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1
秦朝意的心跳漏了几拍。
窗外是暴雨, 听习惯了却也觉得富有节奏感。
而房间内有个像妖精一样的女人在勾她的魂。
寂静之中,秦朝意的手落在她腰上。
她好瘦,比看上去还要瘦。
秦朝意的手游离到她的后背, 很想看下她的脸,尤其是眼睛。
看她在说这话时有几分真心。
是为了临时找个避风港, 还是让她留下时就存了心思。
可她看不见。
洛月将脸埋在她颈间,呼吸间吞吐的热气都贴在她肌肤上。
沿着她肌肤纹理渗入血液,流经全身。
整个人都烫得热起来, 空气里好似弥漫着盛夏的灼热。
秦朝意心里酸涩,却不知该如何才能安抚好洛月的情绪。
唯一能做的只有顺从。
“好。”秦朝意心甘情愿把灵魂上交:“我们一起睡。”
就以这样的姿势抱了一会。
秦朝意捏了下她纤瘦的腰, 都捏不到肉, 皱眉道:“你要多吃点。”
“怎么?”洛月说:“已经开始挑剔我的身材了吗?”
秦朝意摇头:“你怎样我都喜欢。但……”
希望你健康这句话还没说完, 就被洛月打断:“秦公主呐~”
她今晚喊秦朝意时都带着尾音, 很娇,带着说不上来的甜腻。
不正经的挑逗里却又带着几分认真。
“你知道你这个话像是在敷衍嘛?”洛月玩弄她的耳垂。
把她白皙的耳垂玩弄得绯红, 像是傍晚时分被余晖染红的天。
“我没有敷衍。”秦朝意说。
秦朝意说话时和她离得越近,几乎要贴在桌边。
洛月的腿便被挤开。
很暧昧的姿/势, 却很亲昵。
洛月玩弄她耳垂的动作停止, 缓缓道:“哪有人会喜欢你的所有样子?”
温柔声线听不出认真, 倒是有几分不屑:“一个人有太多面, 能有人喜欢你两三面就可以感恩戴德了。”
洛月手指落在她后颈,像是在给猫按摩, 语调变得慵懒:“那句话怎么说得来着?理解是……记不起来了。”
“误解是人生常态, 理解才是稀缺的例外?”秦朝意问。
洛月手伸直在她后颈上轻拍了下, 显得高兴:“是这句。”
随后还调侃:“不愧是大作家。”
“这话也不是我写的。”秦朝意说。
洛月轻笑:“但我一说你就知道。”
一句揶揄让秦朝意面红耳赤, 却见她状态不似往常平和。
时而高,时而低。
让人拿捏不准。
秦朝意只好连说话也刻意, “那我该夸你什么?大学者?”
洛月脸色微变,尔后呷着笑道:“那还是叫大老师吧。”
秦朝意跟着尬笑两声。
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话,只好沉默。
气氛顿时安静,只能听见窗外的暴雨。
噼里啪啦一顿响,还间杂着狂乱的风,拼命摇动树枝,怕是明天起来就能看见一地落叶。
或是哪棵没栽好的小树会在这夜被吹倒。
洛月也跟着沉默。
本就没什么开玩笑的心思,顺着秦朝意的话聊几句,连脑子都是混沌的,往往都是嘴比脑子快,说完以后还没反应过来。
在情绪低落时笑着说些玩笑话,已经用尽了她所有力气。
她此刻,只想蜷缩,再蜷缩。
把自己和世界剥离开来。
良久,秦朝意温声打破寂静:“去不去洗澡?”
“嗯?”洛月游离的思绪才缓缓回归,“洗澡做什么?”
脑子还是混沌。
“睡觉。”秦朝意说:“或者躺床上看电影。”
洛月点头:“好。”
洛月正要从桌上往下跳,整个人就已经悬浮在空中。
秦朝意抱着她的腰,把她抱起来。
忽然失重的惊慌感让她下意识抱住秦朝意的脖子。
秦朝意抱了一会儿才把她放下来。
洛月看向她,“还挺有力气。”
秦朝意逆着光站,刚才靠太近,此刻有几缕发丝还落在她肩膀,太久没运动,忽然抱了下人还有点吃力,但还是不甘示弱:“我有核心。”
话语间都是勉强,因为气息不稳,微/喘。
洛月也没拆穿她,反倒是哄着:“是,厉害。”
秦朝意:“……”
分明是夸赞的话,却听出了一丝浮夸。
洛月揶揄:“还需要我再夸夸你吗?秦公主。”
秦朝意:“……”
秦朝意脸色微赧,把她往浴室的方向推了一把,“不用,你快去洗澡。”
洛月脸上自始至终都挂着笑,但那笑不达眼底,“行。”
等她走到浴室门口,秦朝意才终于松了口气。
却没想到她忽地回头,语气很轻:“秦公主,你洗澡么?”
秦朝意想都没想地应答:“洗啊。”
刚才在外边,虽刮着阴恻恻的风,却带着蒸腾的暑气,覆在身上有种说不上来的难受。
自然是要洗的。
尤其,今晚,要跟洛月在一张床上睡。
她并没意识到洛月要做什么。
只听洛月接着她的话说:“那你,要一起进来洗么?公主。”
秦朝意:“……”
刚才那口松了的气又一下子提起来。
秦朝意的脑海里在一瞬间闪过无数旖旎的镜头。
当她犹豫时,洛月还在催:“快点儿啊。”
秦朝意还当她真心实意,在看到她眼睛时,终是忍不住往前走。
低俗的人类怎么能抵挡撒旦的诱惑呢?
不可能。
秦朝意今晚愿沦为裙下臣。
愿成为撒旦的礼物。
可在她走过去的那刻,浴室的门被拉上。
隔着一道玻璃门,洛月的声音显得朦胧:“给你思考的时间已经过了,我先洗。”
秦朝意:“……”
可恶。
怎么刚才忽略了她眼中那促狭的笑意?
分明就是在捉弄自己-
秦朝意在浴室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哗啦啦的水声比外边暴雨的声音还大。
她却没有被洛月捉弄后的窘迫感。
起先是惊讶,隔了会儿却笑了。
笑洛月的幼稚。
但这幼稚,让人心疼。
秦朝意还刻意逗她:“真的不要我进去么?我帮你搓背。”
洛月站在水雾之中,耳里都是水流声,听不真切:“什么?”
秦朝意:“我进去了。”
洛月没说话。
秦朝意没再逗她,“你慢慢洗。”
洛月:“好。”
秦朝意便走到床边,先拿出手机给她妈发了条消息,询问对方回家没。
彼时的秦太太刚到家,阳台上的花被大雨冲刷,秦教授冒着大雨把太太宝贝的花搬进房间。
早上刚开的花骨朵被雨珠打落,苗也蔫巴巴的。
可把秦太太心疼坏了。
这是她专门托做园艺的朋友从国外运过来的苗。
一边蹲在地上拾掇这些花一边碎碎念:“早知道今天就不看这热闹了,我的宝贝花呀。”
秦教授为了搬花淋了个湿,浑身上下都在滴水,跟条流浪狗似的。
结果一进来见太太根本不管自己,反倒是对着那几朵花心疼得不行。
顿时脸色变得不好看。
偏偏秦太太丝毫不察,仍旧用纸擦着蔫巴叶子上的水珠。
秦教授低咳几声。
没得到关注。
又咳几声,秦太太仍在碎碎念。
秦教授眼睛都瞪圆了,把眼镜也扔在一旁,像是要把太太的背影给看出一个洞来。
死命地咳了几声,才得到秦太太的回头:“老秦,你把这些花搬到温室房里。”
秦教授:“?”
“哎呀。”秦太太一看他才后知后觉地道:“你怎么这么狼狈?还咳起来了?早说过,你每天泡在实验室里不行的,身体底子本来就差,这才淋了多少雨啊,就成这样了。以后每天早上起来去公园跑半个小时。”
秦教授:“……”
“快点。”秦太太催他:“先把我这些宝贝花搬到温室房里,我去给你拿条毛巾。”
秦教授顿时哑巴吃黄连,却来了脾气。
不过是生闷气,任凭秦太太在那碎碎念也不作声,更不去搬花。
秦太太拿了毛巾回来,看花还在原地,顿时气得跺脚:“你做什么呀?我的宝贝花要娇养的,再迟一会就救不活了。”
“就你的花娇贵。”秦教授刺她。
秦太太微顿,随后看向他,“老公~”
语调瞬间变化,“你快帮我搬一下呀,我去给你煮糖水。”
秦教授的嘴角微微抽动。
“行。”秦教授脑袋上的雨水还没完全擦干,就把毛巾扔在一旁,脱掉了湿漉漉的衬衫,里边的老头衫都已经贴在了身上,却干劲儿十足,只不过嘴上还倔强着:“既然你都求我了,我就勉为其难帮你一下。”
秦太太转身,翻了一个白眼,声音却是甜腻腻的:“哎呦,谢谢老公呀。”
秦教授乐呵着去搬花,动作麻利。
秦太太趁他不注意瞟了一眼,露出了尽在掌握的表情。
小样儿。
都这么多年了,还能拿捏不了你。
不过也真怕他那体虚的身子真感冒了,到时候还得自己伺候,从房间里拿了换洗的衣服过来,又马不停蹄去煮姜糖水。
一直就没看手机。
自是不知道秦朝意给她发了消息。
而秦朝意迟迟没得到回复,坐立难安,担心两个人真吵起来。
而她妈也就是看上去温柔,骨子里倔得很。
她爸更是,老顽固一个。
秦朝意连着发了几条,都没应答。
又给秦教授发了条。
也没回复。
秦朝意干脆给她妈打了电话过去。
外边的雨下得小了,风的气势也渐弱,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摇摇欲坠的昏黄灯光。
一场大雨将这座繁华的城市清了场。
悠长的铃声响了很久,久到秦朝意以为对方不会接起来,而她已经踱步到门口,准备开车回家看看情况。
就在她要开门时,电话被接起。
秦太太的声音中气十足,“朝朝,什么事?”
秦朝意:“……”
那颗悬着的心才算是落回肚子里。
不过担心了太久,她语气实在算不上好:“你干嘛呢?不接电话。”
“煮糖水。”秦太太诚实回答:“你爸刚才给我搬花淋湿了,咳了好多声,我怕他感冒。”
“和好了?”秦朝意问。
秦太太才想起自己刚才撒了一个弥天大谎,低咳一声:“也不算吧。你爸走到公交站找我的,又下着雨,我们两个这么大岁数了,在那边拉拉扯扯不好,让人看见了还当我们两个老不正经,一把年纪还在雨里上演琼瑶戏,我就跟着他回来了。”
“给你跪了吗?”秦朝意问。
秦太太那边开着免提,刚好秦教授搬完花走出来,听见这话愤愤得瞪了自己老婆一眼。
成天嘴上没个把门的。
他和秦朝意关系不好的时候,天天想着当两人的粘合剂。
现在关系好不容易好了点儿,又开始作。
秦太太却笑嘻嘻地:“跪了。他现在就跪着给我你搬花呢。你不知道,跪的姿势可标准了。”
秦朝意:“……”
她可真是信了她妈的邪。
“少听她胡说。”秦教授忍不住出声:“那是她求我,我才勉为其难帮她的。”
“呦。”秦朝意也很久没听到秦教授的声音,忍不住搭茬:“帮你老婆搬花,可真是委屈你了。”
秦教授:“……”
阴阳怪气。
“秦朝意。”秦教授咬牙切齿地喊她全名。
秦朝意却毫不在意,轻飘飘地回:“干嘛?”
“你可全像了你妈。”秦教授愤愤指责:“就会阴阳怪气。”
秦朝意笑:“怎么?不像你你嫉妒啊?要不要去做个亲子鉴定?”
秦教授:“……”
要不是因为长得像,他还真信了。
“你这次可走野了。”秦教授也阴阳怪气:“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现在姓秦。”秦朝意说:“也可以改姓任。”
她妈就姓任。
她以前,很小的时候也姓任。
“可别。”秦太太再次化身粘合剂:“你们父女两个,不见面隔着电话也能吵起来是吧?多大点儿事啊,还急赤白脸的。”
“我可没想跟他吵。”秦朝意把锅全推给秦教授,“他不骂我浑身难受。”
秦教授:“……”
“那么多学生没教育够。”秦朝意继续道:“回家以后也得继续教育事业。”
秦教授咬牙切齿:“秦朝意,我当时就应该给你舌头割下来。”
秦朝意:“啧,吵不过就动武,你们文化人就这么做事啊?”
秦教授:“……!”
气死他了。
老婆和女儿,一个也吵不过。
秦朝意在吵架中占了上风,笑意盈盈,继续道:“今晚你做的好事我可都知道。不过爸,你是不是忘了,这房子有妈和我的一份,你以后喊我妈滚出去的时候,自己先拿着东西走。年纪大了,开始欺负老婆了是吧?”
“还是我女儿好呀。”秦太太在一旁开心:“妈妈的小棉袄,站在我这边。”
秦教授愤愤:“你就当你妈这个刽子手的帮凶吧!”
秦太太见老公气得脸都红了,立刻给他挽尊:“你爸就是嘴硬,心可软了。其实心里不定多想你呢,就是不好意思说。”
“真的么?”秦朝意轻笑。
秦教授立刻否认:“假的。”
“行。”秦朝意说:“本来打算过几天回去看看……”
“别啊。”秦太太立刻道:“宝贝女儿,他不想你妈想你,我都好久没见你了,也不知道你这段时间在外边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每天做梦都会梦到你。”
秦教授瞪大了眼睛看撒谎不打草稿的太太,无奈。
分明昨晚睡觉前还在说,秦朝意不在嘉宜感觉还挺好的,没有需要操心的事儿。
秦朝意听了一罐子甜言蜜语,感觉自己现在甜得可以滋出蜜来,连带着心情都好起来:“那我过几天回去吧。”
“行。”秦太太连忙问:“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清蒸鲈鱼?油焖大虾?最近笋没那么鲜了,不然可以给你做你喜欢的油焖笋。”
“都可以。”秦朝意说:“不用刻意忙,我就回家待一会儿。”
“但也要吃饱饭。”秦太太说着微顿,尔后小心翼翼地试探:“你不是交女朋友了吗?会不会也带回家里看看?我跟你爸掌掌眼。”
“没交。”秦朝意闷声道:“还没追上。”
提到了洛月,秦朝意忍不住看向隔壁。
也不知道现在的酒店怎么回事,就连标间的浴室都是磨砂玻璃门,虽然看不真切里边的人,却能看到朦胧的影子。
尤其在灯光映照下,一举一动都看得真切。
秦朝意不由看得出了神。
直到她妈喊:“朝朝?”
秦朝意才回神,“啊?”
“那你什么时候能追上啊?”秦太太说:“喊她来家里吃个饭。”
“我爸不是不同意么?”秦朝意敷衍应答:“别我带人回去了,他拿扫把给人赶出来。”
“他敢?”秦太太一锤定音:“这个家是咱娘俩的,他要是豪横,就把他赶出去。再说了,我可以带你们出去吃,下馆子。”
秦教授在一旁讷讷,拳头都捏紧了,却只能无声狂怒。
没办法,话都被她说完了。
秦朝意怕把秦教授气死,也没敢在洛月还不知道时定下这件事,只能敷衍道:“再说吧,等我有空。”
“前提是把人追到。”秦朝意说。
秦教授在一旁道:“追追追,都追不到还要追,换个人不就行了。”
“不行。”秦朝意说。
秦教授冷哼:“她有什么好的?还不就是两个眼睛一个嘴?”
秦朝意反怼:“那你现在换个老婆吧,从街上随便找一个。顺带换个女儿,反正都是两个眼睛一个嘴。”
秦教授:“……”
“你这么优秀,非得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秦教授气急败坏:“你是差在哪了?她凭什么看不上你?”
秦朝意被他话里的无脑维护给逗笑。
秦教授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好像秦朝意是天下第一优秀,谁要是看不上秦朝意就是眼睛瞎了。
这父爱,确实有些盲目。
那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秦朝意都没注意到浴室里的水声已经停了。
而是和秦教授道:“我不差,但她更好。”
“我不信。”秦教授话赶话地道:“除非带回来让我看看。”
秦朝意:“……”
“她是得过诺贝尔啊还是发了一百篇SCI ?”秦教授问。
秦朝意:“……”
她怎么知道。
在学术狂父亲的眼里,可能一个人的优秀只体现在这些方面。
“我也没得过诺贝尔。”秦朝意说:“我还没发过SCI。”
“我跟你妈都发过。”秦教授说。
秦朝意不想理这老头的胡搅蛮缠,都快被他气笑了,“人家又不是跟你俩好,你还带这么降维打击的?”
“不跟你说了。”秦朝意临了还教育他:“不要出去跟别人说这些事,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你俩别又像之前炫耀我笔名一样,把我的笔名弄得人尽皆知。尤其是你,妈妈,别又跟大喇叭似地找小姨说。”
重点是最后一句。
只要她小姨知道,那她小姨夫必然会知道。
为了给她妈交代最后一句,前边愣是铺垫了那么长。
秦太太这才恍然:“你不说我都忘了。你小姨最近出国学习了,都还在念叨你,为什么你没给她打个电话问问。一会儿挂了电话以后去问问她,免得她又打电话来找我诉苦。”
秦朝意:“……行。”
心忽然就放了一半。
她小姨不在医院,被偶遇的概率降低50%。
“那小姨夫呢?”秦朝意问:“没跟着一起出去?”
“没有。”秦太太说:“好歹也是个主任,哪能这么任性?”
秦朝意跟她又闲聊了几句,秦太太还问及了祖母。
秦朝意却说并没见到,只是最近在祖母留下的房子里住着,那所房子很漂亮,环境也很好。
而祖母仍旧在世界各地游历,谁都联系不上。
秦太太又关切了她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等到电话挂断,秦朝意又立刻给小姨发慰问消息加红包。
小姨那边儿还是白天,估计在学习时摸鱼,回消息很快。
二十多秒的语音发过来,一半关怀一边谴责,不过都是玩笑话。
秦朝意面无表情地打字:【想你,很想你,都快想死你了。等你回来以后请你吃饭。】
把小姨哄得很开心。
一连发了N个表情包,占满了她的手机屏幕。
秦朝意没再回,算是结束了对话。
等她处理完这些复杂的人际关系才转头看向浴室。
哪有人啊?
就连昏黄的灯光都灭了。
再一抬头,洛月就站在浴室外的转角,虚浮地靠着那扇磨砂玻璃,嘴角呷着清浅的笑意。
头发都已经不再湿漉漉地滴水,而木质地板上有一滩水迹。
看上去像站了很久。
秦朝意想到自己刚才和父母的对话,浅浅地聊及了洛月。
也不知道洛月听到了多少。
“打完了?”洛月率先问。
秦朝意点头:“我妈不是和我爸吵架吗?刚不回我消息,我就打电话问了下。”
洛月不疾不徐地走过来,目光幽深。
看得秦朝意怪瘆人的。
“怎么了?”秦朝意略有些战战兢兢地问:“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没事。”洛月咬了下唇,故作天真:“你还能看到我的眼睛?”
“为什么看不到?”秦朝意下了床,准备去洗澡,在路过洛月时忍不住捏了下她的下巴,把她的脸微往上抬,下颌线堪称完美。
像是造物主炫技的产物。
“那你还挺厉害的。”洛月也没反抗,毕竟她也没用多大劲儿。
洛月声音柔柔的,不缓不慢道:“能看到歪脖子树的眼睛。”
秦朝意:“……”?
在心里骂了八百遍秦教授这张不知收敛的嘴。
“他不是那个意思。”秦朝意立刻解释:“我爸那个人就是嘴坏。”
“没事。”洛月啧了声:“毕竟我没发过一百篇SCI。”
秦朝意:“……”
啊啊啊!
“我也没有啊。”秦朝意说:“我就是个学术废物。”
洛月耸了耸肩:“毕竟只读了本科,只发了五篇。”
秦朝意:“……他真的没有……”
秦朝意解释的话忽然戛然而止,语气震惊:“几篇?”
“五篇啊。”洛月上了床,刚洗过澡的皮肤白里透红,像是新鲜的水蜜桃,嫩得可以掐出水来。
偏又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怎么了?”
秦朝意:“……”
五篇已经很厉害了好吧?
对一个研究生来说,能发两篇SCI已经可以稳保博了。
更遑论SCI!
有多少大学生本科的时候连写一篇毕业论文都要薅秃头发,结果这姐风轻云淡地说发了五篇SCI。
还是数学这个天坑专业。
秦朝意震惊到一时说不上来话。
她木木地走到浴室门口,都已经走了进去,却又感觉得说点什么来表达自己心中的膜拜。
于是又走出来,略显激动地说:“洛月,你现在可以狠狠打我爸的脸了。”
洛月侧目,“嗯?”
还带着湿意的长发垂在身侧,两条莹白的腿曲起来,尤其是眼睛。
好似会说话。
秦朝意一时看怔。
隔了会儿,洛月呷着笑,言语间满是揶揄:“秦公主,看够了吗?”
秦朝意:“……”
有种偷看被抓包的尴尬。
可分明,她是光明正大地看。
有种没见过世面被戳破的窘迫。
秦朝意刚才的激动之情也消散殆尽,尴尬地低咳一声:“我的意思是,我爸本科的时候发了四篇SCI,嘚瑟了很久。”
洛月哦了一声,非常淡定。
显得秦朝意这样有点儿……做作。
秦朝意抿唇,自觉无趣要回浴室。
却听洛月淡淡道:“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去打你爸的脸啊?”
秦朝意:“……?!!”-
这一句话差点让秦朝意摔倒在浴室里,随后又觉得自己可真是没出息。
怎么!就因为洛月一句话被钓得七上八下的!
可,洛月说要跟她回家耶。
秦朝意刻意压下笑意,却怎么都压不下去。
导致面部表情有些微诡异。
她刚好对着镜子,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嘴角。
洛月听见声响,“秦公主,让你洗澡,没让你打自己。”
秦朝意:“……”
“没有。”秦朝意说:“有个蚊子。”
隔了会儿,秦朝意关浴室的门,然后露出一条缝说:“看你什么时候想跟我回去。”
洛月没正面回答,只催她:“快洗澡。”
秦朝意关上门。
浴室里重新涌起水雾,把她整个人都包裹。
而房间里的洛月正侧目看着她的剪影。
刚才秦朝意跟她家人打电话,她不动声色地听了会儿。
也不是想偷听,只是因为那氛围太好,她不忍打断。
最初的感觉没有错,秦朝意就是个被娇生惯养着的小公主。
家里人都宠着护着,所以才肆无忌惮。
哪怕没养成先天开朗的性格,总是一副冷面,却心软得很。
洛月被她们聊天的氛围吸引,不自觉听入迷了。
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和秦朝意目光对上。
秦朝意父亲说得对,这么优秀的秦朝意,凭什么拒绝啊?
可能,这世上没人能拒绝得了秦朝意。
洛月胡思乱想着,如果当年她母亲没去世,父亲没有离开月亮岛,又该是怎样的光景?
可这世上,没有如果。
没发生的事,洛月连想象都很贫瘠。
洛月没吹头发就躺在床上,房间的灯不算刺眼,可若是直视,也会觉得眼睛疼。
于是半闭着眼,听外边小雨淅淅沥沥,听浴室里水声哗哗啦啦。
秦朝意洗完澡出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
女人穿着白色浴袍躺在床上,黑发如同海藻一般铺散在外,而她微微侧过身躺着,浴袍下摆并不严实,依稀能看见她纤白又细长的腿。
美得像一幅画。
洛月闭着眼,呼吸清浅,看着像睡着了。
但是等到秦朝意放轻脚步走过去,洛月忽地睁开眼睛。
秦朝意正在擦头发,水滴不小心溅到她脸上一滴。
洛月抬手擦了下脸,开玩笑道:“帮我补水呢?”
秦朝意收敛了动作:“你没睡着?”
“眯了会儿。”洛月说:“等你呢。”
“要是困了的话可以先睡。”秦朝意说着看向她的头发:“我给你吹头发。”
酒店里只能去盥洗台前吹。
洛月便走过去,秦朝意站在她身后。
镜子里照出来的就是两个人的脸,秦朝意拿着吹风帮洛月吹头发。
等到吹得差不多,洛月单手撑在盥洗台上问她:“秦公主,要我帮你吗?”
这话似曾相识。
秦朝意总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
却记不起来。
她看洛月情绪不高,便摇了摇头:“我自己来,你先去睡。”
可吹风已经被洛月夺了过去,“我来。”
洛月动作要比秦朝意温和得多,莹白的手指勾缠过她的长发,还在风声中问她:“头发染了多久?”
“几个月。”秦朝意说:“记不清,已经褪色很多了。”
“还要染吗?”洛月问。
“不知道。”秦朝意说着看向镜子里的她:“我觉得你的黑发就很好看。”
“我习惯了。”洛月说。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秦朝意的长发在洛月手中变干。
呼呼的风声把两人复杂的心思都遮掩,连带着加快的心跳。
秦朝意和洛月挨得太近了,感觉时刻都能着火。
甚至在这嘈杂的风声里还能听到洛月的呼吸声,口干舌燥。
等到风声停止那一刻,洛月的五指还缠绕在秦朝意的头发上,靠得却更近,几乎是将秦朝意压在了盥洗台前。
洛月从后边低下头,埋首在秦朝意颈间。
温热的湿气在瞬间把秦朝意颈间的肌肤包裹。
这吻来得猝不及防,却又好像预料之中。
……
从浴室到房间里,昏黄灯光好似被狂风的风刮得摇摇欲坠。
外边的雨势又增大,敲打在玻璃上让人心悸。
秦朝意的浴袍掉落在地,后背也陷在柔软的床里。
洛月吻得很疯。
在她的颈间,锁骨,甚至是小腹。
秦朝意只能顺从,迎合。
洛月咬到了她小裤的边,尔后抬起头看了眼秦朝意。
秦朝意仰起头,把她抱上来,翻转。
更激烈的吻密密麻麻地砸下来,比外头的暴雨更密集。
像是要把对方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
秦朝意咬她的锁骨,留了牙印。
洛月吃痛,却笑到:“秦公主,说你是我的狗,怎么还真咬人啊?”
“都已经落了名声。”秦朝意凑到她耳边低语:“不做点什么说不过去。”
洛月趁她说话时把她压在身下,胳膊撑在她身侧,长发垂下来,温柔声线在此刻压低,带着几分胁迫:“可是,你见哪家狗咬主人的?”
秦朝意亲她。
“我。”秦朝意说, “咬就咬了,你能怎样?”
洛月手指比在她水润的唇上,“你不乖。”
“哦?”秦朝意挑衅。
洛月坐起来,趁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她捞进怀里。
秦朝意顿时有些慌,未知让她陷入恐惧,“你做什么?”
秦朝意的声音有些颤。
洛月的手落在她屁/股上。
一下,又一下。
那张温柔的脸还带着笑,却像是伪善的假面。
温柔的声音在此刻也显得低沉:“小狗不乖,当然是打了。”
“啪——”
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一张单人床睡两个人明显拥挤,尤其刚才闹了一阵,秦朝意的脚还垂在床外。
洛月怕她不舒服,把她往上提了提,却又是一下。
也不知道洛月是怎么控制劲儿的。
不算很痛,声音却很响。
秦朝意从小到大都没被打过屁股,哪怕小时候淘气,或是不小心打碎了秦教授最宝贝的瓷器,都也只是被罚站而已。
但没想到,第一次被打屁股竟然是被洛月。
羞耻感在内心蔓延。
却因为在这狭小空间里,被刺激得头皮发麻。
“洛月。”秦朝意喊洛月名字时,声音都变了。
清冷声线染上情与欲,再加上被打,还带着哭腔。
愈发旖旎。
“嗯?”洛月温声回她。
秦朝意忽地问:“上次我喝醉了,你是不是也这么打我?”
洛月:“……”
露营那个晚上的事儿后来就没再提起过,此时秦朝意忽然提及。
洛月打她的动作微顿。
这表情在秦朝意看来就是默认了。
秦朝意咬唇:“洛老师,你怎么趁人之危?”
洛月看向她,目光幽幽,“有吗?”
“我记得。”洛月缓缓道:“我是替人排忧解难。”
话音刚落,在秦朝意猝不及防时又落下一巴掌。
这次是真的痛,秦朝意的眼泪都在眼眶里。
“洛月……”秦朝意喊她。
洛月凑近她:“做什么?秦公主,真的娇滴滴啊。”
秦朝意:“……”
屁。
这世上大概也只有洛月一个人会说她娇滴滴。
平时徒手打三个大汉也不在话下。
“疼。”秦朝意说:“你轻点儿。”
洛月则挪动手,“哪里疼?这儿?还是这儿?”
每次说的时候位置都不一样,直到往前挪了一下。
秦朝意连脚背都绷紧。
“秦公主。”洛月沾了一手的水,却没再继续打她,而是淡淡道:“那天我可没打你。”
“那天你还没当我的狗。”洛月说。
秦朝意:“……”
“我现在也不是。”秦朝意嘴倔。
可话音刚落就被洛月塞了一根手指,尝到了一点儿咸味。
洛月很快把手指抽出来。
秦朝意却还没回过神,“你……干什么?”
洛月却像是把她当古筝一样摆弄在怀里,“秦公主。”
秦朝意整个人都变得紧张。
事到如今,洛月的每一步都在她意料之外。
从打她屁股开始,到此刻,很害怕洛月下一步做出更过分的事。
但又隐隐有期待。
秦朝意想,她可能是疯了。
和洛月一起疯。
两个疯子此刻对视。
洛月问:“你要我把那晚的事儿重复一遍吗?”
“毕竟。”洛月伸出五指,在灯光折射下可以清晰地看见她指腹上的水。
不知是秦朝意哪里的。
洛月温柔声线在此刻十分魅惑:“你很多水。”
秦朝意:“……”
秦朝意却不甘,此刻她很像是洛月牵的一条狗。
洛月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种感情里的劣势让她有着强烈的危机感,于是她忍着生理上的不识,抬手将洛月推倒在床,手也不甘示弱地摸过去。
秦朝意像是一头小狼崽,发了狠地将洛月压下去,像是要把她这种游刃有余给压制。
让她在意,让她疯。
让她因为自己而。
秦朝意凑近她说:“可是姐姐,养狗不能只打啊。”
“你得给一根骨头。”秦朝意勾着她的耳垂:“或者给点狗粮,这样才能乖巧当你的狗。”
洛月仍是那副风轻云淡的表情:“你想怎样?”
秦朝意咬她的耳垂,含糊不清地说:“我看下你。”
“这不是正在看吗?”洛月说。
秦朝意摇头,手往下移,泛着凉意。
好似是外边的暴雨下到了室内。
秦朝意说:“给狗吃了狗粮,也得给狗喝点水。”
她说:“我看下。”
洛月定定地看着她。
秦朝意的声音压低,清冷声线带着强烈的征服欲:“有没有水。”
Chapter 52
秦朝意的眼神太过炽烈, 快要将洛月融化。
恍神之间,便被秦朝意得逞。
秦朝意把手伸在她眼前,学着刚才洛月的动作, 将手指递到洛月嘴边。
洛月回过神来,缓缓摇头。
这也并未打击秦朝意的热情。
“不尝尝你自己的味道?”秦朝意问。
洛月勾唇轻笑:“你这什么……唔……”
可恶。
被秦朝意偷袭了。
偷袭成功的秦朝意也没敢太放肆, 很快拿出来。
洛月两条胳膊都搭在脑袋旁边,好像是任她摆布的洋娃娃。
秦朝意也愈加大胆,直到——
“秦公主哎。”洛月把她的手夹住, “你是想弄伤我吗?”
“啊?”秦朝意微怔。
“你的指甲多久没剪了?”洛月问:“是不是准备留着做美甲呢?”
秦朝意看了眼自己另一只手的指甲。
是有些时候没剪了。
长得不好看的时候就稍微修剪一下。
以前经常码字,不适应弄美甲。
最近好不容易得了空闲, 便准备把指甲留长一些去做美甲。
秦朝意有些心虚, 却还是挑衅:“不行吗?”
“我也没有这么霸道。”洛月说着, 尾音稍往上扬, 趁秦朝意发愣的功夫就将其压制,还把她的手抓着放到眼前:“但你自己看看, 这么长的指甲合适吗?”
相比之下,洛月的手指很漂亮, 指甲也修剪的很短, 就连指甲盖都是粉粉的。
秦朝意的手指微微蜷缩, “我现在剪个指甲。”
“刚剪完的指甲会很尖锐。”洛月拍了拍她的脸, “小狗,你不想你的主人明天去医院吧?”
秦朝意:“……”
刚还觉得自己占了上风的秦朝意顿时失落。
还带着几分恼意。
“秦小狗。”洛月说:“这么一幅张牙舞爪的表情, 怎么?准备咬你的主人吗?”
秦朝意:“……”
她有种洛月在跟她玩Cosplay的感觉。
可偏偏, 没有证据。
毕竟这个比喻还是她先比的。
她觉得洛月对她这种游刃有余的态度像极了对她家狗,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不, 甚至还不如一条狗。
洛月对她养的那条大黄狗可是每天定时定点喂粮,在回不去的时候还委托颜辞照顾。
在大黄狗倦懒的时候, 洛月会耐心地蹲在它面前哄着它一去出门。
秦朝意在洛月面前,可没这种待遇。
“洛月~”秦朝意咬牙切齿地喊她。
洛月却只是笑,那种胜利者的笑容让秦朝意更加愤愤。
“做什么?”洛月问。
甚至,洛月还贴心地给了她选项:“还是说,今晚先不做了?”
秦朝意:“……”
这副对一切都尽在掌握的姿态,让秦朝意心里别扭。
好像自己在洛月面前无所遁形。
所有一切都被她看穿。
秦朝意心口堵着一口气,却只发出一个拟声词:“汪!”
语气贼凶狠。
这一声让洛月都愣了几秒。
随后反应过来,呷着笑拍她的脸,“乖。”
秦朝意瞪她。
洛月得寸进尺:“乖,再叫几声。”
秦朝意:“……”
洛月咬她的耳垂:“乖宝,叫给主人听听。”
温柔的声音像是抹了蜜,甜腻得让人差点一瞬间溺死在她的怀里。
秦朝意的心尖都跟着颤,她扭了下身子,“姐姐。”
声音细若蚊虫。
洛月摸过去的时候,秦朝意整个人都变得紧张。
和那天喝醉了不同。
喝醉以后整个人都是放松的,恨不得化作一条蛇缠在洛月身上。
但现在,洛月只是碰她的敏感地一下。
她整个人都带着本能的抗拒。
因为是未知的事情。
越未知越令人恐慌。
“害怕?”洛月低声问。
秦朝意颤着点了下头,却又摇头。
怕因为自己点头,洛月就此收手不做了。
倒也是洛月能做出来的事情。
孰料洛月却轻轻拍了她的腿一下,低声喊:“乖宝,放轻松。”
这个亲昵的称呼再一次让秦朝意沦陷。
“洛月。”秦朝意喊她。
“什么?”洛月不再动。
秦朝意立刻上道:“姐姐。”
洛月凑近低语:“怎么了?”
“再叫我一声。”秦朝意的唇舌有些干,感觉浑身都要烧起来一样。
说这个要求时还有些不好意思。
可,她想听。
很想很想。
洛月喊她乖宝的时候,带着说不上来的甜腻。
整个人都会跟着她的声音颤抖。
“叫什么?”洛月问:“秦公主。”
秦朝意摇头。
“秦小狗?”洛月单手玩弄她的耳垂,弄得秦朝意还没开口就先喘了一声。
在空荡的房间里,伴着室外的雨声,格外相应。
但秦朝意还没有过这种体验。
一时间愣怔在原地,不愿再开口。
洛月却没放过她,掐了她一下。
秦朝意吃痛,倒吸一口凉气,开口便又是一声喘/息。
……
已经没办法正常说话了!
秦朝意恼,却还是很想再听洛月喊一声。
洛月还在刻意引导:“你说,想听我喊什么?”
“想听……”秦朝意吞咽了下口水,把燃起的烈火压下去,“你喊我,乖宝。”
“有多想?”洛月问。
洛月的温柔声线染上了情与欲,像是被蜜润过一样,甜得很。
秦朝意想去亲她,却被躲开。
“干嘛?”秦朝意不依。
洛月却逼近她问,“我还在问你,有多想?”
秦朝意看洛月真的就像驯狗一样地驯她,分明这已经是一个难以启齿的话题。
对她来说,能开口要求洛月再喊一遍就已经很难以启齿了。
可洛月却要撕掉她所有伪善的面具,露出最真实的她的欲望与野心。
很像是好不容易进化成了人类,却要看你最原始的野兽的那面。
这是秦朝意最喜欢做的事情。
尤其是对洛月。
秦朝意也很喜欢看洛月为她发疯。
最好是疯到不像自己。
这样才能证明,秦朝意对她而言是特殊的。
秦朝意对洛月来说,足够特别。
秦朝意才能为洛月,赴汤蹈火。
才能心甘情愿,做洛月的狗。
“很想。”秦朝意不愿再被动,调整过后半眯着眼睛看她,“我有多想,姐姐感受不到么?”
秦朝意的声音已经变了。
却和这暧昧旖旎的房间气氛非常搭。
洛月也没再为难她,一边让她舒服一边凑到她耳边低语。
“乖宝,别紧张。”洛月说:“只给你纾解一下,不进去。”
“秦公主。”洛月吻她的侧颈,“乖宝,放松。”
—
嘉宜的大雨下了一夜。
次日果真如同秦朝意预料得那般,地上铺了一地落叶。
和秋景不同,嫩绿色的叶子被雨洗过之后更加明亮,落在柏油马路上像是铺了一条绿化带。
可大树却没之前那般枝繁叶茂。
秦朝意和洛月在一张单人床上抱着睡了一夜。
准确来说是洛月抱着她。
或许是因为有了更近一步的亲昵,也或许是洛月哄着她喊了她一声又一声的乖宝。
她才会不抗拒被人抱着睡觉。
不过昨晚睡前秦朝意想的是,都已经这样了,应该算女朋友了吧?!
但她太累了,刚喊了声洛月,洛月拍着她的肩膀,跟哄小孩儿睡觉一样,太舒服太安逸,所以她后边都没记忆自己说了句什么,脑子便已经混沌。
早上醒来再想,好像是问了句雨停了吗?
洛月回她说,估计还会下很久。
就是在这一句里,秦朝意睡着的。
秦朝意还以为今早醒来会是腻歪的场景,譬如跟洛月在床上折腾一会儿,然后再一起去洗漱,或是在她怀里逼着她承认关系,再喊她一声乖宝。
就连昨晚,都难得的做了美梦。
可想象太过美好,就显得现实里格外凄清。
秦朝意也不知昨晚到底累成什么样。
可分明,应该是出力的那个人更累,洛月为了哄她还在她耳边低声叫了几声。
但现实是她睡得很沉,连洛月什么时候走的都没察觉。
等她迷迷瞪瞪醒来以后伸手去摸旁边,冰凉一片。
尔后缓缓地坐起来环顾房间。
已经空无一人。
不知道洛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她去做什么了。
房间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似是天还没亮。
但秦朝意起身去拉开窗帘,已是天光大亮。
刚下完雨的嘉宜天空碧澄如洗,除了地上残破的落叶外,还算是美景。
不过就算树不再枝繁叶茂,过几天也会再长出来。
自然界的生命力向来旺盛,在适当的季节会变成适当的模样。
秦朝意站在窗口出了会神。
总算是清醒了些。
洛月悄无声息的离开倒衬得昨晚像一场荒唐大梦,好似只有她一个人入了梦。
甚至有一秒怀疑,昨晚真的是洛月和她一起入住的酒店吗?
不太确定了。
秦朝意缓过神来后去找手机,却发现手机没电关机了。
偏偏还没拿充电器。
秦朝意又怕洛月只是出去散了个步,回来时发现她没在而失落。
于是在房间里又像个木桩子一样坐了会儿。
等到指针划过9,秦朝意才起身出门。
下楼时前台已经换了班,确实不记得她昨晚说不住结果却住了一晚的事情,没问她要身份证补充登记。
但她也没说退房,等前台主动联系洛月。
这边离她的房子不远,秦朝意开车五分钟就到了家。
把车停进地下车库,看了眼跟她所有豪车都格格不入的廉价车,一时间在想这些东西有什么区别吗?
开车的时候有些差别,无论是推背感,还是踩油门时的脚感,都差了些。
但好像作为代步工具来说,都可以。
这辆车也可以让她开着来回月亮岛。
车库里的其他车也可以。
秦朝意按电梯上了楼,按着指纹开锁进门。
很久没回来,家里也没请保洁来打扫,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土味。
空气里的浮尘很多。
秦朝意也没空看她的家里有没有人来过,有没有人动过她家的东西,甚至因为太久没打扫,连鞋都没换就进了书房。
拉开抽屉找到一根充电线,给手机充了电。
趁这个间隙,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去衣帽间找了几件衣服,塞进背包里。
她和洛月的尺寸差不多,塞完她自己的以后又拉开另一个衣柜,找了一些还没穿过的,合适洛月小清新风格的衣服放进背包。
弄完这些,秦朝意才去书房看自己的手机。
只见洛月在早上六点的时候给她发消息:【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自己去赴约,你可以趁这个时间回家陪陪父母,也可以在酒店里等我。不过酒店我没有续住,我准备在上午见完他以后就回月亮岛。到时我们再联系。】
秦朝意看完以后沉默不语。
良久,才回复:【你一个人回?】
洛月没有回。
秦朝意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这让她很不舒服。
昨晚,她以为她们又更近了些,所以要陪着她一起去医院,冒着被小姨夫偶遇的风险跟她一起去。
可今早,她单方面决定自己去。
一瞬间把两人的距离拉开,关系变得疏远。
在书房里发了会儿闷,秦朝意才离开家-
嘉大附属医院,1109病房。
洛月早上七点来的医院,刚下过暴雨的城市连风都是凉的,她却逆着风一路从酒店走到医院。
几乎是一夜未眠。
暴雨间隙还夹杂着电闪雷鸣,在陌生的环境里让她极没有安全感。
哪怕怀里抱着秦朝意。
不知道是因为累了,还是因为困了,秦朝意睡得很熟。
夜里几次很大的雷声都没有把她吵醒。
洛月却听着那声音度过了惴惴不安的一夜。
直到天色破晓,她起来穿了衣服,简单洗漱了一下便小心翼翼出了门。
嘉大附属医院就在嘉大附近,隔了一条街。
洛月对着一带还算熟悉,但也几年没来,好多场景都变得有了陌生感。
不过大方向没有变。
譬如一栋栋哥特式建筑,是嘉大独特的教学楼。
光从外边看着就显得气势恢宏。
洛月上学时的宿舍楼在最东边,每天上早八的时候总是要饶好大一圈,而数学专业的早八多到令人发指。
大学四年,她倒是没怎么睡过懒觉。
一路走过熟悉的风景,看到大学时偶尔会来吃的早餐店还在营业,进去吃了一份早点。
这才来到医院。
也算是巧,她来的时候周佳也刚来。
还拉着那个小男孩。
看见她以后,小男孩仰起头眨眨眼,“你就是我姐姐吗?”
洛月一时不知该认还是不该认。
思考片刻之后,她给出的回答是:“从生物学角度来说,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弟。”
“你好呀。”小朋友朝她伸出手,眼神小心翼翼,却又带着几分欣喜:“我叫洛旭。”
旭,太阳。
洛月,洛星。
星月始终不及太阳耀眼。
洛月微怔片刻,小朋友的手还悬在空中。
她的掌心出了湿热的汗,不知是愤怒还是紧张。
尽管早就做好了准备,也意识到父亲不再是她一个人的。
可当直面现实冲击时,还是会有些不知所措。
“你好。”洛月没有伸出手回握他,而是转头看向周佳,“他醒了吗?”
“还没有。”周佳握住了自己儿子尴尬的手,小朋友多少有些失落。
洛月看见了,却没有心疼。
没有什么感情的弟弟,对她而言也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
“一般都要八点以后才会醒。”周佳说:“他的心脏负荷有些重,所以比较能睡。”
洛月朝她颔首。
距离八点也没太久,洛月都没进病房,只是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发呆。
周佳进去看了看,又出来询问洛月吃没吃早餐,说带了面包,或是带她出去吃也行。
洛月皆拒绝。
反倒是小朋友想来和她亲近,勾了勾她搭在长椅上的手指,洛月却缩回手。
小朋友问她:“姐姐,这次你要来和我们一起住吗?”
洛月摇头:“我有自己的家。”
“你结婚了吗?”洛旭问。
洛月还算有耐心:“没有。”
“那你哪里的家啊?”洛旭说:“你的家不就是我们的家吗?”
洛月微顿。
不知该怎么给这么大的小朋友解释,虽然我们是同一个父亲,却没有同一个家。
你的家里父母健在,而我的家里已经空无一人。
思考片刻,她才岔开这个话题:“你上几年级了?”
洛旭说:“一年级。”
洛月又问了些有的没的,譬如一年级的课文学到了哪里,一年级的数学题能难到什么程度,考了洛旭几个脑筋急转弯,洛旭却反应不过来。
洛旭的数学水平好像很平常。
不能说差,毕竟对一年级的小朋友来说,什么都只学了个基础。
可对于洛教授的儿子来说,这个程度是远远不够的。
洛月小时候对于这类型的脑筋急转弯,转得很快,尤其对数字格外敏感。
在同龄小朋友还在算加减乘除的时候,洛月已经在学次方了。
也不是洛月想和他聊,实在是因为不和他尬聊,就得和周佳尬聊。
无奈之下,只能和他聊。
毕竟自己还是个小学老师,对于这些东西也算信手拈来,就把他当做是自己学校的学生。
这样想,洛月才对他多了些耐心。
而周佳见她对洛旭循循善诱,温柔和蔼,忍不住问:“你现在在从事什么工作啊?”
态度一如昨天刚见面的时候温和。
好似昨晚洛月说得那番话,她并未听见。
洛月抬头看向她,随后道:“我以为你们对我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毕竟知道她所生活的地方,知道她的手机号。
一份工作而已,应当也不算难打听。
“没有。”周佳自是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我从没有打听过你。”
“没事。”洛月说:“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我在做小学老师。”
周佳一时怔住。
“小学老师?”周佳又重复了一遍,还有些不可置信,“是哪里?”
现在教育行业很卷,周佳也是略有耳闻。
嘉大数学系毕业去一线重点小学做老师也有可能。
可……人才还是被埋没了。
就在周佳还在惋惜之时,洛月风轻云淡地说:“老家。”
周佳:“?”
周佳顿时语调都上扬几分:“那你为什么不答应我的提议,来嘉宜和你父亲一起从事数学研究呢?你很有天赋,你的带教老师曾在你父亲面前夸赞过,你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洛月没想到还有这一层缘分在。
但她的带教老师从来没跟她说起过洛教授。
也从未把她俩联想到一起。
可能是她的带教老师炫耀,刚好炫耀到了洛教授面前,洛教授却没认下她这个女儿。
洛月的脑子转得很快,却压下周佳的惋惜:“可是天才一般都死得早。”
早慧,必夭。
话说到这个份上,周佳什么劝告都被堵回去。
而洛月掐着时间,“他应该醒了,我进去吧。”-
因为不想再面对周佳的惋惜神情,原本觉得推门很难,却在这一刻也变得轻松。
她脑海里有太多的东西了,所以这点儿难过好像也无关紧要。
洛月进病房后,洛教授还没醒。
但也是她时隔多年才见到父亲,不像是上次那样从侧面看,而是正面俯视。
纵然看着年轻,鬓角也有白发。
闭着眼正睡得熟,躺在干净的单人病房里,有稀稀拉拉的鸟叫声能传进来,却只是悦耳,并不会吵闹。
病房里的窗户开了一条缝,新鲜的空气钻进来,稀释掉了难闻的消毒水气味。
洛月让周佳带着洛旭离开,等洛教授醒来后她和他聊一下就会走。
不必挽留,也不必送。
许是洛月坚定的态度让周佳退却,但也不再似昨日那般热情挽留。
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走廊也安静得听不见脚步声。
但洛月听见洛旭在病房外问周佳,“妈妈,姐姐是不是讨厌我啊?”
周佳立刻道:“怎么会?姐姐只是还和你不熟,没有培养起感情。”
“那你让姐姐留下好不好?我觉得她长得好漂亮啊。”洛旭撒娇。
跟那天在嘉外教学楼外看到的淘气小男孩一点儿都不一样。
周佳回答了什么,洛月没听到。
两人已经走远了。
洛月安静地等待病床上的人醒来。
看着这张苍老了的脸,洛月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当年在月亮岛那间院子里的美好。
许是当初太美好了,所以当他离开时也格外残忍。
可时间是个好东西,能给所有残忍加上美好的滤镜,以至于忘了痛。
不知等了多久,病床上的人才缓缓转醒。
在看到洛月后还当是自己做梦,闭了闭眼又睁开。
还是洛月淡然地看向他,“好久不见。”
没有称谓,也不亲昵,只有淡漠。
洛天明愣神片刻,环顾四周发现周佳并不在,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人。
无声的沉默在病房里蔓延。
洛天明终于开口:“你怎么来了?”
“你太太喊我来的。”洛月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我还当你生命垂危,要见我最后一面,我就来了。”
洛天明哑然。
“你很失落?”洛天明问:“看我还活着。”
“是有点。”洛月也没掩饰:“毕竟我以为你很多年前就死了。”
死在了月亮岛,和她母亲埋在一起。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有了新的家庭。
所以连带着,过往的爱都显得不真实。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调节,洛月面对他也能做到波澜不惊。
“那还真是可惜。”洛天明说。
洛月低敛下眉眼:“你还有话对我说吗?”
洛天明没想到她把问题抛给了自己,还以为洛月坐在这就是来批判他的,批判他这么多年的不管不顾,批判他忘了发妻娶了新人,种种种种,对不起洛月的地方太多了,所以一直不敢面对洛月,得知她在数学方面的天赋之后也很想提携她一把,却没办法厚着脸皮去找她,只能一直藏在心里。
不论洛月怎么对他,也都是他应得的。
可洛月太平静了。
从她身上,隐约能看到发妻当年的影子。
“没有。”洛天明气虚,声音也很低。
洛月笑了下:“我也没有。”
不怨不恨,就是当陌生人。
“如果要说的话。”洛天明思考之后,犹豫道:“还是有一件事。”
洛月大概猜到了是什么,却还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什么?”
“你搬来嘉宜吧 。”洛天明说:“我现在正研究一个课题,如果成功了,对数学界来说会是一大突破。我现在年纪大了,思维有时跟不上,但你不一样,你还年轻。这项课题你可以做第一署名。”
洛月闻言摇头:“不感兴趣。”
“我听你导师说,你很有天赋,我也看过你发的论文,虽然还略显青涩,但要高出同龄人一大截。这项课题,只有你我能做。”洛天明说。
提及导师,洛月下意识耸动了下肩膀。
纹身的那处好似又密密麻麻地痒,像是万千只虫子在蹿一样。
可洛天明想到那个课题,兴奋感已经将他包围,恨不得现在就爬起来继续算。
根本没注意到洛月的异样。
洛月压下心头的痛意,才冷声开口:“我对数学没有兴趣,对你的课题更没有。”
“我这次来也只是尽人道主义关怀。”洛月说:“你没事我就走了,我希望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洛月起身离开。
可在她要出门的时候,洛天明却忽然道:“你这么抗拒研究数学不就是因为程教授把你的论文拿去给他儿子了吗?”
洛月的脚步顿住,就像是被泡泡糖粘在那儿。
恶心,但动弹不得。
这个久违的称呼带着那些痛苦的记忆一同回到脑海,洛月克制又克制,表情还是很难看。
只听洛天明继续道:“以你的能力又不是只能发那一篇!你可以换个课题再研究,再说了,那一篇SCI 发表的时候,你不是还有第三署名吗?这种事情多了去,你就是还小,才这么小题大做。你跟着我做课题研究,我一定能让你做第一署名。”
换个课题。
第三署名。
小题大做。
这几个词分开,每一个词都是一把刀,足以把洛月那颗好不容易缝缝补补复原好的心戳个稀巴烂。
可现在这几个词连在一起,由她的父亲来教育她,一切都显得那么讽刺。
洛月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差点没呼吸过来。
太委屈了。
可是又不知道从何开口来诉说他的委屈。
就算说了,她的父亲也只会说她小题大做。
可明明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那会她的父母只会教她,是你的就是你的,别人都不能抢。
哪怕是程时景借她的玩具玩没有定时还,踏着夜色,她父亲也会牵着她的手去上门要回来,因为父亲说,不能让她的小公主受委屈。
是从什么时候变得呢?
从他离开嘉宜的时候吗?
洛月不知道。
但洛月此刻又气又委屈,气到极致就没什么情绪了。
“当时他就是欺负你没靠山,就是个山沟沟出来的穷学生才会这么做。”洛天明说:“你跟着我做,没有人会盗窃你的学术成果。”
“所以,你知道他盗窃我的学术成果给他儿子履历镶金,你知道他拿着我日思夜想做出来的内容去发表,最后我却只能落个第三署名,你还知道他的儿子不学无术,成天就知道在学校里闲逛,毕业时却依旧保送嘉大研究生,你还知道那年我去拿着发表了的论文去找他,结果出门以后他儿子把我堵在巷子里,用烟头……”洛月说到这的时候声音不自觉拔高,那天晚上的记忆又回到脑海。
太痛了。
大雨冲刷了一切。
也刷掉了她的自尊与骄傲。
那么多年建立起来的自信被人摧毁,于是像个逃兵一样仓皇逃回月亮岛。
只有月亮岛能包容她的不堪,能让她安全地做自己。
洛天明只知道前边,却不知道她后边说的这些。
至于前边也是在一次饭局听同僚们谈起,说嘉大数学系的程教授为了把他儿子保送到自己门下,拿了已经毕业的女学生论文发表。
一边骂他真不是人,一边却说那女学生很有天赋。
恰好席间有人见过,便说那位女学生不仅有天赋,还长得很漂亮。
洛天明不善言辞,在这种饭局上除了聊起学术界的动向有些话外,其余时候都保持沉默。
但忽然有人cue他,说那位女学生也姓洛。
鬼使神差地,洛天明问对方有没有照片。
后来找到了一张她的毕业照。
洛天明才对这件事上了点儿心,听到最后气得脸色都变了,又喝了点酒,当晚就跑到程教授家里大闹一通。
闹得差点进了警察局。
后来有中间人给说和,洛天明又酒醉清醒,便把这件事说成是喝多了酒胡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过去了。
他不想看洛月放弃这么好的天赋。
只能昧着良心安慰她。
可这些话在洛月听来只是教育。
当年她在得知这件事后第一个告诉的就是她的导师,而她的导师碍于程教授德高望重,又是主任,便劝她忍气吞声咽下这口气。
当初,她的导师也是这么说她的。
年纪小,不懂事。
可那是她日日夜夜熬出来的成果。
凭什么要拱手让人?
不服输,不乐意。
于是为这件事来回奔走,却没有人愿意帮自己。
洛天明说得对,因为她是山沟沟里走出来的穷学生,没有靠山。
可……
这又是谁造成的呢?
她的父亲现在是教授了,这件事有任何改变吗?
没有。
心在一瞬间沸腾,又在一瞬间冷却。
洛月不愿意再提及那天的事,她只想回月亮岛。
现在,只有月亮岛能让她的心平静下来。
洛天明却问她:“他对你做了什么?用烟头?”
洛月佯装平静地说:“用烟头烫了我的肩膀,告诉我没权没势,就不要想着发表自己的作品。无论我做出多厉害的学术成果,最后署名都会是他的。”
说完后,似是用尽了浑身力气,脚步虚浮地走出病房-
秦朝意是在午后接到洛月电话的。
彼时她正从工作室里出来,见了一下她的新责编。
从运营跨到责编+经纪人,顾艺还有点懵。
但是见到秦朝意以后还是很认真地说了接下来的计划。
包括,秦朝意一年写几本书,什么题材。
秦朝意听完以后只有三个字:“少管我。”
这是秦朝意工作室第一工作法则。
新的经纪人用着并不顺心,但总归听话,严格执行了秦朝意的指令。
就连秦朝意要走,都没问秦朝意要去哪。
而秦朝意自己都迷茫要去哪,刚好接到了洛月的电话。
谁也没料到暴雨之后出了太阳,将近三十五度的气温快要把人都烤化了,秦朝意站在炙热的太阳下问她:“忙完了?”
洛月问:“你在哪?”
声音里带着哭腔。
秦朝意顿时急了,“你在哪?我去找你。”
“我在嘉大附院门口。”洛月说:“还没走。”
可以感觉得到她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你等我。”秦朝意立刻上车去找她。
二十分钟的车程,秦朝意只用了十五分钟就抵达。
也在人潮里迅速找到了洛月。
洛月站在一块红色的牌子前,也无惧炙热的太阳,低头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秦朝意上前,“怎么了?”
有种不好的预感。
洛月抬起头,眼眶都是红的。
“是出什么事了吗?”秦朝意问。
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她父亲出了事。
可没想到洛月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摇头道:“他没事。”
“那你……”秦朝意犹豫,不知是不是该继续问下去。
洛月却看向她,温柔的声音微颤:“秦公主,你能带我回家吗?”
下一秒好似就要哭出来。
洛月深呼吸了几口气,不让眼泪掉下来。
但那些事情就像是刺,狠狠扎进她心里,疼得她快要呼吸不过来。
秦朝意立刻道:“好。”
洛月朝她伸出手,“你能来抱我一下吗?”
她需要,汲取一点能量。
话音刚落,秦朝意毫不犹豫地抱住她,抚摸着她的头发,不顾周围所有人的视线,把她抱的紧紧的。
清冷声线此刻温柔又缱绻,“乖宝,我们回家。”
而这一幕,刚好被不远处开车准备离开医院的男人看见。
下一秒,一张照片定格,然后被扔进了家族群里-
[相亲相爱一家人]群聊里顿时吵翻天。
[外婆:这是朝朝?]
[外公:你老眼昏花了?那个穿白衣服的就是我们可爱的小朝朝啊。]
[任二妹:哦吼!秦朝意闷声干大事!不过,这性别好像有点不对啊~]
[二妹夫:我刚在医院门口看见的,给我吓一跳!大庭广众就抱一起了!]
[任二妹:咋回事啊?那热搜上说的是真的?朝朝真的和钟灵一样是个小姬崽?@任大姐]
秦母正在准备下午上课的PPT,手机震个不停,看了眼群聊。
然后把那张照片放大,看着看着露出姨母笑。
同事问:“任老师,是有什么喜事吗?”
秦母神秘一笑:“秘密。”
看来她家这只小猪猪终于拱到漂亮白菜了。
不过……两人怎么会在医院?
[任大姐:应该是。她和我们说了。]
[任二妹:不应该啊,我姐夫没阻止一下?]
[大姐夫:我还没说话就已经被扼杀在了摇篮里,你姐非常同意这门婚事。]
[任二妹:行,那我也同意,等回去给我们朝朝女朋友包个大红包。]
[外婆:这不就是朋友吗?什么女朋友。女生之间都不能抱一下啦?]
[任大姐:@外婆,妈,朝朝说她喜欢女生,都追这个小女孩好久了。]
[外公:追女孩?能生孩子吗?]
[任大姐:…………]
[任二妹:我的沉默振聋发聩。]
[外婆:都什么年代了,你就知道生生生。怎么,你给打下江山要继承啊?]
[外公:……没有。]
[外婆:不管是谁,我们朝朝喜欢就行。]
……
而秦朝意一路开车回到月亮岛,车内放了舒缓的轻音乐。
刚上高速,洛月就在副驾驶上睡熟了。
大抵是消耗了太多情绪,太累了。
秦朝意想了一上午的问题也没问出来,看到这样的洛月也光顾着心疼了,很难再让她去回答什么问题。
可秦朝意现在,是拿她当女朋友对待的。
再说了,昨晚洛月说,会跟她回家。
所以,应该是女朋友。
秦朝意的车停在小红楼前时,洛月还没醒,但应该是做了噩梦,眉头紧皱。
月亮岛迈入夜晚。
可能是察觉到旅人的疲惫,今夜连风都很和煦。
再闻到月亮岛上空气里的咸腥味时,秦朝意竟没有任何不适。
不知是月亮岛接纳了她,还是她适应了月亮岛。
总归,这地方还蛮让人心安的。
秦朝意没敢吵醒洛月,就拿起一旁的手机看。
……
两秒后,秦朝意在群里发消息:[你们是不是忘记我也在这个群里?@全员]
[外婆:给我们看看你女朋友的照片呀。]
[QX:小姨夫你偷拍,没有公德心!]
[二妹夫:巧了不是,你女朋友的父亲是叫洛天明吗?刚好是我的病人。]
[QX:……]
可真离谱。
下一秒,洛月幽幽转醒,她先环顾四周,然后看向秦朝意。
秦朝意收了准备要在群里和他们大战三百回合的心思,把手机倒扣,温声问:“醒了?”
洛月刚睡醒,声音还有点哑,很自然地问:“乖宝,现在几点了?”
秦朝意:“……”
很没出息的,心跳漏了一拍。
Chapter 53
秦朝意看了眼手机, 忽略掉屏幕上方弹出来的一大堆微信消息。
“九点半。”秦朝意说。
洛月转了转脖子,骨节作响,在静谧的环境内听得格外真切。
秦朝意问:“饿不饿?”
洛月摇头, 看上去依旧没什么精神。
她降下车窗,海风沿着车窗边缘吹进来, 带着咸湿的腥味。
依稀能听见远处海浪翻滚的声音。
似是月亮岛在欢迎归家的游子。
晚上的月亮岛格外安静,只有海风、海浪、和星星。
每一处都令人熟悉,哪怕闭着眼走也不会迷路。
被风吹了一阵, 洛月的思绪才缓慢回拢。
“辛苦了。”洛月的声音回归正常,依旧温柔却带着没什么朝气的疏离, “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完便拉开车门下了车。
跟午后站在嘉大附院门口哭着要抱抱的人完全不同。
回到了她的安全区域, 她便能够做自己。
再一次竖起高墙。
秦朝意也跟着下了车, 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进院子, 站在门口等她开门。
洛月已经开了锁,一回头发现秦朝意就默不作声地站在她身后, 吓了一跳。
“还有事?”洛月问。
秦朝意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四目相对,洛月抿了下唇, 表情有些为难:“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但我现在不想说。”
无非就是她在医院经历了什么, 跟她爸是不是闹了矛盾。
但回到月亮岛, 就是为了逃避。
一次又一次将自己血淋淋的伤口撕开,并不会让现实有所改变。
对于洛月来说, 那些都留在了嘉宜。
留在了那座她很讨厌的城市里。
她恨不得永远不再踏足那座城市。
秦朝意只盯着她看, 似是要把她的心思看穿, 把她想要藏匿的事情都剖出来。
洛月放缓声音同她解释:“秦朝意, 每个人都有秘密。”
“我有说要窥探你的秘密吗?”秦朝意反问。
怕窥探到她的秘密,所以连态度都变得疏离。
恨不得将“不要再讲”这四个字写在脸上。
秦朝意又不是没有分寸感的人。
她是希望洛月可以离她近一点, 可以将所有秘密分享给她,可以做洛月最特殊的人。
但如果这令洛月痛苦,秦朝意也可以退一步。
洛月被她的反问给搞得一怔,顿时意识到自己太过应激。
在嘉宜时仿佛还和秦朝意是对苦命鸳鸯,让她带着自己回月亮岛,把她当做海上唯一的浮木。
结果到岸了,就恨不得跟她撇清关系。
洛月那刚睡醒混沌的脑子才有了些独立思考的能力。
换位思考之后,洛月暗自唾弃自己,真不是人啊。
却又兀自将自己架在了高处,连下台阶都很狼狈。
最终,还是没让秦朝意为了接近她而太卑微,低敛下眉眼轻声道:“对不起。”
“我有些敏感。”洛月解释道:“我以为你想知道些什么。”
“我是想。”秦朝意爽快地承认:“但如果你不想说,我也可以不知道。”
洛月便也直白地回答:“我不想被你知道。”
太狼狈了。
这件事可能会在她难过到找不到情绪出口时,借着醉酒去找程时景哭诉。
但是在秦朝意面前,她想做那个情绪稳定、温柔又美好的洛月。
而不是,一个失败者、逃避者。
这会让她很挫败。
情绪一旦失落便很难调动起来,洛月和秦朝意说话语调始终有些沉。
听着像在讨论一件很严肃的事。
秦朝意有意想岔开话题,却又不知该问些什么。
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此刻满脑子都是——为什么不想被我知道?
这个问题困在她脑海里,纵使知道这么问会让人有被逼迫的感觉,可能会令人讨厌。
但在沉默良久后,终还是这么问了。
在问这句话时,秦朝意显得格外无措。
洛月背靠着门,昏黄的路灯照在秦朝意瘦削的肩膀处,洒落淡淡微光。
月亮高悬于天空,万里无云,天和海水一样蓝。
借着视觉差,刚好就落在秦朝意的身侧。
洛月沉默地看着她。
良久,久到秦朝意以为自己可能不会得到答案,要因此而度过难熬的一晚时,洛月却低声唤她:“乖宝,因为我和你一样。”
这个称呼此时从她还有些冷淡疏离的语气中喊出来,让秦朝意恍惚了一秒。
还当她只有在夜里暧昧或尚未清醒时这么喊自己,却没想到她把这当成了昵称。
洛月温柔的声音夹杂着海风,轻飘飘地传到秦朝意耳朵里。
秦朝意感觉自己耳朵瞬间热起来。
洛月压低了声音说:“乖宝。我们在喜欢的人面前都想表现最好的自己。”-
秦朝意回家以后都觉得自己踩在云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哪怕她是被洛月拒之门外下意识回来的。
却丝毫没有被拒之门外的伤心。
相反,她很愉悦。
翘起的嘴角根本压不下来,坐在沙发上脑子里都是她唤她,乖宝。
秦朝意捏了下自己的嘴,强迫自己不要再往上扬,结果忽地捏痛,又很快松开。
整个人都埋进了沙发里。
乖宝乖宝乖宝~
洛月每次喊,她都觉得自己要贴到她身上去。
洛月温柔的声音有种让人听话的魔力。
而且,洛月说在喜欢的人面前。
洛月喜欢她。
尽管洛月说过几次,但都不认真。
今天是第一次,洛月用那么认真的语气去和她说这件事。
好像喜欢她这件事像吃饭一样稀松平常。
秦朝意回到卧室,第一件事就是埋进床里闷笑。
等笑够了才坐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脸,暗骂自己没出息。
但又是真的很开心。
却无人能分享这份开心。
甚至秦朝意尝试着给钟灵打了个电话,仍旧处于关机状态。
平时不算活跃的群聊,今天趁秦朝意去送洛月回了个家的功夫,已经聊了五六百条。
秦朝意看文字快,顺手往上翻了翻。
发现她们已经在聊两个女孩要是结婚该去哪里,办婚礼的话又该在哪里合适,要不要广而告之,诸如此类。
秦教授偶尔会冒泡,简单阻止一下她们的过激行为,譬如秦朝意带女朋友回家的时候,是要先给一个金镯子,还是先包一个大红包之类,说是太过浮夸,但会遭到群里众人的怒怼,尤其是他的岳父。
秦教授就会乖巧如鹌鹑,不敢再说话。
起先最不能接受这件事的人是秦朝意的外公。
但被她外婆教育了一顿之后,接受良好。
因为她外婆就是生了两个女儿,而小姨以前是个不婚主义,直到遇见她小姨夫,才在旁人眼中35的高龄嫁给了小姨夫,那时候她小姨夫都已经四十岁。
而小姨因为身体不好,没有再生,而是在机缘巧合之下领养了一对龙凤胎,目前读高一。
她外婆不用帮忙带孩子,成天除了广场舞就是和外公一起旅游。
日子不必说多快乐。
秦朝意还蛮庆幸,她外婆很开明。
等秦朝意翻下来的时候已经被艾特了二十多遍。
[外婆:你什么时候带女朋友回家呀?我给她做佛跳墙。@QX]
[任二妹:你什么时候带女朋友回家呀?我想沾光吃佛跳墙。@QX]
[二妹夫:以上,臣附议。]
……
[外婆:你女朋友是不是嘉宜人?要不我们约着在外边见也行,她爱不爱跳广场舞啊?@QX]
……
老太太能整花活,群里人也捧着。
不一会儿,小姨家的两个小朋友也加入战斗现场。
[杨澍:@QX,姐你竟然出柜!]
[杨枝:好酷好酷好酷。]
[杨澍:酷死了!那我们以后该叫嫂子还是该叫姐夫?]
秦朝意:……
这帮人平时找不到能开她玩笑的点,好不容易逮到一次,说什么都不放过。
属实是杨澍问得太过离谱,秦朝意才没忍住回复:[喊姐就行。]
[杨澍:那姐,我们什么时候能看看那位姐啊?]
那位姐?
怎么称呼奇奇怪怪的。
[QX: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奇?]
[杨枝:主要是好奇能受得了我姐这么怪还坏脾气的人是谁啊!是哪里来的天仙这么好心!]
[QX:上次问我要的沈昭娅签名照,没了。@杨枝]
[杨枝:别别别!姐!我的亲姐!我错了呜呜呜呜,求求求你,我这个学期就指这个活了,没有她的签名我会哭死在床上的!你人美心善,可怜一下还要期中考的妹妹吧!]
而杨枝找她要签名照的事情被抖落出去,她小姨和小姨夫双双出击。
话题中心就换成了成绩下降还在疯狂追星的杨枝,一家学霸齐教育,把秦朝意从话题里摘了出来。
秦朝意却也没让她们再胡侃下去,只说现在感情还不稳定,等稳定了再说。
时机合适会带人回家的,但要是她们再说,你她这辈子就把人藏起来,绝不带回家让她们看。
群里这才消停-
而秦朝意站在窗前吹了会风,从通讯录里翻到了程时景的电话,也不顾是什么时间,兀自拨过去。
程时景刚吃了一颗药睡着,就被一阵震动给弄醒,烦躁得很,接起电话来语气也很燥:“喂?”
“你有程时雨的电话或者微信么?”秦朝意问。
程时景懵了两秒,随后坐起来,“秦朝意?”
秦朝意:“是我。”
程时景收敛了点脾气:“你要程时雨的电话干嘛?找她有事?”
“对。”秦朝意在昨天就隐约有猜测,只是忙着洛月的事儿,还没来得及。
本以为找程时景会很顺利拿到程时雨的联系方式,结果程时景冷着声音说:“她电话关机了。”
秦朝意:“?”
好家伙。
本来还只有70%的概率,现在变成了100%。
“那你昨天没找到她么?”秦朝意问。
程时景:“……”
这一句直接问到了程时景的痛处,就是因为找到了,还吵了一架,程时雨直接当着他的面把手机扔进了海里。
这些事太丢人,程时景也不好意思跟她说,就含糊地说闹了点不愉快。
秦朝意便没再问,让他睡吧。
但是挂了电话以后,程时景却有些睡不着。
吃了药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困意在此刻被搅散,脑子里又全充斥着昨天的吵架。
昨天他去找程时雨的时候,程时雨刚好从酒店出来,他便要带程时雨回家。
结果程时雨说不回,倔得很。
程时景威胁她不回就告诉爸妈,她的表情才有所松动。
尤其当她身后出现个女孩的时候。
那女孩长得很漂亮,甜美可人,是比较乖的长相。
仔细看,还和那位借住在咖啡馆里成天沉默寡言只知道画画的女大学生有点像。
不过程时景并未仔细看,只听那女孩喊:“程时雨,谁啊?”
语气吊儿郎当的,是跟长相完全不相符的声音。
程时景也问:“你朋友?”
程时雨目光躲闪,却沉默不言。
“客人来了带回家就行。”程时景说:“家里又不是没有房间,你至于直接玩失踪么?”
程时雨个子高,也不给两人介绍,而是挡在了两人之间。
准确来说,是刻意挡住了程时景打量她的目光。
那女孩儿又问:“你哥?”
程时景应了声:“是,你好。”
“那你们聊。”女孩儿看上去很没礼貌,径直往外走,却在途径程时雨身旁时被拉住,“介绍一下。”
说这四个字的时候,程时雨的嗓子都有些干涩。
听着像要哭了似的。
程时景心疼她,问她:“你怎么了?”
程时雨闭了闭眼,尔后低敛着眉眼,一副做错事了的表情:“这是我哥,程时景。”
程时景皱眉,只盯着她看。
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开朗的程时雨会在介绍时露出这么纠结的表情。
只听程时雨下一句道:“钟灵,我前女友。”
程时景站在原地,忽然没了声响。
程时雨说:“哥,我不回去,你让我再在外边待几天。”
程时景一时不知是该惊讶程时雨和洛月一样是个姬崽,还是该惊讶那个曾让程时雨痛苦到回了月亮岛就狂瘦十斤的人竟然是个女人,亦或是惊讶那个人此刻就出现在程时雨面前。
惊讶的事情太多,叠起来就显得平静了。
程时景坚定摇头:“你跟我回家。”
不管怎么说,不能让程时雨和曾经伤害过她的人在一起。
钟灵也不想看他们在街上吵起来,只轻飘飘地说:“要不你们换个僻静地说话?我还要出去买东西。”
说完便走了,也没管兄妹二人。
这不在意的态度更让程时景来气。
他平时宝贝到放在掌心上的人,却被如此轻漫对待,可偏偏程时雨还没觉得。
活脱脱的PUA。
程时景不可能放任程时雨这么被欺负。
两人去海边聊,许是程时景的态度有些强硬,只给了程时雨两个选项,一个是让她带钟灵回家住 ,要在他眼皮子底下,不能被欺负了,一个是让钟灵自己住在这儿,她下班以后可以过来,但晚上要回家。
程时雨拒绝了他的两个提议,很执拗地要留在那。
程时景说她固执,并斥钟灵当年将她抛弃,分手分得那么难看,为什么还要对她念念不忘?就因为她来了月亮岛,她招招手,程时雨就要过去么?
程时雨没有辩解,却只是固执地拒绝程时景的提议。
程时景便说回去告诉爸妈,看他们如何裁定这件事。
甚至说当父母知道程时雨的前任是女孩时,这件事就不会像现在只有他知道时这么简单。
软磨硬泡都对程时雨不管用,但最初程时景苦口婆心劝说时,程时雨还只是沉默。
程时景态度一强硬,尤其是提到了父母,程时雨就和被踩到了痛脚一样,吼道:“你去说啊!告诉她们我喜欢的是女人!告诉她们我前任现在来了,再告诉她们我就是个变态!你去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跟你们联系!也不要来找我。”
说着把手机扔进了海里,径直走了。
程时景追上去,也只是被甩开。
很不愉快的经历导致他昨晚失眠了一整夜,给程时雨买了新的手机送过去,还委托钟灵交给她,也没得到回信。
程时雨的反应太过激,程时景也不敢轻易招惹。
只能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
想到脑袋都快炸了,无奈才吃了颗药,想着休息好了再平和地去找程时雨聊聊。
而此刻被秦朝意的电话吵醒,混沌的脑子才恍惚想起。
全程她都没觉得程时雨喜欢女的是件什么了不起的事儿,可能是有洛月在前,对于自己妹妹亦如此,也就稀松平常的接受了。
最重要的是,那个人伤害过程时雨。
而此刻,伤害还在继续。
程时景对着夜色失神,尝试着给那个很久没联系的号码拨过去。
在快要被挂断时,对方才接起。
程时景哽着声音,心虚地问:“洛星,过得还好吗?”-
月亮岛连着三天都风和日丽。
而程时雨也在岛上消失了三天,工作都由同事接手。
被问起来,程时景便替她打掩护,“去帮我办了点事。”
洛月一如往常地去学校,备课,上课,等学生们放学之后再在学校里忙一阵,踩着夕阳回家。
秦朝意会等在她下班回家的那条路上,跟她一起走回来。
偶尔,还会牵着那条大黄狗早早。
日子过得波澜不惊。
没谁再去提起洛月去嘉宜的事情。
只有程时景问了句,得知没什么大事便收了话头。
但这岛上始终笼着一层阴霾。
钟毓三不五时地问秦朝意,她姐到底去了哪?有没有事?
秦朝意只安慰她,“应该会没事的。”
洛月也会问程时景和程时雨有关的事,程时景皆沉着表情摇头。
大家互相在隐藏着自己的秘密。
希望将其埋在月亮岛。
洛月是在周五收到周佳短信的,发了洛天明的手术时间来,问她要不要来陪同。
洛月婉言谢绝,同时发扬了人道主义精神,祝他手术顺利。
可事不凑巧,老校长在周五放学前临时找到她,给了她一个地址,希望她明天去一趟嘉宜,将孩子们手写的感谢信和一副画送过去。
邮寄的话会超过对方的生日时间,学校里也只能委托洛月。
这是之前给她们学校捐过教学楼和书籍的地址。
洛月无法推诿,只能定下了去嘉宜的行程。
而这一次并没让秦朝意送,倒是把大黄狗送到了秦朝意那里,让秦朝意代她照顾几天。
秦朝意送她到港口,看她上了船,又牵着大黄狗沿着海岸线走了一会儿。
像是目送女友离家的人。
直到大黄狗走不动,倦懒地趴在海边晒太阳,海水冲上来,淋湿它的毛,它连窝都懒得挪,只眯着眼睛。
有种行至暮年的沧桑感。
秦朝意陪它安静地呆了会,又望了会大海。
这才往家走。
小红楼安静地伫立在这座岛上,海水平静地冲刷着沙滩。
秦朝意依旧没找到合适的契机去问洛月,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有种暴风雨前的平静感。
秦朝意晚上还给久未联系的祖母发了条短信,说自己在月亮岛生活的很快乐,也很充实,但一直没见到她,希望她看到短信后可以给自己回个电话。
翌日,月亮岛下了雨。
秦朝意醒来以后推开窗给洛月发消息:【下雨了,嘉宜呢?】
彼时洛月正打车前往老校长给的地址,而嘉宜风和日丽。
洛月回复:【没有,记得去遛遛早早。】
秦朝意对她的回复很不满意,【狗比我重要是吧?】
洛月盯着屏幕看。
秦朝意:【行,我去遛。】
洛月:【等雨停了。】
几秒后,洛月发来一条语音,“秦公主,你比较重要。”
而背景音里是司机师傅喊:“成化大道36号到了。”
秦朝意的心一咯噔。
……
那不是她的工作室吗?
Chapter 54
洛月拿着老校长给的地址下了车, 包里是学生们的感谢信。
其实每一年老校长都会在建校纪念日那天,号召所有同学写感谢信。
感谢那个帮月亮岛重新修葺了小学的人。
是她出钱建起了学校的教学楼、图书馆和食堂。
甚至后来,还捐赠了一大批图书, 格外关注教育事业。
老校长从事了一辈子教育行业,从未见过如此淡泊名利的人。
以往也有人给月亮岛捐赠, 十万二十万的,大多是当地企业家来捐,捐赠之前先要敲锣打鼓地办一个捐赠仪式, 再不济也得写一篇公众号发到网上,但学校里年轻老师少, 都是些已经被时代抛弃的老教师, 根本写不来公众号, 指望还没怎么接触过电脑的小学生, 更是做梦。
每次都是老校长来写公众号。
写多了也觉得厌烦,但要从人家那里拿钱, 打底就少了志气。
也总会想,这些人是真的做慈善么?怕不是只为了名和利。
做慈善的名头拿出去可以为他们创造更多利益, 所以才会趋之若鹜。
可这位秦先生不同。
每次都是默默地打钱, 并备注用途, 希望这笔钱用作改善学生们的餐食, 或是希望可以拿来给学生们购置画材,或是希望拿来买乐器, 让学生们可以接受音乐的熏陶。
像她们这种偏僻的山村学校, 很难有这些设备。
时代在飞速进步, 却好像把她们悄无声息地落下。
所有学校都在倡导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时候, 她们仍陷在语数英都没办法让老师分开教的泥沼里。
遑论是专门的音乐老师。
最多,也就是每年教育部在拨来顶岗支教的大学生时, 老校长会刻意要一个音乐系或美术系的学生,若是能稍微代一下文化课,便感激不尽,最关键的是希望学生们也可以接触一些“艺术”。
不是谁都能像洛月,像程时景,凭借着极高的天赋从月亮岛考出去。
大多庸碌,一生无为,成为某个地方的螺丝钉。
老校长在最难的时候接受了秦先生的巨额资助,心中感激不尽,却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后来他主张在建校纪念日那天办“感恩大会”,想让学生们保有一颗感恩的心,等到以后,他们有能力时,也可以去帮助比他们弱小的人。
也是他倡导让所有的小朋友写信,不是写泛泛而谈的空话表达感谢,而是写自己的成绩,名次,在所有方面的进步,以及对未来的期许,不管是对下一次考试,还是对长大后的梦想。
老校长希望让孩子们有一个稍微具象些的形象,所以打电话问对方的助理,几乎是死缠烂打地,才知道对方姓秦。
也是为了给对方寄信,希望秦先生知道他所捐赠的每一笔,都有在好好落在教育上。
所以每一年的“感恩大会”,月亮岛的孩子们都会有两个小时埋头在课桌上,给秦先生写一封信。
洛月明白老校长的良苦用心,这才不好拒绝。
这栋办公楼很高,约莫三十多层。
洛月进电梯时刚好是早高峰,被一堆穿着精致的人拥在电梯里,看到她要去的楼层已经被按,便更缩低了存在感。
抵达九楼时,洛月看到了一块黑底鎏金的牌匾——西西里工作室。
洛月:?
洛月站在门口踌躇,一时间不知该不该进去。
西西里,那不就是秦朝意吗?
所以这里是秦朝意的工作室?
秦朝意——秦先生?
洛月的脑海里百转千回,正犹豫着,就听一个小姑娘脆生生地问:“小姐姐,你找谁啊?”
“啊?”洛月回过神,错愕片刻才从背包里把信拿出来,但是还没等她开口就听对方说:“不好意思哦小姐姐,我们这边不接收读者信的,您要是有什么建议或者对西西里的批评,都可以私发给西西里工作室微博的。”
态度还怪好的。
但洛月摇头:“不是,我来替校长送信。”
小姑娘从包里拿出一根棒棒糖塞进嘴里,又递给洛月一根,“什么校长?”
“月亮岛小学的。”洛月说:“以前每年都会送。”
小姑娘皱眉,“我也不知道了,等我给你问问我们老大哈。”
说着一边打电话一边让她进来坐,给她拉开一个靠门口的工位,然后甜腻腻地喊:“艺姐,有人来给咱们工作室送信。”
“一个贼漂亮的小姐姐。”小姑娘解释:“不是读者信,说是从什么月亮小学送来的。”
“啊?我哪知道。”小姑娘说:“要不你再问问周姐?”
……
几秒后,小姑娘挂断电话,和洛月说:“不好意思哈,我们工作室现在青黄不接,好多工作都还没搞明白。”
洛月:“……”
这工作够松散的。
“你好。”小姑娘朝她伸出手,“我叫王静。”
洛月犹疑着伸手握了一下:“洛月。”
“你名字真好听。”王静说:“你们那个月亮小学在哪啊?”
“月亮岛小学。”洛月纠正:“在月亮岛。”
王静的性格和她名字极不相符,开朗又热情,逮着一个话头就能聊个没完。
“你们那边好玩吗?有海吗?几月过去玩最舒服啊?”
“还行。”洛月耐心回答:“有海,大概从四月开始过去就很舒服。”
“这么爽啊。”王静思索着:“要不,你什么时候回,我跟你一起去吧,我想去看海。”
洛月:“……”
“你不上班了吗?”洛月问。
王静耸了耸肩:“你也看到了,我们工作室现在没什么活儿,做内容产出的都跑路了,我们每天就闲着呗。”
“内容产出跑路?”洛月诧异:“没有再招人吗?”
王静噗呲乐出声来,“看到那块匾了吗?我们工作室做内容产出的有且只有一位,我们西神。”
洛月:“……”
王静眉飞色舞地,看样子是打算把西西里的事儿跟她聊聊,结果被一个电话打断。
顾艺打电话来,“我问过了,是西神之前资助的小学,每年都会送,但往年都是送到周姐家的,今年周姐改了地址,就给送到工作室了,你拿了以后放进西神办公室门口的桌子上就行。”
顾艺还专门叮嘱,“周姐说,不要告诉她是西神资助的,就说是我们工作室的副总。”
王静撇嘴:“这年头还有做好事不留名的呢?再说了,咱们这屁大个工作室,哪还有副总啊?”
说着,顾艺那边就断了线。
王静虽然嘴上吐槽,却还是尽职尽责地和洛月说了,并且把信留下。
洛月也问:“西神。”
她指了指那块牌匾:“西西里,就是秦先生吗?”
王静背对着她,五官都皱在一起,但嘴上特牢靠:“不是,秦先生是我们工作室副总。”
洛月刚才听到了她打电话,便质疑:“你们工作室不是没有副总吗?”
王静:“……就在刚才,有了。”
洛月:“?”
不过洛月没多想。
王静清点了一下信的数量,又喊洛月留了个手机号和名字,便准备送客。
结果洛月刚走到门口,就见两个女人风风火火地出了电梯。
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西裤,踩着五厘米的高跟鞋,另一个大波浪卷发,脸还略显稚气,戴着一个黑框眼镜,还没那么干练。
两人一同走过来,王静诧异,挨个喊:“周姐,艺姐。”
周溪朝她微微颔首,看向洛月:“你好,周溪 ,西西里的前经纪人。”
洛月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亦如她不动声色地打量洛月一般,“你好,洛月。”
周溪带她去办公室,说了一堆场面话。
譬如问月亮岛小学的近况,是否还需要更多的捐赠,最近有没有困难的地方。
洛月也都一一回答。
等结束也临近中午,周溪又留她吃饭,说是今天她们工作室小团建。
洛月婉言谢绝,周溪送她下了楼。
一直望着她背影远走,周溪才拿出手机给人发消息:【西神,月亮岛小学的信我给你邮过去?】
秦朝意:【……】
邮个屁啊。
她现在就在月亮岛。
周溪:【不得不说,你眼光不错啊。】
秦朝意:【?】
周溪:【像这样的姑娘,你不是一拿捏一个准么?你在读者圈里可是芳心碾碎机。】
秦朝意:【……】
周溪都已经点到这了,秦朝意再听不出来就是傻子。
秦朝意问:【你见过她了?】
周溪:【很漂亮。】
秦朝意正牵着那条大黄狗坐在台阶上。
大黄狗倦懒地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遮过远处的海浪声。
秦朝意看雨,看天,看远处,偶尔才瞟眼手机。
隔了会儿,她有些战战兢兢地问:【那我的马甲捂好没?】
周溪:【应该是,她表现得很平常。】
周溪:【看上去对西西里完全没兴趣。】
秦朝意:【……】
一时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洛月能感受得到周溪打量的目光,却也不卑不亢地回应。
尽量表现得淡定,不露出马脚。
不过还是试探了一下,譬如,秦先生是否一直热心公益,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溪有片刻的恍神,却很快切换到公事公办的语气:“秦先生是西神的哥哥,一个非常有爱心的人。”
洛月倒是有些微惊讶。
一直都以为秦朝意是独生女的。
可能是她对秦朝意了解得还不够。
从西西里工作室出来以后,洛月准备随便去吃个饭,然后坐船回月亮岛。
却没想到吃饭时偶遇了周佳。
周佳说她父亲的手术时间就在下午,虽然医生说手术成功率80%,却也因为他的基础病,总让人放心不下。
如果可以,还是希望洛月可以去看一下。
周佳说,洛天明在洛月离开之后,总会在做梦时说对不起。
还会喊洛月的名字。
洛月却只问她:“你不嫉妒吗?”
周佳被问得一怔,随后摇头:“我只是心疼。”
洛月:“……”
洛月差点脱口而出,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后来又想到那个男人是她的父亲,便把这句缺德的话收了回去,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周佳已然是沉浸在其中的受害者。
分明这件事最为难的人是她。
可她却因为洛天明的心结,在这里低三下四地来求他的女儿。
洛月心里过意不去,最终心软,“我只去看一眼,下午还要回老家。”
周佳立刻笑了,“行,你能去看他,他会安心许多。”
洛月:“……”
洛月觉得周佳把自己在洛天明心中的地位想得过高。
如果真是这样,洛天明又怎会对一直待在月亮岛的她不闻不问呢?
不过周佳愿意将洛天明塑造成一个悲凉的父亲形象,她也就懒得说。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洛月自认为上次已经口出恶言,足以将周佳劝退。
却没想到周佳仍如此执着。
这顿饭吃得没滋没味-
下午,嘉大附属医院。
洛月和周佳在一旁看着医护人员忙碌准备术前工作,躺在病床上的洛天明刚打了麻药。
洛月站在旁边一言不发,洛天明只歉疚地看着她。
上次那些话已经用尽了洛月的全部力气。
洛天明问她:“你想怎么做?”
没头没尾的一句,说得洛月都有些懵。
“什么?”洛月反问。
洛天明补充:“那对父子,你要我怎么做?”
洛月微怔,随后轻嘲:“我说了你就能做到么?”
“还是说,为了让我跟你一起做研究,你可以不惜搭上自己的学术前程,去揭发他们的恶行?”洛月笑道:“我手里可没什么证据。”
能拿出什么证据呢?
当时的她还没经过社会毒打,只隐约听过有同学的论文被导师侵占,却没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而程教授将这件事做得滴水不漏,在她写那篇论文时虽未帮上什么忙,但当时租的房子是他的,三不五时会询问进度,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没什么问题。
是她年少不懂事,误信小人。
“没事。”洛天明说:“让我想想。”
洛月却拒绝:“不用了,我不会再从事数学研究的。”
不是说无论她写多少东西都不会成为她的么?
那她就不写了。
“程春生就算不用你的,也会再抢占别人的。”洛天明说:“他儿子就是个学术混子。”
洛月摇头:“不用劝我了。”
洛天明还想再说什么,洛月却皱眉:“要是你还说,我就先走了。”
周佳在一旁打圆场,“都快上手术台的人了,还在这里担心这些?洛月已经是大人了,她有自己的主张和想法,你不要总是给她施压。”
“我是想帮她解决!”洛天明气得咳了声:“难道就因为这点小事以后都不从事数学研究了吗?这个新课题真的很重要。”
洛月斜睨了他一眼。
小事。
是的,对洛天明来说这是一件小事。
可谁也不知道当时她有多痛苦。
日日夜夜合不了眼,每个深夜都被噩梦惊醒,醒来后蜷缩在被子里痛哭。
每到初春时节,月亮岛的雨季来临,缠缠绵绵地下很久。
她的肩膀都会如同蚂蚁噬咬一般,疼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洛月从未要求过别人能跟她感同身受。
但只求他们,求他们这些大人,不要将她的痛苦轻描淡写成一件小事。
“是的。”洛月说:“你的课题很重要,但我不参与。”
温柔声线在此刻带上几分薄刃的锐利,“可以了吗?”
洛天明定定地注视着她,眼含热泪。
似是对她作践天赋的惋惜。
那眼神太复杂,洛月不想去读懂,干脆别过脸看向外边。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来确认了洛天明的身份信息,还安慰了几句,察觉到这里并不融洽的气氛之后,笑着问了句:“和女儿吵架了啊?”
洛月看了他一眼,对方笑眼弯弯,看着很和蔼。
倒是打破了她对年纪大的医生刻板印象。
“hello?”对方和她打招呼:“我是你父亲的主治医生。”
洛月朝他微微颔首,也不懂对方为何如此热情。
总之处处透着诡异。
等到洛天明被推进手术室,洛月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周佳急忙挽留,洛月却摇头:“我不想待了。”
说完后便离开嘉大附院。
而亦是在手术前,秦朝意的家族群里又一次热闹起来。
[二妹夫:照片.jpg]
[二妹夫:真漂亮啊,跟我们朝朝不相上下的漂亮。]
[外婆:看着就乖,哦呦,一定很听我们朝朝的话吧。]
[任二妹:看着也像。哎,@QX,你别欺负人家小姑娘。]
[任大姐:呜呜呜好乖巧,她脸看着好嫩啊,好想Rua一下。]
[任二妹:@任大姐,你最近在哪片海域冲浪啊?为什么这么新潮?]
[任大姐:开始看小说了。]
[任二妹:什么小说让我看看?最近好无聊啊,我的时差根本倒不过来,快猝死了。]
[任大姐:一些百合小说,已经陷进去了。]
[任大姐:看一些小女生亲亲贴贴,太美好了。]
[秦教授:@QX,别犯狗脾气欺负人家。]
[外公:看着确实好乖一小女孩,咱们朝朝那坏脾气,不会把人家气走吧?]
负责发图的人已经神隐进了手术室,专心致志地进行术前工作。
却也抽空问了句:“ 怎么和女儿吵架了啊?看着你女儿又乖又漂亮,你可真有福气。”
躺在病床上的洛天明闭上眼,语气沧桑:“她啊,像她妈,骨子里可倔了。”
“怎么?”杨主任有意引导,“不听话?”
“她在数学研究方面很有天赋。”洛天明说:“我想让她和我一起研究课题,但她不愿意。”
“这不是好事吗?”杨主任附和:“跟自己的父亲一起合作研究,应该是很有成就感的事。”
洛天明无奈叹气:“以前对她关心不够,让她遇到了一些学术强盗,她再也不想做研究了。”
都是从学术阶段走过来的。
杨主任虽一直注重实操,却也在不停地进行学术研究,每年发表的期刊也不少,闻言自是觉得厌恶。
“是谁啊?”杨主任随口问了句。
洛天明却不作声了,似是麻醉的药效上来,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手术完成已经是六个小时以后,杨主任走出手术室和他太太说了手术成功的消息,这才回了办公室。
群里已经再次聊得热火朝天。
秦朝意冒了泡,还艾特他:[小姨夫你能不能有点节操啊?为什么要泄露病人家属隐私?]
杨主任理不直气也壮:[哪是什么病人家属,分明是医生家属。]
秦朝意:[哪个医生?]
杨主任:[我和你小姨。]
秦朝意:[……]
气得秦朝意威胁她们,再这样就退群。
一群人才没有那么放肆。
而秦朝意翻着聊天记录,看到大家都担心她欺负洛月,忍不住翻个白眼。
她哪里有那本事?
只有洛月把她狠狠拿捏的份。
可能洛月那张脸太具有欺骗性了。
就在她庆幸群里终于安静下来时,小姨夫给她私发了消息。
【你女朋友好像在数学研究方面很有天赋,但因为被人抢占了学术成果,就不打算继续从事学术研究了。】
【都是我从她爸口中探来的。不过你俩挺般配啊,她爸研究数学的,你爸研究物理。】
【要是让你爸知道她是数学天才,肯定开心坏了。】
秦朝意:【……小姨夫,你真的没有节操!】
杨主任说:“我这不还是为了帮你一把?我都没有跟其他人说哦。”
秦朝意:【……】
秦朝意阴阳怪气他:“你人还怪好的嘞。”
“小事一桩~”
对方根本没听出来秦朝意的阴阳怪气,还沾沾自喜。
秦朝意却盯着聊天记录看了很久。
抢占学术成果?
可能这就是洛月不愿意让她知道的秘密。
洛月不愿意让她知道,她便装作不知道。
不过令她心塞的是,这一天好像全世界都在偶遇洛月。
只有她待在月亮岛上看海,遛狗,见不到洛月。
秦朝意心情一般,Rua了一把狗头,大黄狗倦懒地抬了抬眼皮,似是在说——干嘛?
“不干嘛。”秦朝意拍了拍它的头:“你能不能有点劲儿?。”
大黄狗继续懒洋洋地不理她。
秦朝意还当它是饿的,去屋里翻找了会吃的。
给自己翻出一块巧克力,给狗拿了盒狗粮,但吃的时候,大黄狗一直紧紧盯着她手里的巧克力。
秦朝意掰了一块递到它眼前:“想吃?”
一直都恹恹的大黄狗眼睛才勉强睁开了些。
秦朝意还犹疑:“你能吃吗?这甜的。”
大黄狗伸出舌头,看上去垂涎欲滴。
秦朝意没忍心,把自己的口粮分了它一半,一边分还一边碎碎念:“你吃了我的东西,可得听我的话,晚上我再带你去海边溜一圈,行不行?”
大黄狗吃巧克力的时候很乖,吃完以后继续恹恹地趴在那。
秦朝意轻轻踹它一脚,它却咕噜噜地发出怨愤之声。
秦朝意暗骂它是个翻脸不认人的吃货-
月亮岛的傍晚带着下过雨后的晴朗,雨停之后还出了彩虹,和艳丽的红霞晕染在一起。
秦朝意掐着点算洛月快要回来,给洛月发了条消息。
没有发文字,只拍了图片。
晕染后的彩虹倒映在海上,无声吞纳了雨水的大海仍旧波澜不惊,日复一日地包容着月亮岛的一切。
还以为洛月不会回复,或是只夸赞图。
却没想到洛月不一会儿回复:【快回家了。】
从她的视角是站在甲板上望见的大海和天空。
不同视角的大海有不同的美。
秦朝意收到她的图片和消息,心下喜悦:【我去接你。】
洛月还没回,秦朝意便补充:【不是我想见你,是狗。】
洛月:【是么?】
秦朝意不想这么主动,解释道:【早早一整天都没什么精神,我带它遛弯它也不去,就一直看着港口的方向,很想很想你。】
秦朝意怕她不信,还补了句语音:“真的。”
洛月看完消息,忍不住笑。
秦朝意的解释太苍白了,任谁都看得出来是她想来。
但却那么认真地解释。
洛月便逗她,“早早想见我,那,朝朝呢?”
温柔声线带着说不上来的缱绻,伴着海浪的背景声,像是从遥远天际传来的撩拨。
秦朝意人在屋外,便用扬声器放。
结果听到这句立刻捂住了听筒,像做贼一样望了望周遭,确认没人经过才又换成听筒播放,凑到耳边独自听。
特殊的断句让她心也跟着停顿。
听完以后心脏就像是有人拿东西给她挠痒痒一样,整颗心都酥酥麻麻的痒。
“也想。”秦朝意说的时候掌心出了潮热的汗。
“大概还有半小时。”洛月说:“船会靠岸。”
而我会回到你的身边。
缱绻的话让秦朝意的心都跟着软,“那我去接你。”
发完以后又有些迟疑:“可以吗?”
“不想来?”洛月问。
秦朝意立刻否认:“不是。港口应该会有很多人,你……不怕吗?”
洛月给她发语音时,亦有人来甲板上放风。
她换成了文字:【只要你别在那里亲我,就没关系。】
秦朝意用湿巾擦掉掌心潮热的汗,也打字:【那,拉你的手可以吗?】
洛月:【你想吗?】
秦朝意:【想。】
洛月:【有多想?】
秦朝意:【很想很想。】
你来我往,对答如流。
洛月松口:“可以。”
秦朝意感觉自己的手已经有些僵,却又得寸进尺:【那我还很想很想,十指相扣,行吗?】
洛月盯着屏幕看了会儿,思考该怎么回。
又在思考可以在人前展露到哪一步。
而秦朝意久久没等到洛月的回复,还以为是逾矩了。
正打算退一步说不十指相扣也可以,结果就见洛月发了条七秒的语音来。
“那你要扣紧,松开的话就找不到了。”
那一瞬,秦朝意的嘴角翘起,心里忽地放了一朵烟花。
Chapter 55
落日余晖的光洒落在屋顶, 又折射回天空。
空气里弥漫着刚下过雨的潮湿。
秦朝意得了洛月的允许,回屋换了身衣服,掐着时间拉上大黄狗就要出门。
结果大黄狗仍旧恹恹地趴在台阶上, 比上午还要恹。
秦朝意倒是知道这条大黄狗有些年头,陪了洛月很久。
有了年迈的沧桑感。
可现在大黄狗带着几分病态趴在那儿, 两只耳朵耷拉下来。
秦朝意揉它的脑袋:“你的主人要回来了,跟我一起去接。”
大黄狗岿然不动,连眼皮都懒得抬。
秦朝意摸它的肚子:“听不听话?不听话我打你了。”
大黄狗的肚子忽然咕噜噜响, 尔后嘴角吐出白沫,两只无神的眼睛露出来, 却含着热泪。
秦朝意哪见过这阵仗。
从小到大都没养过宠物, 再加上又是给洛月照看, 顿时慌了:“你干嘛?生病啦?”
话音刚落, 大黄狗忽然艰难地站起来,只是刚站起来, 两条前腿就又跪下来,软趴趴的, 地上吐了一堆污秽。
秦朝意也顾不得恶心, 立刻给程时景打电话。
大黄狗抖了抖脑袋, 不停地吐着舌头, 跑到地上淤积的水滩里喝水,浑身的毛都沾了水, 看上去又脏又臭, 还不停地抽搐。
即便如此, 它还是没停止喝水。
像是癫狂。
这画面看着骇人。
秦朝意把它喝水的盆里添满, 一边让它喝一边安抚:“你慢点喝。”
整颗心都跳得极快,生怕它出点什么事儿。
可偏偏程时景的电话又在关键时刻没人接。
直到秦朝意打第二遍才打进去。
“什么事?”程时景声音也恹恹的, 没什么活力。
“狗出事了。”就算在慌乱之下,秦朝意也还是保持冷静地交代:“它从刚才就口吐白沫,现在还不停抽搐,是不是要死了?”
“在哪?”程时景问。
能听得见他那边叮呤咣啷一顿响,像是情急之下撞到了什么东西,引起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程时景倒吸了一口冷气,“等我过去。”
然后挂断电话。
秦朝意蹲在那儿看着大黄狗。
以前分明是怕狗的,但可能因为这条狗没什么朝气,所以不担心它会咬自己。
自然而然地,还能摸它,遛它。
这些天秦朝意在月亮岛上无聊的时候也会跟它窝在一起,每天早上起来打开窗,下意识侧目望,看见这条狗趴在那儿就会很安心。
秦朝意不敢想这条狗对洛月来说意味着什么。
哪怕是对她来说,这条狗死亡也很难承受。
如果死在她身边,她会愧疚一辈子。
“你别死啊。”秦朝意也不嫌它脏,摸它的毛,把它脏兮兮湿漉漉的毛摸顺,可是大黄狗像是躁狂了一样,不停地抖着,像是要把她的手抖掉一样,还朝着她汪了几声。
因为天热,一直都没什么精神的大黄狗这会儿好像才来了精神。
跟嗑药了似的。
也很像是回光返照的状态。
秦朝意的心往下沉,“你别吓我啊。”
声音微颤。
“你要是死了。”秦朝意说:“我……”
她也不知该怎么办。
“你别死。”秦朝意也不怕它会咬自己一口,而是耐心地撸它的毛,似是要把燥狂的它安抚下来似的。
仔细听,还能听出秦朝意语气里的哀求。
很久没体验过这种无助的感觉了。
像是孤身一人漂浮在大海上,茫茫大海望不到尽头,也抓不住浮木。
秦朝意的心被攥在一起。
等待程时景来的时间很漫长,漫长到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程时景是个医生,但并不是兽医。
不过因为岛上没有兽医,所以他也兼修了一些。
来了以后看见有些失神的秦朝意,先安慰了一句,可秦朝意并未听进去。
程时景先给大黄狗打了镇静剂,然后又打开医药包。
忙碌一阵之后,大黄狗终于安静下来,两只耳朵软趴趴地耷拉着,双眼无神。
他的动作秦朝意也看不懂,但见大黄狗眨了几下眼睛后又闭上,低声问:“它还活着吗?”
程时景点头:“还活着。”
也算是抢救及时。
月亮岛小,程时景骑着电车一路风驰电掣,抢到了黄金救治时间。
“放心吧。”程时景说:“它没事,休息几天就好了。”
秦朝意深呼吸一口气,一直悬着的心才落下来。
程时景出了一头汗,拿纸巾随意擦了下,才开始收拾散落一地的医药包。
起身时腿没受住力道,疼得他表情扭曲。
“你也受伤了?”秦朝意注意到他的异常。
程时景摆了下手,“没事,出来得着急,撞了下腿。”
秦朝意张了张嘴,没发出声。
有些愧疚。
一向不习惯欠人情的秦朝意感觉,这次人情肯定是欠下了。
而且不是用钱,或是用一顿饭能打发的。
“不好意思。”秦朝意做了好一会心理建设,才喏喏地说出这一句。
程时景乐了,“还挺稀罕啊,能听到秦小姐说这话。”
语气贼欠。
把秦朝意满腔的愧疚冲得烟消云散。
不过……
程时景笑了下又收敛表情:“你是不是没养过狗?”
“嗯。”秦朝意说:“我不喜欢小动物,所以从来没养过。”
“那洛月是怎么放心把狗交给你带的?”程时景说:“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秦朝意忽地想起,说好要去港口接洛月的。
看了眼时间,已经有些迟了,皱眉道:“应该快了。”
不知洛月是会在港口那等她,还是会自己一个人走回来。
还没等秦朝意想出个所以然,程时景便道:“这事儿还是告诉她一声。你说还是我说?”
秦朝意:“……”
“不是说你做错事了哈。”程时景怕她误会,耐心给她解释:“早早对洛月来说蛮重要的,所以发生了什么还是说一声。更何况,早早这个情况,应该是没多少天了,让她早有个心理准备也好。”
“我说吧。”秦朝意说:“是我的问题。”
“没事。”程时景说:“也可能是它误食了什么东西。”
说着,程时景才问:“它今天吃了什么?”
“它一大早都没什么食欲。”秦朝意回忆着:“早上吃了几颗狗粮,特别挑食,后来我又给它喂了小半个馒头,洛月留给我的,说是它爱吃。之后它就一直睡觉,再醒来我看它想吃东西,我也无聊,就给它拿了狗粮,结果它一直盯着我手里的巧克力看,我就给它喂了一点,它还喝了点……”
水字还没说出口,就听程时景诧异道:“巧克力?”
尾音飘到快要破了。
秦朝意点头:“怎么了?”
程时景复又道:“你给狗吃巧克力?!”
秦朝意抿唇不言,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而程时景蓦地吼的这一声吸引了好多人看,正是月亮岛人多的时候。
世喜奶奶都凑过来问了句:“小程,咋了?”
程时景回了下头,发现七八个人站在那儿,跟看戏似的。
程时景抿唇,“没事。”
回完他们,程时景依旧臭着一张脸。
“大家都不忙啊?”程时景不习惯别人的注视,驱散人群:“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
还有人揶揄了句,程时景也没搭理。
就在人群散去的时候,忽然有人喊了声:“月亮回来了啊。”
洛月浅笑盈盈,“哎。”
世喜奶奶拉着她手低声说:“小程跟那个小狐狸闹矛盾了,刚在你院子里吵呢,这叫什么事儿啊?还把不把你放眼里了。听奶奶一句劝,这男人不能嫁。”
洛月刚在港口等了会儿,没看到秦朝意的身影,便沿着海岸线往回走,看能不能偶遇。
结果都已经走到了家门口,也没看见。
而自家门口围着一堆人,都是来看热闹的。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世喜奶奶苦口婆心地说了一堆,笑道:“您别多想。”
“不行。”世喜奶奶劝道:“以后哪怕是跟个女人过,也不能跟小程这种男人过。就算小狐狸做错事了,也不能吼人家啊,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
洛月皱眉,“吼她?”
世喜奶奶撇嘴:“可大声了。”
已经七十多岁的老太太,还在这偷悄悄告小状。
不仅如此,还给人家小姑娘起外号。
有段时间岛上人们在传岛上来了个漂亮女人,还跟程时景不清不楚的。
像这种女人,都被叫做狐狸精。
世喜奶奶觉得对人家不尊重,也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就一直喊小狐狸。
还让洛月警惕一些。
后来看程时景实在是没点边界感,便怂恿洛月踹了他另外找。
哪怕是找女人都不能嫁给程时景。
洛月每次听了,也就笑笑,敷衍着说过去。
倒也纠正过世喜奶奶几次对秦朝意的称呼,但世喜奶奶不知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还是刻意,下次再喊秦朝意的时候,还是小狐狸。
洛月也便懒得纠正。
反正世喜奶奶也没傻到当着秦朝意的面喊小狐狸。
而洛月听多了,还觉得这称呼挺贴秦朝意。
长了张小狐狸的脸,却还保留着纯真。
洛月拍了拍她的手,“我去问问。”
说着让她先走。
老太太健步如飞,很快就赶上了八卦的大部队。
而洛月在院子外看了眼,院内的两人气氛紧张,却又没说话。
有种一触即发的架势。
她进了院,发现狗正趴在那儿,脏兮兮到像是去泥地里滚了一圈。
睡着的样子太平静,平静到像是死了。
洛月的嗓子有些干,却没有预料之中的伤心。
这好像是从很久之前就在准备的事情。
“走了?”洛月猜测这大概是他们的争执点,大概只有这样才会让程时景的情绪如此激动。
在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洛月莫名地,心沉了一下。
“没有。”程时景说,刚那股劲儿还没缓过来,语气还有些冲,“睡着了。”
洛月呼了一口气,终于又能挤出笑来:“那你们吵什么?”
“没……”秦朝意想说没吵,结果程时景瞪大眼睛道:“她给狗吃巧克力,再没有常识也不至于这样吧?今天要不是我过来得快,狗就死了。”
秦朝意看了眼气愤的程时景。
自知理亏也没有说话。
“吃了巧克力?”洛月缓慢地重复着这句话。
不知为何,程时景说的时候,秦朝意还有想反驳的气愤。
但洛月这么一说,秦朝意的气焰顿时被熄灭,莫名心虚。
“嗯。”秦朝意看着她,“我吃的时候看它一直看着,我就给它喂了半块。”
程时景听她无辜解释的语气,越听越气,“你没有一点常识吗?狗吃巧克力会死的。”
秦朝意抿唇,“不知道。”
程时景:“……”
气氛再次剑拔弩张。
洛月站在中间,太阳逐渐落山,风也转凉。
凉风吹过她单薄的身体,把她的发梢吹拂飞起。
隔了会儿,洛月轻笑一声,伸脚轻轻踢了下躺在地上的狗狗,“看来狗跟人一样啊,什么最不能碰还偏偏对什么馋。”
语气风轻云淡,并没有觉得给狗喂巧克力这件事是什么大事,而是怪到了狗身上。
程时景愕然,根本没想到洛月会说这种话。
“月亮,你……”程时景气到语言系统紊乱,“狗知道什么啊?还不是人给它喂什么吃什么?”
“也是它馋。”洛月说:“没成想老了,还要贪吃。”
程时景:“……”
程时景深呼吸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是讨人嫌。
便打算离开。
“行。”程时景说:“反正是你的狗。你偏袒她就偏袒吧,让她带狗,你也得把这些基本的事儿教给她吧?”
“是我的失职。”洛月说。
没想到她这么痛快地应下来,一看就知道是要维护秦朝意。
程时景无语,“成。”
说完就要走,结果却听洛月喊他:“但是时景哥,你不为自己刚才的行为表示点什么吗?”
程时景:“?”
“秦小姐帮我照看狗。”洛月的声音像微风,徐徐拂来,带着说不上来的温柔,“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凶她,不道个歉再走?”
事到如今,洛月站在谁那边显而易见。
秦朝意不动声色地走到她身边,伸手拽了下她的手腕,示意她算了。
洛月的话没错,但刚才狗带给秦朝意的惊吓不小,如果不是程时景迅速赶到,今天发生什么还未可知。
秦朝意被程时景凶那两句虽委屈,却给她憋闷的情绪找到了另外的出口。
况且,程时景还因此受了伤。
洛月却反手握住她的手。
泛着凉意的手握住了满是潮热湿汗的掌心,秦朝意刚才心口的烦闷都在一瞬间消散。
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样,晃荡着,要溢出来。
“月亮。”程时景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洛月却定睛,毫不怯懦地看回去,“哥,你刚才太凶了。”
那语气平淡,但言语之间似是在说——你这么凶,把我家小孩给凶到了。
维护之意太明显。
程时景这几天被程时雨的事也搞得夜不能寐,刚才像个炮仗一样凶秦朝意,也倒是有心情烦躁的因素在。
但最主要是不可思议。
没想到,还有人喂狗吃巧克力。
都已经这么大的人了,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若放在以前,程时景也就转过弯来了,看洛月这么执拗,他便会退一步,给秦朝意道个歉也就结束这件事。
毕竟是他语气不好。
但此刻,程时景盯着她和秦朝意看了很久。
无声对峙久到让秦朝意的后背都出了汗。
程时景却并未像往常那样退却,语气生硬,像是带了锋利的薄刃。
“你们女同谈恋爱都这么盲目又疯狂么?”
根本不顾忌这是在院子里,也不管外边是否还有人在,大喇喇地将洛月一直隐藏的事情说出来。
说完以后冷笑一声,“你疯可以,别带上我。”
言辞间颇有种哥不跟你玩了的架势。
说完以后就像来时那样,骑着小电车风驰电掣消失在夜色中-
洛月准确无误地从他话里找到了关键——你们。
还有谁?
不过当下并没有空思考。
秦朝意掌心的汗快要把她的手浸湿,地上的狗还奄奄一息地躺着。
月色笼罩人间,路灯在一瞬亮起。
海风掠过每一寸土地,洛月低头看了眼狗,“我先把它抱到窝里。”
秦朝意立刻上前,也不顾脏,弯腰抱起了狗。
等把狗放进去,洛月已经开门进了家。
秦朝意站在门口踌躇,洛月却喊她:“不进吗?”
等进了屋,秦朝意才声音细若蚊虫地说:“对不起。”
这句对她来说也有些艰难。
平日里说这三个字的场景少之又少。
可她来月亮岛之后却总是犯错。
这是她以前从没见过的世界。
没有文化却很热情的人,说话不太正经却在某些事情上过分执拗的、情绪不稳定却很有能力的人……
整个一人类观察样本。
可意外地,秦朝意都接受了他们。
甚至学会了和不同的人相处。
“你做错了什么?”洛月沉声问。
有了开头,秦朝意后边的话便好说了:“我给狗喂了巧克力。”
“你又不知道狗不能吃。”洛月说。
秦朝意摇头:“狗差点因我而死。”
这是事实,不能用无知掠过。
“那你刚才怎么不跟时景哥道歉?”洛月又问。
秦朝意:“……”
本来是想的,但程时景语气太差了。
秦朝意连话都不想和他说。
“他很担心狗。”洛月说:“准确来说是担心我们每一个人,包括我的狗。”
可今天也因为狗,洛月和他闹了龃龉。
“那你呢?”秦朝意问:“不担心吗?”
“担心。”洛月说。
秦朝意忽地好奇:“如果,今天狗真的因为我而死呢?”
气氛凝滞,洛月的表情已经僵住,看得出来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秦朝意没了勇气。
可话已出口,再没有回还的余地,秦朝意大着胆子问:“你会讨厌我吗?”
洛月缓缓摇头,“狗对我来说很重要。”
是从很久以前就一直陪着她的狗。
在她最落魄最痛苦的时候,一个人窝在房间里,能看到它也趴在那儿,在她最不想出去见阳光的时候,是它一路跑出去,非要把她带着一起去晒太阳。
从某种程度来说,它治愈了洛月。
就像月亮岛存在的意义一样。
秦朝意的心一紧,已经害怕听她接下来的话,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但洛月却朝她走近,还向她伸出手,半揶揄半认真地说:“不是说要去接我的时候十指相扣么?”
秦朝意看着那双漂亮的手,一时间没敢牵。
洛月循循善诱地问:“以什么名义呢?秦公主。”
秦朝意抿唇,一时拿捏不准洛月的心思。
“你想让我以什么名义?”秦朝意吞了下口水,将一颗真心奉上:“洛月,你知道我喜欢你。”
洛月安静地看着她。
秦朝意继续道:“你和我睡觉,为了我跟你最好的朋友吵架,还会说喜欢我,但……我好像缺少牵你手的名义。”
“十指相扣的。”秦朝意补充:“名义。你这样,只是在钓着我。”
洛月闻言轻笑:“不是说要当我的狗么?”
洛月和她挨得极近,门上的剪影看上去已经交叠在一起。
就连说话的热气都呼在她脸上,让秦朝意的体温升高。
洛月说:“早早重要,朝朝也很重要。”
“那哪个更重要?”秦朝意感觉自己的声音已经快要被心跳声淹没了。
问的时候很没底,却还是鬼使神差地问了。
洛月忽地凑近,在她耳边低语:“当然是,朝朝。”
秦朝意吞了下口水,感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你别似是而非。我说过,不要把我当宠物,除非……”
“除非我当你的女朋友?”洛月径直接上她的话。
秦朝意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
洛月抬手抱住她的腰,纤长的手指在她后背游离。
这感觉有些陌生,更是猝不及防,让秦朝意一直紧绷着的身体发出一声喘。
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格外突兀,却平添了几分暧昧。
只听洛月缓缓道:“那你以后,好好当我的狗。”
说完,还又贴着她耳边喊了声:“乖宝。”
Chapter 56
就连告白, 洛月说得都似是而非。
但秦朝意听懂了。
秦朝意贴近她的侧颈,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留下泛红的印迹。
洛月也没拒绝,反倒抱着她的腰, 另一只手落在她后颈,往上托。
以一种格外暧昧的姿势。
秦朝意吻着, 逐渐情难自已,和洛月吻到了房间里。
但要躺到床上那刻,洛月推了推她, “先洗澡。”
温柔的声线染着情.欲。
听得让人发颤。
秦朝意微怔。
房间里没有开灯,借着窗外的月光才勉强把她的轮廓看清。
刚才激烈的亲吻把秦朝意的呼吸节奏都打乱, 此刻正喘息着调整。
看向洛月的眼里, 多了几分爆裂的征服欲。
很想把这个人压倒。
以绝对胜利者的姿态。
洛月见她不动, 凑近她低声道:“秦公主, 我们有一整个漫长的夜晚。”
秦朝意吞咽了下口水:“要做什么?”
洛月低笑:“你觉得呢?”
秦朝意咬了下唇,“我指甲都剪掉了。”
话里的暗示意味明显。
说着还将自己的手摊开。
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 连手指都长得恰到好处。
洛月盯着她看。
而秦朝意的手覆在她小腹上,“行吗?”
四目相对, 洛月微闭了下眼, 尔后呷着笑道:“刚当我的狗, 就想翻身做主人?”
秦朝意舔了下唇, 眉头微皱,似是触到了哪里的痛处, 却又很快舒展, “平时做你的狗。但在床上……”
秦朝意的手指游离, “要不要试试?”
还没等洛月再说, 秦朝意忽地咬她的锁骨,逼着她把头往上仰。
咬完以后, 看着她锁骨上的牙印,秦朝意才借着这旖旎的氛围在她耳边低语,“小狗可以,伺候主人。”-
洛月去洗澡,房间里剩下秦朝意一个人。
暧昧的氛围逐渐散尽,秦朝意才后知后觉感到羞耻。
也不知道那些话是怎么说出口的。
在洛月的引导下,她的思维也跟着走偏。
洛月说话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让人情不自禁跟着她的思维走。
但现在,她是洛月的女朋友了。
说这些话,没什么的吧?
哪家小情侣不调情?
纵着洛月也没什么。
秦朝意自我安慰了一阵,然后又去看狗。
狗正睡得熟,只是蜷缩成一团在睡,看着怪可怜的。
秦朝意先拿了一包湿巾,把它身上的脏污简单擦了擦,想着等明天睡醒以后再给它洗澡。
恰好起了一阵阴风,狗在梦里瑟缩了下,秦朝意便怕夜里刮风冷,还给它盖上了被子,捂得严严实实。
等忙碌完这些回到屋内,洛月也洗完了澡。
闻着她身上并不好闻的味道便催她去洗澡。
秦朝意刚才沉在对狗的愧疚之中,到一直没闻到。
这时候经由洛月提醒,撩起下摆闻了下,臭的她直皱眉头。
她动作幅度大,洛月又眼尖,“你还有马甲线啊?”
秦朝意拿了条浴巾就往浴室走,闻言脚步一顿,“嗯?”
洛月用眼神示意,“再撩起来我看下?”
秦朝意:“……”
“就一点。”秦朝意也没拒绝,把衣服下摆撩起来,硬挤了一下。
“还不错。”洛月说,“以前怎么没发现。”
秦朝意听她评价,“你喜欢?”
洛月风轻云淡地说:“还行。”
只是觉得新奇罢了。
本以为秦朝意日常就是码字睡觉娱乐,没想到还这么自律。
秦朝意说:“我练这个很容易,你喜欢的话……”
以前有段时间表达欲爆棚,成天坐在电脑前,不分昼夜。
钟灵担心她会猝死在书房里,便办了两□□身房的卡,一到点就打给她,喊她一起去。
但这人工作比她还忙,所以根本没去几次,倒是一直让周溪监督她。
钟灵拍完那部戏瘦成了骨头,而秦朝意练出了马甲线。
不过她真正有创作欲的时候,就是走着站着都在想情节,不停推敲已写出的内容,看还有哪里可以精进。
所以有次在跑步机上出了神,失重跌倒,腿部差点顾着,浓重的淤青在白皙肌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秦朝意太想继续创作了,便谎称腿疼,在轮椅上坐了两个月,完成了那部书。
那时她便练出过马甲线。
不似现在,只是平坦的小腹,线条并不分明。
洛月推她进浴室,“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说完就把她关进了浴室里。
之后洛月才轻呼出一口气。
其实,她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游刃有余。
和秦朝意告白决定在一起这件事也是临时起意。
不似之前,准备好了戒指去的。
今晚只是看着秦朝意那副失落的表情,眼神复杂到令人心疼,她于心不忍。
于是嘴比脑子快,顺水推舟罢了。
却也没能完全适应这个新身份。
但再怎么样,也比秦朝意要好一些。
秦朝意飞速洗了个澡,还把身上抹得香香的。
出来时房间里的窗帘已经拉上,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洛月穿着衣服坐在桌前,笔在纸上划得飞快,不知在写什么。
秦朝意一边擦头发一边走过去看,发现都是一些数字和字符。
包括但不限于她能看懂的函数符号。
“这是数学?”秦朝意问。
突兀的声音打破寂静,把洛月的思绪也打断。
笔尖在纸上划了一道长痕,尔后顿在那。
洛月逐渐收拢回思绪,把纸收到抽屉里,“随便写写。”
明摆着不太想让她过问。
秦朝意说:“跟我学过的数学不太一样啊。”
洛月轻笑:“我会跳步骤。”
秦朝意耸了耸肩:“学神?”
洛月:“……”
“可能在数学这方面,稍有点天赋。”洛月也没否认,但很谦虚。
秦朝意发尾还未擦干,水珠滴在地上,晕成一小滩。
“过来。”洛月说。
秦朝意便听话地凑过去。
洛月手指勾饶起她湿漉漉的发梢,用毛巾给她捂,还调侃道:“喊你过来就过来,这么听话?”
秦朝意背对着她,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从她的语气来判断。
此时大抵又是在逗她。
秦朝意低笑:“姐姐都要伺候我了,我还不听话点嘛?”
洛月似是没想到她能回得这么不害臊,动作微顿。
但在狭小的空间里,气温逐渐升高,昏黄灯光更显宁静,洛月抿了下唇,温柔声线压得很低:“真乖。”
“乖”字的音发得格外轻,就像是专门凑到秦朝意耳边发出来的。
一个气音弄得秦朝意心猿意马,眼神不自觉瞟向别处。
可还是没轻易揭过这个话题,反倒轻佻道:“希望姐姐,一会儿在床上也可以这么听话。”
洛月给她擦头发的动作停下,从抽屉里拿出吹风,语气轻飘飘地:“我试试。”
秦朝意:“……”
试试是什么鬼?-
今日下了雨,海平面涨潮更汹涌,空气里的湿气也更重。
夜里风大,海浪声重重叠叠。
洛月说试试,也真的只是试试。
试试在低位,也试着听话。
双手抬得越过头顶,还被秦朝意用枕头压住。
两条纤长白皙的腿被灯光一照还有些反光。
秦朝意吻她,她也回应。
乖得不像话。
秦朝意尝到了她嘴里的甜味,还凑到她耳边低语,“你吃了糖?”
“嗯。”洛月说:“刚在抽屉里看到。”
“蓝莓味?”秦朝意问。
“草莓味。”洛月说。
说话间,秦朝意的手便开始游走。
在她的脸颊落下细碎的吻。
……(?脖子以上,谢谢)
洛月只能听话一会儿,因为小狗技术不够娴熟。
而哪怕是居于上位,清冷声线也很好听。
细碎的呜咽声让洛月的理智离家出走。
于是洛月撩起了她的睡衣。(没有做呢)
“姐姐来伺候你。”洛月凑在她耳边,语气轻佻。
秦朝意脑子里还想得是,我要攻!
不能就这么认怂!
可洛月摸到她的瞬间,欲望压过理智。
……
月亮岛上刮了一夜的风,千叠海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月亮高悬于空中,柔和的光将夜空照亮。
昏黄的床头灯映照出秦朝意泛着红晕的脸,眼泪挂在眼睫上。
许久,秦朝意浑身都没了力气,却还伸手去抱洛月。
洛月便将她抱起来。
她不仅要抱,还想亲。
洛月也任由她来,但秦朝意要在她侧颈留草莓印时,被她推开。
“宝贝。”洛月跟她咬耳朵,低声哄道:“这天气,不能穿高领的衣服。”
洛月放缓了声音哄,秦朝意就很受用。
至于更多的绿江就不能再出现了。
有些东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绿江却不知。
无论多么隐晦多么纯洁,都会变得不纯洁。
我以为我写得足够清水就可以将她们美好的情感表现出来,后来发现还是我浅薄了。
我翻遍了辞典,还是不知道小情侣调情的把戏该如何在阿江表现出来。
总之就是度过了美好的夜晚。
比她们在月亮岛之前度过的所有夜晚都要美好。
那种终于认清了自己心意拥有彼此的快乐,是你我凡人不配拥有的。
甚至是不配看的。
所以我不写了,你们也不用看了。
想象吧!!!
这个夜晚秦朝意和洛月很快乐,李思诺却要发疯。
(阴暗爬行)
与其一次次改文内耗自己,不如发疯一起快乐。
行,这个美好的夜晚过去了。
洛姐还帮小狗洗了澡。
……
秦朝意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再回到床上的,大概最后的记忆是在睡前还想亲亲洛月,但洛月并不给亲。
秦朝意便在她怀里撞,颇有种小孩没要到糖便耍赖的感觉。
而洛月只吻了吻她的额头。
再后面便没了印象。
起先是睡得很熟,但后来不知为何陷入到了光怪陆离的梦境中。
大抵是恐惧没能压过喜悦。
起伏的海浪汹涌着快要把人吞没,而秦朝意孤身一人站在海浪中间。
浪潮袭来,将她吞没。
又一次次地将她放出来。
她不停地感受到失去呼吸,又再次活过来的痛苦。
次数多了,只有恐惧。
在恐惧尽头,便是往无尽深海下坠,尔后在快要坠落到底时却看到了熟悉的那张脸。
她伸出手想要喊,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失去的痛苦再一次侵袭脑海。
而那张脸也在海里变得狰狞、丑陋,直至幻化成虚影,而她拼了命地靠近,却还是无法抓住。
那张脸消失在海底,而她不停下坠,在快要撞到礁石时,猛地惊醒。
洛月正在她身边熟睡,月亮岛上仍安静得只能听到风声和海浪声。
柔和的月光被厚实的窗帘严严实实得遮挡在外,只能通过缝隙推测外边天还没亮。
那阵恐慌还没散去,秦朝意蹑手蹑脚下了床,随意披了件外套便出了门。
凌晨四点多,天还未破晓,周遭都很静。
但月亮岛的天无论什么时候都很亮,是那种无光亦很亮的程度。
秦朝意一路走向大海,蜿蜒的海岸线曲曲折折,岸边礁石被浪打湿。
她挑了块最高的礁石,轻而易举地爬上去坐着。
双眼无神,就那么眺望远方。
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而她,只是做了很糟糕,很糟糕的一个梦。
不知过了多久,遥远天际染出一片红,太阳有一半落在海里,有一半挂在天上,美不胜收。
忽地,有人喊了一声:“秦朝意。”
秦朝意涣散的思绪被拉回来一些,回头。
画面定格,一张照片从拍立得里缓缓传出。
秦朝意眯了眯眼,整个人都逆着光。
而给她拍照的人走近,笑嘻嘻地伸出手,把照片递给她,嚣张又臭屁地说:“这么多年,能把你拍到这么好看的人也只有我了。”
她艰难爬上了礁石,却一把被秦朝意推下去。
秦朝意冷冷地看着她,咬牙切齿喊她的名字:“钟灵,你还没死啊。”
“你都没死我怎么可能死?”钟灵被她推下来摔得惨,浑身是沙,身上也湿漉漉的,就连拍立得都染了一层黄,她仰起头看对她恨得牙痒痒的秦朝意,叉着腰道:“都多久没见了,你给我的见面礼就是这个?有毒啊你。”
“你还好意思说?”秦朝意也跳下来:“把手机关机,你有病吧?”
“我这不是跟你学的?”钟灵说:“当初你不也这样。这叫什么?一丘之貉。”
秦朝意:“……”
神他妈的一丘之貉。
“谁跟你……”秦朝意正要驳斥,钟灵却带着满身的湿润上前抱住她,“好久不见啊我的朋友。”
秦朝意的心蓦地软下来。
只听钟灵温声关心道:“怎么一大早在这里看海?”
秦朝意微顿,张了张口却没说话。
钟灵却敏感地捕捉到她情绪的变化,试探着问:“做噩梦了?”
这句话顿时将秦朝意内心藏起来的情绪释放出来,心也被戳了个稀巴烂,急需缝缝补补。
“我梦到我哥了。”秦朝意说话时带着哭腔:“他来找我。”
钟灵拍她的背:“晞哥不会怪你的,你现在很好很好。”
哪怕许久没见,钟灵也还是能准确地安慰她。
“你梦到晞哥,是因为晞哥想你了。”钟灵说:“晞哥的忌日快到了。”
秦朝意闷声道:“钟灵,我好想他。”
钟灵耐心地拍她的背安慰。
下一秒,秦朝意便从她的怀里离开,而眼前凭空出现了一个美女。
钟灵可以肯定,是个难得一见的美女。
是一眼看去就觉得漂亮,气质很舒服的那种。
但她开口却带着几分尖锐:“看日出也能这么感动?”
秦朝意眼里的泪还没完全收回,抬眼就看到了洛月。
却还隔着蒙蒙水雾。
“洛月。”秦朝意有些委屈地喊她。
洛月却松开拽她衣服的手,又拍了拍,目光在她和钟灵之间晃,最终落在远处的日出上。
“没想到,出来看日出也能这么巧。”
洛月温柔中带着几分清冷的声线和这破晓时分的海边很相应。
“这算出/轨抓包现场吗?”洛月喊她:“朝朝。”
秦朝意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钟灵则是已经惊出了表情包:“什么?!”
洛月平静地继续道:“还是说,我打扰了你们的好事?”
不知为何,她语气很平静,但却让钟灵听出了压迫感,钟灵看向秦朝意,颇有种上学时两人一起干了坏事,在办公室里被老师质问的错觉,而钟灵也会下意识看向秦朝意,那会儿秦朝意总能飞速给出答案,或坚定地承担一切。
但现在……秦朝意也很懵。
不知是因为梦到了晞哥的后遗症,还是因为被这个美女的话给刺激到。
总之看这位美女的眼睛里水雾蒙蒙,还带着几分可怜。
……
你也爱得太不值钱了!钟灵在心底愤愤地骂。
但钟灵也立刻摆手:“不是你看到的这样,我跟她就是……”
解释到一半,钟灵才回过神,然后坚定地站到秦朝意身边,有种调整好状态应敌的嚣张劲:“是啊,我们关系很好。你又是哪位?”
孰料秦朝意用胳膊肘杵了她一下,往另一边挪了点,离她远了些。
很耐心地给洛月解释:“没有出轨,她是我发小钟灵。”
钟灵:“……”
真没想到。
下一秒,更没想到的出现了。
秦朝意还怕洛月误会,补刀道:“她有病,你别理她。”
钟灵:“?”
洛月那么喜欢《无声》,自是知道钟灵,也看过她的访谈。
对这张脸并不陌生。
虽然突然出现在现实里有些突兀,却没想到看到了更让人生气的。
几乎是很上头地走了过来。
这会儿也稍冷静了些,却还是没打算放过秦朝意。
洛月看向秦朝意:“可是宝宝,你说没出轨,但为什么和谁都抱那么紧呢?”
秦朝意也看向她。
漫长的对视过后,洛月低声道:“朝朝,你不乖。”
Chapter 57
昨夜在耳畔的呢喃再一次听到, 秦朝意有片刻恍神。
差点以为还是在昏黄光线照耀的房间里,两人亲密无间地贴在一起。
洛月那温柔又带着沙哑质感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朝朝,乖些。”
“朝朝好乖。”
“朝朝, 你不乖。”
“……”
洛月说了好多句,每说一句秦朝意都感觉自己浑身都燥热。
但那些燥热会被一一降解。
毫无疑问, 洛月在和她做的时候,给予了极大的情绪价值。
秦朝意在察觉自己喜欢洛月以后,还上网做过一点点攻略。
有时会看到网友投稿的帖子, 问女朋友每次做的时候横冲直撞,做完倒头就睡, 一点体验感都没有该如何改进。
秦朝意也会隐隐有些担心。
但经历了昨晚之后, 发现根本不必担心。
洛月太照顾她的情绪了。
除了……在临睡前没有亲到。
这是一点遗憾。
秦朝意站在那儿发怔, 双眼无神, 可脸颊却不自觉地蹿上绯红。
比破晓之后的日出更要红。
钟灵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原本不想打破这有些僵硬的气氛,想看洛月和秦朝意对峙。
最重要的是想看秦朝意怎么拿捏这位长发美女的。
依照她对秦朝意的了解, 应当是冷冷地看回去,并且用很BKing的语气说:“你愿意这么想就这么想。我可从没说过我乖。”
结果秦朝意什么都没说, 用近乎痴迷的眼神盯着人家看。
……
钟灵的世界观在一点点崩塌。
之前两人聊的时候, 钟灵倒是隐约能感觉秦朝意喜欢得更多一些。
但远没亲眼看到的冲击感来得大。
钟灵怕秦朝意做出什么更丢人的事儿来, 深呼一口气道:“我先抱的她。”
洛月闻言, 侧目,好整以暇地看向她。
似是在等她的解释。
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再一次袭来。
钟灵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低咳一声挑衅:“在她还没认识你之前, 我们就这么抱了。”
“美女。”钟灵说着, 忽地失笑:“我也不知道, 怎么谈了恋爱就不能安慰朋友了?如果抱一下就算出轨,那我一天能出轨几百次。”
“那是你的事。”洛月说。
钟灵:“……”
碰了个软钉子。
就在钟灵思索如何应答时, 洛月又看向秦朝意:“我的人,我不允许。”
这一副给秦朝意画地为牢的样儿让钟灵很不爽。
钟灵上前去拉秦朝意的手腕,准备狠狠打对面这个美女的脸,结果还没拉到就被秦朝意避开。
钟灵:“?”
秦朝意站在她对面,把手背在身后,眉头轻皱,看上去似在深思熟虑。
片刻后开口:“我现在不直了,而且有女朋友,咱俩还是不要有亲密的肢体接触比较好。”
钟灵:“?”
“以后你少动手动脚。”秦朝意说。
钟灵:“……”
刚才你他妈快哭了的时候可没说!-
专门早起去海边看日出,却被好友推下礁石,裹了一身沙。
想要安慰朋友,结果抱了一下就被污蔑为出轨现场。
而她的多年好友为爱叛变,临阵倒戈。
钟灵这一早上过得可太精彩了。
本来往海边走时还有些困的,结果一番折腾以后,睡意全无。
情不自禁地盯着洛月看,想看看这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
最后总结:除了漂亮一无是处。
但钟灵常年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大一的时候就已经进了一线剧组实习,见过的女明星没有几万也有几千,经常在新片选角色时选到审美疲劳,反倒要出现个丑的才能引起注意。
所以洛月的美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吸引力。
可偏偏,把秦朝意迷得神魂颠倒。
而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三个人还一起看了个日出。
虽然日出时三人还在对峙,可也抓住了日出的尾巴。
等到朝阳落在海平面上,将蔚蓝的大海染成艳丽又温柔的红色。
海浪起伏都变得温和。
大自然的瑰丽之景让人心生艳羡。
钟灵来到这个海岛快一周,终于看到了让人心心念念的海上日出。
用拍立得拍了几张,都没有好效果。
倒是跑远以后拍秦朝意和洛月站在一起看日出的背影很漂亮,出了几张神图。
拍景色还是得用专业相机。
等钟灵忙活完,日出之景已经过了大半。
带着咸腥味的海风迎面吹拂,她拿着相机调焦距,调方位,最后拍了一个小视频。
温度慢慢升高。
钟灵也不再拍,脱了外套搭在胳膊上,还是隐隐担忧秦朝意的状况。
而秦朝意从洛月来了之后变得更沉默,看日出时也低敛着眉眼不知在想什么。
看完日出之后就意味着分道扬镳。
但钟灵还是问:“意姐,要不要一起喝个咖啡?”
秦朝意瞟了眼洛月。
钟灵:“……”
恋爱脑的妻管严。
“你看她干嘛啊?”钟灵说:“不行喊她一起。我又不是请不起。”
“不用。”洛月仍旧温和,但压迫感未减,“我还要回去照顾狗,收拾一下去学校了。”
“还上学呢?”钟灵瞪圆了眼睛,用那种诧异的眼神看向秦朝意,似是在说——你也太不是人了,搞年下搞到这种?
秦朝意斜睨她一眼:“是老师。”
钟灵这才松了一口气:“洛老师好~”
打招呼的时候像个AI,连脸上的笑都很机械。
洛月却没再回,只微微颔首。
秦朝意站在中间,一边是准备回家的洛月,一边是准备去咖啡馆的钟灵。
权衡之下,她先把洛月拉到一边,低声道:“我之前去嘉宜找的朋友就是她,我们认识很多年,所以没有那种心思。那个抱也是偶然,我们很多年都没这么抱过了,我保证,以后肯定让她离我远远的,你放心。但是现在,我得去找她商量一些事,等你中午下课的时候,我再去找你吃饭好不好?”
秦朝意也知道自己这番话有点渣。
但确实很诚恳。
她不可能因为谈了恋爱就和朋友断绝来往。
还是唯一的朋友。
目前她还在和律师交接法律文书的内容,包括官司的一些事宜。
这些事情也都得让钟灵知道。
让她看看,在她任性的时候,有多少人在为她的任性买单。
洛月只定定地看着她。
看得秦朝意愈发心虚,没扛住:“算了,我不去了。”
“没事。”洛月说:“我认识她,钟灵。前段时间网上传得沸沸扬扬那个。”
“对。”秦朝意说:“她可能也是来这边散心,我和她聊一聊。”
“好。”洛月应了声,转身要走,却还是被秦朝意拉住。
“还有事?”洛月挑眉问。
秦朝意的情绪有些低落,昨晚的梦让她整个人都很恹,思绪总涣散,却还是尽量克制着耐心地和洛月交流。
“你不高兴。”秦朝意说:“你别不高兴。”
洛月看向她,迎着光的眸子是浅褐色,能清晰地看到瞳孔里倒映出来的秦朝意。
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没什么精气神。
“那你说,我为什么不高兴?”洛月反问她。
秦朝意抿唇:“我和钟灵抱了。”
“不是。”洛月摇头,没忍心继续让秦朝意难受,简明扼要道:“朝朝,你今天心情不好,但没和我说。”
洛月看着她,“我以为在昨晚之后,我应该可以成为你倾诉悲伤的人,但你没有。”
秦朝意认真地看着她,尽力把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印刻在脑海里。
“我……”秦朝意想反驳,却被洛月打断:“但你可以轻而易举和你的朋友说,让你朋友去安慰难过的你。”
秦朝意:“……”
被噩梦惊醒时,洛月还在熟睡。
她不可能把洛月晃醒,让她来听自己那不着边际的梦。
而她梦里的困境,洛月不知道。
那个人早已离开很多年,钟灵知道是因为小时候见过。
她们都共同经历了那个人在的美好,所以才能精准捕捉到对方的情绪。
除却钟灵外,很多人对他的了解只有一个名字。
这世上能和她阔阔而谈那隐秘心事的人,只有钟灵。
但这些话该怎么和洛月说呢?
因为过去时光的缺失,尚未能成为最独特的人,洛月会难过的。
秦朝意沉声道:“以后,我会和你说。”
但不是现在。
她没办法开口,怕一开口眼泪决堤,日日噩梦。
洛月沉默。
秦朝意忽地想到之前洛月说的那句话,她回赠:“洛月,每个人都有秘密。”
而她的秘密,就是不能被提及的那个人。
甚至不敢去想。
洛月微怔,忽而轻笑:“好,我不窥探你的秘密。”
“时机成熟。”秦朝意说:“我会跟你说。现在,就请允许我保留一下这件事。”
洛月那双含水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
秦朝意却别过脸不敢再看,“对不起。”
洛月耸了耸肩,故作轻松:“没关系。等时机成熟,我们可以秘密换秘密。”
秦朝意再次向她保证:“我真的没有出轨。”
洛月笑了笑离开-
钟灵在一旁佯装心无旁骛地赏海岛上的美丽风景,其实早就支棱起了耳朵听这两人的对谈。
无奈海风嘈杂,两人的声音又太小,只能隔三差五地听到一两句。
不过从两人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交谈得没那么愉快。
但总体上,秦朝意更卑微。
当卑微这两个字从钟灵脑海里蹦出来的时候,钟灵第一反应是这种词也能拿来侮辱秦Bking·冷脸冰山·朝意?
后来再看看,发现能的。
钟灵认识秦朝意这么多年,就没见到过她脸上出现那么丰富的表情。
丰富到钟灵想给她录下来做成Vlog,这姐每发一次脾气,她就把这Vlog发过去,让她看看这柔弱的嘴脸。
但考虑到自己的小命,钟灵还是歇了这个心思。
月亮岛,岛如其名。
人站在岛上是看不分明的,但岛的形状在地图上就是个月亮。
就连海岸线的弧度都很漂亮。
钟灵来到这边几天,几乎都待在酒店。
有种要和程时雨在床上做到地老天荒,筋疲力竭而死的感觉。
而这种状态也让她终于从那种重压里解脱出来。
来月亮岛之前,怀着沉重的心情,想要从那个破环境里跳脱出来。
可那些事情还是压在心上,沉甸甸的。
被欣赏的女演员背刺,被营销号爆前女友视频,被各大媒体发通稿说她道德低下,大概已经进入了光电封杀名单。
以前去拍电影,送去审核时都能听到各种拍马屁的话,现在大概就是阴沟里的臭老鼠,人人喊打。
扔掉了手机,并不意味着完全放下。
那些情绪都拧成了一股劲儿,让她整个人都绷紧。
而这些天,总算是真的放下了。
所以决定好好游山玩水,第一步就是在海边看日出。
倒也不是没有在海边看过日出。
拍得作品多了,总会有些浪漫镜头,在海边看日出的镜头,她光拍就拍了三次,但每一次都是剧组一大堆工作人员,在天还没亮时就要布景,还要预防各种突如其来的天气,要是再遇上演员们没状态,连着NG四五条,这一天一夜就废掉了。
在这种高压之下,哪还有心情去欣赏一下日出美景。
恨不得摁头演员赶紧进入状态,最后一条过。
终于可以清净地享受自己的假期。
钟灵看自然万物都有了新的感受,一些灵感也蹭蹭往出冒。
而秦朝意送走洛月后再回来看见的,就是钟灵闭着眼享受海风的场景。
惬意得很。
但思及之前,秦朝意冷冷开口:“很舒服啊?”
钟灵懒洋洋地睁开眼,结果发现刚才那个和洛老师说话时做低伏小,乖得不像话的秦朝意早已消失,站在她面前的还是之前那个说话欠得要死的秦朝意。
哪怕是发个尾音,钟灵都能听出来。
“干嘛?”钟灵抱臂:“和你的亲亲女友分开不高兴就拿我撒气啊?”
秦朝意:“……”
“老实交代。”钟灵见秦Bking的嚣张气焰被打压下去,乘胜追击道:“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她多大了?年收入多少?家里几口人?爸妈同意吗?”
秦朝意:“?”
秦朝意斜睨她一眼:“你查户口呢?”
钟灵耸了耸肩:“关心你。”
秦朝意轻嗤:“谢谢,不需要。”
正当钟灵还想继续逼问点什么的时候,就听秦朝意慢悠悠道:“你这些天玩得挺开心吧?和程时雨是不是已经忘却人间事了?待在月亮岛却不出现,看我们心急如焚地找你,是不是很爽啊?”
钟灵:“……?”
“什么?!”钟灵立刻否认:“没有很开心……”
话忽地戛然而止,钟灵错愕地看着秦朝意,“你认识程时雨?你什么时候认识的程时雨?!我靠。”
秦朝意翻了个白眼:“把脏话收回去。”
“嘶溜。”大抵是触及到了钟灵的软肋,所以此刻显得格外乖巧,“我收回去了,你说。”
秦朝意看她这么多年都没改掉这个习惯,头痛,但眼下明显有更重要的事情说,便放弃吐槽这件事。
“我来月亮岛以后就认识了。”秦朝意反问:“所以你承认这段时间一直和前女友待在一起?”
钟灵:“……是。”
海边三不五时有人经过,钟灵觉得说话并不安全,便提议去更安全的地方,说来的路上看到了一家咖啡馆,看着装潢还不错。
也深喑秦朝意起早必要靠咖啡吊命的习惯,所以没什么地方比那里更合适。
而在这边住了一段时间的秦朝意笑她天真。
“那边的老板娘和程时雨、洛月都认识。”秦朝意看在多年好友的面子上善意提醒:“每天早上程时雨她哥都会去那里买一杯咖啡。”
钟灵:“……”
“程时景?”钟灵问。
秦朝意错愕:“见过了?”
钟灵点头,但没说兄妹两人在她面前差点吵起来的细节。
秦朝意适当评价:“是个还不错的人,但偶尔有点欠。”
“跟你一样?”钟灵问。
秦朝意:“……滚。”
被好友骂完,钟灵安分了一些。
但去咖啡馆的计划被打破,秦朝意便提出了更合适的方案,在微信上让颜辞给送两杯咖啡到她家。
而她径直带着钟灵回了家-
钟灵看到那栋小红楼的时候诧异,“我还说这么漂亮的楼是谁在住,结果是你。”
秦朝意输入密码进家,“我祖母买的。”
钟灵:“……”
想到那位老太太雷厉风行的作风,钟灵只能感慨:“不愧是她。”
到现在还热衷于在各地买房。
两人进家以后,钟灵一眼便发现了端倪,“你昨晚没在这儿住啊?”
秦朝意:“……”
“怎么了?”秦朝意给她从冰箱拿了一罐冷饮,钟灵摆摆手:“快来大姨妈了,不敢喝。”
秦朝意便兀自打开灌了一口。
冰凉的口感沿着喉咙下滑,把她不平的心绪稍压下来一些。
钟灵也没再跟她乱扯,单刀直入地问:“晞哥的忌日你回去吗?”
秦朝意点头:“肯定。”
每年她哥的祭日,她都会去墓前坐一天。
哪怕什么都不做,就陪陪他也好。
“那我也回。”钟灵说:“我这两天想开了,越是怕,别人就越欺负得厉害,那我就不怕,干呗。”
“怎么干?”秦朝意问。
钟灵看向她:“我昨天去了趟网吧,看见你发律师函了,干得不错。”
“我只能针对我自己的新闻发。”秦朝意说:“你自己的事情还得你自己处理。”
“我知道。”钟灵随意打量着这房子的构造和装修,一边和秦朝意说:“我想着等我休息好了再去干呗。”
“你确定到那时候还有人关心你这件事?”
“不管有没有,我自己得做。”
黄金公关期已经过去了,这件事在公众心里已经定性。
所以之后无论钟灵怎么解释,大众记住的可能只有#钟灵女同##钟灵职场霸凌#钟灵性骚扰#,这些词可能会伴随钟灵一生。
哪怕她退圈做别的事,只要人们一提起来,她就会跟这些词挂上关系。
钟灵看她还在担心,轻笑道:“放心吧,我就是做这一行的,我能不知道前因后果?”
秦朝意摇头:“我没担心这件事。”
钟灵:“?”
秦朝意知道钟灵在这些方面有着雷霆一般的手段,只要想做就能让娱乐圈翻个天。
所以并没去想这件事。
“我在想,你为什么要去网吧?”秦朝意问:“你手机呢?”
钟灵:“……”
“扔海里了。”钟灵说。
秦朝意哑然,最后把那瓶冷饮一口灌进去,“干得漂亮。”
钟灵和她挑挑拣拣地说了这些日子的经历,也说了自己之后的计划。
那些打款记录都还留着,和那个号码的通话记录录音也还留着,包括和对方的见面。
威胁她的人一看就还是个新手,没什么经验,大概是缺钱缺疯了。
钟灵约他见面,线下给尾款八十万的时候,他也来赴了约。
就在钟灵以前投资的一家咖啡厅里,被监控视频拍得一清二楚。
钟灵只是懒得计较,再加上当时《踏风》快要收尾,精神压力太大,想着先用钱把这件事压下来,等到《踏风》拍完,直接起诉对方勒索,就这些钱起码能让他在里边蹲十年。
结果好了,《踏风》内部出问题,分崩离析。
钟灵太气,又想不通陆欣妍为什么要那么做。
最后干脆整一出“老 娘不陪你们玩了”的戏码。
不过等她重整旗鼓以后,总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聊完了自己,钟灵又想起自己早上那充沛的表达欲,便问秦朝意:“你最近有没有写新书?”
秦朝意微顿:“别说这么伤感的话题。”
钟灵:“……那你都忙啥呢?谈恋爱?”
秦朝意沉默。
这沉默,震耳欲聋。
钟灵竖着大拇指阴阳怪气评价:“不愧是你!恋爱脑。”
秦朝意斜睨她一眼:“你又好到哪去了?”
钟灵还挑衅:“我怎么了?”
“那年程时雨什么都不说离开嘉宜,跟你说分手的时候,你说过什么?”秦朝意帮她回忆醉酒后撂下的豪言壮语:“你说,你这辈子就算跟猪在一起,和狗谈恋爱,跟鸡生孩子,你都不会像一头驴一样,狂吃回头草。”
钟灵:“……”
死去的记忆忽然被提起,给了她一记重击。
只能尴尬地以喝水来应对。
秦朝意却没放过她:“那为什么来月亮岛没先找我,而是找程时雨?”
钟灵:“……我找她报仇。”
这完全站不住脚的理由并没让人信服。
正当秦朝意继续要说的时候,门铃响了。
秦朝意说咖啡到了,踢了钟灵一下,喊她去拿。
钟灵斥她这么多年懒得一如既往,结果一打开门惊了,而门外的人看见她以后急忙关门,却被钟灵死死拉住,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喊她名字:“钟毓!你离家出走就跑到这儿来送外卖?”
钟毓怯生生:“姐……”
秦朝意瞟了眼门口。
终于,她不用对钟灵心怀愧疚了。
结果下一秒钟灵在门口大喊:“秦朝意你是不是人?把我妹藏在这不跟我说?”
秦朝意懒懒抬眼,理直气壮:“你自己来这还没告诉我。”
“再说了,我替你照顾妹妹。”秦朝意说:“不用谢。”
钟灵一把将钟毓拽回来,怒气冲冲地关上门。
而这一幕皆被拍了下来。
没多久,洛月收到了程时景的消息。
程时景:【我很怀疑,她们蓄谋已久。】
视频里是钟毓送咖啡过去,还录到了秦朝意和钟灵的声音。
洛月还记着昨天两人小吵了几句的事儿,但看他又恢复以前的状态跟她发消息。
看完视频后回:【什么?】
程时景几乎快把屏幕戳碎:【开门那个是程时雨的前女友。】
洛月惊了:【时雨也……】
程时景:【?你不知道?】
洛月:【现在知道了。】
下一秒,洛月就给程时雨发消息。
正好程时雨还在满世界找消失的钟灵。
洛月:【麻烦这位警察小姐,抓一下破坏别人感情的恶徒。】
程时雨:【???】
洛月:【钟灵正在秦朝意家里。】
洛月:【相、谈、甚、欢。】
chapter. 58
秦朝意在一旁看戏, 听钟灵教育钟毓,又听钟毓反驳钟灵。
姐妹两人跟在家里一样,小声吵吵, 过会又好。
因为两人这次达成了一致,都要反抗父母。
钟灵是二十多岁迟来的叛逆。
钟毓是被压迫已久奋起反抗。
三人又凑在一起打了会扑克牌, 正玩得饿了,钟灵便提议去店里吃,结果秦朝意摇头:“你做。”
钟灵:“?”
秦大小姐喜欢指挥她的习惯丝毫没改。
并且愈发厉害。
钟灵下意识往厨房走, 走到一半顿住,回头刺她:“你厨房里有菜吗?厨房炸.弹。”
秦朝意:“……”
“去买菜。”秦朝意揉了揉肚子:“我不想去岛上的店里吃饭。”
闲言碎语太多了。
之前就听洛月说了几次都觉得窒息, 这要是再看她和钟灵走在一起, 再带上钟毓, 不定怎么看她们这些“外来侵略者”。
而且她都多久没吃过钟灵做的饭了?
秦朝意一直觉得, 做什么事情都是需要天赋的。
哪怕是在工地搬砖,有天赋的人都能比别人搬得快且多。
当她把这个理论跟钟灵说的时候, 钟灵骂她有病,随便给天赋下定义。
但秦朝意就是这样想的。
无论她怎么努力, 只要一进厨房就是厨房炸.弹。
小则炸厨房, 大则烧家。
煮方便面都能被她煮得难吃, 一种说不上来的难吃。
但钟灵平常也不下厨, 基本都是学校食堂,剧组盒饭, 但做饭就是好吃。
能让她这个挑剔的胃都熨帖的程度。
好不容易逮到了钟灵, 怎么可能放过?
“但我也不是你家保姆啊。”钟灵抱臂:“你来这儿以后就没开过火吧, 我还得刷锅刷碗, 我又不是有病,跑这么远给你秦大小姐做奴隶。”
“小毓中午也在这儿吃。”秦朝意理所当然:“她从小手脚就麻利。”
钟毓:“?”
钟灵哑然。
秦朝意说:“行, 就这么决定,我们去买菜。”
钟灵还没被饶进她的怪圈里,连忙喊停:“等等等等,怎么是我做饭,我妹洗碗?你呢?你干什么?”
秦朝意:“……吃。”
钟灵笑了:“你好意思?秦小姐,你为了吃饭脸都不要了?”
“我还提供了住所,餐具,食材。”秦朝意看向她,“还是说你要在镇上的酒店一直住下去。自己不回家也就算了,程时雨能一直不回家啊?”
钟灵:“……”
不得不说,秦朝意直接捏住了钟灵的软肋。
“那些酒店的设施陈旧就不说了。”秦朝意说:“你糙,倒也能住几天。但是程时雨她哥,最近脸黑到没眼看,莫名其妙就凶人。你再把他妹拐走一段时间,小心他知道小毓是你妹以后,直接把小毓扔进大海里喂鱼。”
前边还说得靠谱,后边就带上了悬疑元素。
亏钟灵还听得认真,听完以后白她一眼,却还是护道:“他敢?”
而钟毓在一旁打了个哆嗦,“不……不是吧?”
凭秦朝意这段时间和程时景的相处来看,那就是个十足的妹控,妹奴。
昨天洛月护着她时,程时景已经很生气了。
但程时景也只是说她不辨是非而已。
“说不准。”秦朝意耸了耸肩:“程时景对他妹很好,而且他们年龄差得不大,又一起长大,比你和小毓的关系还近一点。再说了,凭我这段日子的观察,程时景在她妹的事情上就是个疯批,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那种疯批。”
连洛月的狗差点死了都急得快要暴走的人。
很难说不疯。
“你惹一个疯批。”秦朝意啧了声:“说不准拎刀去酒店门口找你。”
钟灵:“?”
钟毓闻言皱眉,弱弱出声:“要不……你先跟时雨姐分开几天?”
钟灵:“为什么?”
“等我和意姐离开月亮岛以后。”钟毓给她出主意:“你们再私奔。”
钟灵:“……?”
可真是她的好闺蜜,好妹妹啊。
大难来临各自飞,一个比一个飞得远。
但——
“你怎么也认识程时雨?”钟灵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下,白皙的额头一下就泛起红痕。
钟毓只撇嘴捂着额头退后,毕竟心虚。
“你来月亮岛多久了?”钟灵问:“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和程时雨谈过?”
“我来这的第一天就认出来了。”钟毓指了指她的兜:“你以前钱包里夹着她的照片,后来夹到手机壳里了。”
钟灵:“但她变化很大。”
留长了头发,性格也柔和许多。
就连在床上都比以前温柔。
以前总横冲直撞,带着血气方刚的血性,恨不得把她弄得下不了床。
钟灵哭着求她,反而被弄得更狠。
现在可能是心虚,也可能是歉疚。
只要钟灵说不弄,哪怕她正在兴头上,也可以立刻缩回手,先给她清洗,再去洗手。
疏离中带着小心翼翼。
但也有好处,只要钟灵愿意弄,什么姿势她都满足。
而且做一整夜都可以。
以前再怎么样都会有节制,程时雨来见她的第二天必然有课或是晨跑,所以一般最迟做到三点。
但现在不是,她和程时雨窝在酒店里。
哪怕凌晨五点,钟灵醒了往她怀里缩,把她弄醒,亲她,去勾她,她也会满足。
钟灵想起这几天的相处,一时不知该怎么总结她的变化在哪里。
但又感觉变化是方方面面。
钟毓却道:“你别忘了我是做什么的。”
钟灵微顿,“那你和她说了是我妹妹?”
钟毓摇头:“我又不傻。”
她还想在月亮岛上继续待下去。
她很喜欢这里的氛围,日出看海,日落听海,心情不好时沿着海岸线走很远的路,再走回来时筋疲力竭,完全没有空去想其他事。
最重要的是,只要她一踏进咖啡店的门,看见站在柜台前分拣咖啡豆的倩影,莫名就会心静。
这种感觉很上瘾。
钟灵却反应过来:“当我妹妹很丢人吗?”
钟毓躲在秦朝意身后,怕她姐又忽然扯她耳朵,“不是。我不知道你们以前发生过什么,而且时雨姐姐人挺好的,我想万一要是你以前做错过一些事情,要是被她知道我是你妹妹以后,报复我……我胆子小……”
钟灵:“?”
说白了就是觉得她以前性格不好,怕她甩了程时雨,程时雨又报复她呗。
“想得真多。”钟灵轻嗤:“你姐虽然很完美,但是是被甩的那个。”
钟毓:“哦?”
钟灵甩了甩头发:“她以前造了孽,现在知道你是我妹以后把你供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报复你?所以以后你在月亮岛提我名字,可以横着走听见没?”
钟毓和秦朝意对视一眼,秦朝意立刻打断:“别吹,去买菜做饭。”
钟灵:“……”
钟灵刚准备好的长篇陈词毫无用武之地,戛然而止之后她脑子有一秒的空白。
秦朝意已经带着钟毓走到门口,还回头问她:“你走不走?”
钟灵立刻跟上,但嘴不饶人:“秦大作家,你趁我不在的时候哄骗我妹是吧?”
说着门打开。
程时雨就站在门口,正抬手准备按门铃。
秦朝意和钟毓差点和她撞个满怀,两人不约而同地侧了身。
而钟灵本来打算冲过来打秦朝意一下,结果跑得太快没刹住车,和程时雨撞了个满怀。
鼻尖碰到她的胸腔,痛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却还听到了她强有力的心跳。
在几秒之后,有了加速的倾向。
程时雨在她撞过来的瞬间,伸手环住了她的腰。
秦朝意和钟毓在一旁看戏。
等钟灵扭头想痛斥秦朝意的时候,秦朝意已经先发制人:“知道你爱,但你也别太爱。”
钟灵:“?”
“人还没进门呢。”秦朝意语气很欠:“你已经投怀送抱了,没眼看。”
钟灵:“……”
钟毓在一旁附和:“就是。”
绯色一瞬间从钟灵的耳后蹿到脸上。
但钟灵看向秦朝意的眼神里只充斥着——今夜暗杀名单必然有你-
这种上学时谈恋爱才会被揶揄的戏码,没想到在毕业几年后,在一座无名小岛出现。
钟灵并未和程时雨走,只在一旁聊了几句。
秦朝意就像早上钟灵等她那样,站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等。
她看程时雨对钟灵的态度好得离谱,比之前对她态度好多了。
没多久,程时雨骑着那辆黑色摩托车风驰电掣离开。
离开前秦朝意还喊她:“要不要留下吃饭?钟灵做。”
程时雨用脚拨支架的动作微停,“不了,我回家。”
秦朝意哦了声,叮嘱她慢些,等那辆车走远,她才往前走。
钟灵不解问她:“你们关系很好?”
“还行。”秦朝意说:“之前吃过她的西瓜。”
钟灵:“那你这么关心?”
秦朝意思考半秒:“爱屋及乌吧。”
钟灵闻言,顿时乐了,但还是很傲娇:“我可没说我爱她。再说,她现在也不是我家属。”
秦朝意却诧异地看向她:“你在说什么鬼话?”
钟灵错愕:“怎么了?你不是因为跟我好,才对她好的嘛?”
秦朝意露出嫌恶的表情。
钟灵:“?”
秦朝意慢悠悠道:“你想多了。洛月跟她关系很好,所以爱屋、及乌。”
后边那个成语刻意说得缓慢,停在钟灵耳朵里更为扎心。
所有的一切,都错付了。
钟灵为了给这个胃口刁钻的大小姐做顿饭,把程时雨打发回家吃饭去了。
结果……
钟灵咬着牙道:“我杀了你啊!秦朝意!”
秦朝意笑嘻嘻,很欠:“杀人犯法。”
钟灵:“……”-
一路吵吵闹闹,倒是让几人心情都放松下来。
恍惚间还当是一起来度假的。
秦朝意第一次来菜市场,差点迷了路。
以前也只是单纯路过,还是钟毓帮忙指路才找到。
和嘉宜的大型菜市场不同,这边大多是那种小摊位。
不过也很全。
卖的最便宜就是海鲜,鱼虾的价格和嘉宜比起来,就跟不要钱似的。
关键是新鲜,还是真海鲜。
钟灵走过几个小摊,熟练地捡菜、买菜,秦朝意也很熟练地付钱。
她还买了一斤肉,两斤虾,因为看蛤蜊长得太好看,也买了几斤。
秦朝意一边付钱一边盯着手里的东西皱眉:“咱们几个能吃完吗?”
钟灵瞟她一眼:“你不是要去接洛老师么?怎么?还能不给她吃饭?”
秦朝意:“……”
“行的。”秦朝意说:“她下午应该没课。”
钟灵瞧了又瞧,还是觉得她虽然没笑,但一提到洛月,声音里都是那种说不出来的笑得不值钱的样儿。
钟灵买的食材足够做一顿很丰盛的饭。
几人从菜市场满载而归。
回家以后,钟毓便负责刷锅刷碗,家里很久没开火,天然气都打不着,秦朝意不知道怎么弄,只能求助洛月。
正好洛月下了课,问她准备做什么。
她也如实回答。
洛月便说让程时景过来看看。
秦朝意还在犹豫,没一会儿程时景就已经敲响了家门。
秦朝意和他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昨天那场风波的余威还在,秦朝意看见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反倒是程时景先开口:“洛月说你天然气打不开,让我来看看。”
秦朝意侧过身让他进门,“好。”
今天的程时景比之前见过的都要严肃。
秦朝意也不自觉认真起来,对着他的背影道:“谢谢。”
程时景脚步微顿:“什么?”
“谢谢你能来。”秦朝意说。
程时景忽地笑了:“我帮洛月,不是帮你。”
关系倒是撇得很清。
那昨天也是替洛月凶她了?
秦朝意是这么想的,但没这么问。
很明显,程时景就准备把昨天那茬揭过了,秦朝意很感激他昨天飞奔而来救狗,却也讨厌他骂她没常识害得狗陷入危险。
双向情感叠加之下,秦朝意也什么都不想说。
谢谢不想说,对不起也不想说。
那句谢谢也只是对今天帮忙的就事论事。
而程时景进了厨房,看见的就是钟灵钟毓姐妹,却只是微微打量,并未说什么。
哪怕之前和钟灵在镇上见过,甚至他还警告她不要再伤害程时雨,而钟灵只笑着反问:“你确定弄清楚是谁伤害谁了吗?”
后来又因为程时雨的冷淡,程时景只能去找钟灵。
关系总有些尴尬。
这会儿却弄出了不认识,也不想认识的架势。
仿佛她们只单纯是秦朝意的朋友。
说着问秦朝意是不是来了以后一直就没用过,查没查过天然气费,秦朝意一一应答。
他挽起袖子蹲下来,打开橱柜后拨弄了一下天然气的那个机子。
鼓捣了一阵之后再站起来试了下,灶上有了火,但因为下边的橱柜不太干净,他蹭了一身灰。
“好了。”程时景说:“放的时间太久,有个关口没接严实,我暂时弄好了,下午过来换个新的。”
“那会不会有爆炸的风险?”秦朝意很惜命。
程时景摇头:“不会,坚持个几天也不会有问题。”
“如果你担心的话,你们先清洗菜。”程时景说:“我去五金店买个配件回来弄了你们再开火。”
秦朝意害怕发生事故,便道:“就这样。配件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程时景说着便离开。
颇有种深藏功与名的感觉。
等他走后,钟灵才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感慨:“他人好像还不错。”
“是很不错。”钟毓在一旁肯定:“他算是我见过情绪很稳定的人了。”
“嗯?”钟灵和秦朝意同时发出疑问。
钟毓说:“前几天他被时雨姐气得要死,也只是一个人坐在海边吹风,然后慢慢走回家。而且他知道我社恐,几乎不主动跟我搭话,也不逼着我说话,很友好。”
钟灵:“……”
原来这就是她妹心中的好人啊!
做个好人可真简单-
程时景动作很快,把配件买回来以后给重新安装好。
秦朝意给他递了毛巾,他也没接,反而是从兜里拿了张湿巾出来简单擦了下手,“行,你们忙,我先走了。”
大中午的,人家忙碌了半天。
断没有让人家就这么走的道理。
秦朝意犹豫道:“那个,要不留下吃个饭吧。”
发出邀请时还有些磕绊,也很不好意思。
钟灵闻言立刻道:“对,你帮了这么大忙,总得留下吃顿饭。”
“不了。”程时景说:“我回家吃。”
“就在这吃吧。”钟灵说:“你妹不是已经回家陪父母了么?一会儿她去接洛老师,不用不好意思。”
这话说得很自然,仿佛只是朋友间的邀请。
一点儿都没觉得自己是他妹的女朋友。
不,前女友。
所以程时景看向钟灵,欲言又止。
钟灵却笑:“都算同龄人吧?就当交朋友了。”
程时景:“……”
不知为何,他看着钟灵这张甜妹脸有点瘆人。
仿佛在说我抢了你所有东西也没关系,我们可以交个朋友。
但程时景偏偏又没办法跟她不扯上关系。
眼下程时雨的心就是丢在那了。
程时景只能看她想耍什么花招,便应下:“行。”-
钟灵做饭,秦朝意没什么能帮衬的地方,便走着去接洛月。
钟灵还喊她回来的时候从超市里买两瓶饮料。
秦朝意都应下。
走到学校时刚好遇上放学,孩子们整齐划一地排好队去食堂。
洛月也带着她们班的学生。
秦朝意走过去时,她班学生都争先恐后地喊秦老师。
因为前段时间秦朝意在图书馆帮忙看着她们上过读书课。
许是因为大人之间就没什么边界感,小孩相对也更开朗,刚见到她就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秦朝意这时才有了些实感。
做慈善的实感。
她以前捐的那些钱都用来资助这些小孩的教育。
很值得。
但她并没答应要一起吃饭,反倒让洛月安顿好孩子们午休以后,和她一起回家。
这一餐她和洛月一起看着。
孩子们吃饭时也不消停,会问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
洛月都很耐心解答。
来过几次以后,秦朝意也能认出几个学生,比如最闹腾的那几个是程无双、郭茂杰,还有一个长得很乖巧的女生,天生不会说话,叫程无星。
和程无双是龙凤胎。
程无双作为哥哥,虽闹腾却每到吃饭的时候坐在无星旁边,看她在餐盘里挑挑拣拣时就会说她,程无星只盯着他的脸看,倔强得很。
程无双就会把她喜欢的菜都夹过去,再把她餐盘里不喜欢吃的菜都夹过来吃光。
碎碎念的样子像极了大家长。
程无双身上有一种叛逆的乖巧。
秦朝意在看学生们吃饭时,目光总忍不住落在她们身上。
尤其从洛月那儿知道了他们的事情以后。
两个人的父母很早就外出务工,几年前工地突发事故,父母双亡。
他们便一直跟着外公外婆长大,但外公去年也去世了,只剩下外婆一个人。
没什么生活来源,所以衣服总是月亮岛上的邻居们送的,大家都热心,有适合的衣服就会送过去。
岛民们也会自发给些米面粮油,岛长也给他们申请了助学金。
妹妹虽然不会说话,但学习成绩很好,脑瓜子也很灵。
秦朝意还是第一次从洛月这听到岛长这个称谓,就跟村长的官职差不多。
因为这个家庭太过特殊,岛长也会在年末时送钱过去。
但钱几乎都被他外婆给退了回来,说是接受了大家太多帮助,不能再多了,两个孩子在学校里会抬不起头。
顾虑着两个孩子的自尊,外婆会起个大早去摆摊,用自己的双手获得财富。
秦朝意还问,“在工地去世没有赔偿吗?”
“有的。”洛月说:“被他们叔叔一家拿走了。”
爷爷奶奶那边因为妹妹是哑巴,觉得是负累,不太想要。
所以只打算接哥哥过去,但哥哥说不带妹妹就不去,最后两个人都被丢在了月亮岛。
幸好外婆还是个有风骨还爱干净的,两个小孩儿都被养得不错。
秦朝意观察他们吃饭,没想到程无双直接从桌子中间给她滚了个鸡蛋过来,笑嘻嘻地说:“秦老师,我看你饿了。”
秦朝意:“?”
“我不饿。”秦朝意把鸡蛋还给他:“你还长身体。”
“我和妹妹都不爱吃鸡蛋。”程无双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儿,看着特别喜庆,“秦老师你吃。”
说着又给她滚了过来。
秦朝意没有再拒绝他的好心,“谢谢哦。”
他朝着比了个ok的手势:“不用谢!”
还蛮可爱。
每当秦朝意看见他们兄妹的时候,就总会想着做些什么。
甚至那天在群里艾特她小姨,问想不想再赞助两个小孩。
小姨给的回答也很干脆,出钱可以,养的话不行。
当年领养杨澍和杨枝兄妹已经耗尽了他们夫妻的精力。
并且干脆地转了两万。
秦朝意拿着这笔钱也没有合理的名义送,正准备找机会问问洛月。
等把小朋友们都送去午休,两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秦朝意才问洛月该怎么合理捐赠钱给那对兄妹。
洛月摇头:“放着吧,以后说不准没机会。”
秦朝意挑眉:“什么意思?”
洛月说:“无星在数学方面很有天赋,现在已经能算三角函数了。无双的话,很有文采,前段时间我让他写作文,拿去参加省级征文比赛,结果出来得了一等奖。”
秦朝意顿时感兴趣:“写的什么?”
“主题征文。”洛月说:“只有一个字:情。”
“他写了什么?”秦朝意问。
洛月把手机打开给她递过去,只见标题是:《角落》。
通篇语言优美,文笔流畅,用简短的语言描述了那个场景,写得恰到好处,结尾戛然而止,却并不让人觉得突兀,反倒留下了想象空间。
而且并不是很常见的抒情类作文。
很难想象是一个小学生写出来的。
秦朝意甚至有些手痒,想让他多写一些文章来看,天赋能抵达的上限在哪里。
洛月补充道:“我问过他们语文老师,她只帮着改了几个错别字。”
秦朝意感慨:“那应该用不到我的帮助。”
因为在这种偏远地方,学习成绩好就意味着能得到各类资助。
如果在这边的中学读书考上嘉大,学费必然是全免,还会因为提高了升学率,政府会发放几十万的奖金。
洛月耸了耸肩:“也不一定。他俩短板也挺明显的。”
“什么?”
“偏科。”
“……”
那不就是她吗?
面对语文就是挥斥方遒的战神,面对数学瞬间萎成一条咸鱼-
回程时跟洛月一边聊班上学生的事,一边散步,倒不觉得时间过得慢。
几乎没用多久,两人就走回了家。
洛月站在门口问:“我进去不会打扰你们叙旧么?”
“我们没什么旧好叙。”秦朝意说:“给你们正式介绍,认识一下。”
洛月讶然:“你想让我跟她和平共处?”
秦朝意点头:“不好么?就像我和程时景和平共处一样。”
洛月和她隔着些距离,闻言轻笑。
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在一瞬间晃了秦朝意的眼,她低声道:“或者,就像我和颜辞一样。”
“那是因为你知道我跟他们不会在一起。”洛月戳破她的心思。
“我和钟灵也不可能在一起啊。”秦朝意解释。
洛月低笑,温柔的声音显得有一点点沉:“但是宝宝,你让她抱你。”
秦朝意:“……”
早上的事儿洛月记到现在。
看来洛小姐是个记仇的人。
“那是意外。”秦朝意自知理亏:“上午我都没让她靠近我。而且,我这不是让她做饭给你赔罪吗?她做饭很好吃。”
怕洛月不信,还补充了一句:“真的。”
这在洛月看来就是极力推销钟灵,生怕她不接受钟灵一样。
洛月把她拉近,凑到她耳边低语:“宝宝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像什么吗?”
秦朝意的耳朵发痒,下意识看向周遭,没有外人路过,反问道:“什么?”
“把自己小妾介绍给正宫认识,还想让正宫给你好声好气纳回家。”洛月咬她耳朵,“秦公主,你可真会享齐人之福啊。”
秦朝意:“??”
秦朝意被她弄得心跳都加速,却还是解释道:“我不是。”
洛月却兀自往前走,还不忘阴阳怪气:“如果我今天没接受,倒是我不识抬举了。”
秦朝意:“……”
“要不你别去了。”秦朝意认怂:“我们去外边吃。”
洛月已经开门进家,第一眼就看到在沙发上坐着的程时景,两人在昨天争执之后第一次打照面,有些微不可察的尴尬。
而钟灵正在厨房里做饭。
洛月问秦朝意:“时雨呢?”
秦朝意说:“被钟灵打发走了。”
“钟灵这是做什么?”洛月猜测:“给时景哥设鸿门宴?”
秦朝意:“……不至于。”
洛月趁她不注意,给程时雨发了条消息:【速来!你哥和钟灵打起来了!】
不到五分钟,摩托声出现在小红楼外,气喘吁吁的程时雨站在门口,还以为要来拉架,结果看到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而一屋子人和乐融融地站在那。
洛月抬头瞟了她一眼,“时雨过来坐。”
在一堆人不解的眼神中,把程时雨安排在了秦朝意和钟灵中间。
程时雨茫然,洛月却递给她一双筷子,“你肯定很久没尝过钟灵手艺了,先尝尝。”
钟灵:“?”
一时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听洛月不疾不徐道:“我还是刚知道你们的关系,是不是有些迟了?”
程时雨低咳一声:“那个,姐……”
“都是熟人,我也就敞开说了。”洛月看向钟灵:“你前几天是和她在一起吧?那……你们现在是前任还是现任?”
钟灵感觉到了洛月的敌意,那张温柔脸说话时可一点儿都不弱。
“请问,和你有关系吗?”钟灵回怼。
洛月微笑,并没将她的敌意放心上,而是慢悠悠道:“关系不大。但这取决于我该怎么对你。是把你当朝朝的朋友,还是……当我妹妹的前任。”
钟灵:“……”
草。
拿亲情压制她是吧?
很狗。
但又没有办法。
最终钟灵咬着牙道:“把我当你女朋友的发小,行么?”
在座众人惊了:“???”
颜辞缓声问:“什么时候在一起的?都不说一声,忘记带红包来了。”
程时景:“……果然。”
看向秦朝意的眼神里带了点儿敌意,又带了点儿重视。
而程时雨目光在洛月和秦朝意之间打量,抿唇道:“所以你以前一直说的西西里就是秦朝意?见过这么多面我都不知道。但,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和钟灵有关系的?”
程时雨看向秦朝意的目光很澄澈。
但当西西里这三个字说出来的时候,空气又一瞬间凝滞。
洛月偏还用那种逗小孩儿的语气:“啊?原来你是西西里啊,《无声》片尾,钟灵导演最爱的人。”
趁着大家惊讶间隙,洛月趴到秦朝意绯红的耳朵边低语:“那宝贝你最爱的人是钟灵吗?”
秦朝意:“……”
草。
一种植物。
为什么她们吵架,最后被扒马的人是她?
她怨愤地看向钟灵——今晚互相暗杀,一起死算了。
Chapter 59
一顿饭吃得各怀心思。
秦朝意的耳朵因为被洛月说话的热气灼到, 微不可察地跳了几下。
她抿唇不语,没有回答程时雨的话,而是拿起了筷子。
见她表情不悦, 洛月便及时收敛,“都先吃饭吧, 有什么话等吃完了再聊,一会儿菜凉了。”
钟灵却轻嗤一声,似是对她的做法不屑。
来了没几分钟, 三言两语就把气氛弄僵,最后又劝和。
好人坏人都让她一个人当了。
这可比钟灵以前看过的宅斗剧精彩多了。
洛月要是被送进宫里, 肯定是笑到最后的那个。
遇上个心思单纯的, 被卖了估计还得给她数钱。
可惜她那些招数都被钟灵看穿了。
只是钟灵也没想到程时雨能这么实诚。
程时雨长得高, 劲儿大, 人也老实,平时看上去最是认真好骗。
更对洛月不设防。
看上去是维护了钟灵, 却成功惹恼了秦朝意。
马甲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扒掉,若是换作以前的秦朝意, 早就掀桌子走人了。
但现在秦朝意的耐心很好, 没有掀桌子, 也没走, 而是淡定地夹了一筷子菜喂到嘴里。
不过咀嚼的那个架势像极了夹起的那块是钟灵的肉。
钟灵莫名瑟缩了下,也不敢再造次。
更遑论挑衅洛月。
反倒调整了一下心态, 招呼众人:“都吃。我随便做的, 不合口味也别嫌弃哈。”
等大家都动了筷子, 颜辞有意热络气氛, 率先夸道:“味道很好,看不出来你这么厉害。”
钟灵也识趣, 冲她Wink一下,“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太漂亮,不像是会下厨的人?”
颜辞点头又摇头:“一来是因为漂亮,二来是因为有才华。在没见过你之前,我就很喜欢你翻拍的《月光下的狐狸》。”
钟灵的笑一僵。
那书的原著是秦朝意啊。
刚被爆马甲的秦朝意闻言抬头瞟了钟灵一眼,钟灵顿时感觉后背阴森森的。
钟灵立刻拍马屁:“是因为书写得好。”
颜辞笑了笑:“都很好。能跟两位坐在一起吃饭,是我的荣幸。”
一句话把钟灵和秦朝意都夸了,但秦朝意却闷声道:“别。”
“怎么?”颜辞看她表情还不太好,便调侃道:“怕我们知道你是畅销书作家以后,不跟你玩啊。”
语气跟哄小朋友似的。
秦朝意摇头:“不是。”
单纯是不喜欢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的事。
尤其这事还属于隐私。
但秦朝意也知道程时雨不是故意的,可能从很久以前她和钟灵谈恋爱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西西里这个笔名。
那会只不过是不认识她而已。
钟灵也跟她打过招呼,还约了时间要带程时雨见自己一面。
是她忙着写新书,拒绝了邀请。
没想到这么巧罢了。
而钟灵也算被殃及的池鱼。
能怪谁呢?
怪挑事的洛月?
她哪敢。
秦朝意不想说话,埋头吃饭。
刚才热络了一些的气氛又再次降回去,钟灵硬着头皮,跟大家长似的举起杯:“我朋友和我妹妹这段时间在月亮岛给大家添麻烦了,感谢照顾。”
喝的是饮料,所以喝得也很随意。
颜辞和程时景都陪了一杯。
颜辞却道:“没有添麻烦,你妹妹很乖。”
钟灵:“?”
钟灵看了眼正小口吃饭的钟毓,嘴角一抽,稍有些诡异。
心想也只有外表乖巧了,内里是个疯批。
占有欲强得令人发指。
但她还是没有掉钟毓的面子,而是笑道:“你不嫌弃就行。”
反正没祸害她。
寒暄客套之后气氛好一些,但这顿饭谁吃得没滋没味,从表情也能看出来。
除了开始那几句挑事的话以外,洛月便什么都没再说过。
钟灵举杯她也举杯回应。
等到吃完,程时景要回诊所,带着程时雨一起走了。
程时雨不停回头看,但钟灵正和钟毓低头收拾残局,几乎是站在钟毓身边耳提面命,根本没有抬头看一眼。
颜辞也回去照看咖啡馆。
哪怕没有客人,也在认真营业。
洛月起身说要去学校,秦朝意也没说要跟着一起去。
准确来说就没说话,只回了声哦。
洛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低头去忙别的。
也没有什么能让她忙,不过是为了回避目光罢了。
洛月便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钟灵从收拾的空隙里抬起头,轻呼出一口气,“终于。”
“啊?”钟毓还以为叫她:“怎么了?”
“不是喊你。”钟灵说:“我是说终于从修罗场逃脱出来了。”
“好吧。”钟毓耸了耸肩:“平时洛姐脾气很好的,很温柔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对你敌意那么大。”
钟灵撇嘴:“还能为什么?早上我抱了一下意姐,被她撞个正着。”
钟毓嘴张大到能塞个鸡蛋的程度,尔后啧了声:“怪不得你被针对。”
被程时景针对是因为抢走了时雨姐。
被洛月针对是因为抱了秦朝意。
“那是她小肚鸡肠。”钟灵手上动作麻利,嘴也一刻不停:“我跟秦朝意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吧?从小学的时候就开始坐同桌,初高中都一个班,我跟她抱一下不是很正常?再说了,我都已经多久没抱过她了。也就是看她早上……”
话忽地戛然而止,不想和钟毓提晞哥的事儿。
如果说马甲对秦朝意来说是隐私,那晞哥的事儿对秦朝意来说就是逆鳞。
这些年,钟灵都很有分寸。
只不过是因为后来钟灵导演的身份,和西西里也属于互相成就。
才会有那么多人去认识秦朝意,以西西里的身份。
“早上怎么了?”钟毓问。
钟灵摇头:“没什么,就是我太久没见她了。”
钟毓:“好吧。”
钟灵继续刚才的吐槽:“那姐的占有欲太强,就是脸长得温柔,性格里藏着点儿锐利的。”
钟毓端着收好的餐盘去厨房:“没看出来。”
“反正你意姐被拿捏得死死的。”钟灵笑了下:“也挺好,这么多年,终于看见个能治秦朝意……”
话还未说完,转头就看到了从沙发后射来的锐利目光。
给钟灵吓得手一抖,碗差点掉地上。
“卧槽。”钟灵调整被吓乱的呼吸:“你没去送你女朋友啊?悄无声息坐在那,想吓死你。”
“治我?”秦朝意冷冰冰地看着她:“我是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了?还需要人治。”
“我那就是个比喻。”钟灵把碗端走,顺带喊她:“你要是没事做就过来洗碗,小毓说等会儿要去咖啡厅帮忙,等你洗完碗我们可以一起出去逛逛,我还没逛过这边儿。我顺带去酒店把东西搬过来。”
秦朝意转头,不高兴:“我不洗。”
钟灵杵她面前:“秦大小姐,还不高兴呢?你笔名这事儿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又不是不认识程时雨,就是话赶话说那了。”
“我替她跟你道歉。”钟灵拉她胳膊:“你起来洗碗,我太累了。”
秦朝意斜睨她一眼,既没反驳也没接受。
反正就冷着一张脸,写满了——我现在不想说话!
不知道在生什么闷气。
钟灵见状,也没去厨房,反倒开解她:“你是不是生洛月的气呢?她针对我就是因为你跟我关系好呗,占有欲强而已。”
秦朝意皱眉:“你没生气?”
“我生什么气啊。”钟灵笑了。
秦朝意抿唇:“她让你当众下不来台。”
据秦朝意对钟灵的了解,她可不是一个这么好说话的人。
在娱乐圈混迹多年,没点雷霆手段怎么能用一张甜妹脸在圈内吃得开,年纪小,但出去人们都喊一声钟老师。
典型的年轻辈大。
今天中午钟灵也算吃了瘪的。
洛月步步紧逼的语气让秦朝意在一旁听着都有些窒息。
说不上来讨厌,但也有些不舒服。
毕竟,钟灵是她认识多年的好友。
她也就这一个朋友。
她真的很希望,洛月能和她好好相处。
更何况,钟灵的性格很不错。
平日里吵闹,几乎也都是钟灵让着她。
秦朝意是挺坏脾气的,但谁对她好,她还是能感觉得出来。
而且,秦朝意跟洛月解释过。
不厌其烦地解释过,她还以为洛月听进去了。
结果洛月还是不信。
多种因素叠加,秦朝意一中午都闷得说不上来话。
吃的那么多东西都堆积在胃里,感觉都顶到嗓子眼了。
“这算什么?”钟灵笑了笑:“比这社死的场面我都经历过。再说了,都是熟人,她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
“无论是站在你这边,还是站在程时雨那边,她都有不喜欢我的理由。”
钟灵倒是看得很明白,大概旁观者清。
秦朝意依旧闷声不说话。
她在感情方面就是个小白,只觉得洛月不信她,还为难她,如果不是钟灵在场,那她可能还会给自己难堪。
“她这样是在乎你。”钟灵推了她胳膊一把:“吃醋了呗。”
秦朝意:“……”
“吃醋?”秦朝意的语调都变了。
“对。”钟灵说:“因为喜欢你。”
再多的却不肯说了,让秦朝意去洗碗才肯给她解答。
秦朝意:“……”-
秦朝意在做饭方面没有天赋,但在清洁方面还是颇有天赋的。
毕竟对于一个强迫症加洁癖狂的人来说,清洁是生活必备技能,天生就会。
而秦朝意一边洗碗,钟灵一边给她分析。
最后得出来的结论就是洛月没有面上那么风轻云淡。
秦朝意却还是心有惴惴,闷了一下午。
带钟灵去逛月亮岛,没多久就已经用脚步丈量完了。
而当两人逛到小学的时候,钟灵还提及她以前做的公益。
秦朝意指了下:“喏,就是这里。”
“这么巧?”钟灵问:“你在来这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吗?”
“不知道。”秦朝意摇头。
那些钱都是统一由周溪打理,周溪找地方资助的。
确实是巧。
“那你看到这些有没有成就感?”钟灵问。
秦朝意点头:“会觉得,原来我也帮了一些人啊。”
“你帮了很多人。”钟灵指向自己:“譬如我。”
秦朝意知道她又开始满嘴跑火车,斜睨她一眼:“对,还不赶紧叫爷爷。”
钟灵:“……”
“杀了你。”钟灵锤她的背,结果被秦朝意抓住,“想死?”
钟灵又踢她,结果反被踢。
从小学就在玩的游戏,到现在仍旧乐此不疲。
秦朝意骂她一点新意都没。
钟灵则骂她没有一点童趣。
反正两人各骂各的,谁也不碍着谁。
秦朝意又开车带钟灵去镇上收拾行李退房,她的东西很少,就一个包。
而钟灵看到她的车以后啧了声:“我们秦大小姐终于过上平民的生活啦。”
顺势又想到:“你是不是在这边装穷呢?就是那种小说里的戏码,装穷骗同情。”
“不是。”秦朝意轻嗤:“我用装?”
“怎么?你是真穷?”钟灵接话。
秦朝意:“我是真不穷。”
秦朝意说:“我来的时候,大家都知道我有钱。”
钟灵:“……懂了懂了,脸上就写着人傻钱多四个字等人骗。”
秦朝意:“?”
秦朝意差点一脚把她从车上踹下去。
钟灵还跟她开玩笑,夹着嗓子说:“姐姐姐姐,我坐你的副驾驶,你女朋友不会生气吧?”
夹子音快让秦朝意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纠正:“你他妈给我好好说话。”
“哎呀。”钟灵夹上瘾,“你就告诉人家嘛~你女朋友真的不会生气吗?”
“会。”秦朝意打开车门,“你还不赶紧滚到车胎下边待着,一会儿先碾死你。”
语气太真情实感,吓得钟灵赶紧系上安全带。
生怕秦朝意真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儿。
钟灵终于恢复正常,路过手机店时,秦朝意还问她要不要买个手机。
钟灵:“你给我买?”
秦朝意:“你他妈没钱?”
钟灵:“……没有啊。”
说得理直气壮的。
钟灵耸了耸肩:“你忘记我刚被勒索两百万了吗?”
秦朝意忍了又忍,没忍住骂:“傻缺。”
钟灵:“呵 ,你能不能维持好你的人设?”
秦朝意:“……”
也不知道为何,秦朝意只要跟钟灵待在一起,骂人的频率极速上升。
大概是钟灵太贱,欠骂。
当她一边付账一边说这话时,钟灵正在给手机开机,手微顿,甚至还有点儿颤抖:“我说秦朝意你别这么真情实感行不行?”
秦朝意错愕,抬眼——干嘛?
还当她会说些驳斥的话。
结果她把手机一收,笑嘻嘻地:“被你说的,我自己都想骂几句。”
秦朝意:“……”
果然不能以正常人的脑回路去揣测钟灵-
从手机店出来后,两人回家放了东西,又跑到颜辞的咖啡厅待到傍晚。
咖啡厅的氛围很好,但一个客人也没有。
秦朝意斜睨她一眼:“我是人。”
意思你是不是都无所谓。
钟灵耸了耸肩:“我的意思是除了咱俩以外。”
“正常。”秦朝意说:“月亮岛上年轻人少,来喝咖啡的人寥寥无几。”
“那她能赚钱吗?”钟灵问。
秦朝意摇头:“不知道。”
反正会在岛上开咖啡厅的,大概根本就没想过赚钱。
“可我看她挺有钱的。”钟灵说:“她中午吃饭时背的那个包是一个小众设计师的新款,全球限量一支。”
“哪个?”秦朝意皱眉。
她倒是没看出来。
她的消费习惯和钟灵不太一样。
她习惯性买大牌,尤其是大牌经典款,简约款,不会穿搭就买这些,反正不会出错。
而钟灵更倾向于买小众设计师的品,有些很贵,有些很便宜,也有些很丑。
不过都是个人爱好。
“法国设计师瑞恩。”钟灵把货品页面给她看,“当初我挺喜欢的,所以就关注了一下,后来说是被买走了。”
秦朝意看了眼,定价7000美刀。
折合人民币大概不到三万。
对她和钟灵这种,大概不算什么。
但对于一般的小富之家,应该也不会花这么多钱去买一个包,而且要能欣赏得来这种小众设计师的风格。
“也可能是仿款。”秦朝意说。
像月亮岛的贸易市场上,经常会有阿迪耐克的仿款,一双鞋卖五十。
遇上清仓甩卖,一百三双。
“不。”钟灵摇头:“我专门看了一下,侧面有logo,底部真皮,是真货。”
秦朝意微顿,“她能开得起一个咖啡店,应该也不差这两三万买个包吧。”
“不不不。”钟灵立刻否认:“这个设计师出了名的难说话,买这个包的前提是要在他那儿买够三百万的货,才有资格购买这个包。”
秦朝意:“?”
“谁给他的脸?”秦朝意错愕:“这么丑还卖这么贵?”
终于不小心把实话说了出来,钟灵哈哈大笑,“你自己没眼光还说人家丑。”
秦朝意嗤她没眼光,还爱当被宰的羊。
钟灵骂她神经病,没事儿就爱人身攻击。
但没人再去探究颜辞的身家。
总归也是个奇人。
在这里每天进最好的原料,做最新鲜的咖啡。
却没有几个顾客。
开店也不想着挣钱,更像是修身养性,给自己找件事做。
秦朝意和钟灵怼了一阵,又去吃了晚饭。
午饭是钟灵请的,大抵是觉得不好意思,所以晚饭颜辞攒了局,让大家来咖啡店里吃火锅。
这也算是破天荒。
秦朝意跟钟灵帮着看管咖啡店,把两张桌子并在一起。
颜辞带着钟毓出门去买底料和菜品。
没多久,人们陆陆续续地来。
程时景和程时雨仍是一起,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并不像之前。
秦朝意还记得,程时雨之前特别爱怼程时景,还挺有元气的。
但自从钟灵来了以后,就像是被吸干了元气的女鬼,做什么都小心翼翼,都要看钟灵眼色。
秦朝意之前还看不上程时雨,觉得配不上钟灵。
现在只觉得,钟灵他妈的何德何能?
依照她那个满嘴跑火车的劲儿,肯定是把程时雨骗得团团转来着。
钟灵拿到新手机以后没有登陆她以前的微信,嫌消息烦。
而是直接用新办的卡注册了一个新微信,只要有人进门,她就让人家扫一下,美其名曰都这么熟了,以后又是好邻居,有事儿好联系。
秦朝意却在她身后翻白眼。
根本就是为了加程时雨微信而耍得阴谋诡计。
不过,她连洛月的微信都加了。
加完以后当着秦朝意的面给洛月发消息:【洛姐好呀。^-^】
秦朝意:“……”
秦朝意凑到她耳边骂她:“卖萌可耻。”
钟灵微笑:“总比你不会卖的好吧~”
秦朝意:“……”
想刀人的心根本藏不住。
甚至已经伸手,直接从后背把她往前推了一把。
而她正前方就是程时雨。
场景重现。
秦朝意在后边低声:“啧。”
钟灵回头,朝她握紧拳头威胁。
秦朝意微笑,“你不仅会卖萌,还会投怀~送抱。”
钟灵:“……”
也是很想把人扔进海里喂鱼-
这场小闹剧都被大家看在眼里,这种平日里就存在于她们日常生活中的打打闹闹,落在大家眼里倒像是她俩单独处在一个空间里,屏蔽了所有人。
尤其洛月,虽坐在角落里,但目光一直落在那边。
从她进来以后,秦朝意跟她对视一眼便转开。
颇有种生气还没好,等人哄的感觉。
洛月也没哄,只盯着她看。
而她一次都没往过看,就跟钟灵玩。
两人待在一起确实挺幼稚的,小学鸡式拌嘴,小学生式打架。
就算放在她班里,也不会有任何违和感。
看得出来,两人关系确实很好。
好到让人嫉妒。
吃火锅时的位置排列还和中午一样。
但到了晚上,海水不停地冲击海岸,月亮高悬于天空,路灯亮起,整座岛都陷在一种安静又温暖的氛围里,没谁愿意去吵架打破。
所以格外和谐。
倒真像是小团体朋友们一起聚餐。
尤其是吃火锅这种能拉近人距离的聚餐方式。
等到火锅吃完已经近十点,钟灵还喊钟毓一起去秦朝意那儿住。
钟毓却摇头:“我在这里住得很好。”
钟灵就喊颜辞赶人,颜辞温柔道:“让她住着吧,也不碍事。”
钟灵戳钟毓脑袋:“你是不是看人家姐姐温柔,才这么赖着?”
钟毓的脸蹭一下就红了,别过脸:“你喝多了。”
钟灵晚上喝的是酒,很随性。
真把这儿当成了可以栖息的地方。
更何况,有秦朝意在。
秦小姐虽然嘴欠面冷,但不会看她露宿街头。
钟灵闻言笑了下:“是有点儿。”
之后便没再说话,反倒看向洛月。
洛月和她对视,莞尔一笑。
钟灵撑着下巴,以一种痴笑的状态望着她。
根本没有了中午吃饭前的剑拔弩张。
倒是多了一些欣赏。
时间不早,聚餐结束。
秦朝意起身问钟灵:“还能爬回去吗?”
言语之间的嫌恶非常明显,但在意也很明显。
钟灵站起来,稍有些踉跄,却还是笑道:“开玩笑,再来一瓶我也能爬回去。”
秦朝意:“……行,你爬。”
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还喝。
都已经见到程时雨了,怎么还要喝?
有什么问题不能明明白白地讲清楚?
关键是程时雨还纵容着,甚至给她倒酒。
死酒鬼。
秦朝意在心里骂了钟灵八百句,却也还得带着她回家。
就像之前她失恋以后酗酒的那几次。
不过没喝到不省人事,也不用人扶,甚至很贴心地让秦朝意和洛月走在一起,而她走在后边,慢悠悠地散步。
程时雨则一直在后边望着她踉跄的背影。
程时景喊她:“回家。”
程时雨艰难回头,眼里却含着泪。
在光的照耀下格外明显,程时景皱眉:“怎么了?”
程时雨笑了下,很难过:“她以前很少喝酒。”
“难道你要说是因为你?”程时景正打算劝她别自作多情,只听程时雨说:“哥,我好像……真的做错了。”
程时景不解:“你做错什么了?”
分明当初回到月亮岛时那么难过,一看就是被辜负的那个。
程时雨摇头:“我应该从一开始就别招惹她。”
明知道不会得到认同,却还是保留了一丝希冀。
后来当压力来临时,她什么都留不下。
也还是狼狈地跟着回到月亮岛。
“什么意思?”程时景问。
程时雨看着他欲言又止,却道:“哥,我有时候好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程时雨皱眉:“你说话怎么这么奇怪?也喝多了?”
羡慕你可以自由生长。
哪怕从嘉宜回到月亮岛,放弃那么高的学历也不会被说。
羡慕你可以自由选择人生。
说不娶洛月就不娶,想喜欢谁喜欢谁。
羡慕你可以无知无畏地活,从来不会有谁给你压力。
能羡慕的东西太多了,最后却什么都不能说。
千言万语都吞回腹中,只剩下一句——
“没什么。”程时雨缓缓摇头:“回家吧。”-
秦朝意把钟灵带回家以后,又给她安排了房间,离主卧很远。
钟灵也率先去洗漱,还喊秦朝意在这里随意些,当是自己家。
秦朝意:“……”
真想给她一拳。
但秦朝意回了卧室,也没有什么困意。
反倒是杂乱的思绪堆叠在一起,脑子都快要炸了。
昨天才跟洛月确定的关系,本来今天应该是很甜蜜的一天。
但两人莫名其妙就都不说话了。
有点像冷战。
秦朝意想跟她说话,却发现提不起情绪,又觉得不应该是她先开这个口。
就绷着一股劲儿。
一个人生闷气许久。
等钟灵都睡着了,她刚洗完澡回到房间,准备平息一下自己心里的火再睡觉。
就看见洛月在五分钟前给她发来一条消息:【要不要过来找我?】
秦朝意看着消息,正犹豫怎么回,打了几个字又删掉,洛月的消息再次跳到屏幕上:【过来找我。】
语气比之前更强硬了。
秦朝意拿着手机就出了门。
洛月房间里的灯还开着,但拉了窗帘。
她敲了几下,门有所松动,打开之后就看见洛月站在那儿,那双温柔眼的眼神却清清冷冷。
秦朝意抿唇:“你喊我来……”
话还没说完就被洛月一把拉回家,顺带关上了门,将她压在门上。
带着凉意的木板温度穿过她很薄的真丝睡裙,将她肌肤的热度都降低。
而她的话被悉数堵上。
洛月吻得很霸道,单手穿过她的后颈,将她的头都压在门上。
呼吸交换了几个瞬间,秦朝意感觉自己都快要呼吸不上来时,洛月才松口,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微微喘/息,声音带着质感的沙哑:“宝贝,你在生什么气?气我欺负钟灵?”
秦朝意还被吻得七荤八素没回过神来,就听见了钟灵二字,顿时微恼:“你就知道钟灵。”
“是你就知道钟灵。”洛月低声说:“你为她和我闹脾气。”
秦朝意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洛月咬了她唇一下。
秦朝意顿时眼里起了雾,声音也委屈:“我气的是你不信我。”
Chapter 60
洛月没想到秦朝意会这么想。
她从未怀疑过秦朝意会出轨, 只是希望秦朝意可以有分寸感。
知道她和钟灵关系要好,但别那么要好。
洛月微怔,正好给了秦朝意吐苦水的关口:“我都说过跟钟灵只是朋友, 你还在吃饭的时候不停为难她。我不要面子的吗?让我的朋友怎么想我,怎么想你?还有, 你还要不停问我,到底爱不爱钟灵。我要是爱她的话,就不会跟你……”
纠缠不清四个字还未说出口, 就已经被洛月的吻给堵上。
洛月的吻强势又霸道,将她的腿也狠狠抵在门板上。
大有今晚要把她吻死在这儿的架势。
秦朝意喋喋不休的话被全然堵回, 身子也在洛月的吻里软下来。
还回应了这个吻。
缠绵至极, 不死不休。
等秦朝意反应过来的时候, 真丝睡裙已经被撩上去一半。
她握住了洛月的手。
眼里水蒙蒙的, 那双清冷眼睛染上媚态。
和洛月仍端方的仪态形成鲜明对比。
其实,洛月的唇水光潋滟, 比平时红了不少。
看着就像是刚吃过草莓,鲜红的汁水全沿着纹理流进了唇里, 艳丽无双。
秦朝意声线清冷, 却哑着嗓子:“你还没解释。”
洛月作势前倾又要吻她, 秦朝意却别过脸, 洛月只吻在了她的侧脸。
啵——
很响亮的一声。
打破了寂静空间里只有不断交缠在一起的喘/息声的尴尬。
“宝贝。”洛月顺势凑到她耳边,声音缠绵, “你要我怎么解释?”
这让人情不自禁产生的占有欲。
还有让人知道后会逃离的醋意。
秦朝意:“好好说。”
洛月低笑, 笑得秦朝意脖子里都痒痒的, 不自觉往另一边晃, 想脱离她的压制。
可偏偏洛月的下巴抵着她的肩膀,声音如同游丝一般传进耳朵里。
不是那种身体不好的虚弱, 而是放轻、压低,带着微不可察的无奈的声音。
却很勾引人。
“我在好好说。”洛月伸出舌尖,像是蛇一样舔过秦朝意颈间的肌肤。
不同的是,她的温度是温热的。
可当她缩回舌头以后,空间从缝隙间钻入,吹得秦朝意打了个哆嗦。
莫名,有些阴冷。
洛月的声音压低后,温柔荡然无存,剩的只有压迫感。
“宝贝,我吃醋。”洛月说。
哪怕是吃醋二字也被她说得很理直气壮。
“你让她抱你。”洛月的手指划过她的腰线,沿着她的腰线往下走,“如果今天你看见我抱着颜辞,你会怎么想?你气不气?”
秦朝意也无辜:“但我跟你解释过了,那是意外。”
“不管是不是意外。”洛月忽地按在她的痛处,惹得秦朝意倒吸一口凉气,后又求饶:“轻点,要弄坏了。”
“可是今天,我也被你弄坏了。”洛月说。
秦朝意皱眉:“什么?”
“我的心情。”洛月说:“被你弄得很糟糕。”
“那我也很糟糕啊。”秦朝意说:“我跟你解释了好几次,你都不信我。”
“都说了没有不信。”洛月咬她的耳垂,带着点狠劲儿,秦朝意却没避开,一边享受着这个疼痛,一边扬起颈,纤白的脖颈在灯光照耀下显得更白,像是涂了几层粉。
可涂粉也没她这种白,白中还透着粉嫩,颈间血管勃出,泛着青色。
几种明艳的色彩凑在一起,很像是中世纪的漂亮油画。
“我不喜欢别人靠你太近。”洛月说:“不管是谁。”
秦朝意赌气:“我妈也不行吗?”
洛月没有正面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掐她腰间的软肉,本就已经软成一滩的秦朝意哪还能受得了这种掐,径直靠进了洛月怀里。
秦朝意的鼻子抵在了洛月肩膀上,她却没服输,张口便咬。
洛月闷哼一声,也没扯开她。
反倒让她发泄今天的情绪。
秦朝意咬出一个牙印,感觉自己的嘴里都有了血腥味才松开。
果然,洛月娇嫩的皮肤已经有一处破了皮。
洛月却附在她耳边低语:“朝朝公主,你,是我的。”
“你得有点自觉。”洛月环抱住她的腰,快要把她抱得嵌进自己的身体里,“不许跟别的女人搂搂抱抱。”
秦朝意忽地明白了些什么。
“好友也不行么?”秦朝意说:“我就钟灵这一个朋友。”
洛月:“……”
洛月快被她这个榆木脑袋气死。
却又想起她是西西里。
还记得西西里来到这个岛上的原因是什么。
不就是因为新书的感情线写得一团糟,别人都在谈情说爱的时候,她忙着大搞悬疑,却又菜又爱写。
最后写出来的内容让人惊出痛苦面具。
对于正常人来说可以理解的情感,到她这里就变成了不懂。
洛月气笑了,搭在她肩上低低地笑。
等笑够了才解释:“宝贝,你也就我这么一个女朋友。”
秦朝意:“……”
“女朋友和朋友不能共存么?”秦朝意问。
洛月反问:“你想怎么共存?”
洛月趁她思考时,在她唇上咬了一下:“朝朝公主,你还真的打算享齐人之福啊?”
秦朝意:“不是那个意思。”
“就是把她也当好友。”秦朝意说:“她虽然欠了点儿,但性格不错。”
洛月:“……”
“宝贝。”洛月掐她:“你知道在我面前夸别的女人,会得到什么惩罚吗?”
秦朝意不解:“嗯?”
还没等到解释,先等来的是洛月的吻。
洛月拉着她一边往卧室走,一边掀起了她的真丝睡裙。
准备身体力行告诉她,在女朋友面前夸别的女人是要得到惩罚的。
秦朝意摔在软床上,能闻到独属于洛月的香味。
让她恍神片刻。
却没太久,因为洛月已经压了过来。
洛月并没有直接进入主题,而是问她:“你有没有发现,换了床单。”
秦朝意说:“是。为什么?”
洛月勾起她的睡衣吊带,勾勾缠缠:“今天早上起来发现床上有血迹。”
秦朝意皱眉:“什么?”
洛月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秦朝意的耳朵蹭地一下就蹿红。
还瞪了洛月一眼。
结果洛月径直吻住她,还含糊不清地警告:“宝贝你今晚别喊痛。”
秦朝意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跟着她沉沦到她的吻里。
而洛月刚才说的是——
“昨晚刚被我破了身,今天就去抱别的女人。”
“今天你做好下不了床的准备。”
“明天就在我床上,躺一天,回来继续。”
“干、你。”-
秦朝意果真被弄到筋疲力竭。
翌日太阳都晒屁股,她还窝在床上睡觉。
洛月午休时间回来时,她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结果看见洛月坐在床边,还当是早上,开口准备打招呼,却发现嗓子哑得说不出话。
……
草。
昨晚到底有多疯?
洛月递了杯水过来。
秦朝意灌了一大口,才感觉被火燎了的喉咙恢复一些,皱眉道:“你没去学校?”
“已经回来了。”洛月说:“你一直没回消息,怕你还在生我气。”
结果是真得菜到没起来。
洛月的目的达到,虽然也累,但很高兴。
“没有。”秦朝意想到昨晚被洛月凑到耳边不断哄着。
洛月喊她朝朝公主,喊她乖宝,喊她宝贝,还喊她老婆。
每一句都能精准刺激到秦朝意的神经末梢,随着洛月的动作幅度一起,抵达快乐之巅。
秦朝意还能生什么气啊。
“你饿不饿?”洛月问。
秦朝意摇头:“困。”
很久没做过这么多运动了,现在感觉自己的腰都快断了。
但洛月这个出力者竟然还好好的。
秦朝意觉得不公,分明她以前也是个运动健将来着。
现在估计就是打架可以,但不能打太久。
坐久了,废了。
“那也吃点再睡。”洛月说:“你隔壁那位起来了,要不要喊她给你做个饭?”
秦朝意伸了个懒腰,总算舒展了一些,闻言道:“她竟然没去找程时雨?”
“可能你这个朋友更重要吧。”洛月说:“往我院子里看一上午了。”
秦朝意:“……”
她又不傻,怎么能听不出来洛月话中的阴阳怪气。
“你还没放下。”秦朝意说:“我都说了以后会跟她保持距离。”
洛月耸了耸肩:“行。”
脸上却分明不信。
秦朝意低敛下眉眼,喊她“洛月。”
“嗯?”
“昨晚我都那样了,你还不信我么?”
分明昨晚她在最动情时,也随着她的心意说话。
给她承诺最爱的就是她,声音呜咽到不像话。
洛月微怔,“你指什么?”
秦朝意:“……”
秦朝意更恼,连这个都忘了?
然而正当她刚恼时,洛月忽地凑近:“宝贝儿,我记性不好。你今晚再带我回忆一下。”
秦朝意:“?”
还来?
她真的被榨干了。
昨晚床单上有好几滩小地图,秦朝意的脑海空白了好几秒。
然而进入贤者状态没多久,又一次被洛月吻得七荤八素。
时间的指针仿佛被拨回去,过程再一次重演。
直到破晓时分,秦朝意都看见了从窗帘缝隙射入的阳光。
她还喃喃,声音支离破碎:“天亮了。”
洛月问她:“舒服吗?”
秦朝意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已经只剩下了啜泣声。
再一次眯起眼,世界陷入动了情的夜晚。
今晚要是再来的话,秦朝意感觉自己要一个星期都下不了床。
但是……
“如果今晚我来的话。”秦朝意说:“那我们可以再回忆一下。”
洛月斜睨她:“有力气吗?”
秦朝意瞟向她的熊,从上往下打量:“你觉得呢?”
“那你试试?”
秦朝意轻笑:“行。”
最终秦朝意还是没让钟灵做饭,而是吃了洛月带回来的套盒。
就在床上吃的饭。
成为以后,洛月又把垃圾带走,问她要不要起床。
秦朝意往被子里一躺,“我要养精蓄锐,给你一个美好的夜晚。”
洛月:“……”
豪言壮语倒是放下了。
洛月也没戳破,轻笑:“行。”-
秦朝意果真睡了一天,到傍晚洛月回来时她还在床上。
洛月拉开窗帘,喊她:“昼伏夜出也该起了。”
秦朝意睁开眼看向窗外,就看见了一颗人头,正鬼鬼祟祟地看。
秦朝意:“……你有病啊。”
醒来的第一句是破口大骂钟灵。
钟灵看她还活着松了口气,敲了敲玻璃:“意姐,带洛老师过来吃饭。”
秦朝意:“……”
说完就走了,给她和洛月留下独处的空间。
秦朝意随便收拾了一下,穿了一件洛月的衣服,没什么精神地走回到她家。
钟灵又坐了一桌子菜,但今晚没其他人,就她们三个。
钟灵给洛月倒了杯饮料,“洛老师喝。”
态度良好,颇有承认了她这个女友的意思。
秦朝意则在一旁懒洋洋地看:“你转性了?”
钟灵瞟了她一眼,没忍住骂她是被女鬼吸干了精气,而是夹了一块腰子给她:“给,吃啥补啥。”
虽然感觉她现在最应该吃的是脑子。
猪脑子鱼脑子都可以,反正应该补补。
平时挺聪明一人,看见洛月就什么脑子都没了。
秦朝意看着卖相就不好,夹还给她:“这什么东西?”
钟灵:“腰子。”
秦朝意:“……滚。”
等吃完饭,洛月说她收拾,钟灵凑到秦朝意跟前低声:“你特么昨晚到底干嘛了?一天都不见人影。”
秦朝意吃了饭,嫌热,把头发撩起来问钟灵要发圈,结果钟灵就看到她侧颈密密麻麻的吻痕。
钟灵:“……”
草。
“你是给我秀呢?”钟灵一边吐槽一边给她递发圈过去。
秦朝意不解:“秀什么?”
“秀恩爱。”钟灵打开手机原相机,给秦朝意怼脸:“我说你今天怎么像是被女鬼给吸干了精气呢,敢情昨天……”
“算了算了。”钟灵关了手机,“你家这位醋劲儿可真大,以后我要跟你保持距离。为了你好,也为了我好。”
秦朝意被自己颈间那些密密麻麻的吻痕给吓到。
分明昨晚洛月弄的时候她都没察觉,反而会觉得舒服,结果没想到是这么吓人的景象。
以后不让洛月这么狠了。
都弄得不好看了。
不过在钟灵面前,秦朝意也没遮掩,把头发随手扎起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秦朝意问:“有女朋友以后就不能有朋友么?那我跟你断了。”
“你敢?”钟灵瞪眼:“打断你的腿!”
秦朝意:“……去死。”
钟灵被她暴怒的情绪压制,又变正常:“其实不是不能。”
“不过别让你女朋友感觉到,我比她还重要……”
“不可能。”秦朝意打断她的话,“洛月很重要。”
钟灵:“……”
“你否认的这么快,我会伤心的。”钟灵说:“不过能理解。”
以前看剧的时候,总觉得何书桓很渣,说什么人不能同时喜欢两个人吗?
但其实每个人都会有,不过情感不同。
对女朋友爱,但朋友也很重要。
不过有所权衡罢了。
钟灵不知道该怎么跟秦朝意解释,只能言简意赅:“三个人的感情太拥挤,意姐。”
秦朝意:“行。”
钟灵也不知道秦朝意明没明白,反正洛月收拾完了厨房,秦朝意便没再理她,几乎可以说一脚把她踢出了这段三个人的感情。
成功变成了两个人。
秦朝意和洛月一起回去。
洛月问她:“聊了什么?”
“她开解我。”秦朝意说:“我有点木。”
秦朝意也没隐瞒,反而试图表达自己对钟灵这种特殊的情感:“从小就是。我小时候经历过一些事,从之后就一直都有些木,就是别人对我示好或讨厌,我都感知不太到,也经常会得罪人,钟灵一般就是替我解决事儿的人。”
“我们从小到大都吵。”秦朝意说:“吵急了我就会把她拉黑,但我知道她会是我永远的朋友。”
洛月安静地听着,没像昨晚一样气得咬她,威胁她,让她口中不要出现别的女人的名字。
月光如水洒在路上,也洒在每一栋楼房的房顶。
将天地都照得温柔明亮。
远处海浪在拍打海岸,像是在奏摇篮曲。
秦朝意缓缓道:“她,是我亲自选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
对,钟灵大概就是这样的定位。
知道她所有的弱点,但永远不会伤害她。
哪怕她做错了也会坚定地站在她这一边。
一起长大,一起分享,一起做过很多事。
“如果你要我谈恋爱以后就不跟她来往。”秦朝意皱眉:“我有点难办到。可是不跟她肢体接触,我是可以的。”
“我总觉得,你很重要,她也很重要。”秦朝意说:“我梦里都在纠结这件事,最后分不出来孰轻孰重。”
就像经典问题,我跟你妈掉到水里先救谁?
当然是两个一起救啊。
再不行,哪怕我死都可以。
但非要从中选一个,真的是纠结到死都纠结不出来。
“我要是选了你,那我真的很没义气。”秦朝意反问她:“这么背信弃义,这么小人的人,你会喜欢嘛?”
洛月定定地看向她。
两人站在屋门口的台阶上,大黄狗正趴在窝里闭着眼睡觉。
洛月也反问她:“如果我说我会喜欢呢?”
秦朝意微怔,顿了顿后沉声道:“在遇见你以后,我背弃了多年好友。那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了更喜欢的人或物,你也会随时面临被背弃的风险。我不愿意做这样的人,我也不是这样的人。”
“如果你不喜欢钟灵。”秦朝意说:“那以后我会尽量让你们不见面,也会守好我的边界。”
她说得很认真,是真的在考虑日后的方案。
然而洛月却笑了,“那要是我喜欢钟灵呢?”
秦朝意皱眉:“你喜欢她干嘛?”
洛月抱臂,半认真半调侃地说:“我说过,我最喜欢的电影是《无声》吗?”
秦朝意:“……”
倒是也隐约知道,当时还在想钟灵这狗比何德何能。
秦朝意却更不解:“那你为什么还表现得那么讨厌她?”
洛月拽着她手腕进屋,凑近她低语:“朝朝公主,我讨厌一切可以贴近你的人。”
“我要,你是我的。”洛月说:“只属于我一个人。”
秦朝意答应得干脆:“好。”
就在洛月要推秦朝意上床的时候,秦朝意却忽然转过身,“答应了我的。”
洛月顿住,然后躺到床上,做出任君采撷的姿势。
秦朝意拉着她去浴室洗澡。
淋浴的水很大,秦朝意把她压在墙上,“冷不冷?”
“你觉得呢?”洛月反问她。
秦朝意动了一下,洛月弓了身体,调整了一个让自己舒服的姿势。
洛月轻笑:“宝贝你玩得挺野啊。”
秦朝意勾唇,“为了好好伺候姐姐,也稍微学了一些。”
……
秦朝意不爱锻炼的弊端显现了出来,手指经常码字还有腱鞘炎,根本不能多动。
本以为一朝农奴翻身把歌唱,结果做了两次就又成了枕头公主。
其中苦与泪,欢与乐都不足以用文字表达-
秦朝意和洛月解开了误会,跟钟灵也保持着以前那样的关系。
反正没事儿就互损几句,成天瞎扯淡。
两个人就跟无业游民似的,没事儿就在岛上瞎晃荡。
钟灵住进了小红楼,秦朝意却几乎天天都窝在洛月那儿。
连着做了两天,秦朝意受不住。
但第三天夜里,洛月拉开她内裤边,秦朝意以为她还要做,摁紧她的手问:“要不歇一天?”
“你想什么呢?”洛月摊开掌心,赫然是一支药膏。
“做什么?”秦朝意问。
洛月:“那儿不是肿了,给你涂药。”
秦朝意:“……”
好羞耻。
但更羞耻的是——
秦朝意问:“你这从哪来的?”
“问时景哥要的。”洛月说。
秦朝意:“……”
人死可以复生,社死不如不活。
“你真的不会尴尬吗?”秦朝意问:“那个,程时景毕竟……以后还要见的。”
“都成年人了。”洛月说:“他只关心我不要纵欲过度,甚至还送了我几盒指套。”
秦朝意:“……”
秦朝意报了一丝侥幸:“你有说是给谁用吗?”
“没说。”洛月抿唇:“但他应该知道了。”
秦朝意:“?”
“他说那天看到你腿打颤。”洛月补充道:“差点没站稳摔倒。”
说完后低声嘲笑:“宝贝儿,你真的该运动了。”
就这体力,那天还敢大言不惭说要练马甲线?
简直开玩笑。
秦朝意把脑袋埋进了枕头里,而洛月耐心地给她上药。
冰冰凉凉地,还蛮舒服。
不过就是有些羞耻。
但秦朝意在她面前,更羞耻的也经历过。
然而——
“要不你还是脱了陪我吧。”秦朝意闷声说。
洛月轻笑:“为什么?”
秦朝意:“只有我一个人脱,怪怪的。”
洛月终究没如她的愿,反而打了她臀部一下:“乖些,药还没吸收。”
秦朝意:“……”
更羞耻了-
秦朝意最近出门的频率确实变低了,也懒得跟钟灵去外边闲逛,反倒没事儿喜欢去海边看钟毓画画。
她们这些外来人里,月亮岛的原住民最喜欢的就是钟毓。
因为长得乖,还是个学生,每天除了画画就是画画。
不像她们,无所事事,跟gai溜子一样。
秦朝意倒是不介意岛民们怎么说,她仍旧没明白那天洛月的情感到底为何那么复杂。
分明是喜欢钟灵的,却又因为她而讨厌。
直到她听见路上有人在闲聊说程时景要订婚了,是和洛月。
秦朝意便坐在那儿,不动声色地问了句:“谁说的啊?”
聊八卦的人见她平日里和程时景走得近,故意给她下马威,“你不知道啊?时景和月亮有娃娃亲的,从洛月她妈怀洛月的时候就定下了,现在都到年级了,时景他妈准备上门提亲了,估计过几天就订婚了。”
“是啊。”另一个人附和,还不屑地看着她:“这种二十几年的感情可不是别人认识几天就能比的。”
“肯定,以前月亮天天都跟在时景后边,要不是时景她都考不上大学。”
“我记得她当初上嘉大都是时景陪着去的,这种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啊,可难找呢。”
“时景从小就宝贝她,现在也算是全了一桩姻缘。”
“……”
再多的秦朝意就听不下去了,她满脑子都是娃娃亲和订婚。
心口闷得像是堆了一块大石头。
于是这天晚上连晚饭都没吃,从听到这个消息时就在海边的礁石上吹海风看大海。
直到夜幕降临也还在发呆,整颗心都很沉。
洛月找过来时,她还没回过神来。
月亮岛的晚上包容又静谧,秦朝意定定地看着洛月,忽然恨不得把这个人关起来,全世界都别看。
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到,只有她一个人能喊她的名字。
秦朝意如是想着,舔了舔唇,像是要嗜血的狼。
洛月凑过来问她:“怎么不回……”
话还没说完就被秦朝意吻住,怕从礁石上摔下去,洛月立刻抱住她。
等到吻完,秦朝意才闷声道:“她们说你要订婚了。”
洛月自是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今天程时景的母亲也正式跟她说了,不过被她拒绝了,还喊了程时景来,又一次郑重其事地说了一遍。
没想到话还是传到了秦朝意耳朵里。
洛月却没解释,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所以呢?”
“洛月。”秦朝意抿唇,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低声道:“我想走。”
想带她一起逃离月亮岛。
“回嘉宜吗?”洛月问。
秦朝意摇头,“你希望我回嘉宜吗?”
洛月看着她,没说话。
秦朝意声音很沉,“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洛月却从背后抱住她,把她的问句打断。
“秦朝意。”洛月在她耳边低语:“干嘛?亲了我就不想负责吗?”
秦朝意:“……我想跟你一起离开月亮岛。”
洛月却道:“我不走。”
“你永远可以回月亮岛来找我。”洛月说:“我不会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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