，却很有精神，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儒雅之气。
相比之下，略有些顽劣的男孩儿就显得有些野。
他挥手和学生打招呼，低头颔首，等学生离开后小男孩不耐烦地问：“爸爸，我们还要等多久啊？”
“妈妈还在上课。”他哄小孩儿时十分耐心，和许多年前温声哄她的模样如出一辙，许是过了多年，他也更加成熟，比当年还要耐心温柔几分，“我们再等妈妈十分钟就好。”
说着还把手机递给他，“可以先玩一局消消乐。”
洛月像是被雷劈了一样，脑子空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同事伸出胳膊杵了她一下：“发什么呆呢，洛老师。”
洛月这才回过神，正好对方察觉到她一直注视的目光，侧目看过来，洛月立刻低下头。
“没事。”洛月挽着同事疾步离开，生怕晚一秒就会被发现。
却没想到对方只看了一眼就转过身，随后听到的就是一道娇嗔的女声：“怎么带着儿子在太阳下晒着啊，都让你们去我办公室了。”
远处其乐融融，洛月忍不住将目光放过去。
女人长得漂亮，也很有气质。
男人揽着她的肩膀，而女人动手收走了小朋友的手机，小朋友嘟囔着找爸爸告状，结果男人摸了摸他的头，宠溺地答应带他去吃麦当劳。
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
岁月带走了一些东西，却还留着一些什么。
男人的姿态几乎没变过，变得只是身边的人。
洛月看着不自觉掉了泪，吓到了身旁的同事。
同事一边拿纸递给洛月一边惊慌地问怎么了，洛月仰起头擦泪，摇头说被太阳晃到了眼睛。
而那三人很快离开了她们的视线。
洛月旁敲侧击地问八卦同事：“刚才那是谁啊？看着挺赏心悦目的。”
“数学系的洛教授和古典舞女神。”同事果然无所不知，短短几天就已经掌握了这个学校的八卦，“我高中有同学就在这儿读的大学，说嘉外有一对神仙眷侣，就是他俩。”
洛月哦了声：“他们小孩几岁啊？”
“八岁。”同事说：“我同学大二那年，女神怀孕的，当时好多男生梦碎啊。”
洛月惊讶：“她很小吗？”
“不是。”同事撇嘴：“是因为长得漂亮，人又没架子，好像也四十多了，但根本看不出来好吧？看着比我三十岁都年轻。”
洛月：“……”
这话倒是不知该如何反驳，但洛月也没跟着附和。
什么心情都没了。
同事还在喋喋不休他们的八卦，“听说那位洛教授也是数学界的知名人物，当年被保送到嘉大数学系，刚毕业就破解了国际知名数学难题，差点还得了菲尔兹奖，但当年人才太多，没轮到他。本来以为他会在这条路上深造下去，结果忽然有天销声匿迹了，就是偶尔出套高考卷，只要他出题，那年高考数学必定惨不忍睹。”
洛月安静地听着，怎么有人能比她更知道那些过往的事儿呢？
销声匿迹是因为她母亲怀孕，于是两人在月亮岛上过着安静又美好的生活。
同事说到一半忽地怔住，拍了拍洛月的胳膊：“这么说起来你们好像啊。”
洛月错愕：“啊？”
同事说：“都姓洛，还都是嘉大数学系毕业的。”
洛月：“……”
是呢。
她就是一步步沿着洛教授的轨迹走的。
当初报考嘉大数学系也是因为从小就听父亲说起嘉大，而当父亲发现她从小就在数学方面有极高天赋的时候，高兴得不得了。
别的不说，就程时景从小脑子就聪明的小孩，即便比她大几岁，但当程时景在学一元一次方程的时候，洛月就已经会解二次方程和函数了。
洛月当年考嘉大也没走保送的路，在月亮岛这种小地方谈保送，简直是天方夜谭。
甚至老师们都不知道保送的渠道。
是程时景一直帮她看国家举办的数学竞赛，然后带她去参加。
各类夏令营也都能加分，程时景给她出钱让她去参加。
洛月高考数学是满分。
之所以满分是因为试卷只有一百五
进入嘉大以后，尽管人才济济，洛月仍旧是天赋极高到几乎无人超越的那个。
这些事洛月从未和人说过，面对同事的调侃她也只是笑笑。
玫瑰园里的玫瑰娇艳无比，洛月却没有观赏的心思，匆匆瞥了眼就回宿舍休息。
一连几天都兴致缺缺，还报复性地往那天那栋楼附近走，却再没偶遇过他。
—
想起当时，洛月顿时有些头疼。
程时景见她沉默，从一旁拿了颗糖递过去：“别想了。”
洛月接过糖，慢悠悠地拆开，“我回去拿了个东西。”
程时景问：“什么？”
洛月从包里把那本书拿出来：“《小王子》。”
“这什么？”程时景皱眉：“这书不是哪都能买到吗？你还专程回来拿一趟。”
洛月随手翻了翻，几乎每一页都是满的，做满了笔记。
“这本不一样。”洛月说：“这是他当年和我妈在一起前送的书，前半本是情书，后半本是日记，还有他对一些数学过程的论证。”
程时景：“……”
“你想报复？”程时景问。
洛月摇头：“没想好。”
当时是有的，但没想清楚。
他好不容易放下过去拥抱新生活，想要当没有她这个女儿，所以做女儿的成全他好像也应该。
可是他缺席了她这么多年的生活。
在她需要他的时候离开，却又给着一丝虚无缥缈的牵挂，譬如每年生日都会收到的礼物。
洛月对他的感情很复杂。
“我还以为你为了你那小女朋友回来的。”程时景说。
洛月也没遮掩，笑了下：“一半一半。”
说到这儿，洛月斜睨了他一眼：“时景哥，你能不能爱护一下羽毛？”
程时景微怔：“什么意思？”
洛月打开手机翻出和世喜奶奶的聊天记录，她还连着程时景车上的蓝牙，语音公放出来。
“小月亮，你再不回来就没有老公了。程时景现在和那个小狐狸精打得火热，他天天往小红楼跑，快把人家门槛都踏破了。”
“程时景这个没出息的，看见漂亮小姑娘就走不动道，要不咱把他踹了换个男人？我给你再找一个。”
“我有个闺蜜，她孙子今年二十六，给我看了照片，挺帅一小伙子，你看……”
洛月按了暂停，然后幽幽地看向程时景：“你背着我做什么了？全月亮岛都在说你出轨。”
程时景：“……”
程时景翻了个白眼：“我今年冬天肯定不会头冷。”
洛月一顿：“什么？”
程时景：“我脑袋上扣得全是帽子。”
洛月：“……”
适时的冷幽默让车内气氛又活跃起来。
程时景无奈：“她们说的话你也信？你不是知道我喜欢谁么？”
洛月轻笑：“就是不信才放给你听啊。主要是想让你听听，明明就是你不知检点，结果大家骂的是秦朝意。”
程时景：“……”
程时景听懂了，敢情是拐着弯维护她那心上人。
“明白了。”程时景说：“我绝对离她远远的，不让人传闲话。”
说完还又补充：“你别让我再帮你跑腿。”
程时景觉得离谱，他帮人还帮出祸来了？
不过想想也正常，月亮岛就巴掌大个地方，今天发生了一件事，明天事情就能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整座岛。
程时景成天两耳不闻窗外事，人们去他诊所也不和他八卦，所以对这些几乎不知道。
洛月就不一样了，人缘好，什么话都能传到她耳朵里。
“你还听到些什么？”程时景问。
洛月顿了顿，顺手翻了翻这些天的聊天记录，耸耸肩道：“大概就是秦小姐为你跑到咖啡厅里学做咖啡，因为颜辞那儿几乎只有你每天光顾。以及，你不仅快要踏破小红楼的门槛，还在咖啡馆和她幽会，你俩已经眉来眼去，即将结婚。”
程时景：“……”
可真能编。
程时景看向她：“你真不是回去看你那小女朋友？”
洛月撇嘴：“她看不上你，所以我没有危机感。”
程时景：“……”
被损了的程时景把她放到嘉外校门口，让她自己回宿舍楼，最后又不放心，疾走了几步跟上来。
临别时，程时景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管你做什么，哥都支持你。”
算是后盾。
洛月点头，没太正经：“行嘞，哥。”
程时景望着她的背影，忽然发现洛月身上有着旁人击不穿的坚毅。
如同当年一个人抱着厚厚的理论书啃，一次又一次推翻验证过程，不听人劝偏要上嘉大数学系，亦坚定喜欢不可能有结果的人。
程时景能做的，好像只有当她的护盾。
—
洛月那本书压在了行李深处，没往出送。
这场冲动的“报复”两天后在心底落下帷幕。
因为她再没遇见过他，只偶遇了那位“女神”和那个小孩。
小孩叫洛旭，在操场上偶遇时，小孩儿盯着她直勾勾地看，和洛月目光对上后直言不讳地夸赞：“你长得真漂亮。”
女人戳了戳他的脑袋：“年纪轻轻怎么这么轻浮。”
“妈妈。”洛旭仰起头问：“你说我姐会有这么漂亮吗？”
女人表情微变，随后笑笑：“等你长大以后去找她不就知道了吗？”
“那我姐为什么不能和我们一起生活啊？”洛旭问。
女人耸了耸肩：“因为爸爸还没联系到姐姐。”
洛月站在那儿安静地听，之后还和女人闲聊了几句。
甚至最后洛旭想加她微信，洛月震惊，最终没加。
她好像一瞬明白了洛教授的想法。
一种独特的父女心理感应。
而在这趟学习之旅结束的前一天，程时景忽然给她发了张照片。
秦朝意和一个女生走在海边，还亲昵地摸了摸女生的头发。
夕阳余晖洒下来落在两人身上，美得像一副油画。
洛月放大照片看，发现秦朝意脸上带着笑，一种宠溺的、很少会见到的笑。
起码在月亮岛上，洛月从没见过。
程时景：【最近秦小姐和她走得很近啊。】
洛月：【这谁？】
她来回把照片放大几次，才恍然认出，这不是那天在海边画画的女生嘛！
当时秦朝意就盯着她看了好久。
程时景回复：【不认识。】
是第一次来月亮岛的人。
程时景还吐槽：【最近来月亮岛的陌生人怎么这么多？】
洛月：【……她们很亲近吗？】
程时景啧了声，“不是一般的亲近。”
随后还有些幸灾乐祸地说：“怎么样？现在有危机感了吗？”
洛月：“……”
洛月立刻打车去了港口，买了张回月亮岛的票。
Chapter 40
秦朝意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钟毓。
那天在海边看了许久, 只觉得眼熟，却怎么都没想到是钟灵还在读大四的妹妹。
上次见还是在钟灵生日那天，她拎着蛋糕去钟灵家, 结果姐妹俩闹别扭，小姑娘哭起来鼻子和眼睛都红彤彤的, 活像是只小白兔。
钟灵和钟毓性格是两个极端。
一个极度跳脱，一个极度内向。
但也有共同点：都钟爱艺术。
可能因为钟母是知名的演员，两人都继承了一点儿艺术细胞, 但喜欢的东西背道而驰。
钟灵受秦朝意的影响做了导演。
而钟毓第一次在家里提出自己的想法是想学画画。
钟家也不缺钱，直接给她请了顶尖的美术老师, 高三时就已经成为新锐画家, 后来上了嘉宜传媒大学美术系。
大四下学期, 临近毕业, 美术系的毕业论文是作品。
实习地点也是学生自己挑，而钟毓的作品早已完成, 就连老师都夸天份斐然，必然是美术界未来冉冉升起的新星。
早早完成了毕业任务的钟毓选地方采风, 恰好选到了月亮岛。
……
着实是巧。
当然, 这是钟毓自己的说法。
—
秦朝意是在咖啡馆里遇见钟毓的。
她刚好拿着钟灵寄来的剧本坐在那儿改, 顺带发消息吐槽一下钟灵这个剧本的Bug。
钟灵敷衍地回复几句。
就在她发语音准备骂钟灵卸磨杀驴的时候, 颜辞在粤语歌的背景音里温柔地说：“我这里不收离家出走的小朋友。”
那道软绵绵的声音怯懦响起：“姐姐，我成年了。”
“身份证呢？”颜辞伸手问她要。
小姑娘顿时哑口无言。
秦朝意还想着是哪里来的骗子, 结果抬头一看诧异道：“钟毓？”
“朝意姐？”钟毓比她还诧异, 喊完以后立刻低下头, 活像个做错了事的鹌鹑。
秦朝意：“……”
原来钟毓在来月亮岛以后丢了身份证, 无处可去，大半夜一个人坐在海边发呆。
都没走远, 白天架着支架在咖啡馆不远处画画，夜里就在礁石上望海，像座雕塑。
心软的颜辞将她捡了回来。
又偶然间听见她和家人打电话，争执不下，以为她是离家出走，让她尽快回家，这才有了这段对话。
秦朝意在颜辞面前给足了钟毓面子，说是挚友的妹妹，还关心问钟毓有没有钱。
钟毓说有，秦朝意还是给她转了几千，还给了五千现金，在月亮岛上花现金更方便一些。
有了秦朝意的担保，颜辞才没说什么，而是让秦朝意把人领走。
结果钟毓说什么都不想和秦朝意住一个家，就说住在颜辞的小阁楼上就行。
秦朝意无奈，只好委托给了颜辞。
而私下里，钟毓才和秦朝意坦白。
确实是因为就业的事儿跟家里发生了争执。
她父母都想让她去美术馆，因为她父亲新投资了一家美术馆，让她去做负责人，她觉得自己学不来，更不适合进入那种名利场，只想安静待在家里画画，偶尔出去采采风也很快乐。
可她父母认为这种生活不应该是她过的。
于是她一气之下就买了张车票离开嘉宜，结果中途下错了站，在那座陌生的城市游荡到傍晚，最好停在陌生的港口，买了最后一班船来了月亮岛。
秦朝意：“……”
钟毓哀求秦朝意不要把她在这里的事情告诉她家人，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度过自己的毕业季。
作为交换，钟毓也不会把秦朝意在这里的事情告诉她家人。
钟毓自然关心姐姐好友近期发生的事儿，也知道秦朝意为了躲起来才来的月亮岛。
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还以为掌握了话语权，一本正经地和秦朝意谈判。
秦朝意哭笑不得，伸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下：“想什么呢？”
钟毓捂着脑门，一瘪嘴感觉就要哭了。
秦朝意这才想起，钟灵平常都拿这个妹妹没辙，向来有求必应。
她立刻收敛起逗她的心思，认真道：“我不怕人知道我在这儿。”
钟毓：“……”
钟毓委屈巴巴地搓手哀求：“那你能给我保密吗？朝意姐。”
尾音都颤抖，似乎只要秦朝意不答应，她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秦朝意无奈，“一个月。”
秦朝意答应她只能给她保密一个月，如果一个月后她还没和家人说，秦朝意就告诉钟灵。
钟毓仿若得了大赦，连连道谢。
也是怕钟毓跟家里争执以后想不开，毕竟钟灵说她妹妹从小就心思敏感，画画的时候还会在卧室里把窗帘都关上，只开一盏微弱的灯，活像是在拍鬼片，有次钟灵未经她允许进了她房间，钟毓发了好大的火，还把那天画的那幅画给烧掉了。
就蹲在门口烧。
吓得钟灵差点带她去看心理医生。
而钟毓跟她说，只是单纯讨厌别人窥探她的隐私。
钟毓执拗，钟灵也不敢硬上，除了那次之外，钟灵再没进过她的私人领地，钟毓也再没发过疯，一切都正常。
但钟灵跟秦朝意说这件事时，也把秦朝意吓了一跳。
都是搞创作的人，怎么说也有相通之处。
秦朝意也讨厌别人在她码字的时候悄无声息闯进来，也会心里烦闷，但断不可能拿自己写好的作品开刀。
当时秦朝意也建议钟灵带钟毓去看下心理医生。
结果钟灵一摊手：“你要是能把那祖宗带去看心理医生，我给你一百万。”
秦朝意：“……”
秦朝意觉得，有些钱不挣也罢。
那件事就那么搁置，但秦朝意一直心有戚戚。
所以会比之前更频繁地跑到颜辞咖啡馆里，弄完稿子就去观摩钟毓画画。
秦朝意不懂画，但看着钟毓的作品总能感受到悲伤。
也不知道自小衣食无忧，家人宠爱的小朋友有什么好悲伤的。
许是在这陌生的岛上多了个认识的人，秦朝意也没那么孤独，而且会带着钟毓一起吃饭。
她和钟毓两个厨房白痴，当然是去找好吃的餐馆。
偶尔也在颜辞那里蹭一顿。
颜辞自己住在楼上，阁楼是个不大的空间，只有二十多平。
钟毓的房间都有六七十平，而且上学时从来没住过宿舍，因为她家在嘉传对面有房。
钟毓自己一个人住。
也不知道钟毓是怎么忍下来的。
不过秦朝意将其理解为和家人吵了架，所以连带着不想跟她待在同一空间里。
况且两人并没有单独相处的经验，以往都有钟灵活络气氛。
这会儿钟灵不在，一个高冷一个社恐内向，秦朝意光是想想也会头皮发麻。
甚至庆幸钟毓坚定地拒绝了。
这几天心定了下来，秦朝意很快就把钟灵的剧本改完，问钟灵要了地址给她邮寄。
钟灵直接发了地址来，再无其他的话。
秦朝意觉得有些反常，【你被霜打了？】
钟灵都没反驳：【嗯嗯。】
秦朝意：【？】
钟灵发语音来：“我这边儿有点忙，你好好玩哈。”
秦朝意：【……】
秦朝意骂她：【你卸磨杀驴可真够快的。】
钟灵：【意姐，你没事儿骂自己干嘛？】
秦朝意：……
差点就送了她拉黑大礼包。
虽然钟灵又恢复了点儿活力，但秦朝意总觉得她状态不对。
她把这事儿跟钟毓说，钟毓撇嘴：“可能被哪个演员气到了吧。”
秦朝意：“……”
倒是也有可能。
—
秦朝意心心念念着洛月回来的日子，那天说的是三五天。
距离她说的三天已经过去了。
第三天晚上秦朝意还发消息问洛月：【明天回来吗？】
洛月无奈：“还没弄完，要等后天。”
也就是第五天。
秦朝意有些怨气，却在听到洛月疲惫的声音后烟消云散。
洛月很忙，也很累。
这个认知让秦朝意有点心软，于是又试探地问：“什么时候结束？我去接你？”
洛月拒绝：“不用，我和同事一起坐船回。”
秦朝意又问：“回来以后还有行程么？要不要一起看电影？”
洛月还是拒绝：“估计回去就晚上了，没办法看电影。”
秦朝意想说可以在家里看，但想到洛月一路舟车劳顿，估计回来以后只想洗个澡睡觉。
便收了所以话，无奈道：“好吧。”
洛月还问她：“生气了？”
秦朝意打字：【没有。】
洛月声音柔柔的，就像秦朝意坐在窗边看到的悬在高处的远处明月，“你别生气呀。”
听着很像是撒娇的语调。
一下就治愈了秦朝意有些失落的心。
秦朝意说：“也没有生气，只是有些失落。”
洛月在语音里轻笑：“没办法，我要工作啊。”
秦朝意顿了顿，缓缓在屏幕上戳：【也可以不工作。】
洛月：【？】
秦朝意：【你不是知道么？】
洛月：【什么？】
秦朝意：【我挺有钱的，我可以养你。】
洛月：【……】
洛月疲惫的声音里呷着笑，还带着几分揶揄：“干嘛啊？准备用钱砸我？”
“要是有用的话，也行。”秦朝意问：“你吃这套吗？”
洛月佯装思考：“如果钱足够多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秦朝意：“多少算多？”
洛月报了个数字：“千万吧。”
“那可以。”秦朝意直白地问：“现金？转账还是支票？”
洛月：“……”
洛月被她那认真的语气吓到，无奈笑道：“秦小姐，你是真怕别人不知道你钱多啊。”
秦朝意耸了耸肩：“也确实不算少。”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
秦朝意是个注重精神世界大于物质的，所以没有那么重的物欲。
因为很小的时候就挣了很多钱，看着账户里堆积起来的零往往没什么实感，所以买个上百万的包也很随便。
但自从认识洛月以后，她几乎没花过钱。
买那辆代步车对她来说，四舍五入等于没花钱。
毕竟她现在就算不工作，也还是有源源不断的版税打进账户。
更遑论还有IP收入。
洛月提醒她：“财不外露，秦小姐。”
秦朝意说：“没外露。”
洛月皱眉：“那你这是做什么？”
秦朝意也很理所应当：“你不算外人。”
洛月：“……”
洛月笑着逗她：“那算什么？内人？”
“未来的女朋友。”秦朝意说。
洛月：“……”
“你很有自信。”洛月笑道：“你怎么就笃定我会答应你？”
秦朝意当时坐在窗边赏月，月亮柔和的光洒落下来，映照在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上，灯塔上的光和月光交相辉映，漂亮得不像话。
可是脑海里浮现出的只有洛月那张脸。
仿佛她会踏月归来。
秦朝意对着听筒，声音缠绵又暧昧：“我想你了。”
和洛月的上一句风牛马不相及。
洛月也一怔，随后听秦朝意回答道：“因为曾经沧海难为水。”
下一句是除却巫山不是云。
洛月瞬间明白她的意思，可是这话怎么听都有些自恋，于是逗她：“你怎么就知道我遇不见更好的。譬如，颜辞？”
秦朝意：“她没我年轻。”
洛月刻意：“可能我恋姐呢。”
秦朝意顿时生气：“不行。”
洛月慢慢悠悠：“你要知道，我们姬圈，人均恋姐。”
秦朝意：“……？”
洛月奸计得逞，只等秦朝意气愤反驳。
结果等了许久只等到秦朝意发来一条十秒的语音。
前八秒都是海浪翻滚的声音，后两秒才传来她的声音，清冷声音被海浪声衬托着，显得格外委屈：“洛月，不许恋姐。”
这威胁一点儿都不让人害怕。
秦朝意又发：“不许你喜欢别人。”
洛月当晚和她打着电话睡觉，翌日清晨洛月早早醒来才挂断电话，通话时间七个多小时。
—
秦朝意度过了还算愉快的一晚，第二天心情也格外好，去咖啡馆的路上遇见程时景，还笑嘻嘻地扬手和他打招呼。
结果程时景跟撞鬼一样惊恐地看着她。
秦朝意收敛了笑，盯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因为心情好，秦朝意坐在海边看钟毓画画，还难得提出意见：“要不要画点儿阳光的？妹妹。”
忽然被打断思路的钟毓缓缓回头，目光有些呆滞：“画什么？”
“就是那种色调明媚的，譬如什么阳光彩虹小白马。”秦朝意说着捡起一块石头扔向大海，打了个水漂，水花还挺大。
钟毓抿唇，表情为难：“我试试。”
答应以后又继续画那副晦暗色调的画。
秦朝意则是无聊地打水漂。
等钟毓画完一副已经是傍晚，午饭就是在海边潦草吃了几口，晚饭绝对不能凑合。
所以秦朝意喊她去吃饭，结果钟毓说要等等。
秦朝意还劝她：“就算再爱画画也不能这样，身体要紧。”
这些平常都是她妈拿来劝不要命熬夜的她的。
这会儿竟然被她拿来劝小妹妹。
果然，人这种动物是会下意识照顾比自己弱小的人。
钟毓却头也不回地说：“我给姐画一副。”
“画什么？”秦朝意诧异：“要我给你做模特？”
钟毓摇头：“不用。”
随后只见钟毓拿着画笔，跟之前画初稿时的小心翼翼，一笔一构思状态完全不同，几乎是大刀阔斧地在画纸上走笔龙蛇。
五分钟后，钟毓把画纸弄下来递给已经目瞪口呆的秦朝意。
“姐，给你。”钟毓说。
秦朝意看着画纸上的“阳光彩虹小白马”顿觉头疼。
更是哭笑不得。
钟毓就跟交差应付一样，把她提议的要素都画了出来，但是风格很违和。
但她把画纸递给秦朝意时眼神很真诚，真诚到秦朝意根本不知道钟毓是在阳奉阴违还是在真心实意给她画画。
于是她抬手在钟毓脑门上敲了一下，把少女的刘海儿都拨乱，随后又伸手给她拨回去。
秦朝意噙着笑，无奈道：“不想画也没关系，我就是一建议，干嘛这么应付我？”
钟毓瞪大眼睛，立刻摇头：“没有啊，真的是想让你开心。”
秦朝意：“……”
根本开心不起来。
不过秦朝意还是把这画卷起来，“行，这画我珍藏了。以后等你名气大了，再拿副值钱的跟我换。”
秦朝意说着便往远处走，钟毓小跑着追上来：“姐，你说错了。要是等我名气大了，这幅就会是最值钱的。”
秦朝意疑惑：“什么意思？”
“因为一个成熟的画家，有价值的画虽然难能可贵，但最值钱的是会出错的作品。”钟毓说：“譬如这幅，最有收藏价值。”
秦朝意：“……”
“别欺负我不懂艺术。”秦朝意嗤笑：“你少忽悠。”
钟毓吐了吐舌头：“没有，我说真的。”
秦朝意看她的头发被风吹乱，强迫症使然，又伸手给她拨正：“可得了吧，你姐就是忽悠高手，你可别跟她学。”
钟毓撇嘴：“你怎么不信我呢。”
秦朝意倒是想信，但她也知道出了名的那些画没几幅是残次品。
正当她无聊要跟钟毓掰扯几句时，电话适时响起。
秦朝意看了眼备注：妖妖零。
“你姐。”秦朝意把手机摊开，朝她做了个嘘的手势：“安静。”
然后划开接听。
钟毓顿时打起精神，眼睛圆鼓鼓地看着秦朝意，双手合十搓着，一副哀求模样。
秦朝意拍了下她的手，让她安分些。
钟灵还没收到她寄的剧本，问她能不能给一份电子版。
秦朝意无语：“那你早给我电子版啊，给我寄纸质版，最后让我给你电子版，你想什么呢？”
钟灵拍了下脑袋：“我当时是想着你没带电脑。再说了，你不是前段时间眼睛不舒服么？”
秦朝意说：“没有电子版。”
钟灵长长地叹了口气。
好友多年，秦朝意一下子就察觉出她情绪的失常，皱眉问：“你怎么了？”
钟灵先下意识回了句：“没事。”
秦朝意问：“真的？”
钟灵微顿，叹气：“就是一些鸡零狗碎。”
秦朝意不太信，依照钟灵的性格，不太像是会为鸡零狗碎烦心的样儿 ，而且打电话一分钟，她叹了三次气，活像是被人逼到了绝路。
钟灵越是沉默，就证明这事儿越大。
“你说不说？”秦朝意问。
良久，钟灵才道：“我妹离家出走联系不上了。”
秦朝意：“……”
钟毓早就凑了过去，自然也听到了，身体微僵，有些微愧疚。
“她不想去就说啊。”钟灵说：“我爸妈给她安排工作，她也不跟我说直接就跑。她太能耐了。”
秦朝意：“……”
秦朝意试探地问：“或许是她说了，你爸妈不同意呢？”
钟灵无奈：“那不是还有我吗？当初我想拍电影，我爸妈也不同意啊，最后不还是妥协了么？”
秦朝意：“可能离家出走也是逼他们妥协的一种方式？”
钟灵就跟个炮仗一样，忽然被点炸了：“秦姐，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她，一个重度社恐，出去和人家打个招呼都磕磕绊绊，脸红半张的人，几乎从没一个人出过远门，二十岁开始玩离家出走这一套，你觉得合理吗？”
秦朝意：“……”
秦朝意看了眼钟毓，发现钟毓好像也没钟灵说得那么社恐。
内向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挺野的心。
但秦朝意不想刺激钟灵，非常耐心地安慰：“慢慢找。说不准她什么时候就想通回去了。”
钟灵忽地一顿，“她是不是找你去了？”
秦朝意：“……”
草。
秦朝意万万没想到她和钟灵之间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她隔着屏幕也能通过钟灵的语气来判断她的近况，而钟灵可以很快判断出她的反常。
钟灵还振振有词：“你什么时候这么做过人？除非你心虚。”
“……”秦朝意遮掩住自己的心虚，低咳一声虚张声势道：“我就是给你惯的，非得骂你才行是吧？”
钟灵顿时没了气焰：“行吧，误会你了。”
秦朝意：“……”
勉强蒙混过关，秦朝意也不敢再和她多说，生怕露馅，匆匆挂了电话。
秦朝意第一次做这种事，挂了电话后立刻呼出口气，警告钟毓：“以后别让我干这种事。”
钟毓乖巧点头：“我知道。”
“你姐真的很担心你。”秦朝意说：“也很爱你。”
钟毓低着头不说话，秦朝意见她不太想听，也就没再说。
她并不想做那种让人讨厌的长辈。
不过隔了会儿，钟毓才慢悠悠道：“我不想让我姐跟我爸妈再吵架了。”
秦朝意诧异：“什么？”
“她当初出柜的时候，就在家里大吵过一次。”钟毓说：“还有她拍《流言》的时候，虽然她都成功了，但那毕竟是她自己想做的。我长大了，我想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自己的权利自己争取。
秦朝意倒是不知道钟灵跟家里干了这么多次架。
还以为她出柜出得很顺利来着。
秦朝意看着钟毓，亦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姐对你做什么都是愿意的，因为她是你姐。”
钟毓感受到了亲昵，挽住了秦朝意的胳膊：“谢谢意姐。”
秦朝意差点都没受住这种亲昵，也幸好钟毓很快就撒开手。
秦朝意还想劝她几句，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喊：“秦朝意。”
连名带姓地喊，声线很温柔，但秦朝意却莫名感受到了凉意。
秦朝意回头，只见洛月站在不远处。
钟毓也跟着回头，凑到秦朝意身边感慨道：“好漂亮。”
秦朝意立刻笑了，用那种“与有荣焉”的语气道：“当然了，也不看是谁喜欢的人。”
钟毓惊讶，“意姐你你你……”
直接结巴起来，而秦朝意却耸耸肩：“可能是近朱者赤，我也喜欢女生。”
钟毓啊了声，小声嘟囔：“怎么这么多同性恋啊。”
秦朝意没听见，凑过去问：“什么？”
钟毓立刻摆手，“没没没。”
—
而不远处的洛月没想到，回来以后看到得远比程时景发来的照片更刺激。
照片上不过是氛围感好，有可能是夕阳滤镜的问题。
这会儿夕阳都落了，天黑下来，两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有说有笑的样儿很让人……不爽。
起码洛月很不爽。
尤其她此刻站在秦朝意对面，这人昨晚还在电话里说想她，今天就在和别的妹妹说说笑笑。
很难让人开心起来。
秦朝意却朝着她笑，半眯着眼，极有风情。
那张脸就像是艺术品。
洛月终究是没先上前，只站在原地说：“我回来了。”
秦朝意朝她走过去，低声道：“提前了啊？”
洛月：“……”
原本计划是参加完明天的结束仪式再回来的，却没想到今天因为一张照片破了防。
洛月闷声应道：“嗯。”
秦朝意眉头微皱，感觉洛月情绪不高。
“发生了什么事？”秦朝意关怀地问。
洛月摇着头，看向不远处，而后低低地笑了声，带着几分嘲弄：“你怎么还带人上岛啊？”
秦朝意：“？”
秦朝意看向钟毓，小姑娘刘海被海风吹乱，还没到炎热的夏天，就已经穿上了T恤和宽松的短裤，整个人纤薄得像一片纸，长发安静地垂下来，可能和常年待在卧室里不出门有关，皮肤苍白，被远处灯塔的光映照，带着一种脆弱感，仿佛随时都会碎掉的琉璃。
秦朝意看着顿时皱眉，下意识道：“也不多穿点。”
洛月一怔：“……我？”
秦朝意身体僵了下，慢慢转头看向洛月。
洛月自幼在这里长大，对这里每个季节的天气了如指掌。
甚至连什么时候涨潮，什么时候退潮，几点日出都清楚得很，自然不会在海边只穿一件T恤和短裤，甚至搭了一件浅黄色的厚外套，看着就暖和。
秦朝意抿唇，伸手指向不远处：“钟毓。”
洛月：“……”
行，是她想多了。
饶是再迟钝，她也察觉出了洛月的敌意。
……敌意。
秦朝意忽地朝洛月靠近，凑到她耳边解释：“是我朋友的妹妹。”
洛月低头，刻意转了个方向，离她稍远，语气冷淡：“我没问。”
“我主动要说的。”秦朝意说着朝钟毓招了招手，钟毓一路小跑过来。
离得近了，洛月才看到钟毓的脸。
一时不知该怎么形容，就是很幼态的一张脸，却带着几分厌世感。
很难看到暗黑和乖巧两种风格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且这个人完美驾驭，没有丝毫违和感。
钟毓在陌生人前就恢复了社恐模样，眼睛瞪圆，眼神飘忽不定，磕绊着打招呼：“姐……姐姐好。”
秦朝意拍了下她肩膀：“别紧张。”
活像是带自家小朋友出来见世面的大人。
洛月咬了下唇腔内的软肉，有些吃痛才松开，微咳一声，勉强压下自己的敌意颔首打招呼：“你好。”
秦朝意却没察觉，指着她介绍：“这是洛月。”
钟毓重新打招呼：“洛姐姐，好。”
依旧磕绊。
秦朝意说：“她和颜辞也认识。”
“哦？”钟毓的眼睛顿时亮了许多，怯懦懦地伸出小手：“你好呀。”
洛月伸手和她握了下，其实只握到了手指就撤回。
钟毓的手很凉，可她自己偏没感觉。
秦朝意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过去：“穿上。”
钟毓往后退了半步，看向洛月：“不了……吧。”
忸怩的表情看在秦朝意眼里，特像是社恐症状发作，害怕陌生人。
秦朝意皱眉，直接给她披在肩膀上：“到时候感冒，还不是得我照顾你。”
钟毓鼓了鼓腮帮子，怯怯地看向洛月。
这表情落在洛月眼里，倒像是挑衅。
秦朝意跟照顾小孩儿一样，顺势还帮钟毓拉上了拉链。
钟毓刚过一米六，再加上骨架小，更显娇小。
站在秦朝意身旁，怎么看都像是没长大的小孩儿，很有体型差的萌感。
洛月感觉眼睛刺痛，心口堵着气却不能说什么。
钟毓则说：“意姐，那你和洛姐姐去吃饭吧，我不吃了。”
秦朝意看着她这瘦弱的小身板，“你又不吃？”
钟毓点头：“不饿。”
秦朝意断不可能放任她这么糟践自己身体，厉声要求道：“和我们一起去吃。”
洛月适时道：“我吃过了，你们去吃吧。”
说完后转身就走：“我有点累，先回家休息了。”
“洛月。”秦朝意喊她，结果钟毓拽了拽她的手腕，抿着唇朝她摇了摇头。
秦朝意一头雾水。
而洛月听到秦朝意的喊声也没回头。
等到洛月的背影消失不见，秦朝意才问钟毓：“你做什么？”
“那个姐姐……唔……”钟毓摩挲着下巴，和之前洛月在时的纯真面孔截然不同，“有点内敛啊。”
秦朝意：“？”
废话。
“但是她刚才生气了耶。”钟毓说：“而且很讨厌我。”
秦朝意没懂：“所以呢？”
钟毓微怔。
也没想到她已经点到这了，秦朝意还没明白。
“意姐。”钟毓撇嘴：“以前我姐说你是榆木脑袋钢铁直女，我还不信。”
秦朝意关注点却歪了：“你姐背地里说我坏话是吧？”
钟毓：“……”
钟毓仰头翻白眼：“那个姐姐喜欢你啊。”
秦朝意愣住。
钟毓无奈点透：“她看我不舒服是因为吃醋了！”
秦朝意：“才不会……”
秦朝意反驳的话说到一半忽地反应过来，顿了两秒，不可置信地问：“吃醋？你和我？”
钟毓点头：“是啊。”
“那你是钟灵的妹妹，就是我妹……”秦朝意说着，钟毓双手放在身前比叉，“意姐，打住！”
“我是钟灵的妹妹，但跟你没有血缘关系。”钟毓纠正：“况且，情侣之间就算是好友也会吃醋，那个姐姐到时候看见你和我姐那么亲近估计都要吃醋。”
秦朝意：“……”
秦朝意对此保持怀疑态度。
钟毓觉得她没救了，但看在她帮了自己的份上，又好心提醒：“我们先去吃饭，然后……你再给她带饭回去。”
“她吃过了。”秦朝意说。
钟毓：“……没吃。”
“你怎么知道？”秦朝意问。
钟毓：“……”
救命啊！
—
钟毓半拉半拽地把秦朝意带到饭店，她自己也没什么胃口，本身就不是喜欢吃东西的人。
要不是为了活着，她可以三天不吃饭。
秦朝意对她说的那些话还没太明白，也没吃，就坐在那儿盯着她看。
看得钟毓心里发毛，最终无奈道：“意姐，要不你也吃点儿？”
秦朝意摇头：“吃不下。”
钟毓在她直勾勾的目光下简单吃了一点儿，然后喊老板娘打包了一份双人餐。
在秦朝意要结账的时候，她率先付了。
两人一同走出店铺，老板娘立刻给洛月发了条消息：“小红楼里那个怎么看都不像正经人，还带了人来月亮岛，都好几天了也不走，我看是不是要一直赖在月亮岛上了啊。”
洛月正坐在窗边吹头发，刚洗完澡压下心头燥热的火。
听见阿姐这条语音也不知该回什么，把手机静音倒扣在桌面上，连吹头发的心思都没了。
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当这一幕发生在眼前时，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秦朝意会变心吗？
洛月不知道。
可能如她所想，肆意妄为的小公主对她有着强烈的征服欲，所做出的所有行为不过是因为没得到。
等得到后就是另一幅面孔。
也可能是出现了更值得喜欢的人。
小姑娘长得漂亮，说话也软糯，一看就更适合被保护。
洛月咬着唇腔内的软肉想得出神，在台灯下拉开抽屉，是一件墨绿色的睡衣。
布料少得可怜，正是上次秦朝意在家里试过的那件。
柔滑的质感可以肆意在掌心里揉捏，很快就被揉得皱皱巴巴。
隔壁的灯还没亮，也就意味着秦朝意还没回来。
也是，吃完饭以后还得把人送回去。
也可能两人在海边散步之后再一起回来。
光是在脑海里想想，洛月就有些冷静不下去。
“洛月。”清冷声线夹带着几分旖旎感从窗外传来。
没一会儿，秦朝意站在她没关的窗前。
洛月这才回过神，察觉到了唇腔内的痛意，有种麻木的快感。
惊慌松开的刹那，牙齿咬在软肉上，痛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秦朝意伸手去捏她的下巴，却被洛月转头躲开。
秦朝意的手悬空，有些尴尬。
“你在生气？”秦朝意问。
洛月摇头，站起来就要把支着的窗户落下来，结果秦朝意伸出手拦，两人仿佛在对峙一般。
洛月说：“没生气。”
尽量佯装语气平静，可话出口的那瞬间多少带着赌气的成分。
太久没说话，声音也有些哑。
“你在……”秦朝意想到钟毓的“指点”，试探地问：“吃醋？”
洛月摇头，随后轻笑，“我为什么吃醋？”
“因为钟毓。”秦朝意说：“我对她好。”
“我们又没什么关系。”洛月扬起笑，温柔声线说话却没什么温度，“你对谁好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有什么好吃醋的。”
说着手上使了力气，把窗户往下拉，结果秦朝意单手撑着窗台，倾身往前，离她很近，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洛月。”
喊她名字时就像是小狗撒娇蹭主人一样，“别说气话。”
“真不生气。”洛月冷笑：“我有点困了，要睡觉。”
秦朝意：“……”
秦朝意往后退半步，表情也冷下来：“行。”
洛月关上窗户，把秦朝意隔绝在外，深呼吸一口气。
她确实不生气，只是闷，亦是失落。
原以为秦朝意将炙烈爱意双手奉上，却没想到她的爱意如同雨露，均匀地洒落大地，滋养万物。
……
是洛月失算。
洛月将吹风机放进抽屉，正胡思乱想着，忽地有人从后边抱住她。
带着凉意的身体包裹了她的每一寸肌肤，只有说话时的热气吐露在她颈间肌肤上，“我好想你。”
洛月整个身体僵住，她以为秦朝意回了家，没想到直接进了她家。
毕竟秦朝意之前在她这儿住了几天，对这里轻车熟路。
她的胳膊从肩膀处将洛月圈紧，在洛月颈间吸了一口气：“她是钟灵的妹妹。对了，钟灵是我发小，唯一的朋友。”
秦朝意闷声解释。
洛月却低下头，看着拉开的抽屉里安静躺着的那件睡衣。
洛月的手指在上边摩挲，似在思考，温声道：“我没兴趣知道。”
秦朝意说：“是我想说。”
“我只喜欢你。”秦朝意说：“我想你。”
洛月嗤笑：“一边说着喜欢我，想我，一边还能和别人海边散步，有说有笑。秦小姐，你觉得你的喜欢……啧，我要信吗？”
秦朝意的手环到她腰上，从背后抱住的姿势在浮动的夜色中更加惹人遐想。
洛月说：“你抱我，经过我允许了吗？”
秦朝意动作微顿，在她耳边吹了口气：“那，洛小姐……”
她说着，手指在洛月腰上轻轻捏了下：“我可以抱你么？”
洛月没回答，只温声说：“刚才我咬了嘴。”
秦朝意皱眉，抬手捏在她下巴处，把她的脸转过来看：“我看看。”
“有血。”洛月说。
秦朝意执意要打开她的嘴看，洛月却一把拍开她的手，只稍微使了力就把两人的位置调换，秦朝意靠在桌上。
而洛月抬起手，往下一悬。
一件绿色睡衣展现在眼前，秦朝意一怔：“这不是我扔了的么？”
“世喜奶奶给我的。”洛月说：“不要在月亮岛乱扔东西。”
秦朝意没想到已经扔掉的东西还会再出现在洛月手里，顿时感觉自己的隐私被侵犯，“这些人在做什么？”
“有个拾荒的阿婆本想去捡你扔的纸箱，最后发现了这个，现在你的事儿都已经在月亮岛上传开了。”洛月不带感情地陈述事实。
“什么事儿？”秦朝意不解。
洛月忽地逼近她，靠在她耳边一字一顿：“你是狐、狸、精。”
秦朝意：“……”
有病。
秦朝意却还记得她嘴受伤的事儿，没理会这些不着边际的流言蜚语，伸手去捏她的下巴，结果被洛月轻而易举躲过。
洛月警惕地问：“你做什么？”
秦朝意说：“我看看你的伤。”
洛月迎着桌上台灯的光，背着房间顶灯的光，整个人都陷在光影交杂中，显得朦胧。
她舔了舔唇，水光潋滟。
洛月戳着她的唇，手指沿着她的唇线抚过，惹得秦朝意打了个颤栗，顿时屏住了呼吸。
“你要……”秦朝意的话却被打断，洛月的胳膊压在她肩膀上，把她直接压得坐在桌上，洛月直勾勾地盯着她：“你要检查我的伤？”
秦朝意艰难点头：“是。”
心跳瞬间加快，快要跳出来。
洛月凑近她，唇和唇咫尺之间：“怎么检查？”
秦朝意抿唇，“看……下。”
洛月轻笑，随后舌尖划过微粉的唇，似有若无地贴了一下，弄得秦朝意恍神。
洛月问：“这么检查行吗？”
秦朝意的眼神变得危险，她伸手抱住了洛月的腰。
洛月撕下了平日里的温柔面具，带着几分勾人意味轻笑：“尝下血味，要比看来得更直……”
直观二字还没说完，就已经被悉数吞没。
秦朝意抱紧她的腰，小腿贴近她的。
洛月仰头回应她，却紧闭牙关，没让她横冲直撞、攻城略地。
秦朝意在这种氛围下亲过人，心被洛月撩拨得快从胸腔跳出来，恨不得跟这个人一起去死。
可是洛月却始终把控进度，单手抚过她纤长的脖颈，五指插入她的发梢。
秦朝意哑着声音问：“能……尝一下吗？”
洛月额头抵着她的：“没尝到吗？”
秦朝意听着洛月的声音都觉得整个人快烧起来，却压抑着，“没尝到血味。”
“那可能就是没了。”洛月说：“伤好了。”
“但我的伤还没好。”秦朝意说。
“哪里的伤？”洛月问。
秦朝意张嘴，含糊不清地说：“你看下。”
洛月伸手点进去，结果秦朝意合上，手指瞬间被温热的潮湿包裹。
秦朝意直勾勾地盯着她看，隔了会儿才松开，意有所指地说：“想这么尝。”
房间内光影浮动，呼吸勾缠。
片刻后洛月问：“那我有什么好处？”
秦朝意知道自己又一次被洛月拿捏了，可她心甘情愿走进她的牢笼。
在这暧昧寂静的氛围里，秦朝意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再买件，我穿给你看。”
似是觉得这条件不够，又补充了句：“就在这里。”
秦朝意的手覆在洛月背上，甚至可以摸到她纤瘦的蝴蝶骨。
现在的姿势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像极了以前钟灵发给她的那些文艺片里的暧昧姿势。
于是秦朝意继续道：“我坐在桌上。”
洛月只安静地盯着她看，呼吸放缓，只听秦朝意说：“任你摆布。”
那一刻，洛月的心跳停了几秒。
没谁能拒绝这种禁欲系的脸说这种没下限的话。
洛月捏着她的下巴：“真的么？”
秦朝意缓慢点头，眼尾还泛着点儿红，在灯光下格外勾人。
洛月吞了下口水，沉声道：“我看下你舌头的伤。”
秦朝意心想自己的舌头没伤啊，但在这种状态下，洛月让她做，她也就照做了。
孰料刚伸出来，洛月立刻倾身咬住。
洛月用那种奸计得逞的眼神看过去，却发现秦朝意看过来的眼里，是快要溢出来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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