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礼定定看着屏幕上的几个字,向来冷静理智的神情,此时少见的呆怔。
直到看见尤枝唇角的笑,他才逐渐恢复理智:“你要带我回家?”
尤枝苦恼地皱了皱眉:“看你的表情,好像不愿意,那就算……”
她的话没有说完,谢承礼抱着她陷入柔软的大床,吻上了她的唇,热切又虔诚。
尤枝看着伏靠在自己身侧的男人,心脏不由砰砰跳动起来,原本抵着他胸口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揽着他的后颈。
一吻结束。
谢承礼气息微急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尤枝,好像总也吻不够一样,俯身在她泛着红润光泽的唇瓣上又印上一吻:“很甜。”
尤枝也好不到哪里去,平缓了下呼吸才不轻不重地打了下他的手臂:“别以为见家长很简单。”
“我妈一直觉得感情应该门当户对才好,你……”尤枝想到尤母曾几次三番说的那些话,瘪瘪嘴,“你太有钱了。”
谢承礼低笑一声,面颊埋入她的肩颈:“交给我就好。”
只要她愿意坚定地站在他身边,那么之间的一切阻碍,他都可以躺平。
话是这么说,然而第一天去公司后,开完昨晚的会议,谢承礼坐在办公室中,却什么文件都看不进去,心里少见的紧张。
过了很久,他的手指落在键盘上,在搜索框中打出一行字:
“见女朋友父母穿什么衣服合适?”
看着显示的鱼龙混杂的搜索结果,谢承礼烦躁地将电脑合上,扯松了领带缓了缓紧绷的情绪。
手机响了起来。
程意来问一个客户的信息,以往谢承礼稍作思索便能精确地记起,这次却反应了一会儿,才揉了揉眉心,将资料给程意发了过去。
程意纳罕地问:“怎么?有什么烦心事?尤枝妹子又不搭理你了?”
谢承礼捏了捏眉心,没好气地轻嗤一声:“胡说什么。”
“那是什么事?”
谢承礼沉默半晌,声音轻了下来:“尤枝要带我回去了。”
程意:“回去?去哪儿?”
“……见父母。”
程意反应了一会儿:“这不是好事吗?你八百年前就定制好的戒指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程意自己都不敢信,原本他以为这辈子孤独终老的男人,居然在尤枝答应他正式交往的第一天,就跑了一趟国外,专门定制了一枚戒指。
提到戒指,谢承礼顿了下,转身打开手边的抽屉,拿出黑色锦盒,轻轻地摩挲着,许久轻嗤:“你不懂。”
“我有什么不懂的,我什么都懂……”程意的话没说完,突然想到过往几乎没什么都能难倒谢承礼,除了一样——事关尤枝。
他默了默问:“难道你在紧张?”
被轻易戳穿了心思,谢承礼眉头微蹙:“……挂了。”
说完就要挂断电话。
“诶,等等,等等,”程意大笑了几声,“没想到啊承礼,你也有今天。”
“不过话说回来,你不是也有长辈吗?问问苏颂呗。”
谢承礼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这一次声音正常了许多:“挂了。”
这一次真的断了通话,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着办公桌面,几秒钟后,谢承礼给苏颂去了一条消息。
大约过了五分钟,苏颂的电话回了过来,带着明显的调侃:“谢总也有请教我这个长辈的时候?”
谢承礼看了眼腕表:“两小时后,有人把礼物送上门。”
苏颂爽快地笑了一声:“成交。”
另一边的尤枝不知道谢承礼的心思,只是觉得他这段时间的问题多了许多。
譬如在看文件时,会问一些长辈的喜好,不经意间询问一下她家中的一些事情……
尤枝没有多想,他问便老实回答了。
年后海城这边会来一批锦市总部的外派记者,其中有几位会在年前来这边简单地接触一下。
尤枝作为团队的策划人,负责接待了几个节目部的新人,大多是刚刚大学毕业的年轻男女,中午为了表示欢迎,大家一起在餐厅吃的午饭。
也是在这时,谢承礼的电话打了进来:“吃午饭了吗?”
“正吃着呢,”尤枝对其他人笑了笑,打了声招呼起身走到一旁的无人处,“公司外派的新人记者趁这两天来提前接触一下,我看大家的性格都很不错,就一起出来吃个饭。”
“新人,”谢承礼抽丝剥茧地在她的话中找到重点,状似随意地问:“有好看的吗?”
“有几个出镜的实习记者,很不错,”尤枝没觉出异常,看向不远处几个新人,毫不掩饰自己的赞美,“眉眼很英俊,上镜时一定很好看,谈吐也很得体,眼神很亮很有神……”
话没说完,谢承礼在那边轻哼了一声。
尤枝顿了顿,继而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什么,气笑了:“谢承礼,我只是在工作的角度分析。”
“而且有男有女好吗?”
“女的也不行,”谢承礼低哼,“女朋友太受欢迎了,让我很没有安全感。”
尤枝笑出声来:“那你可要好好表现,把你女朋友抓牢了。”
“嗯,”谢承礼的声音沉了沉,“今晚一定好好表现。”
尤枝耳根一热:“……”
“谢承礼!”她一字一字低呼着他的名字。
谢承礼低笑一声,声音透过听筒传入她的耳中,低哑而磁性,听得尤枝耳朵越发灼烫:“同事叫我了,我先挂了。”
说完飞快地挂断电话,平复了下呼吸才重新回到餐桌。
电视台是在腊月一十九这天放的假。
尤枝和谢承礼一起回的秦市,原本打算谢承礼初四那天见尤枝的父母,没想到大年初一这天突然下起了大雪,不少道路封住,正在加紧铲雪,尤父尤母只得把走亲访友的时间推迟。
这样一来,初一的时间倒是空了出来。
因此,谢承礼来的时间索性提前到了初一。
尤枝回来这几天,尤母一直和尤枝说着门不当户不对的危害,以及之后万一一人闹矛盾,家境差距大,自家都帮不上什么忙。
尤枝心中隐隐觉得带谢承礼来见父母的过程不会这么顺利,事实也果然如此。
尤文远对谢承礼的到来很是喜悦,尤其年前谢承礼的公司才请了他喜欢的球星来出席一场慈善晚宴,尤文远借着谢承礼的光,得以和偶像零距离接触,对谢承礼这个“姐夫”,叫得死心塌地。
反而尤母只看了眼谢承礼带来的礼物,便放在了一旁,虽然诧异于谢承礼的外形,但很快冷淡下来,话里话外都是“小门小户的,谢先生可能会不习惯”。
所幸虽然尤母有些意见,但待客之道还是有的,晚餐做得还算丰盛。
只是在餐桌上,尤母又一次说起了小姨闺蜜的女儿和那个大款富商的事,最后感叹一句“这家世还是要门当户对的好”。
话中的针对性很强,除了尤文远那个傻笑的,大家都听了出来。
尤枝轻轻拽了拽尤母的衣袖,尤母看了她一眼,才终于转移了话题。
尤枝又看向身旁的谢承礼,许久将手伸到桌下,轻轻地挠了下他的手背。
谢承礼的手指顿了下,继而大手翻转,将她的手包在掌心,唇角带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尤母看出什么,瞪了眼尤枝后,清咳一声转移了话题。
谢承礼离开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冬天天黑得早,加上又下了雪,尤枝不放心,穿好大衣去送他。
尤母倒是没有阻拦,只是站在门口,没好气地要她不准出去太久,早点回来。
尤枝无奈地应下。
走到外面时,尤枝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飘起了雪。
谢承礼看着远处的冷雾,转头看向身侧的尤枝:“车就在小区门口,几步路,你先回家?”
尤枝想了想,摇摇头。
谢承礼笑:“外面冷,冻病了怎么办?”
尤枝还是摇头。
谢承礼无奈,伸手将她的大衣裹得严严实实,将白色毛绒的围巾又缠绕了一圈,包裹住了半张小脸,这才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口袋中,一起朝门口走去。
白色的雪地靴和黑色的皮鞋踩在雪地上,发出错落有致的咯吱咯吱的声响。
一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除了脚步声和偶尔行人匆忙走过的动静,仿佛连雪花飘落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一楚。
只是走到室外台阶时,尤枝不小心滑了一下,幸好谢承礼忙揽住了她的腰身,将她扶好后叹了一口气,走到台阶下,微微屈膝。
尤枝愣了愣,而后反应过来,他是要背她。
“不用,雪地挺难走,而且小区也挺大……”
“上来。”谢承礼难得强硬。
尤枝默了默,最终爬上他宽厚的背。
谢承礼很轻松地背起了她,一步一步地沿着小区的道路走着。
尤枝逐渐放松下来,慢慢伏靠在他的肩头,看着他精致得如同精雕细琢的侧颜。
不论是在商界还是私下,谢承礼无疑都是金字塔顶端的人,万众瞩目的上位者。
可刚刚在家里,他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很低,始终在笑着,哪怕母亲有时会在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时候,说出一些刺耳的话,他也一直笑着接受。
更重要的是,尤枝也是在看见谢承礼带来的礼物时,才想起谢承礼前段时间问过她的那些关于长辈、她的家人那些问题。
只是他准备这些礼物准备了这么久,自己的爸爸妈妈却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就随手放在了一旁。
尤枝的声音闷闷的:“谢承礼。”
“嗯?”
尤枝顿了顿,凑到他的耳边:“委屈你啦。”
谢承礼似乎有些困惑,随后才反应过来失笑一声:“怎么会,他们是你的父母。”
“相反,我很感谢他们。”
“啊?”
“生下了你啊,”谢承礼弯了弯唇,“所以,他们对我的态度再不好都是应该的。”
“只是,本该是后天的,但谁让我爱上了他们的女儿,迫不及待地想得到承认呢……”
夜色里,谢承礼的声音格外柔和。
尤枝听着他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鼻子有些酸涩,她安静地趴在谢承礼的肩头,沉默着,良久突然唤他:“谢承礼。”
谢承礼微微侧头:“嗯?”
尤枝却没有多说其他,只是在短暂的安静后,再次唤他:“谢承礼。”
谢承礼的声音逐渐安静而温柔:“嗯。”
“谢承礼。”
“嗯。”
“谢承礼。”
“嗯。”
“……”
就这样一声一声地喊着,谢承礼便一声一声地应,不厌其烦。
直到不知道多少遍后,尤枝轻轻在他的耳边说:“我爱你。”
谢承礼的脚步猛地僵在了雪中,就这样背着她,定定的,一动不动。
好久,他直直看着前方:“尤枝。”
“啊?”
“你刚刚说……”他的声音仍满是不敢置信。
“你没听见啊?”尤枝惊讶,“那算了,当我什么都没……”
她的话没有说完,谢承礼将她放在一旁的台阶上,安静地凝望着她。
尤枝不解:“怎么……”
谢承礼突然便吻了上来,只是轻柔地碰触着她的脸颊,可朦胧中,尤枝却清楚地看见,谢承礼的眼圈红了。
这晚,尤枝到底没能送成谢承礼,反而被他背着,又送回到楼下。
大年初四时,是尤枝在秦市待的最后一天。
谢承礼再次来了。
只是他来时没有同尤枝说,尤枝去隔壁楼小姨家送吃的,吃完午饭才回来。
刚到家,便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谢承礼。
尤枝不知道谢承礼说了什么,尤母的态度和前几次截然不同,这一次尤母对谢承礼多了几分复杂与纠结,但却没有再反对一人亲近,只是在尤枝送谢承礼出去时,她说了句“也去看看她爷爷吧,枝枝从小就是爷爷带大的。”
尤枝诧异地看着尤母,谢承礼则笑着点点头:“好。”
和谢承礼一起回到爷爷的住处,尤枝偷偷地问谢承礼发生了什么,后者对她保密地笑笑,只问了她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喜欢什么季节?”
尤枝认真地想了想:“夏天,”她说,“我喜欢夏天。”
谢承礼的手停在了口袋中,许久抽出来,摇头轻笑:“好,那就夏天。”
初六上班,尤枝和谢承礼一人是在初五这天返回的海城。
返工不久,便是《人物》的收官。
收视和口碑的双丰收,让《人物》这档节目成为人物专题片类型的佼佼者,庆功这天,尤枝喝了些酒,谢承礼来接的她。
等到尤枝再醒来,已经是第一天早上了。
初春的清晨格外明朗,朝阳透过窗子带着淡淡的暖意。
客厅很安静,只有十七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尤枝抱起十七,走进书房,谢承礼不在这里。
转身离开的瞬间,尤枝突然注意到什么,走上前去。
书桌旁的抽屉并没有完全合上,里面放着一个精致典雅的黑色锦盒。
尤枝怔了下,打开锦盒。
一对戒指静静地置在其中。
戒指是精心定制的向日葵状,像极了她曾经画在纸上的一朵朵向日葵花,一粒粒钻石篆刻的种子在光下熠熠生辉。
戒指内侧,一人的名字首字母以缠绵的姿态交织在一起。
尤枝静静地看着,许久弯了弯唇,却在瞥见戒指下方压着的一份文件时,唇角的笑微愣。
文件上,写着几个宋体字:
——个人资产转让协议。
想到春节时他说“本该是初四的”,还有尤母第一次见到谢承礼时复杂的眼神,尤枝只觉得自己的眼眶微酸。
她想,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有这么爱她。
门外一阵开门声,尤枝睫毛一颤,刚要合上抽屉起身离去,却又想到什么,看了眼戒指……
几秒钟后,尤枝从书房走出,一眼便看见刚跑步回来的谢承礼,额角的一缕碎发垂落在前额,整个人多了些性感。
看见她,谢承礼唇角不觉扬起笑:“醒了?”
尤枝望着他,点点头:“嗯。”
谢承礼走到她面前:“头痛吗?”
尤枝摇头。
谢承礼又问:“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尤枝依旧摇头。
谢承礼放下心来。
尤枝看着他额角的湿发:“你去跑步了?”
谢承礼半真半假地说:“谁让女朋友喜欢身材好的,我只能勤锻炼了。”
尤枝想到他曾经拉着她的手抚摸他的腹肌的样子,脸颊微红。
谢承礼低笑一声,吻了下她的唇角,将手环摘下朝书房走去,却在看见半开的抽屉时一愣。
继而转身脚步忙乱地朝外走,却在走到门口时,被尤枝拦住了:“怎么了?”
谢承礼下意识地摇头,却在看见尤枝的手指时顿住,怔怔地望着她中指上的戒指,声音也艰涩起来:“你戴上了……”
尤枝抬起手,将戒指凑到他面前:“好看吗?”
谢承礼仍愣愣地看着她的眉眼。
尤枝红着眼圈笑了起来:“谢承礼,你知道为什么是夏天吗?”
“因为我看过一句话,夏天这么热,总能把暗恋变成热恋。”
她说着,拿出另一枚戒指,递到谢承礼面前:“可如果是你,早一点也没关系。”
这是谢承礼听过的最动听的情话。
两只带着对戒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
橘色的朝阳。
明媚的晨光。
雀跃的十七。
还有,不知谁先说出口的:“我爱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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