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沈长柳惨死于静轩阁,慎女的尸体也在静轩阁的偏房找到,沈重看到自家女儿残破不堪的尸体,险些内火攻心,走火入魔。
他当场喷出一口血,放下狠话,势要抓到凶手,将他千刀万剐,抽筋扒皮,为他的女儿报仇。
秦磐消失不见,无人再在靖城之中看到他的身影,沈重怀疑秦磐联合外人杀害沈长柳,他派出沈家所有人,拿出金银财宝悬赏追凶,势必要追查到凶手和秦磐的下落。
一夜之间,靖城大乱。
东西南北四城门被封锁,重兵把守,无人可进无人敢出。
沈重带着护卫一家一户的查,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哪怕入夜,暗沉的天色将星月掩藏,却无法遮挡此刻灯火辉煌明亮的靖城街巷。
借着月色昏沉,偷九天带着江晚舟翻墙进入沈宅,熟门熟路的打开沈家密室。
石门合上,偷九天放下江晚舟。
“这里便是沈家上层密室。”偷九天看着满屋的财宝和武器,“脚下是沈家的下层密室,我们先从这里看起,然后再去下层密室找找看。”
江晚舟点头道:“好,你找,我来守着。”
“若是有人靠近,千里逢便会提醒我们撤离。”
她指尖勾着一根极细的蚕丝,蚕丝的一端绑在她的指节,另一端延展出石门,不知尽头。
千里逢,乃是剑华门独门暗器,用于防范保护之举。
蚕丝缠绕各处,若有人靠近,便会通过细小的震动告知有敌来犯,可起到先知先觉的作用。
“好。”
偷九天立刻行动,她翻遍上层密室,都是一些金银财宝,灵丹妙药,宝刀利刃,还有一些武功秘籍,没有一点关于二皇子的东西。
两人又跑到下层密室,与上层密室大差不差,查不到一丁点有用的东西。
“怎么会?”偷九天闹心不已,“难道沈家没有所谓的二皇子的秘密?”
“不可能,二皇子如此兴师动众,出动寒鸦令羽来对付沈家,沈家定是掌握了二皇子的什么重要的东西,才让二皇子不得已对承安国首富沈家下手。”
江晚舟凝眉:“沈家的财力对于二皇子来说是参与朝政,与太子争权夺利的一把利刃,可如今二皇子想要折断这把利刃,就说明”
偷九天瞪眼:“就说明这把利刃对准了他自己,再利刃没有刺中自己的时候,他想要先折断利刃,明哲保身。”
江晚舟右手握拳,捶向右掌:“所以我们应该还漏掉了什么重要的地方没有查看?”
“重要的地方?”偷九天思索了一下。
江晚舟眉心一动:“你上次听到沈重和二皇子的谈话是在哪里?”
偷九天眼睛一亮:“书房!”
江晚舟勾唇:“走,去看看。”
两人立刻离开密室,刚走出下层密室,偷九天立刻拉住江晚舟,把她挡在右侧的假山后面。
江晚舟听到了“琅琅”的声音,像是刀剑碰撞发出来的动静,远处飘来求救的嘶吼声,鼻尖还隐隐嗅到了风吹来的血腥味。
“鬼市三煞动手了。”
偷九天看向假山后面:“我们换条路过去。”
继续按照之前的路走下去,也许会和鬼市三煞撞上。
两人一边小心翼翼的躲着沈宅里的厮杀搏斗,一边摸进了沈重的书房。
沈重的书房很简洁,博古书架,一个书桌,一把禅椅。
房内设长桌一张,古砚一方,已干的纸墨,还未清洗的狼毫和浑浊不堪的笔洗。
偷九天立马去翻找书房各个角落。
江晚舟摩挲着,走到博古书架前,指尖摩挲着每一本摆放在书架上的书,当摸到一本《兵法》时,触感尤为不对。
江晚舟捏紧书,往外轻轻一拉。
只听到“咔哒”一声。
“唉?”偷九天看着面前陷落的青石板,“舟儿,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暗格?”
“沈宅的很多密室暗器都是出自剑华门之手,对我来说,很容易破解。”
只是如今剑华门被灭,沈重以为不会有人能够破解沈宅密室,便傲世轻物继续使用剑华门给他打造的密室暗器。
江晚舟走过来,“暗格中里有什么?”
偷九天拿出暗格里的东西:“是十几封书信。”
“书信?”江晚舟指尖微微颤动,她神色一变,“快走,有人来了。”
偷九天把书信塞进怀中,抱起江晚舟跳窗出去。
下一秒,一股狂暴的内劲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一把长刀插在偷九天面前的假山之上,岩石裂出如蛛网的裂纹,“轰”的一声炸裂开来。
“拿了东西就想走,阁下也太不把我们当回事了吧?”管芒挡在偷九天面前,哼笑一声。
偷九天把江晚舟护在身后,笑笑:“我说我只是路过,你信吗?”
管芒执刀,大怒道:“真当老子是三岁孩童好骗,把东西交出来,我让你死的舒坦些。”
偷九天拧眉:“那就看看,谁让谁死的舒坦些。”
她右手手腕一转,鹤鸣剑撞上长刀,“锵”的一声。
管芒被迎面而来的磅礴剑气逼的倒退两步,神色凝重道:“玄妙境界?”
他看向偷九天手中的长剑,刀剑相撞之时,仿佛听到白鹤的清唳,“鹤鸣剑?你是偷九天!”
偷九天挽了个剑花,“没想到我这么出名啊?”
“谁派你来的?”
偷九天是闻名天下的神盗,普天之下就没有偷九天偷不到的东西,背后之人是故意派偷九天来沈宅偷取密信。
偷九天眼睛一转:“我是谁派来的,你心里不清楚吗?”
管芒眯了眯眼:“没想到你竟然会和太子合作。”
偷九天哼笑:“你们都和二皇子合作,我和太子合作怎么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哼,牙尖嘴利,不管太子应诺你什么,今日你都无法活着离开沈宅!”
双指并拢于唇间,尖锐的哨声响起。
招敌!
管芒冲上来,长刀砍向偷九天的右臂,刀锋凌厉,呼呼作响,偷九天立刻转身躲避,左手剑诀一转,鹤鸣剑刺向管芒眉心。
“双挺金背刀,弱点在于距离刀柄三寸之处,用力一击,刀身便可寸寸断裂。”怀中的江晚舟低声道。
双挺金背刀,一共两把,另一把应该在管仓手上,其弱点都是一样的。
偷九天抬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鹤鸣一剑挥出,剑势狠绝,管芒无法正面抵抗,只能竖起金背刀,试图卸去三分剑气。
下一秒,他便看见偷九天直冲上来,鹤鸣剑调转刀身,刀柄直逼他长刀刀柄三寸之处。
管芒大惊,刚要收刀躲开,却不知哪来的金蝉丝缠住他双手,无法收刀,只能看着鹤鸣剑撞上他的刀柄。
“咔嚓——咔嚓——”
刀身寸断,碎落满地。
刀客无刀,宛如废人。
偷九天一掌打飞管芒,看他摔落在地,口吐鲜血,无法再战。
她搂紧江晚舟准备离开沈宅,一阵刺耳的吟唱让偷九天的内力和意识紊乱了起来。
头疼欲裂,眼眶发胀发涩,双眸像是要从眼眶脱落一般。
经脉宛如被人拉扯,疼的偷九天无法运力,带着江晚舟摔落在地。
“噗——”
偷九天无法抑制体内的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喷出来。
江晚舟扶起偷九天,双手无措摆动,慌忙道:“九天?九天?关闭五识。”
魔音入耳,对于内力深厚的武者才是最致命的。
鬼音娘子这招对江晚舟并不好使,她能感觉到不适,但是没有偷九天那么强烈。
“不行,你打不过他们!”偷九天揽起江晚舟就要走,但那吟唱似是尖刀利器在她的五脏六腑戳出好几个血肉模糊的口子,经脉仿佛被挑破,气血倒流,喉头涌出好几口鲜血。
江晚舟感觉手上都是偷九天喷出的鲜血,如此炙热,似能烫穿她的手掌。
她抬手,试探的点中偷九天的穴位,关闭她的五识不受鬼音娘子的侵害。
偷九天五识被关,双眼一片漆黑,她感觉到江晚舟拿起鹤鸣剑,她想阻拦江晚舟,却无能为力。
鬼音娘子看着江晚舟,讥讽一笑:“怎么?还想抵死反抗?”
“以你的武功,我杀死你像碾死蚂蚁一样简单。”她笑的恶劣至极,眼神狠辣毒绝。
江晚舟拿起鹤鸣剑,询声,剑尖指着鬼音娘子:“那你试试看我会不会像蚂蚁一样被你碾死?”
鬼音娘子双眼一眯,冷道:“找死!”
江晚舟闭眼,后撤一步,鹤鸣剑向上一挥,挥动的瞬间,空气像是水面一般泛起层层涟漪,看起温柔的剑气却带着猛烈粗暴的架势喷薄而来。
鬼音娘子勃然色变,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江晚舟突然消失在她眼前,下一秒,身子不受控的战栗一下,她斜眼看去,只见那鹤鸣剑仿佛放大千万倍,带着无上的霸道气势,急落而下。
让人避之不及,无处防躲。
鬼音娘子硬生生抗下这一招剑势,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捂住胸口,哑声道:“不可能,你明明才是大宗师,怎么会有如此汹涌的内力和剑势?!”
江晚舟飘然落下,剑尖指地,眼神漠然,轻声道:“第一式,何渡。”
鬼音娘子的心口处涌出阵阵撕裂之痛,肩胛骨像是被利刃砍过一般,虽无伤痕,但她却感觉到骨头断裂的痛楚。
她紧锁深眉,神情晦暗不明,不相信眼前的一切,否认道:“我不信!我不信!我可是玄妙境界中锋,竟然打不过一个大宗师!”
鬼音娘子张开大口,喊出一声极为尖利的吼叫,像是凄厉的鹰鸣声,旁人听了深感五脏六腑移位,七窍流血之痛,让人痛不欲生,恨不得自戕。
她袖中滑出两把短刀,脚尖重重踏地,猛地冲向江晚舟。
江晚舟咬紧牙关,鹤鸣剑在空中划开一道优美闪亮的弧度,剑气蓬勃汹涌,翻卷残云。
鬼音娘子瞳孔一缩,看着白光从眼前闪过,周围的风似是停止了一般,那如浪潮的剑气一层一层的穿透她的身体,最终击破她的心脏。
鬼音娘子跪倒在地,捂着胸口,口中鲜血直流,无力栽倒,死不瞑目。
江晚舟喷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深吸一口气,咬牙道:“第二式,何往!”
管仓赶来之时,见管芒昏迷过去,鬼音娘子气绝身亡。
他看着跪倒在地的江晚舟,怒极,气极。
管仓拔出长刀,刀尖拖地,带起卷卷黄烟,眼中杀气毕露,咆哮道:“我要杀了你——”
江晚舟已是力竭,只能看着管仓冲上来。
她看向偷九天的方位,虽然无法看见她的模样,但能与她死在一处,也是好事。
江晚舟扯了扯嘴角,轻唤了一声:“九天”。
剩下的话哽在喉咙,无力倒下,江晚舟感觉眼皮好重,闭眼的瞬间,她仿佛听到有人在埋怨。
“烦死了,又浪费我的南柯一梦!”
第19章
“原来你真的是在讹我?”
寒天看着站起来的偷九天,虎躯一震,诧异道:“你不是被关闭五识了吗?怎么会?”
五识即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一但被关闭,暂沦通感全失的废人。
鬼音娘子的绝招是八曲饶音绝,擅长用凄惨尖厉的嘶鸣扰乱武者的内力和意识,令敌肝胆剧烈,毛骨悚然,稍有不慎便会被震断经脉,致使武者走火入魔,自爆而亡。
所以江晚舟才强行关闭偷九天的五识,让她不受鬼音娘子的饶音绝折磨。
寒天赶来之时见到江晚舟使出渡生剑法斩杀了鬼音娘子,刚惊叹完江晚舟的练武天赋,就看见管仓发了疯似得冲上来要杀江晚舟,他立刻跳下来,南柯一梦随风撒去,直接迷晕了管仓。
偷九天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走到江晚舟身边,抱起她,查看了一下她的内力和脉搏。
内力虽紊乱,让她过于筋疲力竭,但没有性命之忧。
寒天看着偷九天跟没事人似得,脑中闪过一个惊悚的念头:“你特么是故意的吧?!”
五识虽然可以被关闭,但若是用极强极深的内力突破,被锁五识之人也可以自行解开。
以偷九天的实力,突破封锁的五识简直轻而易举。
“你明明可以轻易杀死鬼市三煞,干嘛还要让舟儿姑娘涉险使用渡生剑法?”寒天不解道。
偷九天横抱起江晚舟:“你觉得她渡生剑法练得如何?”
寒天如实评价:“剑风凌厉,势如破竹。”
以大宗师境界斩杀玄妙境界的武者,此等剑法天赋,惊为天人。
“此战之后,她的剑法将会更上一层楼。”
寒天目光一凝:“生死存亡之际最容易突破武学境界,你这是拿命在赌啊?”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舟儿姑娘无法使出渡生剑法,她就会被鬼音娘子杀死?”
偷九天看着怀中昏迷过去的江晚舟:“你当我是死的?”
寒天:“”
一时激动,忘记这家伙还在。
偷九天问:“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寒天:“声音?你说鬼音娘子的饶音绝吗?”
偷九天摇头,垂眸看着江晚舟,眸里浮动着柔和的波光:“不是。”
寒天除了听到鬼音娘子的饶音绝和管仓的大喊大叫,没再听到什么声音:“你听到了什么?”
“走吧。”偷九天抱紧江晚舟,脚尖一点,飞离沈家。
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唤她。
两人走后,管仓缓缓醒来,后院除了他们三人,再无其他人,想来是有人前来解救那二人逃离沈宅。
管仓看着鬼音娘子死不瞑目的尸体,长叹一声,手掌覆在脸上,替她闭合双眼:“我定会为你报仇。”
说完,他立刻又去查看了一下管芒的情况,见他只是昏迷过去,长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毕竟他一踏入沈宅后院,就看见弟弟和鬼音娘子各倒一边,还以为都惨遭毒手,他顿时勃然大怒,只想将杀害两人的凶手剁成肉泥。
管仓弄醒管芒,将他抱紧,喟叹道:“还好,还好你没死。”
管芒咳嗽了几声,抓着管仓的衣袖,费力哑声道:“哥哥,密信密信被贼人拿走了,是是太子派来的偷偷九天”
“偷九天?”管仓运功疏解管芒的内伤,“神盗偷九天?他怎么会和太子搅在一起?难道他被太子招揽了?”
管芒吐出一口气,目光惶恐:“也许是密信已经被偷九天和他的同伙抢走了,哥,我们我们必须拿回来,不然二皇子不会放过我们的。”
管仓眼底闪过一丝忌惮和慌张:“好,你先别说话了,好好修养,剩下的事情哥哥去处理。”
管芒稍稍喘匀了几口气,他眼睛一转,猛地定在一个方位,张大嘴巴,面露惊恐之色:“啊”
管仓不明所以,刚要转头看过去,突然双瞳一突,瞳孔扩散,他垂首,看着穿透他心口的琴弦。
一根细细的琴弦,刺破他和管芒的心脏。
薄弦上带着颗颗血珠,像是被黑云遮住的明月。
——
回到木屋,偷九天放下江晚舟,给她运功疗伤。
一柱香后,寒天看着走出来的偷九天,问:“舟儿姑娘可好些了?”
“好多了,”偷九天看向寒天,“带着乾元丹了吗?”
寒天舌头抵了抵腮:“我全身上下这点宝贝都让你给搜刮没了。”
“别墨迹,拿一颗给她服下。”
寒天撇撇嘴,走进卧房。
他看着床上昏睡过去的江晚舟,面色红润了许多,内力平和,气血平稳,经脉畅通,眼下昏睡是因为力竭而导致的疲惫,只需要稍作休息就能恢复如初,根本用不到乾元丹来疗愈,恢复元气。
相反,寒天看向门外站着的人。
她才是该服用乾元丹的人。
刚才出来的时候,那小脸白的,气血亏得,寒天还以为是白无常前来索命。
寒天从怀里拿出一支白玉瓷瓶,倒出一颗药丸给江晚舟服下。
他走出卧房,又拿出一颗乾元丹递过去:“吃了。”
偷九天服下,笑笑:“谢了。”
“没事,羊毛出在羊身上,”寒天收起瓷瓶,“算起来,我不亏。”
他看着远方飘来的乌云,墨云滚滚而来,遮黑了天际,眉头微蹙:“今年的夏季雨水可真多啊。”
厚重的积云笼罩着天空,压得让人喘不过气,空气都潮湿了许多,黏在身上不舒服。
偷九天问:“怎么突然回来了?”
寒天轻叹了口气:“突然觉得天下这么大,竟然没有一个地方是我真正想去的。”
当初在普化寺的时候,寒天总想逃,逃到哪里都是好的,可是他也怕,怕离开普化寺就会被不知哪来的忠勇之士一剑砍了,好拿他的项上人头去卖药王谷那个老头一个人情。
普化寺关他许久,也护了他许久。
如今算来,并不亏欠。
只是此刻的自由身让他有些茫然无措,毕竟他所向往的自由好像都是虚无缥缈又不切实际的。
偷九天好心提议:“要不我再给你送回普化寺?”
寒天怒骂:“你做个人吧!”
偷九天忍俊不禁:“我看你挺留恋那个地方,还以为你不舍得呢?”
“谁会舍不得一个牢房?”
“谁知道你癖好如此特殊。”
偷九天特意用了个带点褒义的词来解释。
寒天:“”
他伸出手,冷漠道:“把乾元丹还我,给你吃还不如给路边的野狗吃,起码它还能冲我叫唤两声。”
偷九天微微一笑:“已经消化了。”
寒天忿忿甩开手:“接下来你们打算去哪里?”
靖城是不能继续待了,沈家一夜之间被灭门,估计靖城肯定会大乱,更甚者整个承安国都会乱起来。
偷九天看着远方:“京城。”
寒天也猜到了她们会去京城:“你们在沈家找到了什么?”
“密信。”
“上面写着什么?”
“二皇子通敌叛国,意图与蛮国合作,弑父杀兄,想要坐上那高高在上的皇位。”
寒天没有太吃惊,他平静道:“与虎谋皮,胆子可真大啊。”
“你们打算如何处理密信?”
偷九天淡淡道:“坐山观虎斗。”
寒天耸耸肩,没说什么。
江晚舟直到午时才醒过来,她感觉全身舒坦清透,没有一丝受伤后该有的痛苦和疲惫。
她起身下床,走出卧房,闻到从厨房那边飘来的香味。
“我说舟儿姑娘会在午时三刻醒过来,你竟然敢质疑我鬼医的本事,输了吧?!”寒天笑得得意洋洋,“记得兑现赌注,别不认账。”
江晚舟听到熟悉的声音,吃惊道:“寒公子?”
寒天打招呼:“舟儿姑娘感觉怎么样?”
得到回应,江晚舟便确认了自己昏迷之时听到的那一声埋怨,应该就是出自寒天之口。
“好了很多,”江晚舟冲他颔首,“多谢寒公子出手相救。”
“无事,”寒天看着偷九天盛菜,“舟儿姑娘快坐,偷九天做了好多好吃的,快过来吃。”
江晚舟坐过去,闻到桌上飘来的饭菜香。
她回头面向走来的偷九天,好奇问:“怎么突然做了这么多菜?”
偷九天温声道:“这就忘了?”
江晚舟面露不解:“什么?”
寒天闻言也好奇道:“什么忘了?舟儿姑娘忘了什么?”
偷九天把一碗长寿面放在江晚舟面前,柔声道:“今日是你的生辰。”
江晚舟一怔。
近来发生了太多事情,她已经忘记自己的生辰是在四月,满脑子都是为父兄为剑华门众弟子报仇,根本没有把心思往生辰上去想。
如今被偷九天一提醒,江晚舟竟有种恍如隔世的失重感。
寒天惊讶道:“原来今日竟是舟儿姑娘的生辰。”
他立刻拍手称贺道:“那我便祝舟儿姑娘心想事成,顺颂时宜。”
偷九天觑他:“你先把嘴里的鸡腿咽下去再说。”
寒天哈哈一笑,咽下鸡腿,从怀里拿出一个木瓶:“这是完颜丹,有生肌嫩肤,活血通络,清瘟排毒等功效,可以调理女子身体内的阴阳之气,让你容光焕发,美若天仙。”
江晚舟还没有从自己今日过生辰的事情里缓过神来,面对寒天的礼物,竟有些手足无措。
偷九天一把拿过完颜丹塞进江晚舟手上:“这可是好东西,咱拿着。”
寒天翻了个白眼,继续埋头吃饭。
江晚舟握紧手中的木瓶,嗓音低哑:“谢谢寒公子。”
寒天嘴里塞的满满当当,含糊道:“没事,没事。”
“不用谢他,白吃白喝这么久,应该的。”偷九天把筷子给江晚舟递过去,“把长寿面吃了,以后就会事事顺利,健健康康。”
江晚舟神情动容,握住偷九天的手,“谢谢你,九天,我都不记得今日是我的生辰。”
“我知你最近事多烦心,怕你无心过这生辰,但又不想你就这么错过自己的生辰,于是便准备了这一桌饭菜和长寿面,咱们小办一场生辰宴,开开心心的过个生日,好不好?”
江晚舟感动不已,眼眶酸涩:“好,我会好好过这个生辰的。”
“事出匆忙,准备的不齐全,连生辰礼物都没有给你准备,舟儿不会怨我吧?”
她可不像寒天那家伙,全身上下藏满了各种灵丹妙药。
随便拿出一样都价值千万金,拿来送人自然是风光体面。
“怎么会?”江晚舟握住心口处的玉笛,“你送我这个了,我很开心,也很满足。”
偷九天抬手抚过她的头发和脸颊,语气怜惜道:“跟了我这身无长物的人真是委屈你了。”
江晚舟摇头,急着否定:“不委屈,不委屈的。”
“好,咱不委屈,把长寿面吃了,我还给你做了栗子鸡,快吃,别被寒天都吃光了。”
偷九天拿筷子从寒天手中抢回一块大大的鸡块,得到了寒天的一个呲牙瞪眼,堂而皇之的放进江晚舟的面碗里。
江晚舟吃着长寿面,面汤浓郁,面条劲道,比以往她吃过的长寿面都要好吃千万倍。
三人吃完饭,偷九天跟着江晚舟回房收拾行李,寒天没啥行李,就坐在院外等着她们。
一进房间,偷九天把房门关上,一转身,就被江晚舟抱住。
她轻笑一声:“舟儿这是投怀送抱?”
“不,”江晚舟仰头,寻着偷九天呼出的热气,踮脚吻上去:“这是偷香窃玉。”
偷九天眼眸泛起了一丝兴致,收紧搂腰的手,加深了这个吻,唇/舌在焦灼的欲望之下用力的纠缠,相互交错。
江晚舟在偷九天怀里瘫软,唇/间的狂暴倾/入让她无法闭合嘴巴,任由涎水从她的嘴角流下。
迷迷糊糊之间,江晚舟感觉自己深陷一片柔软之中。
她眼神迷离,唇瓣一张一合,取而代之的不是偷九天滚烫的舌尖,而是那曾被她一遍一遍摩挲过的指尖。
她听到偷九天在她的肩窝处深/喘,像是在压制着什么。
可口中的动作又过于火/辣露骨,又像是在释放着什么。
来来回回,暧昧不清。
把江晚舟折磨得仿佛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无法抑制情/动的声音。
“九天”
指尖抽离,偷九天轻轻吮吸她的薄唇。
江晚舟没得到她的回复,又无法看清她的容颜,在这缠绵悱恻的温情时刻竟冷不丁生出一丝不安。
她急切着,又唤了一声:“九天”
一呼一吸间。
江晚舟听到一丝带有宠溺又无奈的叹息,耳边响起偷九天温柔似水的声音。
“我在。”
第20章
其实要收拾的行李也不多,到最后江晚舟也就整理出一个包裹,两人收拾了一下,走出房间,就看见寒天背手站在门外。
“怎么了?”
偷九天以为有动静,寒天特意守在门口,以防周围有危险。
寒天侧目,看了眼江晚舟的面颊红润,无声道:“你俩动静能小点不?”
他在院中坐着的时候,听到屋内传来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搞得寒天顿时有些坐立不安,只能走出院子,在听不到屋里任何暧昧不清的动静下故作潇洒的欣赏风景。
偷九天看懂他的唇语,摸了摸鼻梁,脸颊泛上一抹尴尬的红。
偷九天欲盖弥彰的咳了两声:“那个我们收拾好了,走吧。”
寒天看着木屋,感慨道:“虽然在这里住的不长,冷不丁要走了,竟还有些舍不得。”
他看向江晚舟,“舟儿姑娘是不是也舍不得这里?”
江晚舟颔首:“嗯。”
“我在这里住了两月有余,确实有些不舍。”
偷九天握住她的手,温声道:“待一切安定结束,我们便回到这里赏花喝茶,好吗?”
江晚舟莞尔一笑:“好。”
午后,小雨连绵,梨花落了满院。
偷九天执伞,将江晚舟拢在怀中。
寒天执伞跟在两人身后。
靖城距离京城不远,三人快马加鞭赶往京城,也只耗费了两天一夜。
临近落日时分,三人将马匹拴在京城外的茶炉棚子下。
从靖城到京城的路上,小雨转大雨,后又变成暴雨,导致三人赶路受到了阻碍,拖慢了脚程。
直至申时,风停雨歇。
偷九天摘掉江晚舟头上的斗笠,整理好她的发髻,扶她坐下,喊道:“店家,来一壶热茶,三碗面。”
店家应道:“好嘞,客官稍等片刻,马上就来。”
寒天脱掉油衣,看着湿掉大半的衣摆,无奈道:“这雨下的像是天要塌了似得。”
他擦了擦下巴的滴水,“咱们干嘛非要在这里喝茶,进城找个客栈休整一下不好吗?”
店家先把热茶送上来,偷九天倒了三碗,递到江晚舟手上:“渴了吧?”
江晚舟抿了口热茶,驱散了身上一些潮湿冷意:“还好。”
她语气淡淡,“有些东西是无法进城能听到的。”
寒天闻言,好奇追问:“舟儿姑娘有什么打算?”
偷九天拿出手帕,擦了擦江晚舟鬓角的雨水,“你着什么急,让舟儿先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寒天:“”
啧!
江晚舟低笑两声:“无事,我已经好多了,没那么冷了。”
这一路上,偷九天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她并未沾染多少风雨。
相反——
江晚舟摸向偷九天的衣袖,湿答答的,黏在身上定是不好受。
“热茶你喝了吗?别光顾着我,你也喝些,别受了风寒。”江晚舟摸着偷九天微湿的脸颊,关切道。
偷九天蹭着她的掌心,轻笑道:“好。”
寒天被两人腻歪的举动搞得全身发麻发痒。
没眼看!
“四月接连暴雨,多个河流水位的同时暴涨,倒灌田地城镇,尤其是宣城、宁安城与水泽城等城镇损失惨重,被洪水淹没房屋数百座,残害牲畜上千只,淹毙万余人,致使许多人流离失所,孤苦无依,饿莩遍野。”
“洪灾之后,更加可怕的是疾病大疫的爆发,霍乱、痢疾、伤寒、天花等恶疾都有可能会发生,为了躲避灾害病痛,数不清的难民将会涌进皇城求天家庇护。”
“如今已有许多村落因洪水泛滥而灭绝,百里之内,荒无人烟,野狗成群。”
“眼下,皇帝肯定在为赈灾救民,抵御洪水,恢复民生之事劳心伤神,此刻若是谁能挺身而出,主持大局,解决这次洪水之灾,定会受到皇上的嘉奖与赞赏,甚至还会重新考虑一下传位之人。”
江晚舟喝了口热茶,沉声道:“目前挺身之人是二皇子顾云祺,他愿掏出全部家产白银五十万两用于赈灾救民,皇帝很是满意二皇子的此行此举。”
“白银五十万两?”寒天惊讶道,“他一个皇子哪来这么多钱?贪污的?收受贿赂?搜刮民脂民膏?”
偷九天吃两口热面,轻声道:“你忘了沈家?”
寒天瞪大眼睛:“我去,原来他灭了沈家不仅是因为沈家握有他的秘密,还因为他想要私吞沈家财产啊?!”
江晚舟吃了一口面:“不仅你会怀疑二皇子这笔银钱的来处,有的是人想要抓住二皇子的把柄,将他置于死地,奈何他们查了很久都没有查到二皇子可以摆上台面的证据,也许就像二皇子所说,这五十万两只是他这么多年节衣缩食加上在外经商积攒下来的,众人实在寻不到二皇子的漏洞,只能看着他在皇帝面前大放光彩,此刻风头正盛的他竟将太子的风光都压了下去,一跃成为皇权之争的佼佼者。”
寒天深感震惊,没想到沈家灭门还牵扯出洪灾难民和皇权之争,但他更好奇的是:“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江晚舟一直与他们待在靖城,从未离开靖城过,为何知道这么多靖城以外的事情?!
“百晓堂。”江晚舟说。
“百晓堂?”
寒天也是在百晓堂买过消息的人,百晓堂的关系网很庞大,也是突然出世的组织,无人可知背后操控之人,但所卖出来的消息千真万确,让人不禁感慨百晓堂的堂主是仙人,可知天下之事。
“这等消息,百晓堂可不会轻易贩卖的。”
事关天下,这消息怕是价值万金。
江晚舟胃口少,吃了几口面就放筷子了,她擦了擦嘴角:“破生坊的消息也很值钱。”
一物换一物,公平交易,谁也没吃亏。
寒天知道江晚舟的“破生坊”,在江湖上虽然名气没有百晓堂大,但也有很多人知道“破生坊”的厉害之处。
一个是知晓天下事,一个破解天下器,到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接下来舟儿姑娘打算怎么做?”寒天看她神色淡然,想来胸有良谋。
江晚舟指尖轻敲桌面,嗓音冷冽:“他们找不到二皇子的漏洞,那我们就送他们一个。”
寒天看着堵在皇城门口的百姓,一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看向皇城巍峨的城门时,目光充满了重获新生的光芒,可当被守城军蛮横的挡在城外时,那一抹可比灿阳的光黯淡了。
寒天沉声道:“大量的难民聚集在京郊城外,长此以往,必定□□。”
“□□?”偷九天眼底闪过一丝讥讽,“这里是皇城,多得是轻卒锐兵,一人一刀,也够将这些手无寸铁,老弱病残为伍的难民通通宰杀。”
寒天拧眉:“皇城脚下,他们岂敢放肆而为?”
偷九天勾唇一笑:“你以为世间最干净最公平的地方是京城吗?”
“难道不是吗?”寒天不理解偷九天的话,“皇城之中,有大理寺,有兵马指挥司,还有禁军与守城军防卫,自然要比那些山穷水尽的偏远地界要清正透明一些啊?”
偷九天觉得寒天天真的很:“你是不是关在普化寺时候,脑子被关傻了?”
寒天:“”
江晚舟抿唇,扯了扯嘴角。
偷九天筷子敲了一下碗边:“知道什么是灯下黑嘛?”
寒天眉头微蹙。
“人们往往对于身边所发生的事物和行为会一叶障目,也就说所谓的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皇城对于外人来说是高大威严,是一丝不苟,是公平清正的,是不可触及的高位,但是对于从小在皇城长大的人来说,他们一开始就拥有了旁人很难得到的优势,懂得利用皇权,公然在天子眼皮底下搞事情,行一些腌臜污秽之事。”
寒天思忖,呵呵一笑:“我还真是开了眼了。”
“二皇子不是要管吗?干嘛还拦着难民进去?皇帝不知道有这么多难民在京城外等着救吗?”
偷九天呵呵一笑:“皇帝此刻无心无力管难民的事儿了。”
寒天惊诧:“何出此言?”
江晚舟低语:\"寒公子,你知道冥花妖草吗?”
寒天想了想,目光一凝:“你怎么知道冥花妖草的?”
“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舟儿姑娘最好是少碰少问。”
江晚舟:“我问此花是因为事出有因。”
“事出有因?”寒天拧眉,脑海中闪过刚才偷九天说的话,猛地瞪大眼睛,低呼道,“你说当今天子中了冥花妖草啊?”
“当今天子是个惜花爱花的君子,碰到喜爱的花都会放在宣德殿里亲自打理,而二皇子前几日为了让天子排忧解闷,特意进献了一株嶂山香昙。”江晚舟颔首:“寒公子应该知道,冥花妖草和嶂山香昙一模一样,两朵花气味和形状几乎是一致的,可这两种花一个无毒可以赏玩,一个剧毒可要人命。”
“你可知如何区分这两朵花?”
寒天:“可通过两朵花的根系来区分,嶂山香昙主根粗壮且明显,侧根细长密集,冥花妖草粗细不匀,呈现絮状。”
“二皇子何时送的冥花妖草?”
江晚舟语调平缓:“三日前。”
寒天深吸一口气,没说什么,只是“啧啧”两声,以示惋惜。
冥花妖草,杀人于无形,当今天子怕是熬不过这个雨季了。
偷九天拿出几枚铜板放在桌上:“该进城了。”
三人起身往城门走去,一靠近城门附近,难民围过来乞讨求救。
偷九天把身上的碎银都给了难民,护着江晚舟往城门口去。
守城军检查了三人的路引,见不是受灾城镇来的人,便放三人进入。
城门大开大合只是一瞬,却隔了两个世道。
门外,鬼哭狼嚎,尸横遍野。
门内,金翠耀目,绣户珠帘。
作者有话说:
金翠耀目,绣户珠帘-取自孟元老《梦华录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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