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的阮熹微点头如捣蒜,高高的马尾随着脑顶晃动。
当时的陆叙在想什么?
大概是妹妹的管教方式,肯定与弟弟不同。若是陆子言一个人出去,彻夜不归,他也懒得管;但是带上阮熹微,就不一样了。错还是在陆子言。
所以戒尺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接触掌心温和的响声,让陆子言直呼“哥你双标!”
阮熹微觉察到手一点都不疼,脸上扬起一个笑容,小鸟一样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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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没有戒尺,阮熹微心想,自己认错态度良好,哥也不至于真罚。
陆叙看着摊在自己面前的掌心,抬起右手,并起两根手指,在她手掌里不轻不重地落下。
“哎哟。”阮熹微小小地呻.吟了一声,下意识地往回缩。
陆叙常年锻炼,衬衣袖子卷至手肘,露出的小臂结实,肌肉线条分明。尽管他觉得自己没用什么力,但阮熹微的掌心仍浮现出交错的指痕。
他冷着脸,身上的威压流露,“还有一下。”
阮熹微只得把手伸回去。
她左手扶着右手手腕,固定住,让它更能吃力。
闭着眼等待,她觉得哥哥比以前更严厉了,不近人情。
想不到陆叙最后一下陆叙只在她掌心点了一下,指腹触到红痕,带起一阵热麻的感觉。
如蜻蜓点水一般,便过了。
“没有吃饭?”
阮熹微的肚子发出微响,本是几不可察的声音,在深夜寂静的车厢内,轻易被人捕捉了。
“嗯。”她应声。
晚饭没时间吃,中午也是应付性地扒拉了几口盒饭。
她拿起放在车窗前的红丝绒盒子,打开一看,里面的奶油冰淇淋化得差不多了。
舀一口送入口腔,甜蜜丝滑的口感让她忍不住眯起眼。
吃到三分之一时又停下,甜品带来的罪恶感升腾而起,“我饱了。”
阮熹微不自觉地开始用演员上镜的标准要求自己。
下午搭戏的男主角,在屏幕上显得俊朗无比,真人出现在眼前时,瘦得跟竹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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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的暖气让阮熹微昏昏欲睡,奔波一天的疲倦,刚才接到陆叙电话的惊吓,跌宕起伏的心情终于安定下来。
被温暖的热风熏着,宽大的皮椅裹着,她眼皮打架,挪不动想下车的身体。
陆叙问她:“回家?”
她自然知道陆叙说的“家”是指江悦花园。
阮熹微歪着头,“嗯”了一声。
陆叙侧身,拉过安全带给她扣上。
路上开得平稳,到江悦花园时阮熹微已经睡熟了。
阮熹微拆完造型后,头发里都是发胶,被她松松拢在耳后,扎了个低马尾。
一路压着睡,磨蹭得毛毛糙糙,几缕发丝落在额前脸上。
陆叙打开副驾的门,伸手帮她拨开头发。
又扫过她惨白的脸,嘴唇毫无血色,想起阮熹微说这是“特效妆”,才放下心来。
阮熹微睡得熟,胸膛平稳起伏。她的羽绒服扔在后座,此时身上只穿着薄毛衣。
陆叙轻拍她的脸,叫她:“微微?”
阮熹微察觉被打扰,但没醒来,只在他掌心蹭了一下。
像全身心信任他的幼兽。
陆叙便不叫她了。
一手伸到她后背,阮熹微的头自觉靠在他上臂;一手绕过腿弯,轻而易举地横抱起。
纤瘦的身体抱在怀里,没什么重量。
比小时候没多长几两肉。
陆叙阔步向前,林姨来开门时,看到他怀里抱着个女人,吓了一跳,少爷从来没有带过女友回家。
看清是阮熹微之后,才问:“阮小姐没事吧?”
陆叙道:“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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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熹微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醒来时一看手机,03:21。
床头的瓷杯里温着水,她喝了一口便下床,惦记着头发打结,妆也没卸,太难受了。
起来一看,身上却是一套舒爽的睡衣。
最后的记忆是在哥哥车上睡着了。她脸一烧,想着陆叙将林姨喊醒给她换衣服,还真是折腾。
冲澡时,阮熹微连打了几个喷嚏。
起初没注意,重新钻进被窝,才发现浑身发寒。
估计是昨天跳舞出汗后吹冷风,极有可能感冒了。
林姨习惯性地将多余的被子抽真空,放进二楼储藏间的顶柜里。
阮熹微披了件衣服,轻手轻脚地往储藏间走。她不想打扰任何人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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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叙的睡眠很浅。
在阮熹微和陆子言没回来前,别墅显得格外空。
林姨说一楼的院子里有几只野猫进来避寒,陆叙倒也没让人驱逐。偶尔夜里,听到些动静,也总比只有呼啸的风声好。
今晚小猫可能蹿进屋子里来了,在隔壁闹出物品落地声。
陆叙被吵醒,心也不躁,他的情绪多数时间都很平稳。若是真捉到一只小猫,他会揪着后颈皮从窗口放出去。
阮熹微没想到林姨在储藏室柜子里塞了那么多东西。真空收纳袋的外圈,还放着一堆卫生纸。她一时不察,使劲往外一扯,卷纸落在木地板上,发出一阵闷响。
陆叙的房间就在隔壁,阮熹微呼吸一滞,有心灵感应般地往门口看。
果然,陆叙站在门口,抱着胸,微皱着眉头看她。
由于降温,林姨调高了地暖温度。赤脚踩在木地板上,一片温热从脚底心往上传。
阮熹微的脚趾不自觉地蜷缩,“哥,对不起,吵醒你了。”
陆叙很不喜欢阮熹微将“对不起”三个字挂在嘴边,她总拿自己当外人。
他走到阮熹微身旁,“拿被子?觉得冷吗?”
“嗯。”阮熹微点头,“我好像感冒了。”
说话间,陆叙的手背贴上了她的额头,滚烫的触感让怒火腾得从心里升起,烧得比晚上等人那把更为热烈。他的气本来也没消尽,但因阮熹微主动伸手认错而心软了。
此刻陆叙的声线冷若冰霜,“心里没点数?发烧了。没有生活自理能力就别学别人独立,人家是人家,你是你,免得病死在外面都没人知道。”
阮熹微被一连串的话骂懵了,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呼吸热得不正常。
但是怎么一次意外生病,就变成了她不能独立了?人总是会生病的,睡一觉吃点药不就好了?至于这么说她么!
翻滚的委屈像小水泡,一点点从阮熹微心里冒出来。
反驳的话到嘴边了,却发现喉咙剧痛喑哑,阮熹微嘴唇发抖,最终说出四个字:“不用你管。”
“我不管你谁管?指望着陆子言?”陆叙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阮熹微抱着被子,打算绕过他,她没有心力跟陆叙再说话。
陆叙从她手中抽出真空袋,往地板上一扔。拉起一旁的小毯子,裹在阮熹微身上。阮熹微低低地惊叫了一声,她被悬空横抱起。
鼻尖充盈了沐浴露清新的味道,陆叙又有些恼怒,感冒了还洗什么澡,有没有点常识?!
阮熹微无力地挣扎几下,他的臂力强劲,难以撼动。她很快便放弃,任由陆叙抱着她,穿过长长的走廊。
进她的房间时,门口的感应灯亮起,陆叙毫不客气地把她往床上一扔。阮熹微被震得头晕眼花,随即而来的是皱巴巴的被子,劈头盖脸地盖住她全身,羽绒被刚从真空状态恢复,缓慢地吸收空气膨胀。
阮熹微钻进被窝,仍觉得肩头似有冷风飕飕吹过。
她闭着眼,秀气的眉微微蹙着。
脑袋也从昏沉变成了钝痛,一下下的,像是有重物砸在她头顶。
被子被掀开一角,腋下被塞进一根冰凉的体温计。
陆叙坐在他床边,开了一盏小夜灯。阮熹微撑开沉重的眼皮,看到陆叙高大的身体在灯影下。
圆弧灯罩将光割裂,在他脸上落下轮廓清晰的投影。一半明,一半暗。
他的面部线条刚毅,紧抿的嘴唇更是添了几分冷硬。
阮熹微闭眼时,想起小时候发高烧,睡不着,总会有人将她抱在怀里,手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她的后背,直至她入眠。
生病让人脆弱,不然她怎么总是想起过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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