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刚放了狠话要保持距离的两个人,不知什么时候搂在一起,像绕着花架攀爬的藤本植物。
窗外是凛冽寒冬,霍旭西看着臂弯里熟睡的陆梨,白净的一张脸,气息清浅,毫无防备。
乌黑长发铺散在他手臂上,有点痒,他闻着洗发水的香气,莫名其妙地撑起帐篷。
靠,不会吧?
愣怔片刻,心里也觉得好笑,捉弄的心思随之即起,轻车熟路而下。
陆梨眉尖微蹙,酣梦中浑浑噩噩,随着怪异的感觉屏住呼吸,片刻后缓慢放松。
霍旭西嗤笑:“你倒会享受。”
这种时候她会梦见什么呢?还会嫌他欲念太强吗?姐姐啊姐姐,是不是以为男人对着自己喜欢的女人克制得住的叫绅士?放屁,那叫阳痿。
要说都怪辜清彦那种表面云淡风轻的斯文败类给人君子的错觉,实际没几个男人不热衷床上那点事儿,都是衣冠禽兽,装什么无欲无求?当然,古代人搞不好真的阳痿,谁知道呢。
霍旭西没擦手,起身下床去浴室收拾。
陆梨连着几天作息混乱,补觉补得脑袋迟钝,缓好久才恢复精神。
不似二十岁左右耐耗了,以前熬大夜,随便休息几个钟头就能生龙活虎,哪像现在……霍旭西比她年轻,精力更比她旺盛,想想真令人气愤。
姐弟恋,滋味儿终究不太一样。
中午,陆梨回家陪外婆吃饭。
老太太貌似无意地问:“你和小霍过日子,平常怎么吃饭?”
“有时叫外卖,有时他做饭。”
“他做?那你呢?”
“我洗碗。”陆梨说着停顿片刻,想起一件事:“不过上周他买了台洗碗机。”
外婆啧两声:“所以生活上谁照顾谁多点儿?”
“我们又没缺胳膊少腿,不需要对方照顾。”
“那要是闹矛盾吵架,谁先让步呢?”
陆梨思忖半晌,实在比较不出来。
外婆说:“他是弟弟,你是姐姐,男人通常成熟得比较晚,而且又是你去他家住,寄人篱下,他有没有把家务活推给你呀?”
陆梨拧眉好笑道:“没有,什么寄人篱下,我又不靠他吃饭。”
“那就好。”外婆这才放心:“你不知道,我见过很多女大男小的夫妻,跟养儿子似的,女方操持一切,男方心安理得当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这种相处模式女方多累啊。”
陆梨回:“我觉得跟年龄没关系,男大女小也好不到哪儿去,关键还是看人。”
“找个好老公可不容易,你爸那样的已经绝种了,小霍还是靠谱的,我就希望你别吃亏,也别欺负人家。”
陆梨轻轻“嗯”了声。
午饭吃完,老太太和她的夕阳恋牌搭子打麻将去,陆梨收拾桌子,倒掉剩菜,把餐具拿进厨房。
她懒啊,不耐烦干这些洗洗刷刷的活儿,想起霍旭西买的洗碗机,端详厨房空间门,考虑往家里也进购一台。
正想着,霍旭西来电。
她把手机搁在水槽边,开免提。
“水蜜桃,”他惯会给她起外号,且叫得随意:“下午没事过来玩呗。”
时近春节,洗车店放假,今天最后一天营业。
陆梨说:“春节流量那么大,有钱不赚,你舍得关门呀?”
霍旭西轻笑:“你当我周扒皮呢。刚发了奖金,那群狂蜂浪蝶已经憋不住要出去撒欢了。”
就像学生时代遇到寒暑假一样的心情。
陆梨答应晚点儿过去。
霍旭西挂了电话,发现龚蒲假装擦前台,欲言又止。
“干嘛,有屁就放。”
“跟你说件事儿,那个,甄真要回北都了,之后可能会和杨洛结婚,在北都定居。”
“她不是签了这边的舞团吗?”
“具体我也不清楚,她回舒城过年,想叫我们几个老朋友吃顿饭,聚一聚。”
闻言霍旭西默然片刻,点头道:“行,你们聚吧。”
“少装傻。”龚蒲笑骂:“不就吃个饭么,你避什么嫌,怕陆梨不高兴?”
他没有正面回答:“春节一堆事儿呢。”
龚蒲轻叹:“我听甄真的语气,要是去北都,兴许以后就不回来了,所以想和大家道个别。你说她怎么搞的,突然走得这么绝。”
霍旭西猜测大概和她父母有关。
龚蒲又说:“你得参与啊,别扫大家兴。”
“待会儿陆老师来,你问问,看她批不批准。”
“……我靠。”
龚蒲知难而退,不想沾这种得罪人的事,但不妨碍他觉得霍旭西恶毒。
“知道你现在像什么?恋爱脑的毒蜘蛛!没救了,你被陆梨那个女魔头给夺魂啦!”
“陆老师不是女魔头。”霍旭西慢悠悠道:“她是我的心肝宝贝儿。”
“操。”龚蒲五官拧成一团,忍无可忍地跑出去狂呕。
——
陆梨做完卫生,到阳台看了看,用纸箱子把两盆月季打包,带回霍旭西的住所,放在阳台光照最好的位置。
“我的心”长到半人高,还没开花,“你的眼睛”浑身红刺,最近长红蜘蛛,病害严重,叶子都给薅秃了,用过药,但愿能缓过来。
陆梨在心里默念一遍:你的眼睛是我的心。
狗崽子没文化,但还是有些土了吧唧的浪漫在身上。
刚好她很吃这一套。
下午三点过,搭车去白塔路。
洗车店搞大扫除,音响开得震耳欲聋,放《梦伴》,今天今天星闪闪。
霍旭西叼着烟,正在洗自个儿那辆suv。
陆梨看两眼,放下包上前:“我帮你,怎么用,教我。”
其实他已经清洁得差不多了。
“想玩高压水枪?”
“嗯。”
霍旭西递给她。
陆梨说:“别离我太近,你站到旁边。”
他照做,掐了烟,挪到前面。
陆梨用水枪对着车子假模假样冲了几秒,忽然调转方向。
霍旭西有所警觉,当即转身躲避,可惜来不及,被她喷个正着。
那次他就这么捉弄她来着,可记着仇呢。
“哎呀,真不好意思霍老板,水压太强我控制不住。”她一脸坏笑。
“靠……”霍旭西被她追着滋水:“陆梨你疯啦?!”
看戏的众人乐不可支,欢呼雀跃地鼓掌起哄。
除了冯诺,他最看不惯情侣撒狗粮,烦道:“啧,干嘛呢你们俩,肉麻不肉麻?”
霍旭西浑身狼狈,陆梨大仇得报,高兴得原地蹦跳转圈儿。
龚蒲说得没错,她就是个女魔头。
但也是个小可爱。
洗车店在哄闹中打烊关门。
霍旭西把湿掉的外套丢到后车厢,小毛巾随意擦擦头,转眼见陆梨坐上副驾,他伸手过去用力掐她的脸蛋。
陆梨疼得龇牙咧嘴。
“待会儿要接圆满去泉镇,”他忽然说:“三姑让我们回去吃晚饭。”
“这么突然?怎么不早讲,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她临时打电话来的。”霍旭西发动车子:“不需要准备什么。”
陆梨却有点紧张和别扭。
他们先到水果店买了一箱车厘子和柑橘草莓,老霍和三姑都喜欢吃大樱桃。
“你家有做腊肉吗?”
“应该有吧,每年都做的。”
“我们家也是。”陆梨说:“今年阳台种了盆栽,外婆把熏完的香肠挂到我房间门的窗外,整个卧室都飘着腊肉味,气死。”
霍旭西笑起来:“过年别回去住了。”
“那怎么行?春节要走好多亲戚,外婆的娘家,外公和妈妈的老家,还有我爸的老家,可有得忙呢。”
他们聊着天,到地方接了霍圆满,那小胖子一上车就知道打招呼。
“姨姨好。”
“你好呀。”
霍旭西随口纠正:“叫舅妈。”
陆梨小小倒吸一口气,眨了眨眼:“叫姐姐吧。”
霍旭西诧异地扭头,挑眉揶揄:“好意思吗?”
她嘿嘿傻笑。
不多时抵达泉镇某个幽静的小区,他们拎着水果上楼,按门铃。门还没开,先听见里边高昂的喊声:“来啦来啦——大哥你快去,我手上没空!”
老霍和陆梨上次接触还是因为葬礼,两人属于雇佣关系,现在变成长辈和晚辈,乍一见面险些没转过弯,差点脱口称呼“陆老师”。
“梨子来了,好久不见。”
陆梨点头乖乖叫人。
三姑从厨房探出脑袋,上上下下打量,笑得中气十足:“哎哟,阿旭你媳妇儿真俊俏。”
霍圆满跑进厨房找外婆玩儿。
陆梨一边换拖鞋一边小声说:“那就是你三姑呀?发型这么时髦。”
红棕卷儿,爆炸头,看上去很不好惹。
霍旭西说:“她已经很收敛了,平时更浮夸。”
两人提着水果进客厅。
这套房子尤为宽敞,大平层,阳台开阔,还养了猫和狗。
陆梨参观,惊叹连连:“两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
“我爸喜欢招待客人,村里亲戚来镇上都住我们家。”
“装修风格和你那套公寓差太大了。”
“都是三姑布置的。”霍旭西耸耸肩:“我只负责掏腰包。”
哇。
陆梨崇拜地望着他,双手捧在下巴前:“你能做我侄子吗?”
这种晚辈上哪儿找,简直稀有动物。
霍旭西失笑,揽住她的腰,把人捞近:“瞎说什么呢。”
没多久到饭点,忽然来了好些霍家的亲戚,大圆桌坐满了人。
三姑当着客人的面给陆梨递上大红包。
“我们阿旭头一次带女朋友回来,按照习俗呢,这个算见面礼,一点小心意,快收下。”
陆梨做出乖巧的模样,双手接过:“谢谢姑妈。”
“不客气,好孩子。改天我们去舒城拜访你外婆,她老人家好福气呀,养出这么水灵的姑娘。”
陆梨回以温柔浅笑,活像个优雅淑女。
霍旭西险些翻白眼。
他若有似无凑近,带着一点懒散的语调轻嗤:“你们要不要这么做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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