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焰部落
辰当然不怕焰有没有在发脾气,选择继续往焰岛去,只是分出一半岛,然后让两个兽人送锤和他的幼崽一起返回白光岛。
越靠近焰岛,白义愈发能够感觉到温度的提升,空气中也隐约嗅到了硫磺的味道。
等到靠岸,白义斟酌之后对宁道:“你们先在这里等等看。”
焰岛神在发脾气,加上火山岛屿的气体可能有毒,白义打算和辰先过去观望一下。
宁等人答应了一声。
白义和辰踏上了焰岛。
焰岛的沙滩混杂着浅灰色的石头,踩上去不像普通沙子那样细腻,即便隔着鞋子白义也觉得有些硌脚。越往岛内延伸,土地的颜色越深,基本都是黑色与灰色,夹杂着一些深红色的大块岩石。
从白义这里看过去,岛上只有零星一些红褐色的树,据说是叫火焰树。火焰树的树叶是灰红色,只有零星几片,露出光秃秃的枝丫。
上岛之后,空气中的硫磺气味更加浓郁,白义捏了捏鼻子,问红耳:“你们平时都是这样的吗?”
红耳摇摇头:“岛神只有发脾气的时候才会这样。”
白义几乎已经想象得到,焰大概是一个满身肌肉的红毛壮汉,一言不合就勃然大怒的类型。
就在这时,一只浑身鲜艳通红的兔子从旁边一棵火焰树旁边钻了出来,蹦到了他们身边。
这只兔子的个头和白义认知中的差不多,全身都是软乎乎的红毛,反倒瞳孔是灰褐色,初看有点吓人,但仔细一看反而觉得挺可爱。
白义下意识看了眼红耳。
红耳作为一个兔子亚兽,头顶的就是红毛兔耳。难道这只兔子是个兽人?还是红耳的亲戚?
红耳果然蹲下来,轻轻摸了摸那只兔子的脑袋。
那只兔子歪了歪头,开口道:“锤呢?”
“锤去了别的岛。”红耳回答。
兔子目光在白义等人身上转了转,耳朵抖了抖,看向了红耳,满意地道:“你能回来,我很高兴。”
红耳摇摇头:“我是来给白光部落拜访焰部落引路的,之后还要回去找锤。”
兔子的脸色霎时间阴沉了下来,直接从红耳手底下跳开,头也不回地转身跑掉了。
红耳神色如常地站起身:“我们走吧,部落还有一段距离。”
白义估摸着那只兔子可能是红耳的兄弟:“你的家人不接受锤?”
“我的家人就是锤。”红耳道,“我的父亲和亚父已经去世了。”
“那刚才的是……”
红耳表情有些凝重:“是我们的岛神。”
白义小小的脑袋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下意识看向了辰。
辰皱起了眉:“那是焰?”
白义低声问:“焰是兔子?”
“我上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个红毛壮汉。”辰同样低声回答,“不过已经好些年没见到焰了。”
“如果刚才的兔子就是焰,他不认识你吗?”
辰轻哼一声:“不知道他在玩什么鬼花样。”
两个人跟在红耳后面走了好一段路,终于来到了一个部落聚集地。
这里的帐篷都是用红色兽皮拼起来的,看得白义的眼睛发晕。
红耳让他们先等等,随后钻进了一个帐篷。没过一会,帐篷里就出来了几个兽人,为首的那个看起来年纪已经不小,脸上多了很多岁月的痕迹。
和一般的兽人不同,他身上披着厚厚的红色长袍,把整个人都遮住,看起来严肃又刻板。
这个兽人自我介绍道:“我是焰部落的首领石,欢迎你们到来。只可惜你们来的不是时候,最近我们没什么心思做交易。”
白义正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听红耳说,你们岛上的岛神正在发脾气,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石有些不赞同地看了眼红耳,随后苦笑了一声:“我们的岛神脾气不太好,偶尔会这样……不过我们焰部落的兽人已经习惯,不会影响我们正常生活,所以还好。你们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可以先回去,等过阵子岛神平静下来再来。”
白义假装没有听懂石话里的意思:“我对焰岛挺感兴趣的,不知道能不能在你们这里住几天。”
石皱了皱眉:“其他岛上的兽人在焰岛待久了会生病的。”
“没事,我不会待太久。”白义友善地道,“只是很好奇焰岛上的石头和树。我们的食物会自己解决的。”
既然白义已经这么说了,石也不好反对。
虽然他并不太希望这两个其他部落的兽人待在岛上,但还是分出了帐篷借给白义用。
白义留意到石的身边同样有一只红毛兔子。一开始他还以为就是之前和红耳说话的岛神兔子,但仔细观察之后发现这只兔子的个头大不少。
和石交谈的时候,那只兔子跑过来,嗅了嗅白义的衣服。
白义从口袋里掏出了随身带的干馍片,喂给这只兔子一片。
兔子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随后眼前一亮,“咔嚓咔嚓”全吃光了,开口道:“还有吗,再给我点。”
白义又掏出一片给它,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了石。
石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介于尴尬和不好意思之间,对白义道:“这些食物我们可以用别的来换。”
“不用,一点点而已。”白义摆摆手,“这是您的幼崽?”
石:“不,这是我们岛神。”
白义茫然了:“啊?”
这好像不是之前兔子吧?
这时白义看到另一只红毛兔子跑到了后面的红耳旁边,和红耳说了几句什么。红耳摇摇头,那兔子再次气冲冲地走开了。
石看出了白义的疑惑,轻轻咳嗽了一声:“和一般的部落不一样,我们焰部落的兽人和岛神关系非常亲密,时常都能见到岛神,甚至可以和岛神说话。”
说到后面,他隐约带了一些骄傲。
然而对面来自白光部落的两个人却没有如他预想那样露出羡慕的表情,一个有些惊讶,一个甚至有些不屑。
这让石略有些不高兴,语速快了一些,“我们岛神陪伴着每一个兽人的帐篷,给予我们祝福和帮助,是只有在焰部落才能享受到的殊荣。”
白义过滤掉玄学的部分,看向了手边正抱着干馍片啃的兔子,疑惑地问:“所以你们可以和岛神交流?”
石的表情一顿,诚实地摇摇头:“岛神经常自说自话,很少会去听我们的话。”
辰不客气地道:“那不纯粹是来添麻烦的?”
石皱起眉,刚想表达“这是对岛神的不敬”,就看到兔子岛神竖起耳朵,瞪着那个强壮的兽人:“辰,你是不是想打架?”
辰呵呵一笑,伸手抓住兔子的耳朵把它拎了起来,扯了扯兔子的红脸蛋,不屑地道:“打架?你想请我吃兔肉?”
兔子狠狠地一脚踢过去,被辰轻松捏住,然后像抛球一样扔上去、接住、扔上去、接住……如此反复了几次,直到兔子晕头转向地求饶:“别扔了别扔了!要吐了!”
辰轻哼一声,这才把它放下来。
兔子在原地宛如喝醉一般转了几圈,随后“啪叽”一下摔倒爬不起来了。
石看得目瞪口呆,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
过了好一会,他才猛然站起身:“你们怎么能对岛神这么不尊敬!赶紧离开我们的岛!这里不欢迎你们!”
石怒气冲冲地喊完这句话,随后就觉得小腿一痛,整个人骤然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和那只兔子摆成了一样的姿势。
之前和红耳说话的兔子双脚站立,叉着腰相当人性化地怒骂:“谁要你多管闲事了?辰是我弟弟,你敢把他赶走?”
随着兔子发怒,白义隐约感觉周围的温度似乎上升了一些,嗅到的硫磺味也浓郁了不少。
兔子蹦到石身边,又踹了他一脚。
兔子这两脚踢得力道不轻,石捂着红肿的小腿,听清兔子的话语,震惊地看向了辰。
如果是岛神的弟弟,那岂不就是另一个岛神?
他的表情顿时有些五彩斑斓,想说什么看兔子又要打他,只好默默捂住脑袋。
白义有点看不下去,打了个圆场:“焰岛神,辰找您有些事情想商量。”
兔子连踢了这个可怜的首领三脚,还有些余怒未消,哼了一声:“暂时先放过你。”
在石身后一直不敢说话的几个兽人连忙上来抬起石离开,只留下了两只兔子、白义还有辰。
短短几分钟,白义就领悟到为什么红耳之前说焰岛神最近在发脾气。
辰也皱起眉头:“你没事打你的兽人干什么?”
“我不爽所以打了,有什么问题吗?”兔子堂而皇之地坐下,“找我什么事?”
辰拧眉看着他:“焰,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之前的身体呢?”
“打坏了。”焰随意地道,“重新捏了一堆身体,这个大小刚刚好,就算揍一下这些兽人,也不会把他们打死。”
白义看焰说得这么随意,看了看终于清醒了一些的另一只兔子,忍不住问:“这也是您?”
因为岛神可以自己捏身体,所以白义也不是没想过可能有岛神选择捏一个纯动物身体而不是兽人或者亚兽……但是捏这么多出来不会精分吗?
那只大兔子晃了晃耳朵:“当然。岛神的力量完全能够同时掌控多个身体。”
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问:“所以你到底怎么回事,脾气怎么这么差,石崖都比不上你。”
“脾气差不行?你找打?”
焰似乎真的很易怒,立刻就跳了起来——下一秒钟,辰就把他捏在了手心,像搓馒头一样揉了两遍,面无表情地道:“没错,我找打,快打我。”
焰被搓得头晕脑胀,挣扎着道:“行了行了……别搓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脾气变得这么差啊!但就是变差了我有什么办法!”
白义自从得知有纳塔这个岛神们的敌人存在就总是会联想:“和纳塔有关系?”
“之前确实有纳塔跑到我这里试图寄生我,抢我的生命力。”焰撇撇嘴,“但是我把它关到了熔岩里,它就被烧死了——就是还是亏了生命力,可恶啊!”
“在那之后您的脾气就开始变差了?”
焰愣了一下:“好像是?但我确定我身体里已经没有纳塔了。”
辰再次皱眉,可仔细看也没看出焰的状态有哪里不对。
兔子焰很快不耐烦起来,“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
白义想了想,还是把种植作物可以补充生命力的事情跟焰岛神提了提。
焰耳朵抖了抖:“听起来确实好像不错,但是你觉得这里现在还能种什么东西吗?岛上现在的火焰树都快枯死了。”
辰道:“你就不能控制一下温度?”
“我当然有控制。”焰翻了个白眼,“但是生气的时候就很难控制了。”
白义也有这种感觉,本来指望焰身为岛神能够有些想法,没想到焰相当不耐烦,只丢下了最后一句话就跑了,“你们要是就为了这点事那早点回去吧!别来碍事!”
……
焰岛上进入夜晚之后,气温并没有下降太多,反而火山的气息变得更浓郁了。
白义已经顾不上自己还在纠结和辰之间的暧昧关系,趴在辰的怀里一动不动。
这样的炎热中,只有辰怀里还有一丝凉爽的温度。
他甚至开始羡慕还在岸边的宁等人——至少辰放出来的岛屿上的温度不会这么热。
反倒是辰一直在摸着下巴思考,过了一会才道:“我准备去检查一下焰的状态。”
白义有些疑惑:“怎么检查?”
“去他里面。”辰指了指高耸的三座火山口,“所以不能带你。”
白义有些不舍地从辰怀里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有种难言的失落感:“好吧,我刚好可以去探望一下石。”
辰点点头:“如果太热就去岸边找宁。”
白义想了想,问:“你觉得焰的问题是纳塔吗?”
“不好说。”辰回答,“我感觉是纳塔带来的一些影响,但不是直接要素……至少焰现在确实应该没有被纳塔寄生。”
白义松了口气:“那就好。你小心一点。”
辰弯了弯唇,伸手揉了揉白义的脑袋,忽然探出头和白义贴了一下额头,碧绿色的眸子中带着一丝笑意:“你也是。”
……
白义来到石的帐篷外面,听到里面传来毫不掩饰的吵闹声。
“父亲应该把首领位置传给我!”
“是给我才对!哥,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可以养老了!”
“胡说八道!你只比你大两岁!你毛都没长齐还是去玩泥巴吧!”
白义驻足,下意识咬了咬手指:他碰上了焰部落内的权势斗争?
似乎被两个年轻兽人的声音吵得头疼,石的声音响起:“够了!我还没死呢!只要我一天不死,你们就别惦记首领位置!”
说完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白义站在门口,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先回去比较好——撞上人家的丑事也太尴尬了。
然而还没等他回头,就听到帐篷里传来了声音:“谁在外面?”
白义内心叹了口气,扬起笑容,礼貌地走了进去:“石首领白天受了伤,我来看望你。”
他放下用来当做礼物的一个陶罐。
石的旁边站着两个相貌相似的年轻兽人,看脸很有些年轻版的石的样子,显然就是石的两个孩子。
两兄弟全都用焦急关切的眼神看着石,眼圈还有些发红,倒是和白义以为的吵架不一样。
石的亚兽接过白义给的陶罐,翻看了一下,有些喜色:“这个倒是好用,刚好用来涂药。”
他对白义道了谢,急匆匆地出去,很快又回来,陶罐里已经装了些不知道什么液体,散发着一股药味。
两个年轻兽人连忙过来,一个帮亚父拿着陶罐,一个去脱掉了石身上的长袍。
脱下长袍的瞬间,白义的眼眸放大了不少。
兽人们的躯体都很健硕,石虽然上了年纪但也不例外——只是这样健硕的躯体上横七竖八地布满了红肿与淤血,还有些伤疤,新新旧旧重重叠叠,让石看起来像遭受了长期的毒打。
看到这一幕,白义震惊地看向了石。
石呵呵笑了一声:“看着吓人,其实不痛——嘶!”
他的亚兽把药液抹在淤青上,骂了一句:“死要面子!”
两个年轻兽人默默地递着用来擦拭揉搓的叶片,沉默不语,只是眼圈红得更厉害了。
白义抿了抿唇:“这是岛神打出来的?”
石默然片刻,才微微叹气:“岛神……以前其实挺好,只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脾气开始变得越来越火爆。身为首领,我总是有不小心做错事的时候,就会遭到岛神惩罚,这也正常。”
年长一些的年轻兽人忍不住道:“父亲可以把首领位置传给我,我身体好,耐打。”
他的弟弟不甘示弱:“我身体更好,哥都打不过我!”
石瞪了他们一眼:“不许在客人面前丢脸!”
两兄弟不甘不愿地闭上嘴。
白义这才明白自己在外面听到的“权势斗争”的真相,内心沉甸甸的。
身为首领的石都伤成了这样,部落里其他的兽人就算好一些,恐怕也没好太多。
他忍不住问道:“既然这样,你们为什么不考虑换个岛生活?”
石摇摇头:“我们都是岛神的孩子,和岛神是一家人,怎么能够因为岛神一时心情不好就舍弃岛神呢?”
“家暴的话也谈不上家人了。”白义很不赞同,“现在你都伤成这样了,如果以后岛神更暴躁呢?你要被活活打死?”
石沉默片刻,才道:“那也只能到时候再说。”
像是为了说服白义、又或者说服自己,石忽然说起了以前的事情,“岛神以前脾气不坏,而且很照顾部落的人——他经常会移动,但是移动之前都会先和首领商量,移动到鱼比较多的地方……我们岛上只有火焰树的果子算得上食物,也没多少野兽,基本只能靠吃鱼。有时候部落里抓不到足够多的食物,岛神还会亲自抓,好让我们都能吃饱肚子……”
说到这里,石的表情带上了一丝骄傲,“我们焰部落至今为止,没有任何一个人饿死,都是岛神的功劳。”
白义第一次听到焰的另一面,倒是很意外。
年轻兽人忍不住插嘴:“可那也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岛神只要有一点不如意就会发脾气,还把锤都赶走了!锤平时对岛神那么尊敬!”
石又瞪了自家幼崽一眼,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道:“岛神只是最近心情不好,我相信他会慢慢平复的。”
“那要什么时候?”
这一点就算是石也无从作答,只能沉默以对。
……
白义从石的帐篷出来,仔细看了看焰部落。
焰部落的人口不算多也不算少,但从他们白天过来到现在深夜,大多数人都缩在帐篷里,很少有人在外面行动,只能偶尔看到红毛兔子跑来跑去,不知道是不是全都是焰的分身。
他带着沉甸甸的表情返回帐篷,看到辰站在帐篷前面,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河与月亮。
看到辰,白义的心情好转了一些:“你没事吧?”
他借月光仔细打量辰,发现辰除了头发末端有些烤焦的痕迹之外没什么大碍。
辰随意地道:“差点被烧掉头发,所以我把焰揍了一顿。”
白义:“……调查有什么结果吗?”
“有一些。”辰把白义拉进了怀里,问,“热不热?”
被辰抱在怀里的瞬间,白义就惬意地“唔”了一声,随后有些羞耻:“还好。”
辰勾了勾他的脖子,说起调查结果:“和我想得不同,焰的生命力相当多,甚至比以前多不少。”
白义有些诧异:“焰有补充生命力的方法?”
“怎么可能。”辰摇头道,“我问了一些当初他杀死那个纳塔的细节,我猜这个状态是纳塔导致的——纳塔激发了焰的生命力的活跃,也可能能够吸收生命力的纳塔反而给焰补充了生命力。”
“纳塔为什么要这么做?”
辰摸了摸他的脑袋,指了指远处还在冒烟的火山口,平静地道:“为了让焰爆发——白义,火山快要喷发了。”
第72章 表演
从白义的观察来看,整座焰岛有接近三分之二的土地都被那三个巨大的火山口占有,焰部落的兽人们能够生存的土地仅仅只有一点点。
之前白义就觉得这样的环境不足以让一个部落长久存活下去,后来得知岛神有特意帮助兽人才算解惑。
但如果三个火山口同时喷发,这个曾经庇护了焰部落的岛屿就会成为所有兽人们的坟墓!
白义忍不住屏住了呼吸:“还有多久会喷发?”
辰思考了一会:“这要看焰能压制自己多久。如果他现在就彻底放开,那立刻就会喷发;但他继续压制的话,大概要有七天左右。”
“这么急?”白义皱眉,“焰自己知道吗?”
“不知道。”辰回答道,“其实焰以前从来没有喷发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会喷发。不过他隐约有察觉,所以才换成了很多个兔子的身体。”
白义愣了一下,很快想到了什么:“焰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坏,和火山喷发有关系?”
“焰很痛苦。越接近火山喷发,焰的脾气就坏,我猜是因为这是他躯体的一部分,自然会影响他的状态;又或者是生命力逐渐膨胀,让他隐约恐惧烦躁……”辰说了几种猜测,最后道,“他自己可能就是因此,才把自己分散成许多只兔子,这样把压制自己的压力分散给不同的个体,就能更容易一些。”
白义沉默了一下,才道:“兔子打人会更轻一些么?”
听石的说法,焰这个岛神过去是很庇护兽人的,而现在因为痛苦控制不住自己的焰对着自己珍视的兽人们动粗,恐怕他自己也很难受。
如果焰现在不是柔弱的兔子而是辰这样的兽人,只怕没几天整个焰部落都会被他活活打死。
不过既然焰已经知道,那似乎就简单很多。
白义很快就想到了解决办法:“我们先让兽人们都迁走,等火山喷发之后再迁回来?”
辰表情依然凝重:“这就是我要说的下一个问题……焰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你不觉得之前和焰交流就很奇怪吗?”
白义回想了一下兔子焰,迟疑着道:“除了有点小孩子气之外还好吧。”
“焰以前可不是小孩。他是比较年长的那批岛神,把岛上的兽人都看做他的孩子。”辰道,“刚才我和焰打了一架,发现他的思维方式已经退化到了小孩子的状态,几乎难以理解复杂的事情,任性又幼稚——火山快要爆发的事情我告诉了他,他却回答‘喷发就喷发,无所谓’。”
白义皱眉:“这和焰部落兽人们的迁徙有关系吗?”
“有。你之前不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得到岛神祝福的幼崽要被赶出部落么?原因我前面说了,焰把兽人都视作他的孩子,因此会尽心照料孩子的生存;但对应的,他不允许这些孩子有不听话的行为,一旦不听话,就要被赶走。”
白义听明白了,有些诧异:“所以岛神祝福尚未出世的幼崽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仅仅只是焰对于兽人们‘乖巧听话’的认证?”
辰点点头。
白义想到了红耳和红毛兔子的对话,明白了些细节——难怪那只兔子对红耳的态度变化这么大,大概是希望“不听话”的锤离开岛屿,但是“听话”的红耳能够留下来。
怎么有种控制欲极强的恶婆婆的既视感……白义内心吐槽了一句。辰说过焰以前是个红毛壮汉,白义还以为对方是比较火爆的性格,现在看简直是个男妈妈。
“所以焰不会同意让兽人暂时迁走?”
辰再次颔首:“他要是还清醒,早就该尽快联系其他岛屿把兽人们先送走了。”
虽然这件事和白义他们没什么关系,但既然碰上了,他们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而且距离火山喷发最多只剩下七天,白义有些坐不住:“我去找石。”
石现在还抱着“岛神只是一时心情不好”的幻想,甘愿挨打忍耐等待焰恢复正常。
辰拉住他:“你打算怎么办?”
“先和石商量好,瞒着焰逐步把人送走。”白义已经有了一个简单的方案,“尤其是不方便行动的——最后方便行动的兽人一起跑,就算焰发觉,应该也能逃走。”
当然,肯定需要辰来接应。
辰想了想:“不一定能瞒过去。现在焰分出了很多只兔子,比他们的兽人还多,有离岛的肯定会被发现。”
“先去找石确认一下。”白义慢慢冷静下来,“不管怎么说都得和他们的首领商量。”
……
白义一晚上来拜访了两次,石觉得非常奇怪:“有什么急事?”
白义看到石的帐篷里已经多了一只红毛兔子,眨了眨眼,叹口气道:“石首领,你们这里实在太热了,我根本睡不着,有没有什么凉快的地方?”
石身上抹了药之后还在疼,其实也没睡着,皱着眉道:“要凉爽就只能到海岸去——或者你可以先回自己的部落。”
辰伸手抓起那只红毛兔子揉搓了两下:“我还想在焰这多玩一会。”
那只红毛兔子同样是焰,试图咬他却没咬到。
石对岛神自然不敢反驳,仔细想了想道:“在北面的山崖上有个经常刮风的地方比较凉爽,我让晃带你过去。”
晃就是他的两个孩子之一,现在已经去别的帐篷睡下了。
白义露出不悦:“天这么黑,我信不过你家没成年的幼崽,还是首领亲自带我去吧。”
石无奈而艰难地坐起身:“也好。”
辰松开揉搓半天的兔子:“焰,一起去玩吗?”
红毛兔子朝他“呸”了一口,转过头把脑袋埋在兽皮里,用屁股对着辰,表达自己的不屑。
辰愉悦地笑了一声,跟着白义和石离开了。
……
确定周围没有兔子焰,白义把火山即将喷发的事情告诉了石。
石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看向了辰:“这是……岛神的结论?”
辰点点头:“你可以不信,但最好别拿整个部落的小命做赌注。”
石喃喃道:“我们岛神身上的这三座火山,这几年确实越来越大——你们可能不知道,在我还小的时候,岛神身上的火山口只有一个,而且很小,岛上也有很多植物和猎物……现在已经都被火山占据了。”
白义道:“如果火山喷发,岩浆会把整个焰岛覆盖,到时候谁都活不下来。所以你们现在就要开始准备逃离这个岛了。”
“离开?”石的脸上浮现出一层犹豫,“必须离开吗?”
白义有些难以理解:“不离开你想死在熔岩里?”
“当然不是……只是……”石左右犹豫了一下才叹口气道,“如果我们都舍弃岛神,岛神肯定会很伤心。”
说到这里,石露出有些自嘲的表情,“这么说可能有些奇怪,但我和岛神相处了这么多年,能感觉到岛神发自真心关爱着我们,把我们每一个兽人亚兽都当成了他的家人……虽然有时候岛神会比较严厉,但更多的时候都表现得很、很……很需要我们。”
白义怔了怔。
焰是渴爱型的人?
“如果我们都丢下岛神离开,岛神恐怕会特别难过。”石说到这里,自己反而泄了气,“唉,但是还是要走的,如果我们都死了,谁来照顾岛神呢?”
看石已经下定了决心,白义多少放心了些,把自己初步拟定的计划和石聊了聊。
石思考了片刻:“想要偷偷离开岛是不可能的,我们现在不管去哪里身边都要跟着一只岛神,睡觉也不例外。”
如果不是辰,今晚他跟白义出来身边也会有一只红毛兔子。
白义犯了难,但很快又有了想法:“能有别的理由派人出去么?比如和我们白光部落做交易?”
“岛神同样禁止我们和陌生的部落做交易。”石委婉地道,“实际上我们已经好久没有离开焰岛了。”
辰冷不丁地道:“焰的控制欲很强,但是也很护短。”
白义一怔,立刻想到了一个主意:“如果你们岛上的兽人被别的岛上的人欺负了,带一群人去出气,焰应该不会不同意吧?”
石倒是有些吃惊:“可是,我们岛的人都在岛上,哪会被外人欺负?”
他看了眼白义,眼神似乎在问“难道是你们”。
白义笑了起来:“不是刚巧有一个现在介于你们焰部落内和外中间态的亚兽么?”
石回想了一会才想起来:“红耳?”
“对。看焰对红耳的态度,只要红耳愿意和锤分开,就依然会承认红耳是焰部落的人。”白义一边想一边道,“如果红耳对焰抱怨锤欺负他,他想回归部落,但是咽不下这口气需要部落的兽人帮忙教训一下锤,焰会同意吗?”
石对这个剧本有些惊讶:“锤什么时候欺负红耳的?我怎么不知道?”
“……编的,不重要,只是找个理由。”
“哦哦。”石开动脑筋认真想了想,“岛神应该会允许我们一部分人去帮红耳出气……但这样出动的肯定都是年轻兽人,亚兽和幼崽没有理由离开岛。”
白义看了眼辰。
辰笑眯眯地道:“这一点我来解决——我会表示兽人上我的岛我见一个打一个,但是亚兽和幼崽我不会动手。”
白义接口道:“锤去了新部落之后想向红耳赔礼道歉,于是准备了很多食物。既然不能派兽人去打他,那就派亚兽和幼崽去吃穷他。”
石:“……这样可以吗?”
“试试看吧。”白义重新回顾了一遍这套逻辑,“我觉得很有希望。”
石沉思半晌,重重点头,随后有些感激和疑惑地看着白义和辰:“非常感谢你们……但是为什么你们要来帮我们?”
白义学着辰的样子挑了一下眉毛,笑道:“救人需要理由吗?”
石再次怔了怔,表情变得温和了下来,只道:“谢谢你们。”
……
商定计划之后,第二天白义就把红耳叫到了他的帐篷里。
红耳听了白义的计划,先是有些吃惊,得知是为了拯救整个焰部落,毫不犹豫地点头:“我没问题。”
白义给她大概讲解了一下剧本,有些不放心地问:“你知道这个过程你要表演什么情绪吗?”
红耳点点头:“知道。”
才讲一遍就知道了?白义有些不放心:“你现场表现一个看看。”
红耳往敞篷中间走了几步,伸手把额发抓乱了一些,又把自己的脸掐红,随后对着白义“噗通”一声跪下,嚎啕大哭了起来:“岛神——!你可要为我做主啊——!锤、锤那个混蛋……呜呜……他居然……居然……”
说到这里,红耳哽咽着打了两个嗝,哭得凄惨无比,我见犹怜。
白义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后便被红耳投入的感情深深折服:“表演得……很好。”
倒不如说太好了!这是什么天生的表演家?
红耳立刻收起了哭脸,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角:“能过关就好。”
一边说还一边把自己的头发重新梳理整齐。
白义看他刚才哭得这么投入,忍不住问道:“锤平时对你不好吗?”
“啊?很好啊。”红耳最后擦掉眼泪,刚哭过的脸上带上了明快的笑容,“我刚才是回想一些小时候的委屈事,然后想象要是部落的大家全都死掉的话,就哭出来了。”
怕白义误会,红耳有些不好意思地又补充了一句,“不怕你笑话,我以前闲着的时候会自己想象一些高兴的或者悲伤的场景,然后自己代入进去哭哭笑笑……这件事只有锤知道,锤还以为我生病了呢。”
白义对这样天生的演员简直无话可说,唯有叹服。
他知道真相都会怀疑红耳和锤之间闹矛盾,以焰现在小孩子的智商水平,要是能看出来,那就是天要亡焰部落了。
时间紧迫,没有太多计划的时间,红耳在午后、大家都在场的时候,开始了他的表演。
当众表演没有影响红耳的发挥,甚至让他哭得更加声嘶力竭,看起来简直要晕过去——而且他还添加了白义剧本里没有的东西:“锤还抢走了我的幼崽……那可是岛神祝福过的幼崽,怎么能带到别的岛上去?首领、岛神,你们一定要替我做主啊……”
看着红耳涕泪交加的样子,在场的所有兽人都非常诧异:红耳和锤以前感情明明那么好,背地里居然有这么悲惨?
兽人们都信了,焰更不例外。跟在兽人们身边的二十几只红毛兔子的耳朵全都高高地竖了起来,整只兔子都炸了毛,宛如一个个红毛线球。
最大的那只兔子愤怒地在原地蹦了蹦:“我就知道这种不听话的家伙是坏孩子!教训,一定要狠狠教训他!”
红耳一把抱住炸毛的大兔子,哽咽道:“岛神……谢谢岛神……还是岛神对我们好……”
红毛兔子用耳朵揉了揉红耳的头发,瞪着石:“把部落最强的兽人都叫上,去狠狠地教训锤一顿!打死了最好!”
辰咳嗽了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兔子:“现在锤已经是我那边的人了,我不允许你们去欺负他。”
兔子瞪着辰。
白义假模假样地打了个圆场:“闹僵了不好。这样吧,我让锤在我们那里摆个道歉的席,准备一些食物,大家去吃一吃,就当是补偿了。”
兔子冷笑一声:“欺负我家的人,吃点东西就想打发了?”
红耳擦了擦眼泪:“要吃穷他才行!”
兔子愣了一下,随后就听到石严肃地道:“没错,吃得他过不下去才行!”
几个人一唱一和,焰的脑回路有点跟不上了。如果是以前的焰,现在没准能从过于生硬的逻辑转折里察觉到什么,可惜被火山影响之后他没有耐心去细想,被红耳的逻辑裹挟,用力点头:“多派点人去吃!”
白义和辰一起露出了微笑,立刻换了为难和纠结的表情——这让焰愈发觉得自己找对了路,跳着脚要求白光部落那边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白义“为难”了好久,终于让步答应。
很快,石就清点了岛上所有的亚兽和幼崽,又让几个兽人陪同,一大群人坐上了辰特意派过来的船,浩浩荡荡向白光部落去了。
焰站在悬崖看着部落一下子少了大半人,兔子脸上出现了一丝迷茫。
他总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但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尽管石已经尽可能地加快,但部落里所有的亚兽幼崽动员、收拾东西还是花了接近三天时间。
为了防止被岛神发现,名为出气实为逃跑这件事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们也不理解为什么去给红耳出气还要收拾好自家的帐篷一起带上。
对此红耳抹着眼泪红着眼圈道:“我一个人去好怕,你们多陪陪我,我还想把幼崽要回来,可能还要和锤拉扯几天,你们要是先回来了,我怎么办呀?”
这才让他们愿意收拾家当一起走。
红耳也跟着大部队一起走了。
现在整个焰部落只剩下一群兽人,和数量数倍他们的红毛兔子,显得整个部落有些惊悚。
随着火山喷发的时间越来越近,部落的气温越来越高,难闻的气息也越来越浓郁,时不时还能从地面的裂缝里冒出黑烟,让白义有种他们现在在一块大铁板上的错觉。
就算是焰部落的兽人也感觉到了异常,聚集在剩下的帐篷里惴惴不安。
看时机差不多,白义拿出了今天才拿到的一样好东西——蘑菇。
黄叶研发、连岛神都能放倒的麻醉蘑菇。
他把白光部落冬天新研究出来的豆豉和五香粉带上,用这些蘑菇做了香喷喷的烤蘑菇串,送给了焰,表示这是他对这段时间打扰的赔礼。
兔子将信将疑地嗅了嗅,小小地尝了一口,很快耳朵就竖了起来。随后一大群兔子围过来,像蝗虫一样把蘑菇串都吃得干干净净。
之后摇摇晃晃、倒头就睡。
石见状带上了兽人,开始往岸边跑。
他们还没跑到岸边,抱着白义走在前面的辰就猛然刹车:“等等。”
在他们面前,月光沐浴之下,一只足足有四五米高的巨大兔子悄无声息地从土地里抬起了头。
这只兔子全身毛发如火焰一般,周围的土地都被熔成了岩浆一样的物质。
庞大的兔子从岩浆中慢慢上升,语调锋锐冷酷:“你们去哪里?”
周围的烟尘越来越浓郁,隐约还能感觉到地面在震颤——白义知道这是火山距离爆发已经不远了的象征。
辰把白义放下,回头看了他一眼。
白义知道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辰重新看向了焰,微微一笑:“焰,我想试试看,现在能不能打得过你。”
庞大的兔子“哈”了一声,吐出一团火焰:“你才几岁,开玩笑?”
白义不迟疑,和石带着其他已经吓蒙了的兽人们向岸边继续跑。
“不准走!”
大兔子的呵斥被辰拦下。
明明身形差距极大,辰纵跃起一拳却把兔子直接打了个趔趄!
大兔子根本不关心辰,死死地盯着那些理他越来越远的兽人:“不许走!不要走!”
他的声音开始变得尖利,甚至隐约带上了一点哭腔,“不要离开我!”
最后这句话让几个兽人忍不住驻足,回头看向了他们庞大、愤怒、恐怖的岛神。
“快走!”
石骂了一声,随后对大兔子大声道,“岛神,我们会回来的!我们一直都是焰部落!”
说完,他们在滚滚浓烟与地面裂开的火焰中头也不回地冲向了海岸,顾不上背后岛神愤怒与悲伤夹杂的咆哮。
……
所有人都上了辰的小岛之后,白义只听到了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轰隆!”
三座火山口积蓄了不知道多久的熔岩这一刻向着天空猛然爆发!
黑烟如同原子弹的蘑菇云一般几乎遮蔽了所有的天空,熔岩如奔涌的瀑布一路滚滚而下,覆盖吞没了曾经是焰部落的一切。
大海震颤起来,宛如海啸向这个小岛卷来,似乎要把这些兽人一起卷进水底。
白义顾不上保持平衡,死死地盯着焰岛的方向。
——辰、辰还没有回来!
——辰安全吗?哪怕是岛神,在这样恐怖的天灾中能活下来吗?
一想到辰可能会受伤甚至死亡,想到存在再也见不到那个人的可能性,白义就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手掐紧,随时都会捏碎,让他眼前发黑、喘不过气来。
这一刻他才忽然意识到,辰在他的心中居然占据了这么重要的位置。
第73章 梦
火山喷发带动地震与海啸,加上弥漫的火山灰,白义脚下的这片小岛似乎随时都被吞没。
然而它毫不迟疑地向着白光岛的方向疾驰,一路躲开了翻腾的巨浪、坠落的熔岩等等,晃得上面的兽人们东倒西歪,只能全体趴下,紧紧抓住地面。
也幸好这些兽人各个身强体壮,这样艰难的动作都能保持好平衡,甚至还有余力拉住白义。
白义作为唯一一个体能不过关的兽人,被几个焰部落的兽人牢牢抓着,免得被甩飞出去。
他在内心默默地祈祷着辰能够平安。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畔的狂风呼啸声慢慢停下来,天边也出现了晨曦。
白义抹了把脸上沾染的泥土,回头看向了焰岛的方向。
那边被灰黑色的乌云笼罩着,根本看不清里面什么情况,只能隐约看到那片乌云中还有些橙红色的火光,想来是火山喷发还没结束。
白义抿了抿唇,低头看了眼脚下的这片小岛:“先去白光岛。”
回到白光岛时,白义忍不住害怕,害怕回去的时候看到的是正在沉没的岛屿——如果辰死在了火山喷发中,那岛屿本身又怎么会幸免?
等看到白光岛上还是那样宁静祥和,白义才猛然吐了口气:还好、还好。
说明辰也一定是安全的!
白义冷静了一下,让白光部落的人帮这些焰部落的兽人搭建住处。
银一边统计一边问:“岛神,这些也是救回来的人,要加入我们部落吗?”
白义摇摇头:“他们还会回去的,和云贝部落保持一致就好。”
虽然在焰部落的时间不算太长,但白义看得出来,这个部落的兽人对他们岛神很有感情。焰岛也不是沉没了,等到火山喷发结束、岛屿恢复正常,焰岛又能成为适合他们居住的岛屿了。
白光岛现在的空地还有很多,加上他们的库存储量足,很快就帮焰部落的人们搭起了足够的帐篷,让所有人都住了进去。
白义看了一圈没看到红耳:“红耳呢?”
银回答:“那对伴侣说焰岛神没有同意他们回去,他们已经加入白光部落,不算焰部落的人了。”
他顿了顿,表情有些古怪,“而且锤被前面过来的焰部落的亚兽们打了,不想出门。”
真要打架的话十个亚兽也打不过一个兽人,奈何那些亚兽都是锤的朋友、长辈甚至就是亲人,他只能抱着头到处躲。饶是如此也挨了几下,虽说不严重,但到底有些丢脸。
白义想起红耳精湛而投入的演技,沉闷的心情有些好转:“辛苦他了,回头给他送点慰问品。”
银答应了一声,左右看了看:“辰没有回来?”
白义的心情又跌落了下去:“他还有些事情要做。”
银看出白义不想说这件事,没有继续追问,去安排焰部落的事宜了。
白义一个人回答竹居,看着里面明明没有任何变化的家装,却莫名感觉到冷寂。
只是少了一个人,却好像少了全部的人气。
白义坐在椅子上,看着桌子上放着的那两只小海豹模型。
之前他送给辰的礼物,一个陶质、一个白胶。因为去焰部落的温度比较高,辰就提前拿了下来放在这里,免得在焰部落融化。
白义捏了捏那只白胶小海豹,拿起来和陶器小海豹怼了怼嘴。
理智上白义相信辰是安全的,但是感情上依然会为辰感到担忧。
这种担忧超出了他的想象,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体验——如果不是这次和辰分别,白义可能还感受不到。
——等等吧,也许过两天辰就回来了。
白义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
这一等就是接近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焰部落已经在白光岛这里安了家。
白光岛划分出了一块地方给他们居住,同时按照白义的嘱托,邀请他们来白光部落的打铁队工作。
焰部落全员都是被白义救下来的,没有丝毫犹豫就同意了下来。得知白义允许他们以焰部落的名义存在、而不是并入白光部落,让石格外惭愧的同时又极为感激。
尽管现在焰岛被火山灰和熔岩笼罩,但石还是想着有一天能够返回他们的岛屿。而一般一个岛上都只会允许一个部落存在,后面来的兽人都只能合并进这个部落里。
白光部落居然允许他们存在,石觉得白义这个首领实在是太宽容。其他焰部落兽人也这么觉得,因此在打铁上无比的宽容。
半个月内,这些能耐高温的焰部落兽人一下子帮助白光部落鸟枪换炮,将铁器农具和工具一下子推广了出去。
农耕队那边不用提,一开始的时候锄头、铁锹之类农具都得轮流用,现在都有得用,效率立刻提升了许多;食堂那边也开始用上了锋利的刀具,白义还特意叮嘱他们注意小心——开刃的菜刀还是有些锋利的。
有个在食堂工作的亚兽不信邪,用菜刀在自己手指上划了一下,当场疼得“呜呜”乱叫,手指肿了好几天。
拜他所赐,之后所有人用菜刀的时候都小心翼翼,倒也算是好事。
有了菜刀,白义在食堂做了两次菜,给他们演示了一下切丝、切片的手法。蔬菜和肉切丝切片之后熟得更快,也更容易入味,这样炒出来的菜肴既能保持原来的风味,又和佐料完美融合,对于火候的把握也更容易了。
建筑队那边更是得到了质的飞跃:他们拥有了斧头、凿子、锤子、钉子。
金属斧头让他们处理木头效率更高,凿子与锤子的结合则能够对木材的塑形、打孔等等变得更精细更稳固,钉子更是彻底改变了木制品的架构。
以前部落里所有的木制品都是用从白义这里学来的卯榫结构、楔子等等来拼凑,牢靠程度完全取决于这个木制品的结构和制作的技法,不提稳定与否,光卯榫结构的效率就让木工队的产出极为缓慢;现在有了钉子,木材与木材之间的连接变得无比稳固,坚亲自尝试过去掰两根用钉子敲起来的木棍,结果木棍掰断了,连接处都没断。
因为钉子的发明,木制品的成本大幅度下降,立刻在岛上刮起了木家具的风潮。
坚给白义送来了几个仔细打造的柜子。
白义看着柜子,送走了坚,脸上的表情逐渐被愁容取代。
已经半个月了,辰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在担心辰?”
“是啊。”白义喃喃地回应,随后猛然清醒过来,“谁?”
坚刚送来的柜子打开,一个胖乎乎的布海豹出现在后面,随后是白沙的脑袋。
白义松了口气:“你怎么在这里?”
“躲北风。”白沙打了个哈欠,抱着白义曾经送他的抱枕从柜子里滚了出来,躺在地板上看着白义,抱怨道,“北风每天都要来叫醒我,讨厌。”
白义很想笑一声,可惜实在没那个心情:“他也是为了你好。”
白沙“哼”了一声,仰起头继续问:“为什么会担心辰?”
白义一时不知道这个问题怎么回答,只好道:“辰是我的朋友。”
白沙歪了歪头,有些疑惑:“重和锐那样的朋友?”
“……”白义想起锐和重之间诡异的关系,顿时干笑了一声,“应该不一样吧。”
“锐当初离开白沙岛的时候,重看着他飞走的方向就是这个表情。”
白义哑口无言:“你不是在睡觉吗?”
“更换首领的时候会把我叫醒。”白沙抱怨了一句,“本以为没有白沙部落之后,就没有需要我醒来的事了,结果居然比以前睡得更少了——早知道就不给辰当副岛了。”
白义忍不住蹲下来摸了摸白沙的脑袋。
白沙对这种大不敬的行为没流露出反对,只揉了揉眼睛:“辰会没事的,他很厉害。”
“我知道。”白义轻声道,“但他厉害,我还是会为他担心。”
白沙不懂:“知道他安全不就不用担心了吗?”
白义不知道怎么向这位人生中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的岛神解释,只轻轻叹口气,仿佛说给自己听一样地道:“不是的,人如果有了在乎的人,哪怕知道对方很安全,也会忍不住挂念与担忧。”
——而且这种挂念与担忧,和朋友之间是不同的。
白义心里忽然闪过了这句话。
这不是他第一次意识到他对辰的感情已经开始变质,但却是头一次他没有对此感觉到惊讶或者抵触,反而有种“确实如此”的感受。
一个颜值一顶一的大帅哥,对他几乎言听计从,关键两个人的思想和信念还很相近……一般人顶得住吗?
反正白义觉得自己没顶住。
“没想到真变成同性恋了。”白义捏了捏自己的脸,微微叹了口气。
昏昏欲睡的白沙听到不认识的词语清醒了一些:“同性恋是什么?”
“类似兽人和兽人结对这样吧。”白义大概解释了一下,“没法生崽。”
“你和辰,生崽不用担心。”白沙迷迷糊糊地道,“只要他想,你们可以生很多个。”
白义:“……很多个还是算了。”
他猛然意识到不对,“等一下,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和辰结对了?”
白沙被他吓得抖了抖:“你们不是已经结对了吗?”
白义才想起自己和辰在外人眼中已经结对了的事实,顿时有些尴尬。
白沙已经抱着海豹抱枕睡着了。
白义没办法,叫了几个兽人来把白沙送到舒服的地方睡觉,这才自己躺在兽皮床上,变成海豹打滚。
兽皮床垫上只有晒干的毛绒的味道、还有一些海豹的气息,就是没有属于辰的味道。
毕竟是岛神,不会像普通人一样有什么气息留下来……白义这么想,还是有点难言的失落。
他坐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骂了一句:“怎么跟变态一样!”
海豹一蹭一蹭地从床上跳到露台,把自己丢进水里冷静。
——他是个思想开放的成年人,不就是动心么,这种事不能自乱阵脚!
海豹在水里吐了几个泡泡,很快浮上了水面,让自己用理性思考当前的问题。
他和辰的关系……要怎么办?
是压制自己的心动、保持当前的状态,又或者尝试进行改变?
白义仰头看着天空,想起了自己之前一直都不想在这个世界和亚兽结对的最主要原因。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穿过来得莫名其妙,或许有一天也会这样莫名其妙地离开。
那时候,如果他在这个世界有了爱人与孩子,他们该怎么办?
白义之前没有谈过恋爱,觉得单身投入事业也没什么不好的。只是现在动了心之后才发觉,真正的心动不是想压抑就能压抑得住的。
但是要是尝试改变……
白义想起了辰若即若离的态度,又有些惴惴不安。
辰对他还不一定有那种想法,他都开始想孩子该取什么名字了。
——所以辰对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辰对他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好,除了偶尔喜欢逗他玩之外,几乎他想要什么辰就会帮助他做到。但这种“好”和好感是一样的吗?
辰身为岛神,会喜欢一个普通人吗?就算会喜欢,辰当初捏身体的时候选择捏一个兽人出来,是不是就代表辰其实算是个异性恋、喜欢的是亚兽呢?
如果辰喜欢他,按照这个世界的兽人们普遍坦率的性格,应该会直接说出口才对……这样的话,假如他尝试去追求辰,让辰出现“我把你当好兄弟你却想睡我”这种负面情绪怎么办?
白义七上八下地想了好久,愈发有点缩,最后猛然吐出一串泡泡:好烦啊!
他从水里钻出来,变回人形摘了一朵花坛里的花:“要不还是交给命运吧。”
如果这朵花的花瓣是单数,那就代表辰也喜欢他;如果花瓣是双数,就代表辰只把他当好兄弟。
“一片、两片……”白义仔细地摘着,到最后几片的时候已经看到了结果,但还是耐心地摘完,“……十片。”
辰不喜欢他。
白义抿了抿唇,把光秃秃的花瓣丢到了一边:“这朵不好看,换一朵。”
……
辰吐了口满是黑灰的唾沫,挥手驱散了面前的烟尘。
周围全都是冷却下来的熔岩,还有慢慢飘散的火山灰。
一只只剩下巴掌大的红兔子趴在地上,双目无神,长长的耳朵没精打采地耷拉下来,挣扎了几下想爬起来,最后还是趴下了。
辰走过去蹲下来,拎着兔子的耳朵把它抓起来:“冷静了?”
兔子呆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忽然“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辰扯了扯嘴角:“看来还没清醒。”
“狗屁!我清醒了!”兔子一边伤心地哭一边反驳,“我只是委屈!我的孩子们都不要我了!”
“他们只是到我岛上避难,后面还会回来的。”辰捏了一下兔子的脸,评价道,“不如白义的手感好。”
兔子完全没在意后面那句话:“胡说八道!去了别的岛上的兽人,就好像红耳一样,就算回来也是来骗我的,呜呜呜!”
“没骗你,不信你到我岛上看看,他们肯定还是独立的焰部落。”
辰拎着兔子转了一圈,让兔子看清楚现在焰岛上的情况,“你自己看看,你这里还能住人吗?如果不是他们早早地走了,现在你要对着变成火山灰的尸骨来哭你的孩子们?”
兔子愣愣地看着已经彻底被熔岩洗了一遍的岛屿,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受惊地蹬腿:“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我怎么了?”
辰道:“简而言之,你爆了。”
兔子:“……”
经过辰的解释,焰终于理解了之前发生的事情,耳朵再次耷拉下来:“难怪、难怪……石没事吧?好孩子是不应该被打的。”
“应该死不了。”辰看焰已经完全清醒,松开手让兔子掉在地上,“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当然想让我的孩子们回来!”兔子先说了这么一句,随后又有些沮丧,“但短时间内恐怕不行。”
火山喷发之后的岛屿,要过好一阵子才能慢慢恢复。
辰早有预料:“那就让他们在我这里先待一阵。”
兔子咕哝了一句什么,还是失落地点点头:“好好照顾他们。”
辰看焰的表情,扬了扬眉:“我接下来会继续往北走,你要跟我一起吗?”
兔子愣了一下,抬起头看着辰:“你要我做你的副岛?”
“你现在的状态,你同意我还不同意呢。”辰嫌弃地道,“你可以跟在我附近一起走,等你身上的火都灭了,再让你部落的那些兽人们回来——你现在没有要去的地方吧?”
“没有。”焰琢磨了一下,也觉得这个方案可行,“这样的话,我……你去哪里?”
辰已经转身离开,对着他挥挥手:“我要回去了——家里还有人在等我。”
兔子在原地停顿了好久,看看已经了无生机的焰岛,忽然跟在辰后面蹦蹦跳跳地追赶:“等等,带我一起!”
……
辰回到白光岛的时候,已经是午夜。
焰在抵达白光岛的时候就挣脱了辰的手,自顾自地去找焰部落的兽人们去了。
辰也不管他,加快脚步返回竹岛,去看他心心念念这么久的白义。
进门之前,辰无意间瞥到花坛,发现花坛里的花全都被摘掉了,只剩下一把干秃秃的花枝,还有一地花瓣。
白义这是又做什么新玩意了?
因为“眼”的部分被分了出去,辰在离开本体的时候对本体岛屿上感知弱了一些,何况当时在暴揍失控的焰,完全没顾上。
他无声无息地进了卧室,一眼就看到床上保持人形侧躺着的白义。
借着月光,辰看到白义的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两只手伸直,握着一朵白色的花朵。
辰挑了挑眉,把只有三片花瓣的花朵从白义手里小心地拿开,想了想,找了个陶罐加水插了进去,这才回到床上,抱住了白义。
熟悉温暖的躯体入怀,辰满足地在白义脑袋上蹭了蹭。
和焰交战的这半个月,对辰来说谈不上太危险,只是一直把焰打到清醒过来太过枯燥,他有空的时候就在思念这只又软又白的大海豹。
白义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被抱住,舒缓了身体,钻进辰的怀里,喃喃念了一声:“辰……”
说梦话?辰嘴角含笑,在白义的耳畔蹭了蹭:“白义。”
因为靠得近,辰清晰地听到了白义下一句喃喃自语:“你喜欢我吗?”
辰微微一怔,眉眼在月光的浸润中舒缓下来:“当然喜欢。”
迷迷糊糊的白义在他怀里打了个滚,咕哝道:“我也喜欢你。”
辰唇角的弧度愈发明显,声音轻柔:“我知道。”
他不是傻子,白义这段时间反常的表现他看得清清楚楚。那些纠结与挣扎、疏远与不自觉的靠近,都让辰清楚地意识到,他的小海豹也对他动了心。
只不过真的得到本人的亲口话语——哪怕只是梦话——辰依然相当高兴,忍不住把白义抱紧了一些,轻轻吻了吻白义的耳朵。
随后他就听到白义嘴里冒出了下一句话:“我觉得生五个还是太多了……还是生三个吧……”
辰挑了挑眉,喜悦的潮水中夹杂着惊讶:白义已经想得这么远了?
他忍不住问:“为什么要三个?”
“要响应国家政策……”白义迷迷糊糊地转过脸,慢慢睁开眼睛,喃喃地道,“我在做梦吗?”
辰把他抱紧了一些,再次亲了亲,含笑道:“对,在做梦。”
在做梦啊……白义安心了,握住了辰的手,半主动半顺从地找到了辰的双唇,加深了这个吻。
自从他成年之后,只要和辰有亲密接触就很容易被撩起火来,这次也不例外。
这一次的辰比以前主动了很多。
白义感觉已经变成浆糊的脑袋迷迷糊糊地想,居然继续了。
要知道,因为他这方面的经验是0,所以以前就算有类似的梦境,基本也会在“深入”之前就醒过来——没办法,人总不会梦到自己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但是这一次,辰的体温、重量都那么清晰,肌肤摩擦的感觉宛如电流,让他整个人都软成了烂泥,无比真实,真实得好像不是在做梦一样。
——咦?
白义猛然睁大眼睛,晕乎乎的脑袋里闪过了一道闪电,让他睡意迅速被驱散:“等等,你、你……辰?”
第74章 拒绝与接受
辰手指插在白义的头发里,扬了扬眉:“醒了?”
白义看着他和辰之间的姿势、凌乱敞开的衣服。辰附身撑在在身前,那张过于英俊的脸几乎占据了他的全部视线,视角稍微向下一点就能看到相当性感的锁骨。
白义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下意识向后缩靠在了墙上:“等等、等等!”
辰没有继续靠近,反而坐直了身体,给了白义足够的缓冲时间。
白义喘了口气,冷静下来,回想自己刚才以为在做梦的时候说的话,抱着些微的希望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辰回答:“今晚。”
“那刚才……”
“不是做梦。”
“我说了……”
“你说了你喜欢我。”
“……”
“我也说了我喜欢你。”辰笑眯眯地问,“还有问题吗?”
白义感觉自己的脑袋可能已经和火山一样爆炸了。他变回了海豹,把自己的脸埋在了肚皮下面,假装自己是只鸵鸟。
但总不能一直做鸵鸟。
白义平静了一下情绪,把脑袋拔出来,控制自己冷静地道:“我觉得我们需要谈一谈。”
辰扬眉:“谈吧。”
看辰这么配合,白义反而觉得不知道怎么开口。他酝酿了一下台词,道:“我先说一下,其实喜欢有很多种,你对我的喜欢可能和我认知的喜欢不一样。”
辰笃定地道:“想和你交配的那种喜欢。”
白义感觉自己的脸又红了起来。
这个时代的人表述太直白真的遭不住。他试图掰正辰:“欲望和喜欢也……”
随后他听到辰说了下一句,“想一辈子都和你交配。”
白义听着这直白得不能再直白的情话,愣了好一会,才捂住了自己的脸:“再等等。”
他得缓缓。
同时白义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以为他只是对辰有些小小的动心,还处于可以收起来的状态,结果没想到辰简单两句话,就让他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喜悦,差点就要从脸上溢出来。
这下可栽大了。
这一次辰依然给了他足够的时间接受。
白义重新冷静之后,找回了思维能力,艰难地道:“虽然这么说,但我要想表达的其实不是那个意思。”
辰“哦”了一声:“你不喜欢我?”
“……也不是。”白义感觉自己的脸又在发烧,但没有说谎。既然已经说出口了,那他也不至于要吞回去:“但是成年人的世界是很复杂的,不是说喜欢就一定能在一起的。”
辰点点头,没有说话。
白义感觉自己说这话有点渣,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了下去,“所以,就算我确实喜、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但我们的情况比一般人更复杂,不适合在一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辰再次颔首,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只动了动眉毛:“我有一个问题。”
“你说。”
“你不想跟我交配?”
白义没跟上辰的思路,脸烧得更厉害:“啊?”
辰看着他,目光平静而真挚:“你只需要回答我这个问题。”
白义为难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小声吐出了一个“想”字。
辰的外貌与身材都是白义见过最好的人,在已经动心的情况下,身为成年人的白义说没有某些想法完全是自欺欺人。
只是说出口之后白义还是撑不住自己的羞耻心,变成了海豹——至少有毛毛挡住自己爆红的脸。
辰看着红彤彤的海豹,忍不住笑了一声,考虑到白义的自尊心,很快收起笑容,正色道:“我们现在的状态,和在一起之间的区别是什么?”
海豹头愣了一下。
他现在和辰睡一张床,一起做饭吃饭,一起出门,一起回家,分别的时候会惦记,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和白义所知晓的情侣生活对比,他们好像只少了那一层最关键的亲密接触。
白义顿时明白辰刚才那个问题的含义:他们这个状态和真正在一起只差了亲热,那白义纠结的难道是不想和辰亲热?
“不、不是这个问题。”白义抬起脑袋,辩驳道,“在一起……对你们而言是结对,代表的不仅仅是生活状态的转变,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责任。”
辰挑了挑眉:“你不想对我负责?”
“……”白义打了两个滚,“我该怎么说才好?”
辰伸手挠了挠海豹的胖肚子,没有继续逗他:“我知道,你是害怕有一天你会返回你原来的世界,担心留下我,是不是?”
白义愣住:“你知道?”
辰含笑把海豹揽在自己的怀里:“当然知道。你不是只顾着自己心意、不考虑后果就行动的人——刚巧,我也不是。”
白义趴在辰的大腿上,疑惑地“嗷”了一声。
“我给你讲讲清河的事情。”辰抚摸着海豹柔软的脑袋,沉吟片刻,开口道,“清河也是我们的兄弟之一,和水洲一起诞生,用兽人的方式打比方就是双胞胎。他的岛上河流众多,因此清河部落的兽人过得都很好,和清河的关系也很好……直到清河喜欢上了他部落里的一个亚兽。”
白义仰起头,静静地听着这个故事。
“那个亚兽也很仰慕强大、聪明、博学的岛神,很快就和清河结了对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生育了两个幼崽,从能在河水中像鱼一样穿梭的年轻亚兽,逐渐成熟、苍老,最后自然老死在了清河的怀抱里。”
听到这里,白义隐约感觉到了什么:“至少对于那个亚兽来说,他渡过了幸福的一生。”
辰点点头:“是的。但对清河来说不是。我们的寿命太过悠久,亚兽几十年的人生是他的全部,可是对清河而言,那只是一小段快乐的时光,短暂到还没来得及细细品位就已经结束了。你猜后来清河怎么样了?”
白义沉默片刻:“想来不太好。”
辰点点头:“他把岛上的兽人都送去了水洲那边,然后自己去了外海,再也没有回来。”
岛神们只有在大陆庇佑之下的内海才能正常活动,一旦去了外海,很快就会耗尽生命力随后沉没。
白义听得沉甸甸的:“所以,还是一开始就不在一起的好。”
辰笑了:“我不这么觉得——白义,我和你认识了多久?”
白义估算了一下时间:“大概两年?”
“如果我们在一起,最多的时间应该和清河那边差不多……所以其实差不多,两年或者几十年,对于岛神的生命而言都是很短的一瞬间,区别仅仅只是对这一瞬间的意义。”
白义抬起头看着辰的眉眼,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受:“你的意思是,我就算提前回去我的世界,和在这个世界老死,对你来说都是很短的时间?”
辰再次笑了起来:“时间上确实,但意义不一样——我可以告诉你,哪怕你一直都不同意和我真正在一起,现在就返回了你的世界,这两年的时光对我来说都永远不会忘记,相当于我的一生。”
短短的刹那足以贯穿漫长的生命。
白义怔住了。
“而且,我和清河不一样。”辰转头看向了外面已经露出曙光的天空,“清河在遇到那个亚兽之后,心里想的就只是那个亚兽了,但我心里不只有你,还有我背负的责任。”
背上的兽人也好,沉睡的父亲也好,逐步走向灭亡的兄弟也好,都是辰主动承担、并不打算放下来的责任。
白义眨眨眼,终于明白了辰想说什么。
辰想告诉他,就算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和永恒的生命比起来太过短暂,或许他会悲伤、会遗憾,但他会带着对他的怀念一直走下去。因为他们都有自己需要承担的责任,需要完成的事业。
能够一起走的路途就牵起手,到了分别的时候就挥手再见,带着怀念继续走下去。
想明白这一点,白义呆愣愣地看了辰一会,把脸埋在了辰的怀疑,小声道:“你这么说,我还能说什么?”
如果走在一起的风景就是辰以后的宝贵回忆,那么他晚一些牵起辰的手,就代表给辰留下更多的遗憾。
太狡猾了!
这样他根本找不出任何理由拒绝!
白义在辰怀里蹭了蹭毛茸茸的脑袋,又想哭又想笑。
辰把他抱起来,让海豹脑袋和他的眼睛对视,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所以,你这是答应了?”
海豹的胡须动了动,白毛毛都遮掩不住下面的桃艳。白义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一下怦怦跳的心,回答道:“嗯,答应了。”
辰凑过脸来,在白义的嘴巴上轻轻亲了一下。
白义觉得自己好像要熟了,下意识变成了人形:“等等、天已经亮了……”
“不急。”辰等的就是这个,一反之前温柔的引导,握住白义的手,手指强势插入白义的指间,与他十指相扣,将白义箍住,碧绿色的眸子中闪烁着一些危险的东西,“还来得及。”
……
辰迈着轻松的步伐走出竹居,在竹岛的地上挖着竹笋,准备去给白义做早餐。
黑发如瀑披散下来的黑岩坐在竹林中的石凳子上,笑眯眯地看着他:“拿下了?”
辰心情很好,于是很大度地不跟他拌嘴:“回来得这么快?”
“这次没有找到纳塔,所以先回来休息一下。”黑岩含笑道,“幸亏回来得及时,否则都听不到这么精彩的表白。”
辰扫了他一眼:“你是来说废话的?”
“那倒不是。你之前和义在我面前说得这么认真,我还以为你们早就在一起了。”黑岩微微一笑,“没想到只是在我面前装样子,骗我入伙。”
辰对自己以前的谎言揭穿没有任何羞愧:“那也是为了你好。”
“行。”黑岩失笑,“我只是提醒一下,身为岛神,我们拥有一次对岛上生命形式进行调整的权限的——这其中就包括对生命成长的修改……简而言之,延长寿命。”
辰碧绿的眸子落在黑岩身上,停顿了片刻才道:“我当然知道。只是这种调整并不是完美的。”
他们对生命形式的调整无法超出限制,比如不可能让某个兽人又耐热又耐寒力大无穷还能永生。尤其是在寿命上更是如此。延长寿命就代表延缓生长过程,不是简单提高寿命上限就行。
“所以我的建议是你可以去找一下义的兽形品种的来源。”黑岩点了点额头,“我只在再往北很远的、海面都结冰的地方见过兽形是海豹的兽人,不知道义为什么会跑到你那里去。”
辰拔起一根竹笋,沉吟片刻才道:“我会和他商量的。”
黑岩提醒之后就优雅地起身:“焰是不是也在你这里?听说他变成兔子了,在哪里?”
……
红毛兔子住在了焰部落之后,整个焰部落的人心立刻稳定了下来。
他们人没有少,岛神也回来了,除了换了一块没那么热的地方生活,不还是他们部落么?
何况白光岛的生活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
在白光岛上不需要狩猎,当然也不能指望岛神,而是要参与种地、纺织或者打铁之类的工作中,赚取白币之后从部落里购买食物或者工具。
有些工作虽然比较累,但也有些工作就算亚兽和幼崽也能做。
经过这段时间部落里翻天覆地的变化,焰部落包括首领石在内的大多数人也警醒了:他们不可能一直依靠岛神。
所以就算辛苦,焰部落上下也开始摸索新的生存方式。
而完全不需要狩猎就能吃饱又吃好的白光部落自然成了他们虚心学习的对象。
“焰岛能不能实现正面循环,就看火山彻底平息之后的土质如何。”白义眺望着跟在岛屿后面的那团乌云,“火山灰倒是很优秀的肥料,只是得结合具体的环境来看。”
等到因为火山喷发萦绕的火山灰全都落下来,就可以上去检查一下土质,之后移植不同的作物上去看看种植的效果如何。
白义这两天问过辰和焰现在焰岛的情况:因为熔岩与火山灰结合成新的陆地,整座焰岛的面积扩大了接近两倍,几乎和现在挂了几个副岛的辰大小相近。
这样广袤的土地,就算只有四分之一适宜种植,也足够养活焰部落的人。
白义还特意动用了生命之泉,制作了火山树的种子。
他在焰岛上接触过这种生活在火山地区独特的植物,木质结实沉重,而且非常耐火,是很有用的建筑用木材。
虽然焰岛上的火焰树已经在熔岩中付之一炬,但只要白义接触过的,就能用项链和生命之泉重新造一份。
这些火焰树种到了现在焰部落的住址,让他们愈发感觉到怀念与满足。
白义让木工队试过用火焰树的木材制造家具或者木桩,得出的结论是这种木头除了因为太过沉重不适合做船只之外,简直是目前所有木材的上位版。用火焰树木头做出来的东西结实耐用,不怕火不怕水,做桥梁都能撑得住很重的车。
对此白义也相当满意——不只是因为多了一种优秀的木材料,更在于将来焰部落多余的土地完全可以全部种植火焰树,作为专门的木材生产基地。既能给焰岛提供生命力,又能提升兽人们的生活水平。
除此之外,白义还发现火焰树有个对他而言非常重要的用途:造纸。
火焰树的叶片天然就有种纸质的柔韧感,表面也很平整,用力撕一下能够看到里面细密的纤维。
白义之前就在考虑他们是时候弄些纸出来,只是没得空去研究,原材料也只有现在岛上那些。
他本来想等到这批水稻收获之后的稻草去煮纸浆,但现在火焰树的叶片似乎也是很好的材料,白义便迫不及待地开始了尝试。
把火焰树的叶片晒干之后干净,用新做出来的大铁剪刀剪碎,之后放入大锅中煮——这口大锅是白义向打铁队订制的,恐怕是这个世界的第一口铁锅。虽然又厚又笨重,但导热性能良好。
等到叶片都被煮成浆,灭火之后等温度放凉一下,再用巨大的木锤去捣,把煮烂了的叶片彻底捣成微稠的纸浆。这也是为什么要用铁锅来做,陶锅太容易损坏了。
经过粗网眼的滤网一次过滤之后,再把纸浆均匀地撒在纺织细密、用木边框夹紧的网布上,静置晾晒。
等到完全干燥之后揭下来就是一张柔软的纸。
尽管失败了很多次,最后还是成功了。白义拿到第一张纸的时候别提有多感慨和满足。
别看这一张小小的纸,其实是站在了部落多少智慧与成果的肩膀上呢?
铁锅、网布、带钉的木边框,只有部落里的其他技术稳定并高效,才能让纸张这种承载文明进步的载体出现。
想来文明就是如同垒金字塔一样,将石头一块块地搭在之前的石头上,才能一点点向上攀登。
在造出第一张纸之后,白义没有停下研究的脚步,通过尝试放置不同的植物纤维,来研究不同的纸张配比,最后大概造出了三种纸。
第一种是柔软、吸水性很强的草纸,和现代的卫生纸类似,用来擦干净脏污。现在部落里的兽人亚兽们排泄之后的清理还是用树叶或者杂草,清洁程度白义只能很含蓄地表示不太够。但毕竟现实环境在,他也只能提醒兽人们多洗澡。
现在有了草纸,擦拭起来就干净多了。只是现在草纸的生产效率和产量还不够,不好普及,白义打算继续深耕一下,好把制作工艺提上去。
第二种是用来糊窗户的韧纸。这种韧纸里加入了天然橡胶,完美地和纸浆融合之后,大幅度提高了纸张的柔韧与弹性,甚至隐约有些半透明,能够看清
纸张背后的人。白义不清楚地球的橡胶制作工艺是不是也是这样,但天然橡胶和火焰树纤维确实是极好的搭档。
这种韧纸用来装裱窗户,避免了全木窗户带来的死气沉沉和憋闷,很快部落里就都换上了这种纸窗户。
最后一种就是白义想要的用来写字的纸了,柔韧度适中、厚度适中,挑一只木炭用小刀削成笔的形状,白义时隔两年终于重新写出了自己的名字。
辰就站在他的身旁,低头看着那两个字:“这是你的名字。”
“对。”白义点点头,“我们使用的文字,我打算在部落里开班教学,你觉得怎么样?”
辰点点头:“很好,我也要学。”
白义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不爱学习。”
之前学数学的时候明明看起来那么抵触。
辰扬了扬眉:“数学是另一码事。”
白义忍不住笑了一声:“要等这阵子农忙过去。”
水稻已经到了插秧的时候,白义研究纸张还是每天盯着农田那边回来抽空搞的。为此他用到的金属工具是辰亲自去打铁队临时制作。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吃大米饭了……”白义才发表完感慨,就感觉自己的耳朵被亲了一下,受惊一样跳起来。
辰看着白义捂着耳朵捂不住脸上的红晕,心情极好地勾了勾唇:“还没习惯?”
白义感觉这个兽人自从他们确定关系之后就开始变得有点不要脸,忍不住控诉:“这怎么习惯?”
他自己以前都不知道自己的耳朵和脖子会这么敏感,被辰的嘴唇稍微触碰一下就会泛滥起一片红潮。
辰再次忍不住笑了一声,随后端正脸色:“我打算继续往北走一走。”
白义有些意外:“这片海域已经找过了?”
“找过了。”辰道,“这一次会往北走很长一段路,估计会变冷不少。”
“走这么远?”白义记得辰之前移动很谨慎保守,要保证在海域中寻找大陆的沉睡线索,还要确保岛上的气候不会进行很大的转变,这次怎么这么大胆?
“要去北面找找你的同类。”辰伸手揉了揉白义的脑袋,“你不想找他们?”
白义虽然是穿越过来的,但对原身为什么流落到热带地区确实很感兴趣。只是这种兴趣抵不过他的顾虑:“要找到极地海豹,现在岛上的这些作物恐怕很难存活得下来。”
辰点点头:“所以我会等再成长一次之后再开始动身。”
白义倒是没有觉得意外:“你又要成长了?”
随着春天到来,岛上的耕种开始,辰的头发一日比一日浓密而灿烂,宛如在头顶开了个染坊。所有从生命之泉起点诞生的种子繁衍出的作物都在给辰提供生命力,辰能够再次升级也不令人意外。
辰弯了弯唇:“这次成长之后会有些比较有趣的能力,你可以期待一下。”
第75章 苏醒
一个月光温柔的夜晚,荷叶飘荡的池塘里忽然无风绽放起涟漪,随后水下冒出了一串气泡。
过了几分钟,水面上冒出一个脑袋。
水洲浮在水面上,迷茫地打量着周围的风景。
他最后留存的记忆是自身分崩离析,被海水吞没,直到眼前一片漆黑。
换句话说,他应该死了才对。
水洲疑惑地看着星空:“这里是死后的世界?怎么看起来和死之前差不多?”
水洲从水里慢慢游上岸,到岸边之后习惯性地低头看了眼水面,嫌弃地皱眉。
水面倒映出的是个漂亮的小孩,水蓝色的头发与眼珠,圆润的脸蛋,皮肤白皙,眉目精致。
水洲却很嫌弃这样的自己:长大之后的他才是最漂亮的!
不过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只好慢慢地向前走。
“死后世界的地面倒是很平。”水洲走了两步察觉到和以前自己的背上地面的不同——地面平整如湖面,甚至连小石头都没多少,好像经常有人来打扫一样。哪怕他光着脚丫踩在地上,也没有硌脚,反而觉得很舒服。
水洲仔细观察之后发现这种平整的“地面”只有一部分土地才有,看起来似乎是一条路,在两侧茁壮的树木围绕中绵延向了远处。
两侧的树上长着嫩绿的叶片,叶子的形状好像一颗颗心。
水洲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不是因为这些树有多漂亮,而是因为这些树种得非常整齐,沿着道路对齐,树和树之间的距离也一样宽。
水洲一直都很喜欢这种看起来很有美感的东西,对自己死掉也就不觉得难受了。
也许在这个世界还能再见到他身上过去那些漂亮的兽人亚兽、甚至是清河呢?
水洲沿着路走了好一段距离,冷不防天上落下来一个黑影,把他吓了一跳:“谁?”
那只鹭鸶一样的鸟变成了兽形,诧异地看着水洲:“这是谁家的幼崽,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岛上闲逛?”
水洲打量了一下这个兽人的脸,发现对方不符合自己的审美,顿时高傲地抬起头:“你不配和我说话。”
可惜他现在的身高连这个兽人的大腿都够不上,原来表示傲慢的姿势就好像仰头说话一样。
那个兽人看到这么可爱的幼崽仰着头跟自己说话,心都软化了,蹲下来揉了揉水洲的脑袋:“你家在哪?或者记得父亲或者亚父的名字吗?”
水洲冷不防被揉了脑袋,顿时勃然大怒。
他以前可是高高在上、众星捧月的岛神,谁敢来揉他的头发?
他下意识就想把眼前这个大不敬的兽人丢进湖里惩罚,结果伸出手抓住兽人的胳膊,用力一扯——没扯动。
水洲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好像用不出岛神的力量来了。
这是死后世界的特点吗?
那个兽人以为水洲害怕才抓紧了他,安抚地道:“我不是坏人,是岛上的巡逻队……嗯,可能你没见过我。不过你应该知道家在哪里,我送你回部落,你就能找到家了吧?”
水洲还停留在自己失去了之前引以为傲的力量中,等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这个陌生的兽人扛到了肩膀上,向前面走去。
他挣扎了一下,恼怒地道:“放我下来!臭烘烘的兽人!”
那个兽人哈哈笑了一声,看他挣扎得太激烈,拍了一下水洲的屁股:“小心别掉下来!什么臭烘烘,等你长大变成成年的兽人,也会有自己的气息,这可是用来找亚兽的。”
我们岛神才没有这种味道!
水洲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屁股被打,气得反而说不出话。
他更偏爱漂亮的亚兽,就是因为亚兽看起来更干净,而兽人因为狩猎之类的运动,身上总会有种大猫大狗之类的味道,虽然不算难闻,但并不讨他的喜欢。
结果现在他居然被一个兽人打了屁股!
这要是换了水洲岛,他至少要把这个兽人在湖水里泡二天不许吃东西,最后再赶出岛去!
结果他现在只能气得脸红,甚至骂都想不出骂什么词来。
那个兽人往他手里塞了一个东西:“怕黑啊?给你个灯菇。”
水洲愣了一下。
手中的蘑菇散发着微黄的光,虽然不是特别明亮,但在深夜的道路上宛如一颗小小的星星,显得唯美又梦幻。
水洲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灯菇,刚才的怒火平复了不少,矜持地哼了一声:“用这个赔礼道歉,恐怕不太够。”
“你这小崽子在说什么呢。”兽人被他大人物一样的口吻逗笑了,甚至又拍了一下水洲的屁股,“道什么歉,这个吗?”
水洲:“……?!”
他一时想不到该怎么教训这个兽人,找了一圈发现自己好像只能去扯他的耳朵:“大不敬!你知道我是谁吗!”
“疼疼疼……”兽人被扯得龇牙咧嘴,“你这小崽子力气还挺大——你是谁?”
水洲冷哼一声:“我是水洲。”
这可是他的岛神名字,如果不是为了震慑一下对方,他都不会直接说出口。
没想到按个兽人把水洲从肩膀上摘下来,举到面前,严肃地瞪着他,“不许随便扯耳朵,扯坏了你赔?另外,你是个兽人幼崽吧?”
兽人在他脑袋和脸上捏了捏,有些迟疑,“为什么起个亚兽的名字?”
水洲“呸”了一口,昂起下巴,傲慢地道:“我既不是兽人也不是亚兽,我可是岛神!”
说完这句话,他等着对方震惊并立刻跪下来道歉的发展。
兽人脸上果然出现了吃惊,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水洲虽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想也知道不会是好事,顿时沉下脸来:“你怀疑我?”
兽人慢慢收住笑容,把水洲夹在腋下:“小孩子喜欢做梦是好事,但不能拿岛神开玩笑哦,岛神会生气的。”
水洲挣扎了几下没挣脱,正要张嘴训斥他,恰好嘴里被塞进一个东西。
他下意识咀嚼了几下,眼前一亮:“这是什么?”
好甜,比水洲岛上的任何一种果子都甜。
“糖。”兽人从口袋里又摸出一个奇怪的东西,剥掉外面的纸,把另一块糖塞进了嘴里,随后把那张纸小心地抚平折起来放回口袋里。
水洲嫌弃地道:“叶子也要收起来?”
“这可不是叶子,是纸。”兽人笑呵呵地道,“现在纸还不多,得省着点用,首领说以后慢慢产量上去了就好了。”
水洲感觉口里这种香甜的糖、薄薄的纸、平整的路面甚至兽人身上穿的奇奇怪怪的衣服都说明这个死后的世界和他认识的世界完全不一样。
当即他也顾不上这个兽人大不敬的事,问:“你是怎么死的?”
兽人茫然:“啊?”
水洲侧头努力去看兽人的表情:“你不会是蠢死的吧?”
“你已经睡着了吗?”兽人摸了摸水洲的脑袋,疑惑地道,“什么死不死的,我不是好好的活着吗?”
“这里不是死后的世界?”
“这里什么时候是死后的世界了?”兽人和水洲大眼瞪小眼,“这里是白光岛,你这崽子怎么回事?”
水洲皱眉回忆了一会,才冷哼一声:“没有任何一个岛神叫白光!你果然在骗我!”
“岛神的事我不懂,但这里确实是白光岛。”兽人夹着水洲加快了脚步,“还是快点找到你的家人吧。”
……
水洲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夹在兽人胳肢窝里跑路,颠簸得想吐。
等芎把他放下,他有些头晕地扶住旁边的树干。
芎问他:“你想起你家在哪里了吗?”
水洲环顾了周围一圈。他没有看到熟悉的帐篷,只看到表面灰白色平整的墙,道路也是整整齐齐的,墙体上镶嵌着看不懂的木头结构,还生长一些发光的蘑菇、盛开着的花朵……隐约还能听到“咕咕”的鸟叫声从房子后面传来。
因为是深夜,几乎没有人出门,家家户户的灯光都熄灭了,只有门口生长的灯菇散发着静谧的光,照亮了路。
水洲可以确定这里肯定是死后的世界——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房子,也没见过这样的部落。
看水洲迷茫的样子,芎犯难了:“你不记得你家在哪里?那麻烦了,现在队长和首领他们都睡了……”
他想了想,“这样,你先在我家待一晚,明天我带你去找首领。”
身为单身的兽人,芎的家很空旷,除了一张床之外别的几乎什么都没有。
他平时吃饭都是在巡逻队和战友们一起吃,所以家里也不开火。
看着简陋的房间,水洲倒满是新鲜感。他好奇地拉开柜子的抽屉,对这个抽屉的活动方式非常感兴趣。
芎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落了灰尘的水壶,连水缸里都是空的。
他只好对水洲道:“我去交接一下工作,顺便打水,你不要乱跑啊。”
水洲已经开始研究那个陶水壶:“这个是用什么石头磨出来的?”
形状非常圆润对称,很符合水洲的审美,水洲很想在自己那里也摆一个。
他一抬头,发现那个兽人已经离开了。
水洲嫌弃地看了眼那张床,但还是坐在了上面,琢磨起水壶的材质。
这么圆、里面还是中空的石头,到底是用什么技艺做出来的?水洲觉得自己就算动用岛神的力量也难以做出这么精细的东西。这么看这个兽人还挺富裕的,家里居然有这么贵重的东西……
水洲开始想象自己怎么才能要几个、摆成什么形状,只是他很快就想起自己已经死了,原来他岛上那个巨大、对称、专门用来放置漂亮的装饰品的大花园已经没有了,顿时有些失落地垂下头。
心不在焉想的时候,水洲的手一松,水壶从手中掉落,“啪”地碎裂一地。
水洲吓了一跳,绕着那堆碎片转了两圈,可是想不出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这么漂亮又贵重的东西,打坏了怎么办?
水洲很难得地产生了心疼与心虚交杂的感觉,思考了片刻,小心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
白义第二天听到破的汇报,有些意外:“丢了一个兽人幼崽?”
破点点头:“芎回去之后发现那个幼崽打碎了一个水壶,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白义问:“有什么别的线索吗,比如相貌和名字?”
“芎说那个幼崽长得很可爱。”破回忆了一下,又道,“名字的话,自称是水洲。但这是个亚兽的名字,所以芎怀疑对方在骗他。”
“……”白义吐了口气,“水洲的话,那没事了,你让芎不用担心,那幼崽不会有事的。”
破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困惑,但没有多问,只把手里放着的提篮放在白义桌子上:“这是珊瑚做的豆沙包,给首领尝尝。”
白义经常会收到兽人们送他的食物,一开始想拒绝,但兽人们宁愿丢下就跑也不愿意停下这种行为。白义知道这些淳朴的兽人是用这种形式来表达对他的感谢与敬仰,只好都收下。
也幸好他家里有个什么都吃得下的辰,否则好多东西可能都要浪费掉。
白义看了看破的表情,笑道:“和珊瑚关系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破的脸上难得流露出一丝羞赧:“还、还好。”
白义扬了扬眉:“记忆恢复了吗?”
“还没有。”破摇摇头,“不过会有一些印象,好像有些事情曾经发生过一样……”
“既视感?”
破点点头,“对。”
白义对珊瑚这个部落老牌成员能够找回自己的家人也觉得很欣慰:“慢慢记忆会恢复的。”
提到家人之后,破的脸上便浮现出一丝柔和与温馨的光,唇角也弯了起来:“谢谢首领。”
白义故意道:“这么看来,悠悠是不是很快就要有弟弟了?”
破不自觉地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应、应该没这么快吧……”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白义差点就要吹一声口哨。
珊瑚好样的啊。
破抬起头,诚挚的灰色眼眸落在白义身上:“祝首领和岛神也早点生崽。”
白义冷不防被砸了一脸:“……啊?”
“黑岩岛神跟我们聊过一些事。”破含蓄地道,“他说普通人、尤其是兽人如果生育岛神的崽会比较辛苦,让我们多照顾您。”
白义扯了扯嘴角:“……替我谢谢他。”
他和辰才确定关系没多久,现在都还在尝试新的生活方式。白义还完全没有考虑过和辰生孩子这回事。
幸亏辰这两天为了成长已经重新沉睡去了,不然肯定会被他嘲笑。
……
等破离开之后,白义去找了一趟金和彩阳,告诉了他们水洲岛神已经复活的消息。
以前水洲部落的几个兽人每天都会去水洲池塘转一转,顺便扫一下路。他们也不知道这样对水洲岛神的复活有没有用,但是看原来北风部落的人就这样,他们也跟着学了起来。
坚在水洲岛上被排挤,没有多少美好的回忆,所以彩阳等人都没有想拉坚一起,倒是有几次看到坚在水洲池塘的路口往那边凝视,但最后还是没有过去。
彩阳得知岛神已经复活,激动得手一抖,针扎进了手指。
金连忙放下手里的线,变成了漂亮的大猫,将彩阳的手指含在嘴里。
彩阳摸了摸大猫金灿灿的毛:“放心,没事。”
他看向了白义,没在白义身后看到人,迟疑地问,“岛神现在不方便见我们?”
白义叹口气:“他走丢了。”
他把水洲走丢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彩阳心里的激动慢慢退去,表情有些茫然。
时隔多年,水洲岛神在他的心目中一直是个美丽、高傲、有些任性的神灵,见过北风岛神复活之后变小,他也考虑过水洲可能也变小了,但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
要知道北风岛神只是身体变小了,思维依然那么成熟稳重,以前北风部落的那些人都得到他不少指点教诲,其他不知道实情的兽人也知道谁谁家的幼崽又聪明又懂事。
怎么他们水洲岛神一复活就闹出小孩子才有的乱子?
白义也有些不好意思。
如果辰现在还在,肯定会在水洲复活的时候就通知他,偏巧辰这几天正在为了成长积蓄力量,而黑岩又一次出海,连云贝都跟着一起去了——脑袋好使还有岛神力量的几个都不方便,白义只能退而求其次,找白沙帮忙。
北风严格遵循和黑岩的约定,定期去叫白沙起床,白沙被叫醒之后就想打北风一顿,可惜北风跑得快,他又懒得追。
白义找到白沙的时候,他刚被北风叫醒,正在面无表情地吃着用小刀切成人形的蘑菇。
白义用“一周不让北风来打扰”为条件,换白沙去帮忙找水洲。
有岛神出马,不到半天,就从椰子树林里把水洲岛神找了回来。
水洲看看白沙,有些吃惊:“你居然醒着?”
白沙把他放下,对白义打了个哈欠:“找到了,我去睡觉。”
白义道了一声谢,才看向了水洲:“水洲岛神,我是白义,现在白光部落的首领……嗯,白光部落所处的岛的岛神您应该认识,是辰。”
他自我介绍完,才发现水洲一直盯着他看,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
白义手在水洲脸上晃了晃,才听到对方兴奋地道:“你要不要来我的岛?我让你做首领!”
白义:“……”
早就听说水洲岛神是个颜控,但是没想到居然颜控得这么厉害。
水洲下意识说完话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没岛了,惋惜地叹了口气,回过神来:“嗯?辰?这里不是死后的世界?”
“不是。”白义把水洲能够复活的前因后果交代了一番,末了问,“不知道水洲岛神有什么打算?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先在部落里住下。”
水洲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消化这些信息量,愣了好一会才道:“所以,以前我岛上那些好看的人都死了?”
“……大部分应该都在海难中不幸罹难了。”
水洲情绪低落下来:“好吧。这也没办法……那我住在彩阳和金的家里吧,他们可好看了。”
白义想起金现在毁了一半容,腿也跛了,稍微顿了顿:“彩阳家人口多比较挤,或者您考虑一下别人家?”
刚刚上岛的时候,金明显因为自己毁容而产生了很大的自卑心,只麻木努力地赚钱,后来生活慢慢步入正轨才算好。彩阳自始至终没有嫌弃金,两人的感情一直都很牢固。
但彩阳不在意,不代表水洲不在意——倒不如说白义猜测水洲必然会嫌弃毁容的金。
这样让曾经是岛神的水洲住在彩阳家里,可能会给他们造成一些不方便。不过海珠和沉这对家里才生了宝宝,也不方便带岛神……坚的情况和金类似更不用提。
那找谁合适呢?
白义斟酌之后,忽然问:“昨天晚上找到您的那个兽人芎,您觉得怎么样?”
想起那个被自己打碎的陶壶,水洲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我要住在他那里?”
“我会给您准备一套家具的。”白义看水洲似乎不抵触,赶紧拍板定下来,“回头辰成长之后,让辰再和您聊。”
……
芎得知自己要照顾那个有些调皮捣蛋的可爱幼崽倒是没什么反对——他只担心自己大老粗照顾不好,准备回头多向其他人请教。
白光部落这里的生活和其他部落有相当大的差别,水洲前期也在适应,倒是也没出什么乱子。
至于那个碎掉的陶壶,芎压根没想起来。
就这样过了几天,白义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感觉身边多了温度。
他习惯性地翻身落入对方怀中,蹭了几下才慢慢清醒:“辰?你回来了?”
辰手指插在他的头发里替他揉了揉脑袋:“嗯,再睡会吧。”
这白义哪里睡得着,一骨碌爬起来,高兴地抱住了辰。
辰对白义罕见的主动表示非常欢迎。
两个人闹腾了好一会,白义趴在辰的怀里说起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辰在成长中也能看到,不过很愿意听白义再讲一遍。
说完水洲的事,辰撇撇嘴:“放着他不管就行了。”
他不等白义回答,话锋一转,“这次我有新的能力,正想问你要不要。”
白义看辰似乎跃跃欲试,不由得好奇:“什么新能力?”
辰在白义额头亲了一口:“孕育我们的后代。”
第76章 浮冰
白义:“……进度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他们才确定关系不到一个月吧!怎么突然就开始要生了?
白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而且接下来一段时间很忙,要是怀孕的话很不方便。”
辰挑了挑眉:“不是你生。”
白义吃了一惊,试探地看向了辰:“难道是你生?”
辰点点头。
白义的目光下意识落在了辰的小腹上——那里有整整齐齐的腹肌,手感摸起来很好。
辰注意到白义的目光,抓着白义的手放在上面:“想摸就摸。”
白义红着脸缩回手:“我是在想你怀孕的话是什么样子。”
“不是我这具身体怀孕。”辰道,“是本体。”
“本体?岛?”白义震惊地看着辰,“你要生什么?”
辰理所当然地道:“我是岛神,当然是生新的岛。”
白义隐约猜到了这个结果,但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你不是说生育新的岛神只有大陆才能做到吗?”
辰点点头:“对,所以我不能创造岛神,只能生出普通的岛。”
白义没弄懂:“那这和你分出身体有什么区别?”
“作为我们的孩子,我创造的岛会有自己的意识,能够在海上游动,只是暂时没法捏出兽人的形态和一般人交流,需要慢慢成长才能真正变成岛神。”
白义明白了,微微皱眉:“这样对他们而言是不是不太公平?”
虽然他还没做过父母,但将心比心,大多数父母都希望把最好的给予自己的孩子,不愿意自己的孩子成为“半成品”。
辰对此倒是不以为然:“其实我觉得正常情况下岛神孕育的后代就是普通的岛,像父亲这样生育的全都是完整的岛神,其实对父亲的损耗是很大的——我有时候觉得,父亲或许就是早有预料他会陷入沉睡,所以才拼着损耗自己也要生育很多岛神,希望他沉没之后岛神们能够继承他的遗志。”
说到这里,辰又道,“而且除了我之外,其他的岛神都或多或少有些问题,甚至他们都没有孕育岛屿的能力……我怀疑生育普通的岛才是我们这个种族正常的繁衍方式。”
白义被说服了:“那我要准备什么吗?”
之前岛上接连诞生过新的生命,白义大概知道兽人们的幼崽生育之后要进行哪些准备,还提供了不少现代的知识作为参考……但岛神的宝宝是什么形态?需要喝奶吗?要哄睡觉吗?要尿布吗?
前面信心满满的辰这里顿了顿:“……我也不清楚。我也没生过。不过你需要给我一点你的血。”
白义不知不觉已经跳过了“要不要生”的话题:“也需要我的基因?那先试试看。”
辰在白义唇瓣上亲了一口:“放心,不会有问题的。”
……
白义放了一点点血让辰去搞,自己离开竹居,才发现辰好像漏说了很多事情。
岛又变大了!
这次辰之前都没说过啊!
白义不禁开始担心起他们的桥梁和道路在岛屿扩大之后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连忙去竹岛往外面连通的桥上看情况。
以前因为竹岛下面藏着生命之泉,所以没有修桥,都是白义自己游出去;后来岛屿规模变大,竹岛也变大了,生命之泉的位置更好藏,加上来找白义的人很多,就和其他的地方一样都修建了桥梁。
走到桥旁边,白义上下打量了一下,顿时有些意外:“居然没变?”
不只是桥梁本身没有塌,而是桥梁衔接的两部分土地的位置都没有动,河道宽度没变。
以前辰成长之后,河流和土地的面积都会扩大,没想到这次居然可以精准控制哪里不变、哪里变化。
白义又去居住区和种植区看了看,发现但凡是他们人工改造过的土地,大小全都没有发生变化;随意种植的树林、还没开发的山地等等地区扩大了数倍,让他们白光部落显得更小了。
除此之外,白义还察觉到另一个不同之处。
他眺望同样拔高了的岛上最高峰时,隐约看到了峰顶有一抹纯白,看起来竟有些像积雪。
按照这座山的海拔高度,加上现在是夏天,应该不会有积雪才对……白义想起在一个岛上控制了四种季节的四季岛,若有所悟:辰也有这方面的能力了么?
岛屿一夜之间扩大虽然没有带来多少慌乱,但还是让兽人们啧啧称奇,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白义都能听到兽人们讨论岛屿扩大的情况。
岛屿扩大之后,白光部落用来种植和畜牧的土地只占了五分之一不到,剩下的全都是白义之前带领兽人们种植的各种树,有地球上的植物,也有白义从别的岛上摸到的,力求增加辰身上的物种多样性。
这次让白义更惊喜的是,岛上的野生动物变多了。
最开始辰身上光秃秃的,只有浆果林那边有些海鸟;后来白义和几个岛屿做交易,除了野鸡、山羊、绵羊这些家禽家畜之外,还要到了不少危险性不高的野生动物,例如松鼠、土拨鼠、兔子、各种各样的鸟类等等,全都放归山林,让这些动物自然繁衍。
可惜因为辰岛上的自然生态不算完善,导致这些动物放归之后白义几乎没有再见过它们,一度以为它们都死掉了。
这次岛屿扩大之后,白义在北风公园的松树上看到了两只正抱着松果“咔嚓咔嚓”的松鼠,只是还不等他靠近它们就迅速丢下松果逃走了。
找锐询问种植进度的时候,锐也说他在岛上盘旋飞行的时候看到山林那边有不少野鸟,还问需不需要抓一些回来。
白义对辰身上的生态圈能够初步稳定很满意:“暂时不用。让它们多繁衍一些,不要涸泽而渔。”
锐没听懂最后一个词:“涸泽而渔是什么意思?”
白给他详解了一遍,随后自言自语:“现在纸也有了,确实也该上识字课了。”
这句话听得锐手一哆嗦,深悔自己刚才不应该多嘴。
说干就干,白义很快就开始举办起了识字课。
春夏交替,各生产队的工作都不少,所以白义没有再像冬天一样举行全员课程,而是设置了辅导夜班,自由报名,不收学费,反而报名学习的人每周小考核及格的话都能领一些食物,白面、红薯干、土豆、蘑菇等等,希望为此能够多吸引一些兽人们来。
部落规模变大之后,通知也不像以前一样能够很简单地发布给全员。白义斟酌之后,把这方面的任务分给了巡逻队。
巡逻队每天都会在部落内和部落周围行动,刚好白义希望巡逻队这些曾经在黑岩岛上经历过生死杀戮之后多少产生心理问题的兽人能够融入部落生活,给他们一些和普通人接触的任务刚刚好。
破给巡逻队的安排是按照白义的建议轮岗值班,今天刚好是芎当值,他默背下来队长交代的任务,隔一段路就叫周围的人过来,把首领要开辅导班的事情通知出去。
一个幼崽听完之后,脸上露出了苦色。
他的年龄刚好参加了上一次的数学课,考试还没及格,哭了好久。
看看家人都不在,幼崽眼睛一转,撒腿回家,向在家里砍削木头的父亲汇报:“父亲,巡逻队说首领开辅导班,要去上课考试。”
他的父亲放下手斧:“挺好,什么时候开始?我送你过去。”
“好像要大人才能参加,说是学识字?”幼崽露出了记不大清的表情,“是新的东西,小孩子学不会。”
首领那里的新知识五花八门,这种事也不奇怪。兽人“哦”了一声,没有怀疑:“那我和你亚父过去。”
好耶!幼崽兴奋地在心里叫了一声。
就在他以为这事就这么瞒过去了的时候,他的亚父从门外闯进来,风风火火地道:“首领要开棵了!而且不限兽人亚兽、大人小孩!这次听说名额有限,咱们快去报名!”
“不限制?”兽人的目光落在了幼崽的脸上。
幼崽露出了有些心虚的笑容:“我、我听错了?”
知子莫若父,兽人一眼就看出这小兔崽子在说谎,拍了拍手上的木屑:“先不急,打一顿崽子再去。”
……
看冬天的数学课参加的人哀鸿遍野。白义本以为农忙时候的报名人数不会很多,没想到巡逻队才把消息发出去半天,来报名的人就差点挤破部落议事厅的大门。
白义只得加快写字的顺序。他在纸上写上对方的名字和编号,要他们把纸保存好,回头开课的时候带着纸来。
兽人们小心翼翼地捧着纸片,生怕这张首领亲自写的纸片会坏掉。
后面来的人多了,白义有点写不过来,只得喊了一声:“大家慢一点,排好队。”
他没指望喊一声能让热闹的人群冷静多少,没想到他附近的几个人顿时跟着喊了起来:“首领说了!大家慢一点排好队!”
声音此起彼伏,很快就覆盖了其他人说话的声音。
一听是首领的要求,所有人都闭上嘴巴不再闲聊,也不再争前后,迅速排好了队伍。
白义这才松了口气,慢慢登记。
登记完预定的名额,后面的兽人顿时垮下了脸:“首领,已经没名额了吗?”
“没了。”白义笑着收起登记本,“你们之前上数学课的时候不是很抵触吗?”
那兽人咕哝道:“抵触是一回事,可是跟着首领学东西的机会谁愿意错过呢?算啦,也不能让首领累着。”
他深深叹了口气。
白义忍不住笑了一声,心里有些熨帖:“放心,很快会有下一班的。”
“只能这样了,回去再揍一顿小兔崽子。”兽人越想越气,“出门的时候揍他耽误了时间,不然肯定能报上名。”
“……”白义劝了一句,“尽量不要体罚,要以理服人。”
兽人点点头,搓搓手掌:“我会先和他讲道理。”
白义总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有点不对劲,但那兽人已经走远了,只好无奈地摇摇头,开始准备起开班相关的资源。
既然要写字,那纸笔当然必不可少。
自从白义研究出纸之后,就专门从木工队里分出一些人开始批量制造纸张。至于笔,白义之前也进行了尝试。他把木炭研磨成粉末,和黏土混合之后搓成长条,然后晒干当做笔芯来用。
经过几次不同配比之后,总算制作出了还算能用的笔芯,唯一的问题就是笔杆不好搞——现在他们的木工没有精细到做出中空的笔杆,也没有这么多的工期时间。
对此白义纠结了好久,直到在厨房偶然看到了忘记吃已经干掉的蘑菇,才有了想法。
把干蘑菇的菌柄当做笔杆,便宜省事,唯一问题就是可能不是很直。
不过白义对兽人们的要求就是能认识和写出基础的字,不要求字迹有多么漂亮,所以能用就可以。
至于课桌和讲台,上次数学课就有,不用再次准备。
这个世界的语言和白义所知的汉语不同,所以白义不打算教导读音,只教导写字和含义。
这次人数不多,但是老人、青年、幼崽都有,不同的人聚集一堂,睁大眼睛望向了白义,等着白义开始讲课。
白义看着这些眼神,内心有些感慨,端正了脸色,开始了他的第一堂语文课。
……
和之前愁云惨淡的数学课不同,语文课的气氛非常和谐甚至轻松。
虽然还没发展出文字,但兽人们平时或多或少动会用图形来描述自己见过的事物,同样也尝试过画画——对于他们而言,写字无非就是更小一点、更工整一点嘛!
而且白义上课的时候举例时会找几个名字很简单的兽人来示范,一堂课下来有好几个人都学会了自己的名字的写法,让他们非常快乐。
虽然名字是出生之后就起了,但真正把自己的名字写出来,还是让兽人们都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这一个、或者两个小小的符号,代表的就是他们本人?
兽人们捧着自己亲笔写下来的名字,宛如捧着另一个自己。
有的人想起了白义给他们的登记票,连忙找出来对比了一下,发现果然是自己的名字。
只是首领的字写得真好看,反观一下他们自己的,简直像乱抓出来的!几个好面子的兽人脸悄悄红了,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练字,就算比不上首领,至少也不能差太远。
白义对部落的学习氛围很欣慰,唯一有些遗憾的就是这次辰没有来上课。
晚上他回家的时候,看到辰翘着二郎腿躺在兽皮大床上。
想到辰现在可能是孕夫,白义关切地问:“你怀上了吗?”
辰坐起身体:“已经生出来了。”
白义:“??”
这么快?
“走,带你去看看。”
白义被辰抱起来的时候,还有些不安:“我还什么都没准备……他喜欢什么?要不要吃点奶?我没奶给他吃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
辰抱着白义从露台离开竹居,没有像白义想的那样前往海边,而是就在竹岛的边缘停了下来:“到了。就在那里。”
白义顺着辰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个时间点已经到了黄昏,晚霞灿烂,水面被夕阳的光镀上了一层碎金。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静静地飘着一块……石头。
白义左看右看都觉得那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不由得迟疑道:“这是什么?”
“我们的崽子。”辰想了想,补充道,“一号。”
白义:“……”
我们的孩子是个大石头?里面会出哪吒吗?
辰看那块石头一直没有反应,不由得皱眉:“睡着了?”
他走到那块石头上敲了敲。
白义正在试图寻找那不是一块石头的证据,随后就感觉自己的腿被蹭了蹭。
他低头一看,看到一块白色的石头在自己的脚边,宛如活物一样转动。
虽然被一块石头蹭脚感觉有些吓人,但白义莫名感觉到一股亲切感,下意识蹲下身来摸了摸这块石头。
这块石头的手感比他想象中要凉很多,表面甚至隐约有一层冰霜。
被白义抚摸,这块石头显得非常高兴,对着白义就是一个热情的抱抱,却忽略了自己的体积,直接把白义压在身下。
白义还以为自己会被压得喘不过气,随后意外地发现,这块看上去是大石头的大石头居然不是很重,看来不是真的石头。
辰已经发现自己认错了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回来:“怎么样,可爱吗?”
白义对着一块大石头很难说出可爱两个字——但他确实对这块石头有些温暖而亲切的感觉:“这就是我们的孩子?”
辰蹲下来把石头拎起来:“对,暂时只有这一个。”
白义坐起身,看着那块石头在辰的手里扭动,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些想笑:“我以为你生出来会是个岛。”
“那得孕育好久。”辰直言不讳,“让他自己长大更好。”
白义摸了摸石头脑袋,石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心。白义内心微微产生了一丝父爱:“他叫什么?”
“还没有取名字。”辰道,“我不会起名,你觉得起什么好?”
白义认真想了想:“我父亲给我起名的时候,名字取自穆王八骏图里一匹骏马的名字……”
他低头看看那块大石头。
虽然石头没有表情,但白义莫名在石头上看出了期待的表情。
白义沉吟片刻:“竖琴海豹在我们那边分布的位置主要是北冰洋附近的极地,生活在浮冰海域……叫浮冰怎么样?”
他刚才摸着这块石头感觉温度很低,因此产生了这种联想。
辰拍了拍手:“挺好的,我很喜欢。”
白义失笑:“不得看他喜不喜欢吗?”
辰理所当然地道:“他不喜欢我就揍他。”
虽然遭到了辰的威胁,但浮冰还是在白义身边又跳又蹭,显然对自己的名字很满意。
白义在一开始的震惊之后,居然已经开始习惯并接受了自己多了个石头儿子的事实。
他陪浮冰玩了一会,问辰:“浮冰身体为什么凉凉的?”
辰道:“我给他确定的属性,不然他没法单独存在。另外,等他长大一点,我们也可以乘着他出门。”
白义听到了新鲜的词:“出门?”
辰点点头:“再过一阵子,我打算跟你一起去北边,你说的那些极地浮冰海域。我原本打算如果我能完全掌控岛上的气温不会被影响,那就本体过去;但是这次成长之后,感觉还是比较困难——北边接近父亲的力量范围边缘,我不能保证完全不会受外海影响。”
只有辰一个人的话倒是无所谓,但岛上现在有那么多的兽人部落,他要为这些人考虑。
白义听明白了:“所以你才孕育了浮冰?”
“浮冰很耐寒,能在寒冷的地方很自由地活动。”辰摸了摸浮冰的表面,“作为我的后裔,我能和浮冰在一定距离内通过海水的震动交流,比我单独分出来的躯体更加自由。”
说到这里,辰顿了顿,抬头看向了白义,“当然,我也想拥有我们两个人的后代。白义,我希望我和浮冰能够让你明白,不管你将来会不会离开,但拥有你的回忆一定比你从未来过更加美好。”
白义没想到这件事辰居然记挂了这么久,忍不住低了一下头,揉了揉脸,无声地靠在了辰的肩膀上。
辰抱着他,在他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气氛正好,辰正打算抱起白义回竹居,就看到浮冰突然跳起来,抱住了白义撒欢了起来。
辰:“……你一边玩去。”
浮冰在竹林里待了一天,总算等到辰和白义来陪他,哪里舍得回到孤零零的状态,抱着白义不撒手。
白义把脸抬起来,咳嗽了一声:“孩子的陪伴是很重要的,今天我们就陪浮冰多玩一会吧。”
刚才光顾着感动和害羞了,忘记现在他们现在已经是孩子的父亲,不能光凭自己的心意行事。
辰:“……”
他决定回头要加快浮冰的成长速度,免得这小石头崽子继续来坏他的好事。
第77章 重逢
浮冰的生长速度非常快。
白义第一天见到浮冰的时候对方是个凉凉的大石头,只有自己的小腿高;第二天再看,一进长到自己腰,体积也扩大了一倍。
睡了一觉起来,白义还有种不真实感:他真的已经变成一个孩子的父亲了吗?
但走到露台上洗脸的时候,浮冰从水里冒出来,扑腾出大量的水花,如同一只在撒欢的大狗。
白义摸着浮冰的脑袋——如果那块石头是脑袋的话——问:“你怎么一晚上就长这么大?”
浮冰显然还不能完全理解他的意思,只跟他蹭蹭。
辰从另一边走过来:“只要我提供生命力,浮冰就能生长得很快。不是考虑他的心智还要成长,我能直接把他养成你想要的大岛。”
“填鸭式教育不可取。”白义接过辰递过来的毛巾擦擦脸,低头看看在水里转圈的浮冰,“浮冰要吃什么食物吗?”
“不用。他和我们一样,都是依靠生命力成长。”辰用脚踩了踩浮冰的石头脑袋,“暂时是我给他提供生命力,等他长大了再考虑别的。”
浮冰在水里浮沉了几下,快乐地转圈圈。
白义注意到浮冰游动的水周围隐约泛起一层细小的冰渣,不由得有些惊讶:“浮冰的体温在零度以下?哦,就是会结冰?”
“不然怎么去适应极地的环境?”辰挑了挑眉,“我估计三个月左右,他就可以带着我们去极地了,你可以提前安排好工作准备。”
白义对辰的估算自然是信任的,认真考虑了一下:“这一茬水稻还有生命之泉的影响,生长速度比较快,估计两个月就能成熟,刚好到时候收获了走。”
不过前往极地冰海大概会花费不少的时间,到时候部落这边必须得安排妥当,免得出一趟远门回来部落都乱了。
现在白光部落的规模相当大,毕竟融合了好几个原来的正常部落,还有云贝、焰等没有融入的联合部落在。
白义想起了自己之前考虑过的几个副首领的人选。
银、彩阳、重。
他们三个各有擅长,但也都各有些不足。
银在部落里的地位已经类似于管家,因为白义初期让他管了太多事,导致现在很多兽人碰到事情不知道该找谁就找银。银确实很聪明,但性格不够刚硬,不太会拒绝人,做首领不能什么事情都答应;
彩阳倒是很果断也很有主见,但性子有点冷,虽然有很多想法,但并不能特别耐心地和其他人沟通,导致容易和其他人产生误会——好在金的性格很好,在纺织队是彩阳与其他人交流的润滑剂;
重的脾气非常好,从来不会生气,耐心也十足,脑袋也好使,原本白义觉得重可以成为管理部落的左膀右臂,结果重的上进心居然不高,一直只辅佐锐管理农耕队。农耕队确实被管得井井有条,白义给农耕队下发命令的时候都不需要说得多么仔细,农耕队就能很顺利地执行好,哪怕有不懂的也会主动来问。
白义斟酌之后,忽然有了个想法,把他们三个都叫了过来。
兽人们习惯直白地表达想法,白义也没有客气,开门见山地道:“两三个月之后,我会出一趟远门,到时候部落需要一个我不在的时候也能管好的副首领。你们三个是白光部落成立至今我看到的最适合的人选,你们觉得呢?”
三个人互相看了眼。银倒是没什么意料之外的表情,重始终沉稳,倒是彩阳有些惊讶。
彩阳心气高,从不因为自己是亚兽就觉得不如兽人,但是做副首领确实从来没有想过——就算推崇美丽的水洲部落,首领也是兽人担任。
但他在初步的惊讶之后很快就敬仰钦佩地看着白义,认真地道:“如果首领需要我做什么,我一定会做好。”
白义笑了笑:“我一开始想的是在你们中选一个人来做副首领,但仔细考虑之后,又觉得不够妥当……既然这样,你们三个都做副首领,分工合作,你们觉得如何?”
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我们三个都做?”
大多数部落都只有一个首领,再加一个祭祀,反倒是副首领很少。他们白光部落一个祭祀都没有,现在要直接加三个副首领?
白义点点头:“我马上会让巡逻队把消息发出去,你们三个分别管理不同的队伍,明确划分好责任范畴,各自分工,如果有重叠领域的工作就彼此商量。”
重负责目前已经分化出几个队伍的农耕、炼铁、烧陶等基础部门,银负责建筑、
食堂、巡逻等后勤部门,彩阳负责纺织、编织、木工等产品部门。
实际上除了重之外,其他两个基本已经负责了对应部门的工作,只是在心理上习惯性依赖着作为首领的白义,没有完全独当一面。
白义希望他们能够独立解决部落的很多事情,尤其是一些比较急的大事小事——这样白义从极地回来,工作量也能减少很多。
银和彩阳对真正成为副首领都有些不安,但在白义面前还是很认真地表示他们会好好干。
唯一例外的就是重。
重留到另外两人走后才对白义道:“首领,我觉得我可能不太适合做副首领。”
白义有所预料:“为什么?”
重坦然道:“我在白沙部落是首领,但现在我们部落的风格和其他部落都不一样,我还在适应追踪;而我要是做副首领,以前白沙部落的兽人可能都会天然倾向我,变成小团体,影响部落内的团结。”
白义笑了一声,点破了他:“这只是你的借口吧?我可不信这两点问题你解决不了。”
重看白义没有配合,微微叹口气:“首领既然知道,还要我直接说吗?”
白义示意重坐下,才道:“是因为锐?”
重沉吟片刻,还是点了点头:“以前我和锐竞争首领,我赢了,他负气跑掉了。我现在回想,依然觉得锐不适合做首领,我不会退出竞争;但锐和我关系那么好都离开了,也说明我或许有些太过自我,没有去考虑身边人的心情。这样的话,如果我做副首领,我担心还会出现类似的事情。”
白义问:“担心锐会再生气跑掉?”
“不只是锐。”重摇摇头,“我把部落的大家都看做我的亲人,不希望他们会因为我的决定而不满。”
白义之前也考虑过重是不是因为锐所以才一直低调的,但又觉得按照重以前的表现不会这么恋爱脑,现在倒是有了答案:“如果你这么想,那我可以告诉你,任何时候上位者的决定总会有人不满,哪怕你从任何角度考虑,一些措施对部落都是最好的选择,但依然可能损伤一部分人的利益——这是一个团体无可避免的。我们要做的是把措施做全面,有人受损的话给予另一方面的补偿。”
重颔首:“我知道。但不只是这样……我举个例子,首领你如果现在发布一条命令,会让部落很多人有三天饿肚子……我可以肯定,不会有任何人觉得不满。所有人——包括我,都会认为这是首领的命令,那我们饿肚子也要遵守,而且相信之后一定能再吃饱、可能吃得更好。”
白义愣了一下:“是吗?”
他倒是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点。
这个两米多高的黑熊兽人看向了白义,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敬佩:“因为首领已经带给我们的远远超出想象,就算割舍掉现在生活的一半,依然是过去的我们难以企及的幸福与安稳……首领,你在所有人心中的位置是别人无法比拟的。”
白义之前听过不少兽人对他表达过感激,但是这样直白的吹捧还是头一次,吹得他都快脸红了。
想不到不显山不漏水的重居然还是他的迷弟!
考虑到正在谈正事,白义抑制住羞耻心,咳嗽了两声:“但是这和你没有关系——重,做副首领的意思不是要你照着我的路来走,而是按照你的方式帮助部落的人过上更秩序、更方便的生活。你如果觉得哪里做的不够好,那就尝试去进步,而不是选择放弃什么都不做。”
最后一句话让重怔了怔。
“至于锐,你也不用担心。”白义笑道,“锐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愣头青了,你们的关系也不是以前那种单纯的玩伴了,不是吗?”
重认真地思考好久,才重重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努力的。”
白义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白义的生活变得非常充实有规律。
上午带着三个副首领解决部落的事务,亲力亲为同时给他们三个解释为什么要怎么做、考虑的思路等等;下午开班教导文字,额外增加了四个座位,让三个副首领以及辰都加进来;晚上陪每天都在长大的浮冰玩耍。
田地里的水稻一天天长大,白义最不喜欢的夏天也到来了。
就算再繁茂的枝叶也挡不住盛夏的太阳,哪怕辰已经降低了温度,燥热还是让白义每天都觉得提不起精神,只想把自己泡在水里纳凉。
此时他庆幸安排了三个副首领,让他的事务少了很多,否则顶着炎炎夏日还要大量工作实在是太痛苦了。
现在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变成兽形趴在浮冰的背上睡午觉。
浮冰现在已经变成一块辽阔的大石板,表面上也开始出现了凹凸不平的地形,隐约有了岛屿的雏形。
和之前一样,他的温度很低,泡在水里周围甚至会有薄薄的冰片析出,白义趴在浮冰背上宛如趴在冰箱里,非常惬意。
辰就不满了。
最近白义跟他抱抱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白义不懂:“你到浮冰背上来抱啊。”
辰轻哼一声:“我只是想要抱吗?”
有些事情怎么能在浮冰背上做?
白义假装没有听懂辰的暗示,别过头去看着水面上倒映出的自己:“没办法,这里也太热了。”
辰眯了眯眼:“热到你都不敢看我?”
白义尴尬地把视线扭过来,努力让自己不去看辰的脑袋:“我看了。”
盛夏来临,之前的大多数花儿都谢了,只有一些夏季的花朵还在盛开。岛上大多数植物都蓬勃生长出了茂密的枝叶——换句话说,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
辰这次成长之后把自己的头发调整回了正常状态,不再额外强调某些植物,免得到了秋天又变成秃头。但这也就意味着辰现在的发色变得非常……健康。
这种层峦叠嶂的绿白义曾经在九月脑袋上见过,但他毕竟和九月不熟,现在看到辰也变成了绿头发,实在憋不住想笑。
辰眯着眼睛盯着白义看了半晌,忽然冷不丁道:“绿色的头发到底有什么特殊含义?”
白义发自真心诚恳地道:“头发的颜色没有特殊含义的。”
有含义的是帽子……
辰压根不信。但他看白义的样子就知道白义肯定不会告诉他,便在内心暗暗记下,准备回头再想办法套话。
他看白义懒洋洋地靠在浮冰背上:“带你去凉快一下。”
白义有气无力地问:“去哪?”
“九月来了附近。”
白义精神了一些:“九月来了?”
九月岛是他第一次去往别的岛,对那个生态无比旺盛的岛屿很感兴趣,“这么说起来,好像还没给九月用生命之泉培育出的植物来着。”
……
九月坐在几条藤蔓编织成的吊床上,故作生气地道:“你用一两棵幼苗跟我换了那么多东西,却给别的岛白送,辰,我觉得这很不公平。”
辰敲了敲旁边的树:“爱要不要。”
九月撇撇嘴,看向了白义:“看到没,这种没礼貌的岛神你跟他干什么?来跟我吧,我身上也有部落了。”
白义给九月带了不少食物,正从笼屉里拿出来,闻言倒是有些意外:“九月岛上也有部落了?”
辰扬眉:“你不是不想在岛上带兽人的吗?”
“我现在也不想啊。”九月叹口气,“要是别的岛上的兽人,我肯定找地方把人放下就完了。但是这些兽人是父亲身上下来的。”
辰的表情严肃了一些:“父亲身上的兽人到海里来了?”
九月点点头:“听说父亲的身上出现了荒漠化的情况,很多兽人被迫离开,这些就是往沿海这边来的。”
辰和白义对视了一眼。
他们这次过来确实带了不少种子,还在思考怎么让九月能够种得起来。既然九月背上已经有兽人,那倒是好办了。
白义问:“我们能去见见他们吗?”
九月做了个“请”的动作:“食物留下,你们随意。”
……
姑且可以被称作“九月部落”的兽人群体只有十几个,大多数是年轻的兽人亚兽,只有一个老人和两个幼崽。
他们看到白义和辰时先是有些慌乱警惕,得知是岛神送来的才松了口气。
为首的兽人脸上满是愁容和不安,对着白义叹息:“我们以前都生活在陆地上,也不知道在岛上能不能活下去。请问你在岛神身上生活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白义想了想九月的性格:“应该还好,只要注意尊敬岛神、别给岛神惹麻烦就够了。”
那兽人敬畏地记在心里。
白义更关心大陆的情况:“陆地那边出什么事了?”
“我们也没有亲眼见过。”兽人露出了后怕的表情,“听说见过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就是地面干涸,植物枯死,动物也差不多……而且靠近那些荒漠的土地也慢慢枯竭,我们只能朝一个方向走,寻找可以生存的地方。”
辰听得皱起眉:“听起来像是父亲生命力被削弱的表现。但是有点太快了。”
他们生命力衰减会出现类似的问题,但速度都很慢,尤其是父亲这样的庞然大物,荒漠化的速度是按年来算的,一般兽人都很难察觉到才对。
白义想到了之前说的会吸收岛神生命力的特殊生物:“是纳塔们干的?”
“有这种可能。”辰还是觉得难以理解,“但是纳塔吸收生命力的速度也很低,否则四季肯定坚持不了那么久。”
白义思考了片刻:“要去看看吗?”
辰转头看向了他,眼眸中流露出了心动——但很快他就冷静下来,摇摇头道:“暂时还不行。我还需要一次成长才能长久离开本体。”
这也是为什么他把前往极地的计划排在了几个月后。
辰抓着那几个从大陆逃难来的兽人又问了一些事情,最后表情反而舒展开来,没有一开始那么担忧。
他对白义道:“我现在知道学数学确实有用了。”
白义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为什么?”
“我通过这些兽人描述的荒漠化的速度和父亲后背的表面积进行了计算,推算大概荒漠多久会侵蚀父亲的一半大。”辰掰了掰手指,“应该需要两百年以上。”
白义猜测辰计算一半大是因为这是岛神安全与否的分界线:“所以我们只要在两百年内解决大陆的问题就好。”
虽然不是第一次知道,白义还是感慨长生种的时间计算概念和他们真是完全不一样。
看着这些临时在九月背上扎起帐篷的兽人,白义想了想,把他们召集过来,给他们科普了一下内海这边部落兽人和岛神之间的关系,以及一些在海岛上生活的注意事项。
得知主要食物来源除了岛上的野兽之外更多的是水里的鱼,几个兽人全都面露苦涩,显然并不擅长捕鱼。
等他们都记住了,白义才拿出自己带来的种子:“另外,这些是可以从土地里种植的食物,可以让你们不用太冒险去狩猎。”
让白义觉得有些惊喜的是,这个新成立的小部落居然有种植的经验——他们曾经在陆地上的时候,在部落周围种了一种能长出甜味根茎的植物,作为狩猎失败的补充。
有种植经验教起来就容易多了,白义很快就教会了他们种植红薯和土豆,顺便还提醒他们记得去收获面包果和椰子。
兽人们对他非常感激,并把“白光部落”这个名字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
离开九月岛之前,白义又和九月见了一面。
九月玩着旁边的树藤,目光往兽人们的方向瞥:“你让他们种的就是那些好吃的东西?还能给我提供生命力?”
“是一部分食材。”白义正好想说这个话题,“要做成美味的食物还需要进一步加工……如果九月岛神感兴趣,可以让九月部落的人到我们部落学习。”
“等他们能安顿下来再说吧。”九月叹了口气,“还不知道我能不能养活他们呢。”
白义听九月的语气有种养宠物的感觉,差点想笑。但养宠物也好,至少说明九月没打算不管这些兽人的死活。
从九月岛回来之后,白义又收获了不少九月岛上的植物和动物,都被辰放置在了白光岛暂时还没开发的地带。
那些地方经过这么久的可以培植与保护,已经变成了自然生态圈。白义也不打算对这些土地过多开发——现在部落里这些土地的利用已经让他们资源大大溢出,经常送去支援别的部落,没必要去破坏生态环境。
和九月的重逢倒是让白义想起了之前还在热带那边的事情:“不知道热带的那些岛什么情况。”
辰会定期定向朝红叶等岛神发送交易用的小岛,不过因为距离太远,每一次来回都要接近一个月。
按照上一次交易的情况看,那边的几个岛上种植的面积都扩大了很多,现在不但实现了自给自足,而且还有多余的食物可以和其他部落做交易,互通有无。
有几个岛还在尝试种植别的作物,只是大都不成功。
红叶岛是进度最好的一个,甚至在白光岛的人回来之后,还带了好几个人来——他们想从白光部落学习怎么加工面粉、制作面饼。
白义没有吝啬这些知识,全都免费教了出去。
同时他也外派了一些白光部落的兽人,去教导红叶岛厨艺、木工,还卖给他们不少铁器。
看着大家的生活都跟着慢慢变化,让白义非常满足。
辰倒是不太开心:“红叶说他想跟我过来。”
白义疑惑:“做你的副岛?”
“不是,像焰一样,跟在我周围,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辰撇嘴,“想蹭好处还不想丢脸罢了。”
白义倒是觉得这样也不错:“这样一来,就能形成以你为中心的群岛了,更方便互相交流。”
“你要是不反对,那我就同意了。”辰其实也只是嘴巴上嘲弄一下红叶,本身自然不反对一起,“顺便问问其他人愿不愿意。”
第78章 群岛
岛神们过去大多数都是单独行动,很少有岛屿齐头并进。
倒不是因为岛神不能一起行动,而是因为岛神们大都有自己的性格和想法,基本走不到一块去。
在辰这边却出现了非常奇妙的现象。
正中央是一座相当庞大的岛屿——与其说岛屿,已经接近于小块陆地——周围则环绕了四五座大岛,不同的岛屿、不同的区域的风貌都不相同。
最中央的大岛高峰上甚至有积雪,向下绵延之后融化成水、汇流成河,一路奔涌过茂盛的森林、宽阔的湖泊,最后汇入海洋。
周围的岛屿有土壤黑红的熔岩岛,也有长满火红树木的植物岛,还有全都是奇怪岩石的嶙峋岛屿……
每一个岛上都有自己的部落,从高处远远看过去,能看到有各种各样的小船在岛屿之间行进,负责在各个部落之间互通有无,数量还不少。
兽人们过去交流都要去红叶岛,而且还不一定能碰得上其他部落,只能交给红叶部落这个平台来交易。偏偏很多东西都具备时效性,比如猎物很容易就会坏,导致正儿八经的交易根本没有几次。
现在好了,大家的距离近到站在海岸旁边就能看到对面,会飞的甚至可以在不同岛之间飞两个来回,还能赶得上回来吃午饭,极大地提升了兽人部落之间的交易频率。很多部落老大难的问题发现在相邻部落就有完美的解决办法。
当然,他们最喜欢的还是去和白光部落交易。
白光部落的好东西太多,多得他们挑得眼花缭乱。
方便的陶器、铁具、木家具,漂亮精致的衣服,结实柔软的被子枕头床垫,照明保暖的蘑菇,又能填饱肚子又好吃的面食,只要加一点就让菜肴增色许多的豆豉、蘑菇酱、腌菜等等……
其中大部分都是白义的研究结果,还有不少是兽人们根据白义的产品举一反三,进行尝试出的新玩意。白义很鼓励他们自己创新,不过要送进嘴里吃的东西一直提醒他们要注意,别吃出问题来。
对白光部落而言,周围多了很多部落也让他们多了不少好奇心,和其他不同生活的部落交流不仅让他们开阔了视野,也让他们囤积的食物与白币有了流通的方向。
因为白光岛的面积最大、人数最多,所有其他部落的人都乐意来白光岛上玩。尤其是天气变热之后,白光部落会在中央公园、北风公园、水洲池塘等地方放置能降温的冰冷蘑菇,兽人亚兽幼崽老人都喜欢去散散步聊聊天,别的部落的兽人也会在一整天的忙碌之后过来玩耍。
头脑灵活的兽人甚至开始搞起了小生意。
有的推一辆小车,上面摆上各种各样的自制小点心;有的则用一只陶罐装满酸梅汤,带上小杯子卖饮料;还有些瞄准了外岛兽人,提供“租房”服务,给那些在岛上玩懒了不想回去的兽人,给他们提供一晚上的住处。
当然,最后一个很少有人光顾——毕竟兽人们早就习惯了餐风饮露,白光部落铺得平平整整的地面没准比他们自己的部落睡起来还舒服。
唯一的问题就是蚊虫会比较多。
对此兽人们倒是有自己一套生活经验:他们会拔一些能够驱虫的草抹在身上,大幅度减少蚊虫的侵扰。
农耕队听取了不少人的建议之后,在公园的花坛内特意栽培了驱蚊的花草,让兽人们夜晚的消遣能够更加自在。
……
白义趴在白光岛最高峰的积雪中,用雪包裹自己的海豹脑袋,遥望着下面聚拢过来的岛屿,感慨道:“没想到岛都这么大了。”
刚开始的辰还是个不起眼、没多少土地的小破岛呢。
辰坐在他身边,把积雪捏成海豹的形状:“之前在热带的几个岛基本都过来了,还有两个在路上。”
白义也很意外:“没想到他们居然全都愿意来。”
辰轻笑了一声:“经过这段时间他们肯定都感受到了生命力的增长,怎么会不心动?”
跟着辰就能获得更多的生命力,对于这些曾经每一天都能感受到生命力在流逝的岛神而言就是最致命的诱惑。
白义在积雪里打了个滚:“这里的海拔高度应该不会有这么大的温差,你是怎么做到的?”
“调整了高度和温度之间的关系。”辰已经可以用白义习惯的方式表达,“其实之前的规则是跟着父亲来的,这次成长之后尝试进行了自我调整,效果倒是还可以。”
白义嘀咕道:“我有一种我在玩除了时间之外都可以自定义的种田发展游戏的感觉。”
辰挑了挑眉:“是说玩我?来吧。”
白义不知道辰为什么能够脸不红气不喘地说这么不要脸的话,把头重新埋在雪里,假装没有听见。
辰愉悦地笑了一声,随后道:“焰基本已经恢复正常,焰部落的兽人都开始搬回去了。”
提到正事,白义抬起脑袋:“嗯,我已经安排了。”
焰同样需要长久稳定的生命力,并且之前就决定种植火焰树——沉重且耐火耐水的木材,在部落内非常受欢迎。这种木材已经让岛上不少建筑进行的翻修,把之前临时用在上面木头换成火焰树,更加稳固。
这一次种植火焰树白义全程没有插手,让重和银两个人去商量,包括种植规划、种植规模以及开采频率。
他总不能事事都照料细致,总要让他们自己学着处理这些新的东西。
至少从白义观察的现在进度来看,不管是焰部落搬迁还是火焰树的种植,全都搞得有模有样,让他很放心。
自从多了三个副首领,白义之前密集的工作减少了许多,终于有空能和辰一起来探索一下好久之前就好奇的峰顶。
白义还记得自己刚来到这座岛的时候还用枯枝随便搭了个祭坛,现在看看那里已经被积雪掩埋:“你需要祭坛吗?”
辰躺在雪地里印出一个“大”字,随口道:“要那个干什么?”
“别的岛神都有,你没有。”白义有些不好意思,“要给你建一个吗?”
辰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现在才想起来建这个?”
白义咳嗽了一声:“你就说要不要吧。”
辰摇摇头:“不用,我对包含畏惧的推崇没有兴趣。如果兽人们真的感激我,不如多替我种几棵树。”
白义记在了心里。
他之前就想为辰也做点什么,既然辰这么说,白义很快想到——他可以在部落里搞一个植树节。
虽说在原始时代搞绿化听起来有点离谱,但对于兽人和岛神之间的关系而言,“植树”的意义不仅仅是绿化,还有加强与岛神之间的联系、为岛神兽人之间的共生而努力的含义。
为此白义旁敲侧击:“辰,你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辰想了想:“不清楚。你的日历算法能倒回去算吗?”
“就算能倒回去算,也算不出是什么时候啊……”白义放弃了精准生日,转而问,“那出生时的印象呢?气候、维度?”
至少可以推算大概的时间。
辰再次认真想了想:“只记得很黑,很挤,周围都是水。”
“……”白义有些尴尬,“你记事还挺早。”
辰没有听懂白义的意思:“我记得当时周围的水又冷又沉,我要拼命向上游才有一丝生机……等我游上岸,才看到身边的人父亲——那时候父亲已经陷入沉睡了。”
水中生产倒是很符合白义对岛神这个水生物种的想象。
不过又冷又沉的水……白义有些疑惑:“难道你父亲是在深海里把你生出来的?”
“似乎是。”辰坐直身体,拍掉胳膊上的雪,英俊的眉眼之间也有些疑惑,“后来我问过红叶他们,说其他的岛神都是在大陆边缘自然衍化出来的,只有我是这样降生的——为此他们还觉得我命大,一般的岛神在深海中活不了多久。”
岛神一生都是飘在海上的生命,唯一一次进入深海就是死亡。
辰在岛神中是最特殊的那一个,诞生方式的特殊虽然也说得过去,但大陆既然都把生命之泉给予了辰,为什么还要用这么危险的方式让辰诞生?
白义和辰对视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的疑惑。
“算了,将来找到能够联系父亲的方式,或许就能知道为什么了。”
辰不知道是安慰白义还是安慰自己,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胳膊,“等那两个岛神过来聚齐,我们就可以先往北走一段路,快要靠近寒冷的地方再停下,再和浮冰一起前往极地……不过我在考虑走哪条路。”
白义摸了摸下巴:“陆路或者水路?”
辰意外地扫了他一眼。
白义为自己猜中了辰的想法而有些得意:“我猜的。”
从九月那里得到大陆的现状情报之后,辰偶尔就会露出沉思与忧虑的表情。白义稍微转动一下脑筋,就猜到辰想到大陆上去看看。
辰碧绿的眸子落在白义身上,沉吟片刻才道:“走陆路的话,可能会远一点,而且浮冰不能一直陪着我们,只能在水域或者海岸等待。”
白义忍不住笑了一声:“其实没有那么复杂的。你走陆路和走水路的目的不一样,那就不要混淆在一起。”
辰看向了白义。
“去陆地打探消息不需要考虑气候问题或者浮冰成长的问题吧?那我们其实现在就可以动身。”白义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水稻的收获还需要一个多月,只要我们在水稻成熟之前回来就够了不是么?”
现在的白光部落已经足够健全,还有三个副首领在尝试独当一面,就算白义不在,短时间内也不会出现什么岔子。
倒不如说白义也想主动离开部落一段时间,让兽人们能够学着不依靠他也能把部落撑起来。
辰怔了一下,随后陷入了深思:“好像也可以。”
……
有了这方面的思路,两个人很快就商议出了大概的计划。
和几个副首领一交代,却遭到了集体反对。
就连一向最听话的银都发表了反对意见:“首领不是说出远门会在水稻成熟之后么,为什么现在就要走?”
白义解释道:“这次和之后那次不一样。这次应该不会太久,最多一个月。”
彩阳反对的是另一方面:“只有首领和辰两个人太危险了,至少带上巡逻队一起。”
白义摇摇头:“不用,辰是岛神,足够保护我们。”
“什——”
彩阳和重一起流露出了震惊与愕然。
白义见状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他把辰的身份这样说出来,就是想看到他们吃惊的表情。
他笑道:“你们既然已经是副首领,那这就不是秘密。其实岛上的岛神有好几个,你们也不用太感到惊讶。”
这下连银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脱口而出:“还有谁?”
“黑岩、水洲、北风、被北风抓着耳朵的白沙、云——云是云贝岛的岛神、焰部落那只红毛兔子……”
白义很恶趣味地随便数了一圈,听得面前三个副首领下巴都快惊掉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岛上有这么多岛神?
岛神不都是高高在上的神秘存在、只有祭祀的时候才会少数神选之人沟通一下的神灵么?怎么他们岛上的岛神数量多还接地气?
大人、小孩、首领……甚至还有兔子!
彩阳喃喃道:“我只知道水洲……”
重跟着补充:“我只知道白沙。”
银苦笑一声:“我只知道辰是岛神。”
他们三个互相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复杂的表情。
总结一下的话就是——好啊,一起共事了这么久,这种秘密你们居然都瞒着我!
白义体会到了一点耍人玩的快乐,内心反思了一秒钟不能被辰带坏,随后端正脸色:“虽然告诉了你们,但你们也不要往外说,免得打扰了岛神们正常的生活,只要按照平常心去对待就好。”
三个副首领虽然很想说“这怎么可能平常心”,但还是点了点头。
“告诉你们的目的不是为了吓唬你们。”至少不是主要原因。
白义咳嗽一声,“是提醒你们如果遇到了你们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去找这几位岛神帮忙。”
三个副首领再次点点头,看着白义的目光已经和之前大不相同。
他们之前就知道首领非常厉害,但没想到首领能够厉害到这种地步。
那可是岛神啊,一般人连见岛神一面都很难,可首领却说有事可以找岛神帮忙!
而且还不是首领亲自去请,他们这些副首领都可以……说明那几位岛神都完全承认了首领,甚至愿意配合首领!
几个副首领已经开始用有些崇敬的目光看白义。
银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问:“首领,您也是岛神吗?”
白义愣了一下,顿时笑了起来:“我不是啊,我就是个普通兽人。”
看几个副首领脸上都流露出了失望甚至不信的,白义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真的不是。”
说完他还当场变成了海豹模样证明自己。
因为兽形过于萌化、威严不够,白义已经很少在部落里变成兽形,这次变身之后,银等人的目光落在又白又软的大海豹身上,全都露出了危险的表情。
白义感觉像以前家里妹妹准备rua布偶猫的样子,赶紧变了回来:“既然没有问题了,那就开始准备吧。”
要正式前往大陆,自然要做很多准备。
除了路上需要的食物、用具,还有很重要的东西——种子与生命之泉。
连岛屿上都要推广种植,上了大陆,白义当然也不会放过。
不管大陆需不需要他帮忙,能在大陆上多种一点,多给大陆提供一点生命力总不会有错。
为了提前确定前往大陆的位置,白义还想画一张大概的海图。
这时就体现出纸笔的意义、以及岛神们都聚集在一起对于信息交流的便利性了。
白义看着一屋子吵吵闹闹的岛神,莫名产生了幼稚园看孩子的错觉。
好在还有一个人。
黑发的美人站在最前面,轻轻拍了拍手,声音清亮:“大家安静一下。”
黑岩今天的装扮大不相同。
长长的黑发高高挽起,在脑后挽成松松散散的发髻,两侧垂下的鬓发随意,显得他随性又优雅。最引人注目的是黑岩身上一身贴合又漂亮的神奇衣服,腰身收紧,领口挂绒,以纯色的金毛虎皮为底,勾勒出高挑的身材,显得黑岩整个人气质更加幽静沉稳。
这是白义为黑岩定制的旗袍,穿在黑岩身上果然效果极好。
黑岩自己也非常满意,而且还不舍得穿,害怕穿坏了。只有今天这种场合,他才愿意穿出来秀一秀。
黑岩在众岛神之间的威望非常高,一说话立刻就让大家安静了下来。
黑岩笑吟吟地让开,请白义和辰说话。
辰同样邀请了九月过来,简单说了一下从九月岛上的兽人那里得到的消息,最后道:“我打算去父亲身上看一下,而且本体不动,所以希望你们能够帮我绘制海图。”
几个岛神面面相觑:“海图是什么?”
白义解释道:“就是海上的地图,标注出海流的漩涡、洋流、暴风雨、岛的位置,还有附近海岸的情况。”
有岛神嘀咕道:“画这个干什么?”
辰道:“长距离航行还是分身,我需要避开危险的海域。”
黑岩也扫了他们一眼,一句“废话什么,让你们画你们就画”让岛神们都闭了嘴。
白义想要制作海图不只是为了这一次旅行,也是为了以后兽人们可能有的航海旅行。
对于岛神来说海洋上一片畅通无阻,对于兽人们而言就未必了。
绘制海图也只能让他来做,由其他的岛神们口述。
为此白义需要认真倾听并分析岛神们五花八门的形容词里提取有效内容,然后画到海图上,再和对方进行比对。
有时候岛神们会用“我用力游两天半”、“我慢慢游三天”之类的描述,还需要辰来进行翻译。
费了一整天的功夫,白义总算画出了可能是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张海图。
虽然它现在还不够完整、详细,区域也仅描绘了岛神们知晓的区域,但依然展示了好几条安全航行的海域,甚至还标注了一些海岛的位置。
这几个海岛同样有自己的岛神,只是年龄都已经不小,懒得再到处跑,就在原地逛一下,不会偏离太远。
白义绘制完成之后,立刻就重新临摹了好几张作为备份。一边临摹他还看着自己画出来的线条有些感慨:“我觉得我已经变成全项小能手了。”
什么木工、泥瓦工、厨师全都接触了一遍,现在连画画都开始了。
辰想了想:“我帮你刻一个石板版本的?”
白义沉思了一下:“还是算了,我们这次刚好可以给海图进行修正,修正后的版本更好。但是这样要带海图在路上……我们的纸没这么高质量啊。”
现在他造出来的纸颜色泛黄,也只能勉强用,稍微沾点水就会烂掉。
辰点了点自己的额头:“我能记得。”
白义诧异地看着他:“你能背下来?记忆力这么好怎么试卷做不了全对?”
“和海域相关的都可以。”辰露出了温和的微笑,“试卷是另一码事,跟现在无关。”
看着辰的笑容,白义莫名感觉有点腰疼,连忙岔开话题:“那就行,那只要准备好物资,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因为是给首领准备,所以部落准备得很迅速,白义需要的东西短短几天就凑齐了。
这一次白义没有直接搭乘辰的小岛,而是选择了一艘木船。
木船虽然操纵起来需要技巧,但船上能够订制很多储备用具,也修建了卧房、厨房等等功能性房间。
这艘大船也是白光部落目前最大的一艘船。
当然,辰同样要分出躯体,不过是用来拉船。
万事俱备之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白义和辰踏上了这艘木船,在白光群岛——他们这群岛屿汇聚地的新称呼——所有人汇聚的目光,开启了前往陆地的旅程。
第79章 里谷部落
莎莎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海岸,看着海边拍打过来的浪花,有些呆了。
他动了动小巧的狗鼻子,怀着侥幸希望身后的追兵没有追上来。
然而豹子的气息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愈发接近。
莎莎不用回头就能看到两只猎豹满是腥臭味的血口。他小腿上的伤口就是拜他们所赐。
在遇到那两只猎豹的时候他舍弃了才用陷阱抓到的猎物,爬上了周围的树。本以为最差的结果无非是辛苦一整天的食物再次落空,结果那两只猎豹却分了一只来咬他,在他爬上树的最后关头狠狠咬在了他的小腿上。
如果不是莎莎忍着疼痛挣脱并坚持爬了上去,现在就变成两只猎豹的食物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两只猎豹分食了陷阱里的负鼠,然后到树下来蹲他,似乎打算连他一起收入腹中。
莎莎在几棵树之间跳跃,上了个高台之后就玩命跑,跑得伤口都疼麻木了,依然没有摆脱猎豹的气息。
猎豹的速度很快,哪怕现在还看不到它们,只要气息还在,就说明它们马上就要追上来了。
莎莎走到海边,试图看看有没有能让自己再次爬高的地方——海边只有嶙峋的石头和拍打的浪花,连高一些的礁石都没有。
他呆愣愣地原地站了一会,苦笑了一声,有些绝望地坐下准备等死。
就在这时,莎莎敏锐的嗅觉忽然闻到一股香味,像是鱼肉被火焰炙烤的味道!
难道周围有兽人?
莎莎重新打起精神,向那个方向坚持跑去。
如果是强壮的兽人,自己说不定能活下来!
等他绕过了两道沙滩,看到海边停着一艘莎莎从未见过的巨大的船,看得莎莎差点呆了。
船只旁边的海岸,一个简单的篝火堆旁边坐着一个人,篝火上挂着怪模怪样的黑色石板,石板上正烤着鱼,散发着浓郁的油香。
这个人身上都没有野兽器官,大约都是兽人……莎莎喘了两口气,喊道:“救救我!”
坐在篝火旁边正用一个黄绿色圆筒喝水的兽人转过头来看了莎莎一眼,表情有些惊讶:“你受伤了?”
他放下圆筒,从旁边形状方方正正的奇怪容器里摸出一个圆圆的东西,“过来涂点药膏,不然会发炎的。”
莎莎快速把有两只猎豹在追他的事情说出来——如果对方有能力战胜两只猎豹就能就他,如果对方也打不过至少可以尽快跑掉,免得被自己拖累。
那个兽人对两只猎豹的存在没有任何惊讶和畏惧,只笑了笑:“你先坐下,涂点药。”
莎莎定了定神,看对面这么淡定,刚才激动的心情居然也平缓了不少,慢慢坐了下来。
这个长得很好看的兽人把那个圆圆的东西递过来,示意道:“挤一下就有药膏。”
莎莎对着伤口稍微挤了一下。这个圆圆的东西触感柔软,让莎莎想起某些成熟的果子。稍微一挤,就能看到青色粘稠的汁水从一头流出来,滴在了他的伤口上。
莎莎疼得脸都扭曲了一下,表情却有些意外:这种味道和他们平时用来止血的药草气味差不多。
他忍不住问:“这是什么果子?”
“不是果子,是我们部落自己做的便携药。”那个兽人笑着收回圆球,给了莎莎一筒水,让莎莎慢慢喝完,才问,“你是哪个部落的?叫什么?”
莎莎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我是里谷部落,叫莎莎。”
“我叫白义,你可以叫我义。”白义同样自我介绍之后问,“你一个人出来?”
莎莎还在困惑为什么一个兽人会取亚兽的名字,随后听到这个问题,表情一黯:“我们部落没有兽人,要狩猎只能靠亚兽。”
白义相当惊讶:“为什么?”
莎莎苦涩地道:“我也不清楚,我们部落的兽人无一例外都会早早去世,反而亚兽都活得很长久。”
白义将平底铁锅上煎着的鱼翻了个面,再次问:“那你们是怎么吃饱的?”
“我们可以做陷阱。”说到这里,莎莎想起那只落入陷阱的负鼠,进而想起两只穷追不舍的猎豹,猛然抬起头,“对了,猎豹要来了!”
他动了动鼻子,只闻到了更加浓郁的猎豹气息,不由得焦急起来,“它们就要到了……”
“啪嗒”一声,两只猎豹从天而降,落在了莎莎身边。
莎莎吓了一跳——让他震惊的不是这两只猎豹,而是两只猎豹的状态。
它们的脑袋歪歪扭扭,口鼻出血,一动不动,显然是已经死了。
一个更加强壮的兽人从猎豹丢过来的方向走来,手里还拎着一些野果:“这附近没什么吃的。”
白义对莎莎笑道:“这是辰,是我的同伴,不用担心。”
莎莎终于明白为什么白义如此稳重,跟着松了口气,对辰道了谢。
辰看了眼白义:“这是谁?”
“路过的亚兽,应该是被这两只豹子追的。”白义招呼辰坐下,“鱼熟了,吃饭吧。”
莎莎闻得到浓郁的油香与鱼肉香,勾得他饥肠辘辘,口中唾沫分泌不断。但他自知能活下来已经受了眼前两个兽人最大的帮助,便礼貌地站起身:“谢谢你们,我要回去了。”
白义笑呵呵地道:“一起吃吧。”
莎莎愣了一下,本来想说什么,但递到他面前的食物的香味让他脑袋一下子空白,只勉强道了一声谢,就开始狼吞虎咽了起来。
白义一边咬着面饼,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莎莎。
这个亚兽有一颗黑黑的犬科鼻子,身上胡乱用草绳绑了一些兽皮,露出干瘦的胳膊和肋骨,显然平时并没怎么吃饱。
白义和辰对视一眼,表情略显沉重。
海岛上的兽人们吃不饱大都是因为岛屿这个特殊的地理环境中的食物不够多,或者岛神不管部落的死活。按照白义的设想,大陆上的部落兽人生活应该会更好一些才是。
但从这个亚兽的状态来看,似乎也没有好多少。
等莎莎吃了两块面饼,白义估摸着这个分量差不多,没有再给他:“饿了不要一次性吃撑,对身体很不好。”
莎莎嘴里感觉还残留着面饼与鱼肉的香味,甚至舍不得喝水冲掉,含混地道:“谢谢你们的食物,我会抓到猎物还给你们……”
“不用。”白义摆摆手,沉吟了一下道,“我们是从海上来的,想拜访一下附近的部落,不知道你有没有介绍和推荐?”
莎莎怔了怔:“海上?海上有部落吗?”
“有,我们生活在海岛上。”白义看莎莎对海域完全不了解,没有过多介绍,“我们来陆地上想涨涨见识。”
莎莎听得如梦似幻,过了好一会才清醒过来,回答起白义的问题:“那你们的运气不是很好……这一带的部落都慢慢迁走了,算上我们里谷部落,只剩下两二个。”
白义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为什么?”
“因为周围的植物都开始枯萎了。”莎莎指了指陆地的方向,“动物都找不到吃的了,部落也就抓不到多少食物,只能迁移离开。”
白义皱了皱眉,沉思了片刻,忽然又问:“你们部落为什么不离开?”
“我们住的地方还算好,有一些果子可以吃,周围的动物也有,而且很安全。”莎莎说到最后再次苦笑了一声,“我们部落都是亚兽和幼崽,想要迁徙,路上肯定会被野兽吃掉,毫无抵抗能力。”
他们擅长的是做陷阱困住猎物,赶路的话哪里能做得出陷阱。
白义想了想,问:“能不能去你们部落拜访一下?”
莎莎有些意外,疑惑地看了看白义:“可以是可以,但我不是很建议你们去。”
“为什么?”
“我们部落已经好久没有兽人了。”莎莎委婉地道,“你们去了,可能就走不掉了。”
白义失笑:“啊?”
莎莎很认真地道:“真的,尤其是我们首领……首领以前曾经抢劫过两个兽人强行结对,生崽之后放走了一个,另一个虽然留下,但很快也死掉了。”
白义看了眼辰的肌肉,对此倒是没什么担忧:“放心,我们打不过也能跑得掉。”
那艘搭载了白义他们大多数生活用品和种子、泉水等贵重物品的木船暂时留在了海边,辰分出来的一小块岛屿拉着这艘船飘在距离岸边有一定距离的地方,避免打扰。
之后白义和辰与莎莎一起走向了陆地。
……
里谷部落顾名思义在一个山谷里。
甚至这个山谷的位置相当特殊,宛如一个巨大的花苞,最大的入口是上空,给了山谷内良好的采光,只是不会飞的话很难从上面下来;另一个入口则在山谷的底部,只有一个两人左右宽的裂缝,让整个山谷相当易守难攻。
山谷内居然完全不阴暗,因为地形的缘故高地不平,不同的帐篷就建在不同的高度,让白义有种进了原始版重庆市的感觉。
白义确实感受到了里谷部落的热情。
年轻的亚兽们笑靥如花,大胆地凑到他身边,直白地盯着他来回看;害羞的也躲在树后或者帐篷后面,眼神不忘记偷瞄。
如果这些目光有温度,白义感觉自己可能会变成焰。
里谷部落里的人数比他想象得还要多,估计有近百人。其中二分之二是成年亚兽,二分之一是幼崽。
白义留心观察,发现这些幼崽也多数都是亚兽,只有寥寥无几是兽人。
这让白义觉得很好奇:这里难道是女儿国,只生亚兽不生兽人?
里谷部落的首领是个长着一对鹿耳的中年亚兽,眼角已经有了些岁月的痕迹,表情刚硬地呵退了那些凑过来的亚兽,拉上了帐篷的帘子,才对白义和辰道:“不好意思,部落里很多年轻的亚兽都没怎么见过兽人。”
白义露出了理解的笑容。
“我的名字叫横茹。”首领坐在看起来已经快要磨破的兽皮上,表情凝重,“听莎莎说,你们都来自海上?海上也有部落?”
白义把对莎莎解释过的内容对横茹也解释了一遍。
横茹陷入了沉思。
白义比较关心现在大陆的情况:“听莎莎说,现在附近的植物都在枯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横茹回过神来,摇摇头道:“我们也不清楚。只是每一年都比以前长出来的树和果子少,河水也开始干枯,回过神来的时候,其他部落已经有不少人开始饿死,大家只好开始沿着河流去找新的地方。”
辰冷不丁地开口问:“沿着河流就能找到生命力旺盛的区域?”
横茹再度摇摇头:“或许能,或许不能。我们这些留下来的哪里知道离开的部落的情况?运气好一些的话,他们已经找到了丰饶的地方重新组建了部落;运气不好的话……”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话语之外的残酷可能不言而喻。
白义与辰对视一眼,都皱起了眉。
横茹反倒有些奇怪:“你们是想搬到陆地上来吗?”
白义摇摇头:“我们的岛上很好,没有这个打算。”
要是刚来到这个世界,他肯定更愿意前往幅员辽阔的大陆,寻找更多的可能性。但他在辰身上这几年,亲手打造的这个繁荣的部落,早就让他舍不得离开了。
横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义又问了几个问题,都是关于陆地现在的情况。可惜里谷部落因为没有什么战斗力,如非必要很少出门,更不会前往危险的远处,没多少情报。
考虑到这个部落全都是亚兽,白义没有打算留下,打算告辞的时候,听到横茹问了一句:“你们两个有亚兽了吗?”
白义咳嗽了一声:“没有——但是我们两个结对了。”
他伸出手,辰非常配合地握住他,一起展示给横茹看。
横茹脸上露出了“暴殄天物”的表情。
但出乎意料的是,横茹没有怀疑也没有纠缠,只点点头:“那你们今晚最好还是不要住在部落里,免得出事。”
白义记得莎莎提醒过他首领会抢人,还想过要是打起来怎么才能保证双方继续合作,没想到居然这么顺利。
倒是横茹看出了他脸上的微讶,嗤笑了一声:“是不是莎莎跟你说过什么?”
白义当然不会出卖莎莎,露出茫然:“莎莎?他说什么?”
横茹道:“整个部落也只有她会在有兽人进入里谷部落之前提醒兽人小心我这个首领。你放心,我不会对莎莎做什么,他是我的幼崽。”
这倒是有些出乎白义的意料:“那他为什么一个人在外面狩猎?他差点被猎豹吃掉。”
“因为他制作陷阱的水平很高。”横茹直言不讳,“其他的亚兽跑的没他快,嗅觉没有他灵敏,跟他一起只会拖他的后腿。身为首领的崽,这是他的责任。”
说到这里,横茹掀开了包裹着自己双腿的兽皮围裙,让白义看到在横茹小腿和膝盖上密密麻麻的伤痕。
白义甚至看到横茹的右脚少了二个脚趾,让他的腿脚显得有些惊悚。
横茹放下围裙:“光靠里谷部落内长出来的果子,我们是活不下去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自从进入里谷部落之后就没怎么说过话的辰再次开口:“什么果子,能让我们看看吗?”
横茹扫了他一眼,微微蹙眉:“可以,但是不要弄坏了。”
说完横茹就叫了一个亚兽来给他们引路。
白义疑惑地看了眼辰。
等到离开横茹的帐篷,白义才小声问:“这里的果子有问题?”
辰点点头:“我感觉到了一点逸散出来的生命力。”
白义正想继续问,就见前面引路的亚兽回过头,带着亲昵和害羞的表情凑过来:“你们看我怎么样?”
白义呆了一下,哭笑不得地举起和辰握着的手:“我们两个已经结队了。”
那个亚兽点点头:“我知道,我只是想要个幼崽,你们如果愿意的话今晚就到我帐篷来,我的帐篷在……”
辰黑着脸打断他:“不愿意,不想。”
亚兽顿时失望地耷拉下有点像狐狸的尾巴。
白义本着成年人的立场劝了这个看起来没成年的亚兽一句:“不要想这些奇怪的事情,以后找个看对眼的兽人在一起更好。”
那个亚兽摇摇头,很无所谓地道:“不行啊,兽人来了里谷部落就会慢慢死掉,我要是碰到喜欢的兽人,也不让他进部落。所以能生个崽就好,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白义这才知道自从横茹的第二任兽人去世之后,里谷部落就不再招揽兽人进部落,而是让亚兽们和其他部落的兽人交配,怀孕之后就回来。如果生下了小兽人,那稍微养大一点就送去别的部落,只有小亚兽才能在里谷部落生活。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部落的原因,他们生下来的多数也是亚兽,兽人幼崽很少。
白义看了眼辰,发现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里谷部落内的植物多数是歪歪扭扭的蔓藤和灌木,当白义和辰绕过一个灌木缠绕成的高地之后,看到了后面另一种藤蔓。
这种藤蔓的颜色相当碧绿,叶片有些剔透,宛如玉石。层叠的叶片下面,是一个个宛如小葫芦一样的果子,看起来同样晶莹剔透,煞是可爱。
白义总觉得这种颜色有点眼熟,当看到辰的时候才想起来:“跟你的眼睛颜色好像。”
辰的眼眸就是这种纯粹的碧绿。这种清澈的颜色白义从来没有在其他人眼眸里见过,哪怕其他岛神也一样。
辰蹲下来捏了捏其中一片叶子,眉头稍微舒展又重新皱起。
他转头看向了引路的亚兽:“我能摘一个吗?”
那个亚兽轻快地回答:“可以,但是不太建议你吃哦,我们也不知道这种果子是不是对兽人有毒。”
辰摘了一个,在手里抛了抛,“咔嚓”咬了一口。
那个亚兽露出了“好优秀的一个兽人怎么脑子不大好使”的遗憾。
白义听声音感觉这个果子很脆:“好吃吗?”
辰想了想:“很甜,很脆,挺好吃的。”
白义本来没觉得馋,看辰吃得这么香甜反而馋起来了:“我能吃吗?”
这次辰倒是回答得很精准:“不能。”
白义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辰笑了一声,没有再逗他:“回头种在我们岛上就可以吃了,这里的有一点点问题。”
这话辰没有压低声音,让那个亚兽有些不满,咕哝道:“有问题你还吃,没见过这种傻大个。”
看在对方应该还没成年的份上,辰没有跟他计较:“这里的情况我大概知道了,我们先回去吧。”
白义点点头,对那个亚兽道:“帮我们问候一下莎莎,明天我们再来拜访。”
……
“里谷部落里兽人活不下去的原因和那种果子有关系,不过不算是直接关系。”
辰手里捏着一颗果核转了转,对正在吃葡萄干的白义道,“里谷这里应该是父亲的一个……嗯,曾经身体打开的孔?这种感觉吧。”
白义有些好奇:“你们的身体能打开?”
“可以,不过如果让其他的生命进入我们的身体里面,万一对方心怀不轨,我们会很危险。所以大多数岛神一生都不会打开这种孔。”辰回答道,“因为是这种特殊位置,所以这里有时候会有逸散出来的生命力。这些生命力与植物结合,就变成了那种果子。”
白义没懂:“为什么这会让里谷部落的兽人死亡?”
“虽然生命力对于岛神来说是必要的,但太浓郁的生命力对除了岛神之外的生命来说其实反而有害。”辰道,“就好像糖虽然好吃,你把一个兽人埋在糖浆里,他肯定会死掉——里谷部落的兽人,就是被生命力‘撑死’的。”
“那为什么亚兽没事?”
“亚兽和兽人的最大区别是什么?”
白义想了想:“能生崽?”
辰点点头:“所以亚兽能够承载更多的生命力,并且可以通过生崽的方式分离……嗯,我就觉得里谷部落的亚兽们好像比一般亚兽都强一些,那个莎莎腿都被快咬穿了还能跑这么快。”
白义想了想:“所以里谷部落想要摆脱这个状态的话,只要搬走就行了?”
“是,但是父亲那边的问题就比较麻烦了。”辰眉头重新皱起来,“正常情况而言,父亲是能控制自己的身体部位,不会随便逸散出能够杀死兽人的生命力的。”
白义沉思片刻,忽然道:“既然这里是个孔,我们能进去探查一下吗?”
第80章 巨木部落
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性。
他沉思了好一会,才面露古怪地道:“进入父亲的身体……好像也不是不行。”
白义干咳一声:“不要用这么奇怪的表述方式。那要怎么过去?”
辰摇摇头:“我之前从来没有想过,所以得仔细观察一下。”
那就代表还要在里谷部落附近多留一阵子。白义对这附近的环境倒是很好奇,没有反对:“明天要再去里谷部落吗?”
“当然。不过如果要打开父亲的孔,最好让里谷部落暂时搬走。否则打开孔之后生命力会逸散更多,哪怕是亚兽也可能撑死。”
“那就要想办法先劝说他们搬迁走……”白义感觉有些困难,“看里谷部落的状态似乎还好,恐怕不太愿意搬走。”
辰没有否认:“先看看再说。”
聊着聊着,白义有点困了,打了个哈欠:“睡吗?”
辰摸了摸他的脑袋:“你睡吧,我找找附近有没有河流可以把船开进去。”
海边和里谷部落的距离不算近,每次过去都要花好久,辰打算找找有没有近一些的位置。
他们的船的大小决定他们这一次不能在大陆上向内走很远,不过本来这一次只是为了探路,也没有打算很深入。
船舱的卧室不算大,白义没有变成兽形,就用人形趴在辰的怀里,睡意朦胧地咕哝道:“真羡慕你不用睡觉……”
辰失笑了一声。
等白义开始打起均匀的小呼噜,辰才低声在白义耳畔问:“白义,绿头发到底有什么特殊含义?”
睡梦中的白义砸吧砸吧嘴:“呼……”
辰不气馁地又问了两句,最后终于听到白义喃喃道,“主要是帽子绿……头发还好……”
辰虚心求教:“那绿帽子有什么含义?”
白义已经陷入了深度睡眠,翻了个身彻底睡着了。
辰挑了挑眉,挠了挠白义的脖子。
他每天晚上都套一点点话,迟早把白义看他的绿色头发发笑的原因套出来。
……
白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木船已经停在了陌生的河流中。
他走到甲板上的时候,看到甲板上用麻绳捆了三个兽人,不由得有些傻眼:“这是什么?”
辰带着热好的土豆泥三明治走过来,表情阴沉:“这几个家伙鬼鬼祟祟地上船,被我抓了。”
白义揉了揉脸,看着那几个兽人。
那几个兽人年龄都不大,看着面黄肌瘦,显然没怎么吃好。这让白义起了些怜悯之心:“也不用这么捆吧。”
辰轻哼一声:“不是因为他们上船之后试图搞破坏,我也不会捆他们。”
一个兽人大声求饶道:“我们只是以为这里没人要,上来找找有没有食物而已,放了我们吧!”
另外两个也跟着求饶起来。
辰冷笑了一声:“找食物之前先放把火?”
白义这才知道为什么辰这么生气,同样皱起了眉头。
寻找食物、甚至饿极了偷食物,白义都觉得不是大问题,但上船先放火,那就是奔着危害他们生命安全来的了。
辰把三个兽人像拴鸡一样绑在桅杆上,冷漠地看着他们:“要是不坦白,我就要动手了。”
那几个兽人一口咬定他们只是上船来找食物,不小心放的火,就算辰威吓也不改口。
白义想了想,转头去仓库那边摸了个鸡毛掸子出来:“让我来。”
他从鸡毛掸子上拔下两根鸡毛,开始挠起最初说话的那个兽人的脚心。
那个兽人本来一脸坚毅,没有撑过几秒就开始破功,拼命挣扎试图躲避被挠脚心的麻痒——可惜辰的绳子绑得很死,根本没有他挣脱的空间。
几分钟之后,这个兽人涕泪纵横,终于扛不住了:“首领……说……遇到……绿眼睛的人……要么跑掉……要么想办法阴死……”
白义和辰对视了一眼。
之前在黑岩部落的时候就听那边的兽人们说过,被纳塔附身的尸体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眼睛是墨绿色的。
这附近有纳塔?
辰皱了皱眉:“为什么要针对绿眼睛的人?”
“不知道……”那个兽人已经没力气了,生怕他们还要继续挠,强撑着又解释了一句,“真的不知道,首领没有说……”
白义看向了另外两个兽人:“你们是什么部落的?”
那两个兽人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们是巨木部落的。”
白义和辰对视了一眼,对他们义正词严地道:“带我们去见你们首领,我倒要问问他没事教自己部落的人欺负弱小是什么道理!”
三个兽人此刻虽然情绪不同,但脑内都闪过了一个想法:你们哪里弱小了!
……
虽然这三人不是很配合,但白义各种威逼利诱,从他们话语和表情的漏洞里猜到了巨木部落的方向,就让辰拉着被绑住双手双臂的兽人,一起向那个方向前进。
没走多久,白义就看到了清晰的巨木部落的位置。
起伏的丘陵地带上有一棵参天大树,在周围土地中显得格外瞩目。
到了巨木部落,早有兽人跑进去通知,因此迎接白义和辰的是一群拿着各种原始武器的兽人,把他们团团围住。
看到部落骁勇的战士,三个被绑起来的家伙表情变得轻松了不少,似乎笃定白义和辰一定会被狠狠地教训。
站在最前面的是个身上用不知道什么红色颜料涂着花纹的壮年兽人,脸上同样涂着原始图腾一般的图案,警惕地看着他们,喝问道:“你们是谁?为什么绑我们的人?”
白义一点都不怯场,反而露出愤慨的表情:“我倒是想知道你们是怎么教育孩子的,我们两个在船上睡得好好的,差点被你们部落的兽人给烧死!今天你们必须给个说法!”
那首领目光一凝,看向了被绑着的三个兽人。
为首的那个大声道:“首领!他们有绿眼睛!还把我们绑了一晚上,快帮我报仇!”
首领的目光在白义脸上转了一圈,似乎有些疑惑,很快又挪到了辰的脸上。
辰挑了挑眉,碧绿色的眸光与他坦然地对视。尽管他没有刻意动用岛神的力量,但生命形式的本质不同让辰认真时候的眼神天然拥有威压,几乎让对方不敢与他对视。
“……”
首领沉默了一会,绷紧的肌肉放松下来,挥了挥手。
那些围过来的兽人也都收起了武器。
“这件事是我们的错。”那首领坦率地承认,“有什么需要我们补偿的可以尽管说。”
被绑着的三个兽人顿时傻眼了:“首领?”
这发展跟他们想象得不一样啊?
首领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我在教导战斗的时候强调过,有危险的是深绿色眼睛的人,不是浅绿色;就算碰到深绿色眼睛,也要仔细判断是不是敌人,你们都没有好好听?”
“……首领……”
“回去等着吧。”那个首领冷冰冰地丢下这句话,才看向了白义和辰,语调依然有些生硬,“虽然是我们这边的人不对,但你们突然出现在我们的地盘,总归会有些不方便。既然你们是从海上来的,还是回海上比较好。”
白义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的?”
他们才第一次见面,还没自我介绍过吧?
那首领不说话,只对旁边的兽人吩咐了几句,转身就走了。
被他吩咐的兽人过来,脸上带着亲和的笑容:“我是齿。那么,我来接待两位,请跟我来。”
……
巨木部落的人数不多,只有五十来个,全都生活在这棵巨大的古树上。
他们在树枝之间用藤蔓和树枝搭起了道路,走在上面虽然有些摇晃,但意外地很结实。
帐篷和其他部落不同,类似于鸟巢,在树枝分叉之间搭好,上面再展开一张倒扣的兽皮,用来遮雨。
因为浓密的枝叶本身就有遮雨的作用,所以额外撑开一张伞就够了。
辰坐在一个帐篷里,轻轻拍了拍屁股下面藤蔓编织出来的“地”:“这种藤蔓很眼熟。里谷部落里的?”
招待他们的兽人齿有些惊讶:“能看得出来吗?我们和里谷部落有很多交易,会用一些食物或者兽皮跟他们换藤蔓。这些藤蔓很结实,我们都很爱用。”
毕竟是从大陆逸散的生命力中培育出来的植物,肯定不同凡响。
白义隐约猜到了什么:“所以我们两个的消息,是从里谷部落那里得知的?”
齿笑了笑:“我们两个部落离得近,会互相沟通一下情报。”
但是白义和辰离开里谷部落到现在也才过了一夜,这个沟通是不是太效率了点?
白义揣着这个疑惑,没有继续问:“我们是从海上来的,对陆地上的部落很好奇,能不能给我们介绍一下巨木部落的情况?”
“啊,巨木部落倒是没什么好介绍的,我们就剩下这点人和这点地方了。”齿叹息了一声,“最近这几年周围的植物长得越来越少,我们的猎物也越来越少……我们现在就在考虑要不要趁现在雨水还充沛的时候像其他部落一样搬迁呢。首领要我给你们补偿,你们看中什么只要不是太重要的都可以拿走,反正搬迁的时候也要丢掉的。”
白义仰头看向了上空。
这棵巨大无比的古树的每一片叶子都跟他的胸膛那么大,密密麻麻地遮蔽了上空——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里面大部分都是边缘有些泛黄的老叶,嫩绿的新叶相当少。
对于这一带周围的情况,巨木部落的介绍和白义在里谷部落了解得差不多。这边兽人们涉猎的范围更广一些,所以对荒漠化的方向也有察觉——来自北方。
不是这一带向北,而是更北面,北到寒冷的地方。
这是巨木部落之前收留从北面逃难来的兽人说的。他们这里仅仅只是植物有些枯萎还算好的,再往北面很多地方已经变成了完全的荒漠,完全无法生存。
正因为见过太多从北面逃走的兽人,巨木部落从去年就考虑搬迁走,只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导致又拖了一年。
白义不禁有些好奇:“什么原因?”
齿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辰冷不丁道:“是因为里谷部落吧?”
白义先是一愣,随后恍然。
里谷部落提到过他们生下兽人幼崽之后会送到别的部落里去,也说过现在周围的部落都已经迁徙走了,只剩下两三个部落……结合一下巨木部落这里和里谷部落频繁的交易,说明两个部落之间有超出一般交易关系的亲密。
现在可能很多巨木部落的兽人都是里谷部落那边的亚兽生育的,就算不能时常联系,肯定也比一般合作关系亲密不少。
齿挠了挠头,不知道辰是怎么猜到的:“嗯,确实,亚父他们不愿意搬走。”
“你的亚父也是里谷部落的人?”白义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意外,“他们为什么不愿意走?”
齿深深叹气:“我也不清楚啊。他们说是担心路上被袭击,但是我们首领说了可以一起行动来保护他们的……我怀疑是因为里谷部落的首领跟我们首领有私仇!”
白义嗅到了八卦的味道,饶有兴趣地道:“展开说说?”
齿显然充满了八卦欲望,左右看看没有人路过,神秘地压低了声音:“你们知不知道里谷部落的首领横茹曾经抢过两个兽人去强行结对?”
辰扬了扬眉:“你们首领就是其中之一?”
齿震惊地看着辰:“你怎么知道的?”
“……”白义咳嗽了一声,“我听说横茹抢去的两个兽人,一个逃走了,另一个在里谷部落去世了。”
“我们首领就是逃回来的。”齿小声道,“之后首领引以为耻,一直在努力锻炼,后来在我们部落当上了首领。当上首领之后倒是和里谷部落关系好了一些……没办法,我们这里也有很多从里谷部落来的亚兽和幼崽。”
白义本以为他们到了巨木部落又是新的事件,没想到又绕回了里谷部落。
他对横茹了解不深,不清楚对方是不是意气用事的人,但一般而言能够坐稳首领的人,不太会因为私仇而影响部落的整体命运。
白义看了眼满脸“聊了八卦很满足”的齿:“如果里谷部落一直不肯跟你们一起走的话,你们打算怎么办?”
齿脸上露出了迟疑:“这就不知道了。”
为了部落考虑,显然是放弃里谷部落一起搬走比较好;但两个部落之间的血脉联系太多,哪怕现在的巨木部落,大多数也不愿意舍弃里谷部落,导致一直拖了下来。
聊完了八卦,白义问起了另一件他们很关心的事情:“我还有个问题,为什么你们首领会针对绿眼睛的人,绿眼睛的人怎么你们了?”
“这个你们海上来的可能不知道。”齿恍然,表情严肃了一些,“绿眼睛的兽人或者亚兽都很古怪,说话不像人,感觉像是中了邪或者鬼上身……我们部落几年前遇到了一群绿眼睛的兽人,本以为他们也是从北面逃难来的,好心收留一下他们,没想到他们半夜居然在用奇怪的东西挖我们的树!”
齿的表情流露出一丝愤慨,指了指树下:“我们的神树之后就开始变得枯萎,肯定是他们的错!首领还跟他们打了一架,受了伤。之后就要求我们见到绿色眼睛的人要么跑、要么坑对面。”
他顿了顿,瞅见辰的表情不善,连忙改口,“深绿色、深绿色。”
白义沉吟片刻,又问:“那些深绿色眼睛的兽人后来呢?”
齿摇摇头:“后来不知道去哪里了。首领也不让我们追,说会有危险。”
连岛神都觉得棘手的纳塔,对于一般兽人来说确实更危险。白义觉得巨木部落的首领应该知道些什么,可惜那位首领明显不想跟他们多交流。
聊了八卦,齿心满意足,让白义和辰挑选补偿物。白义挑了一条他们编织好的藤蔓垫子。
这种垫子能够撑起一个家的重量,不只是藤蔓本身质量高,编织的手法也很有特色。白义打算回去让珊瑚研究一下,如果能够复刻出来,对部落内很有帮助。
离开巨木部落之前,白义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对出来送他们的齿笑道:“我们接下来准备去里谷部落再拜访一下,你们有没有需要带过去的东西?”
齿有些意外:“你们去干什么?小心进去了出不来啊。”
“不是已经出来一次了吗?”白义笑眯眯地道,“横茹首领对我们很好,我觉得他很亲切。”
齿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丢下一句“等等”就重新爬上了树。
很快,紧绷着脸的巨木部落首领就和齿一起从树上跳了下来。
齿擦了擦额头的汗,笑呵呵地道:“真巧,我们首领有事要去里谷部落,想和两位一起同行。”
白义已经养成了和辰一样的习惯,挑了挑眉笑道:“当然没问题。”
……
同行之后这位首领总算介绍了他的名字,叫狩。期间他们一起赶路时狩变成兽形,是一只细长的黑犬——和狼不同,这只黑犬身形细长,速度比一般的狼还要快。
狩对白义和辰相当冷淡,如果白义不开口绝不主动跟他们说话。但白义问什么问题他倒基本有问必答。
赶路到中途休息的时候,三个人聊起了天。
白义问起墨绿色眼睛的人的事情时,狩的表情阴沉了一些:“我们的神树在冬季也不会凋零,还能结出很大的果子。虽然果子不能吃,但可以用来做御寒的衣服。自从那些绿眼人伤害神树之后,神树开始枯萎,也不再结果——否则就算周围的植物都枯死,我们也不是不能坚持下去。”
白义对此倒是不太乐观:“就算这棵树活下来,周围没有猎物,你们也会饿死。”
狩摇摇头没有回答,但显然其他考虑。
辰忽然道:“你们这棵树现在已经开始枯萎,恐怕不用两年就会彻底枯死。”
狩皱了皱眉,表情更加阴沉,却没有反驳辰。他低头用路边捡到的一些树枝和杂草随意地编着什么。
虽然他不知道辰为什么会得出这种结论,但神树确实日渐枯萎,距离彻底枯死恐怕也不远了。
白义看了眼辰,猜测这棵树可能也是大陆的某些特殊之处具现化。
辰说完这句话之后直截了当地问:“你去里谷部落做什么?”
狩表情恢复了正常:“说服横茹和我们一起搬走,留在这里只有等死。”
白义对这个答案不意外:“要搬迁去哪里?”
“沿着河找,总会找到的。”狩绷着脸道,“我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但留下来肯定会死。我们的神树都快死了,里谷部落里的果子也支撑不了太久的。”
“为什么?也许那边没有影响呢?”
狩脸色又沉了一些,有些霜色的鬓角让他显得有些苍老:“虽然没什么根据,但我总觉得现在出问题的不是一个两个地方,而是我们脚下的整片土地……里谷部落也一样的,就算慢一点,迟早也是死。甚至如果不现在就离开,那最后只会孤零零地死掉,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
辰拍了拍身边的枯树:“这倒是没错。”
白义拧眉思考了一会,忽然低声问辰:“这里的问题,能通过种东西来解决吗?”
之前的岛屿流失生命力都可以靠这来解决。
辰沉默了一下,轻轻叹口气:“光靠这两个部落肯定不行。父亲的躯体太庞大了。”
庞大就意味着一旦出现了问题,想要解决同样需要相当庞大的力量。
白义看了眼狩,有些不是滋味。
狩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并不关心,他把手里编的东西夹在腰间,看看天色,站起身道:“里谷部落快到了,走吧。”
白义注意到狩编出来的好像是只狗模样的玩具,心想倒是和狩的兽形挺像的。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狩动鼻子辨别方向的样子,白义莫名有些既视感。很快他想起了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莎莎是你的幼崽吗?”
狩回头看了一眼,沉默了一下才回答:“是。”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