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京城东市,因靠近宫城,居住的大多都是达官显贵,皇亲贵胄等人,因此东市贩卖的商品皆为奇珍异宝,朱罗玉翠,绫罗绸缎等高端奢侈之物,所出售的货物与服务都是高于京城西市的,价格自然也要比西市贵上几分。
三人特意去了京城东市的长安客栈。
寒天要了两间上房,交付了十两定金,伙计带着他们上了三楼东侧的两个厢房。
偷九天带着江晚舟住进最里面的厢房东陆房,寒天是住在紧挨着他们的东肆房。
稍稍歇息片刻,伙计就送上来浴桶和热水。
偷九天从包裹里拿出江晚舟需要换洗的衣物,放在木施上,“这两天赶路太累了,你好好泡个热水澡,舒舒筋骨放放松。”
江晚舟听偷九天离开,问:“你要去哪里?”
偷九天:“我出去啊。”
“出去干嘛?你不洗澡吗?”
偷九天歪头:“没事,你在房间里洗澡,客栈旁边,过了天口河桥,有一个安庆浴池,我去那里洗就行。”
“浴池?”江晚舟眉头微蹙,“是那种女子一起在一个池子里洗浴冲身的地方?”
偷九天点头:“嗯嗯,刚才听掌柜的说,安庆浴池是新开的,他们店里的很多客人都去那里洗澡,很方便。”
“我以前闯荡江湖的时候,也会经常在各个城镇里的浴池洗澡。”
江晚舟抿唇:“不能在这里洗吗?”
偷九天有想过等江晚舟洗完澡自己在跟着洗,但她想着让江晚舟洗完澡好好休息,若是她继续洗澡,怕来回折腾影响了江晚舟休息。
“不用,太浪费时间了,等你洗完我再洗的话,咱俩都得等到子夜才能上床睡觉,太折腾了。”偷九天摆摆手,“行了,你好好洗,洗完喊人把浴桶拿下去,然后好好休息。”
“你可以”
偷九天看着拽住她衣袖的手指,指节泛白,用力攥紧,像是生怕她离去。
“可以跟我一起洗?”江晚舟心跳的厉害,仿佛已经跳到喉咙,下一秒就要脱口而出。
偷九天挑眉:“你说什么?”
江晚舟感觉自己的脸颊像是要被烧透了,指尖攀上衣袖,颤巍巍的握住偷九天的手,混乱的呼吸声里带着轻颤又大胆的请求。
“你可以和我一起洗。”
偷九天舔了舔嘴角,转身走开。
江晚舟感觉掌心一空,心脏像是从万丈高空中坠落。
“吱呀——”
房门被关上。
那一刻悬落的心在这一刻摔在地上。
江晚舟双手握紧,指甲印进柔软的掌心,泛出的疼痛还不及心脏的痛。
下一秒,摔落在地的心被人轻柔的捡起,温柔的抚摸,归拢。
“后悔了?”
江晚舟顿了顿,不可思议的抬头望去,哑声:“你没走?”
偷九天笑笑:“我走去哪里?不是要洗澡嘛?”
“刚才门关了,我以为”
“洗澡怎么能不关门?”偷九天抬手摸着江晚舟的脸颊,“我倒是不怕看,就是舍不得让别人看了你。”
江晚舟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低声嗫诺:“你你也不能让别人看去。”
偷九天轻笑:“好,咱不给看。”
“那我们洗澡吧?要不然水一会儿就凉了。”
“好。”
江晚舟刚才说的有多胆大妄为,此刻的她就有多战战兢兢。
她无法看见此刻偷九天的神情和动作,只能体会着身体上因偷九天触碰时带来的隐晦又羞涩感觉。
她能感觉到偷九天的手指解开她的腰带,掀开她的衣衫,褪去她的心衣带子。
指腹有茧,粗糙如砂砾的质感从江晚舟细腻的脖颈划过,每拂过一片白腻皮肤,都要染上艳色的绯红。
“抬腿,我给你脱去亵裤。”
江晚舟缓缓呼出一口气,抬起腿,任由偷九天轻巧的解开她的腰带,为她褪去亵裤。
膝窝一暖。
江晚舟惊呼一声,双手牢牢搂住偷九天的脖子。
“别怕,”偷九天抱紧她,走到浴桶旁,“我抱你下水。”
江晚舟羞红了脸,颔首,声若蚊蝇:“嗯。”
偷九天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入浴桶之中,“坐好。”
江晚舟坐在浴桶之中,听着偷九天脱掉身上的衣物,跨入浴桶之中,坐在她的身后,轻轻地将她搂在怀中。
她感觉到偷九天的手捏住她的小腿,指腹揉搓,带着浅浅的力度。
偷九天呼出的热气沾染了江晚舟的耳廓,她看着那越来越红的耳垂,淡笑一声:“这两天赶路是不是累坏了?我给你捏捏。”
江晚舟把自己完全融进偷九天的怀里,感觉到她不轻不重的力度,原本紧绷酸痛的小腿舒缓了许多。
“还好,”江晚舟指尖绕着散在水面上的发丝,“一直骑着马,没走多少路,不是很累。”
“也是,一直骑着马,难受的不该是小腿。”偷九天调笑两声。
江晚舟眉头微蹙,猛地咬紧嘴唇,双眼莹润,无助的看着前方。
水下的手顺延而上,揉上她的大腿/内侧。
“这里应该会很痛吧?”偷九天嘴唇蹭着江晚舟羞红的脸颊,“不常骑马的人,会磨这里。”
异样的感觉似电流流窜于四肢百骸,江晚舟身体不受控的颤抖。
潮红的脸上显出隐忍又难耐的痛苦。
她仰着头,抵着偷九天的肩头。
偷九天勾唇,含着她的耳垂,故作不解又心疼的戏谑道:“都把我们舟儿疼坏了,是不是?”
江晚舟双手抓紧浴桶边缘,手背青筋突起,纤细的手指泛着白,指腹又因过度用力而充血。
异样的情绪涌上心头,似浪潮,似无底坠落,心悬在万丈高空
江晚舟第一次有了这种她无法控制的感觉,仿佛身体都不是自己的那般。
所有情绪和感觉都因为偷九天的动作而无限放大,江晚舟实在受不住偷九天这般撩拨,哭声恳求着:“九天……”
偷九天垂眸,收回手,把她搂进怀里。
她低头咬着江晚舟的薄肩,故意用了力气,听着江晚舟的痛呼,又无奈的舔了舔齿痕:“…你就折腾我吧。”
次日
京城又下起了大雨,乌云密布,狂风大作,街巷无人出来,诺大繁华的京城宛如破败的空城。
笃笃笃——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在大雨中渐渐隐去。
约莫等了几息,有人前来开门,开出一条只容一人身形的缝隙,催促道:“快进。”
男子点头,快速窜进去。
男子被带到一间偏房,他走进去,屋内没点烛,黑漆漆的,男子适应了一会才看清桌后坐的人。
他神色一凝,立刻跪倒在地:“参加公子。”
静默片刻。
空寂的房内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如何?”
男子俯首:“沈家满门,无一活口。”
“倒是利落。”桌后的人嗤笑一声,“密信呢?”
男人表情露出纠结和惊慌:“密信不见了。”
“不见了?”公子淡淡询问,可话音透着显而易见的杀气。
男人点头:“是的。”
公子的手指敲打着桌面,声音沉闷如钟鼓。
“知道是谁拿的吗?”
男人说出自己当时在沈家看到的情形:“鬼市三煞被人灭口,看伤口,鬼音娘子是被人长剑穿心,用剑之人武功高强,剑法玄妙,鬼音娘子根本没有应对之策,而管仓管芒两兄弟的伤口像是极细极薄的武器所造成的,同时刺穿两兄弟的心脉,一击毙命。”
“想来是鬼市三煞拿走密信时被别人截胡灭口了。”
公子问:“江湖里用剑的高手,你觉得像哪个?”
男子想了想:“看伤口的切割方向,两端细中间粗,像是剑尖刺进身体里的瞬间转置而造成的,据我所知,这天下还没有哪个剑客的剑法是能够造成这样的伤口。”
公子没有继续追问下去,“那你说的极细极薄的武器会是什么?”
男子沉吟:“如此形容,很像一个人的武器。”
公子指尖停顿:“谁?”
“归墟使者楼弃的九绝琴弦。”
公子轻呵一声:“归墟?”
“你觉得密信会在归墟手中?”
男子:“也许是背后有人。”
归墟只是杀手组织,接任务全看首领心情,从不会自发的卷入江湖纷争和朝堂争斗之中。
若是沈家密信被归墟所得,想来有人是花了大价钱和归墟做交易。
公子倾身,看着男子的后脑,嗓音冷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忘川的下落查的如何了?”
男子:“听闻归墟里的上善若水中的水泊叛逃,他为了对付楼弃的九绝琴弦,特意用忘川之所和破生坊做了交易,换取九绝琴弦的破绽。”
“破生坊?”公子微微挑眉,“什么东西?”
男子解释道:“是前两个月在江湖上新出的一个组织,专门破解各类武器的漏洞,很多人在破生坊买到的武器破绽都得到了证实,由此破生坊的消息在江湖之中得到了很高的信服力,也有人猜测破生坊背后之人和百晓堂的堂主应是同一人。”
“破生坊?”公子念了两遍这个名字,“归墟叛徒现在在哪里?”
“死了,”男人回道,“死在靖城鬼市。”
“楼弃杀得?”
归墟叛徒只会被归墟的人斩杀,不会假手于人。
男人沉吟:“看伤口不是九绝琴弦,像是鞭子造成的,直接勒断了喉咙。”
“你以为楼弃只有一个武器吗?”公子淡淡道,“想来是那个叛徒得到了破解九绝琴弦的方法,但是却被楼弃另一个武器残忍杀死。”
男人沉吟:“公子说的对。”
“破生坊,”公子嘴角微勾,笑了两声,“去查查,忘川之所怕是他们清楚的。”
男人颔首:“是,公子,属下立刻去办。”
“等一下。”公子的手伸前,那是一只修长白皙的手,骨节分明,青筋浮现,食指上带着一个翡翠戒环,指甲泛着透明似的白,仿佛从冰水中刚刚抽出来一般,冷冽至极。
“把这个交给常征鸣指挥使。”
男人小心接过,不小心碰到公子的指尖,被那抹刻骨的凉惊的心惊肉跳,“属下立刻去办。”
男子把东西塞进怀中,起身出了门,关上房门的瞬间,天边响彻一道惊雷,惨白的闪电穿过房门缝隙。
一双细长的黑眸在闪电之下显得更加刁钻狠辣,似是孤夜的恶狼,露出尖利的獠牙。
男子瞳孔骤缩,艰难地吞了吞口水,转身离去。
第22章
长安客栈的地理位置刚好处在青龙门附近,是偷九天他们进来的那道城门,往前在走过两条街,便是最接近宫城的青龙大街。
大雨连绵下了两天一夜,终是在傍晚时分才稍作停歇。
寒天站在露台,双手慢条斯理的搭在栏杆上,神情自若的看着数百名将士涌向青龙门。
此刻的东市十二街道上没有任何商家小贩敢出来叫卖摆摊,全都紧闭房门,生怕沾染到什么。
全城戒备,让人心中惶惶不安,就连以往听到的小孩哭闹声都没有了。
寒天看着远处房顶飞奔而来的黑影,立刻走进房间,关紧窗户和房门,去往隔壁江晚舟所处的东陆房。
他踏进房间,关上房门的瞬间,偷九天飞进露台,快步走进来,倒了杯热茶,一饮而尽,看了眼江晚舟,沉声道:“□□了。”
江晚舟拧眉,反问了别的:“你为何回来的这么晚?”
若只是青龙门□□,偷九天不可能用了一个时辰探查才回到客栈。
偷九天看向她:“你应该猜到了吧?”
江晚舟闻言,眉头紧蹙,神情凝重。
寒天一头雾水的看着两人打哑谜,心急道:“不是,你俩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嘛?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可藏着掖着?”
江晚舟握紧拳头,艰涩道:“眼下不仅青龙门□□,其余三座城门应该都发生了难民□□。”
青龙门只是离他们的客栈很近,再加上皇城禁军和兵马司出动,弄得浩浩荡荡,人心惶惶,所以他们可以立马知道□□的消息。
“为什么变成这样?”
寒天虽然清楚了两人的加密话语,不过他不理解为什么短短两天,四个城门聚集的难民统一□□?
难道是有人私下组织难民向皇城发难?
“是背后有人推波助澜吗?”寒天猜测道。
江晚舟侧目:“你最近听到客栈掌柜的说什么了吗?”
“客栈掌柜?”寒天思忖了一下,摇头道,“我没关注他们,怎么了?是我错漏了什么重要信息吗?”
“客栈老板最近在屯神曲,荆芥和玄参。”
寒天睁大眼:“这不是……?”
江晚舟长叹一口气:“洪灾之后,必有大疫。”
“这是治疗瘟疫所需要的药材。”
偷九天放下茶碗,说:“□□来的突然是因为四城门口聚集的难民中已经有了染上瘟疫的人,瘟疫传播的速度太快了,仅过去短短两日,已有上千难民被传染,就连驻守城门的将士也染了病。”
她停顿片刻,“但禁军和兵马司出动的如此及时,想必是有人提前做好的应对之策,□□应该能很快止住,不会惊扰到宫城内的高官贵胄。”
“有人做好了准备?”寒天沉思了片刻,“禁军和兵马司是隶属于皇帝,只听皇帝号令,保卫皇帝和皇家为主,难道皇帝已经知道了难民聚集京城城门之事?”
说完,他又否认了刚才的猜测,“也不对,皇帝既然中了冥花妖草之毒,此刻定是摊在床上,不省人事,不可能立刻调遣兵马司和禁军去解决难民□□之事?”
偷九天问:“会不会是二皇子?”
“如今他得了皇上的赏识和青睐,又给皇上下毒掌控朝堂和宫城,如今宫城里怕是只有他一人独大,调遣兵马司和禁军来应对难民□□之事应该轻而易举吧?”
寒天也觉得偷九天说的有道理,附和的点点头。
“我觉得并非是二皇子。”
江晚舟有感觉,此事并非这么显而易见。
“那你怀疑谁在背后操控难民□□这件事?”偷九天问。
江晚舟摇了摇头:“也许并非操控。”
操控这一词太过目的性,像是为了争夺什么而做出来的铤而走险的举动。
争夺什么?
江晚舟抬眸:“……太子!”
偷九天诧异道:“你怀疑难民□□之事是太子所为?”
江晚舟:“我不认为短短几日,二皇子就可以收揽禁军和兵马司为他所用,太子时常替皇帝主持朝政,在没有发生洪灾之前,已然有了代理监国之责,以东宫太子的权威调动兵马司和禁军,会比二皇子更有说服力。”
“那瘟疫会是太子为了对付二皇子弄出来的吗?”偷九天问。
江晚舟迟疑片刻:“不知道,因为洪灾之后,治理若是不及时,确实会引发大疫,瘟疫出现的虽突然,但也是处于合情合理之中,并不好归责于谁。”
偷九天:“那密信你打算如何处置?”
江晚舟沉吟道:“原计划不变。”
她不在意难民□□的背后是谁在推动,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二皇子必须死!
——
禁军和兵马司联合镇压,二皇子适时出面,从太医院里调遣出两名太医,与京城四大医馆的大夫一起前往京城四城门口救治难民。
城门口,禁军和兵马司架起了施粥和制药的庐子。
二皇子坐在药庐后面的帐篷里,看着外面排长队的难民,眼中满是厌弃和鄙夷。
“如此?本宫就可以胜券在握,坐稳皇位了?”二皇子摆手,并未接过贴身侍卫递过来的茶杯。
虽然染瘟疫的百姓已经被集中隔离治疗,但二皇子仍是顾忌,从出了城门到现在,他都没有摘掉面罩,以防被传染了瘟疫。
如今出来在难民面前露个脸已是危险至极,他定然不能给旁人可趁之机。
常征鸣颔首:“如今难民之中每时每刻都流传二皇子乐善好施,仁爱厚德的美名,还称赞二皇子您乃是当世明君,就连京城中的官员也是对二皇子你赞誉有加,一个个被二皇子您的善举所鼓舞,也拿出来许多金银救助难民,跟随二皇子您慷慨大义之举啊。”
“有了这些人的支持,二皇子必定可以打败太子,成为承安国的天子。”
二皇子眼底划过一丝喜悦,哼笑一声:“本宫从不知道常指挥使原来这般伶牙俐齿啊。”
常征鸣笑笑:“下官每一个字都是出自真心,并无作假谄媚之意。”
二皇子勾唇:“行了,我自然清楚你的用心,这件事你办的确实不错,待我功成之日,好处不会少了常指挥使的。”
他起身,看着鞋底的泥,眉头紧蹙,“这段时间常指挥使劳累,难民之事还需你多多用心。”
常征鸣看了眼茶几上的杯子,立刻拱手道:“下官定不负二皇子所托。”
侍卫刚拉开营帐门帘,一支暗箭“铮”的射向二皇子。
常征鸣立刻抽刀砍断箭矢,厉声道:“有刺客,保护二皇子!”
侍卫立刻挡在二皇子身前,警惕周围。
二皇子眉头紧蹙:“何人?”
常征鸣跑出去,查看四周,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人物,他跪地:“下官护卫二皇子不当,请二皇子治罪。”
二皇子眯了眯眼:“今日行刺之事也不怪你,立刻给本宫找到这个刺客,查清是谁想要谋害本宫!”
常征鸣颔首:“是,下官定会全力以赴。”
侍卫护着二皇子坐上马车,常征鸣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神色一沉,垂眸看了眼刀尖上浅淡的血迹。
手腕一转,常征鸣将长刀收入鞘中,转身回了营帐-
——
夜凉如水。
皇宫之下,暗流涌动。
二皇子为难民施粥布药时,被难民传染了瘟疫,又因二皇子常常去宣德殿侍奉皇帝,致使皇帝也沾染了瘟疫,两人同时犯病,太子立刻让御医为皇帝和二皇子诊治,却得到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噩耗。
原来皇帝卧床不起并非劳累忧心所致,而是因为中了毒。
此消息不胫而走,瞬间传遍京城。
太子立刻下旨,一边让大理寺立刻探查是何人敢谋害当朝天子,一边广发告示,寻求天下名医为皇帝诊治解毒,不论出身如何,只要能救治皇帝,定会重重有赏。
一时之间,京城风起云动。
所有人都在猜测是何人敢给皇帝下毒,心中不乏有了人选,但无人敢说出来,生怕招惹杀身之祸。
贴在京城之内的告示争相被撕下,一个个自称名医的大夫被请进皇宫,却又被一个一个送出宫门。
太子并未气馁,哪怕来的是不学无术的江湖术士,他也是热情相待,倒屣相迎,脸上也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被欺骗戏耍的愤怒,每时每刻他都面带忧色,目光期盼的看着那些“名医”,希望他们真的可以救治皇帝。
太子孝感动天,使得连下多日的大雨终于见了晴天,城外的难民也因太子及时安排而得到了庇护和救治,瘟疫也渐渐消散。
众人被太子的孝心和善心所折服,不禁感慨万分,他们竟曾觉得二皇子才是可造之才,如今细细想来,自打洪灾发生后,二皇子挺身而出捐出家产,赢得皇上的赞誉后,皇上便因操心忧虑难民之事病倒床榻,可当下皇上却被诊断出中毒,如同当头一棒,敲醒众人迷乱的思绪,现在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不免宣之于口的念头,那就是此事与二皇子应该脱不了干系。
东市十二街的告示又一次被人撕下。
禁军将撕下告示之人带到东宫,面见太子。
顾云霆看着台下的一男一女,男子身着青衣,言笑晏晏,一双丹凤眼看人时透着一丝诡谲。
女子白衣翩翩,粉装玉琢的一张小脸,明媚清秀的模样像级了官宦世家中养在闺中的贵女。
顾云霆看了两人几眼,目光落在青衣男子身上,道:“敢问神医贵姓,师出何门?”
男子微微一笑向太子拱手行礼,并未应答。
白衣女子行礼道:“民女舟儿参加太子殿下,师出药王谷。”
顾云霆眼底闪过一丝惊诧,他没想到这名看似柔弱的女子竟然师从药王谷。
他立刻走下台阶,站在江晚舟面前,却发现她眼眸不似常人明亮,“神医这眼睛可是……”
“我师父虽然双目不能视人,但医术可是药王谷里最厉害的,师父云游至此,听闻当今天子中毒,特意撕下告示为天子解毒。”
顾云霆立刻表示歉疚:“是本宫见识短浅,自以为是,差点怠慢了神医,还望神医不要生气。”
“无事,”江晚舟摆摆手,“他是我的药童寒天,向来口直心快,不懂礼数,若是他哪句话说的不对,惹太子殿下不快,还请太子殿下不要太过怪罪。”
顾云霆招手:“怎会?怎会!”
“只要神医能救本宫父皇,哪怕是让本宫跪下磕头致谢也心甘情愿。”
江晚舟颔首:“太子殿下严重了,民女想去看看皇上。”
“好,本宫立刻带神医你们过去。”
宣德殿
江晚舟坐在金丝龙秀纱帘之外给皇帝悬丝诊脉,顾云霆见此,目光幽幽。
他看江晚舟收起丝线,立刻询问:“神医,可有解毒办法?”
江晚舟沉声道:“有。”
顾云霆眼睛一亮:“神医当真?”
江晚舟点头:“自然,民女写上一副药,劳烦太子殿下熬制,待民女给皇上施针之后,皇上便可苏醒过来。”
顾云霆难掩激动:“好,好。”
江晚舟写着药单,寒天不着痕迹的环顾四周,低头附耳:“宣德殿里没有樟山香昙,想来二皇子已经毁尸灭迹了。”
江晚舟继续写着,颔首道:“等皇上醒来。”
剩下的就好处理了。
寒天点头:“我记得国库里有一株炽色雪莲。”
江晚舟纳闷:“回光返照汤用不到炽色雪莲吧?”
“没事,你就写上。”寒天悄咪/咪道,“回光返照汤是用不到,但我能用到。”
炽色雪莲可是制作南柯一梦的重要药材之一。
不要白不要。
江晚舟无奈落笔:“……”
你倒是挺会假公济私的。
第23章
江晚舟知道冥花妖草是无药可解,但眼下她所期盼的只是皇帝能过醒来,因为她担心若是将密信交给太子,二皇子到时候抵死不认,皇上顾念亲情和二皇子为了难民所捐献的家产而放过二皇子,到时候死的可能会是她们这些平民百姓。
毕竟皇家丑闻见不得光。
可若是兄弟阋墙连累了自身安危,皇帝还能坐视不管嘛?
人都是自私自利的,哪怕是真龙天子。
江晚舟铺好银针,驱赶众人站在外门、内室只留寒天一人,寒天站在一旁,轻声说一句,江晚舟便落下一针。
施针用了一个时辰,皇帝吐出一口漆黑无比的鲜血,长吐一口气,脸色瞬间红润了许多,就连呼吸都顺畅了。
御医上前探了脉搏,立刻向太子恭贺道:“太子,陛下的脉搏平滑了许多,有效,有效!”
顾云霆惊喜不已:“太好了,太好了,神医您真是医术精湛,出神入化啊!”
寒天给江晚舟递过去一个手帕,江晚舟接过,擦了擦手,淡声:“药熬好了嘛?”
顾云霆看向身边的太子属官,“长鸣,药好了吗?”
长鸣回道:“回太子,属下已经派人去拿了。”
“好,”顾云霆看向江晚舟,“神医,汤药马上就来。”
江晚舟颔首:“好的。”
汤药很快就送来了,寒天看见送药之人,瞳孔皱缩。
江晚舟察觉到寒天的变化,低声询问:“怎么了?”
寒天小声嘀咕:“送药之人是大监祁山央措。”
江晚舟神色未变,感受着送药之人向她走来。
“听闻神医出自药王谷,不知药老近况如何?”
来人说话低哑,像是故意压着声,又像是喉咙闭塞只能如此发声。
江晚舟语气淡淡:“你与我师父是旧识?”
祁山央措一双细眸盯着江晚舟的双目,眼底满是打量:“与药老喝过几次茶。”
“茶?”江晚舟轻笑一声,“阁下怕是与我师父的交情浅薄,师父他老人家从不同人饮茶,向来只爱喝温酒。”
祁山央措眸光一闪,大笑起来:“可能是我记错了,人老了,这脑力不如年轻的时候,与药老相见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怕是有些细节已经忘的差不错了。”
他将手里的药碗递过去:“汤药好了,劳烦神医给陛下服用,事关天子龙体,还需神医多多费心。”
江晚舟谦逊:“应该的。”
寒天刚要接过药碗,祁山央措眉头微蹙,躲开寒天的手:“洒家相信神医,也只信任神医。”
寒天挑眉,伸手握住药碗边:“大监也看见了,我师父双目有疾,若是给陛下喂药的时候不小心喂错了地方,岂不是犯了死罪?”
他指尖用力,把药碗拿下来,“还是由草民代劳吧。”
祁山央措眸子一眯:“这位公子武功不错。”
寒天对答如流:“没办法,草民得保护好师父啊,毕竟这天下坏人可太多了,草民的师父人美又心善,草民担心遇到了心怀不轨的坏人,没办法保护师父,只能勤学苦练。”
祁山央措:“……”
这话里话外点谁呢?!
江晚舟抿唇。
顾云霆站出来:“那就劳烦寒公子了。”
寒天微微一笑:“应该的。”
祁山央措见太子出面协调,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探究的目光在江晚舟的身上从未离开。
江晚舟坐在凳子上,神情自若的喝着茶,任由祁山央措大量。
顾云霆招呼长鸣给祁山央措倒茶,问:“大监坐,您今日回来可是追查到了下毒之人?”
虽然追查谋害天子这一案交给了大理寺,但私下顾云霆另外派人去探查,祁山央措也是主动要求追查下毒之人,为他服侍多年的陛下找寻一个结果。
祁山央措抿了一口茶:“算是了解到了一些线索。”
“是吗?”顾云霆欣喜道,“什么线索?”
祁山央措觑江晚舟,好奇道:“神医既然能解陛下的毒,是不是知道此毒是什么?”
江晚舟放下茶杯:“冥花妖草。”
祁山央措眉头一挑。
顾云霆疑惑道:“什么是冥花妖草?这是何物?是花还是草?”
江晚舟解释:“冥花妖草是四大毒花之首,花叶根茎都带走剧毒,散发出来的香味也是有毒的,此花生长于尔纳多沼泽之地。”
“毒花?”顾云霆惊诧,“父皇怎么会中了冥花妖草的毒?尔纳多沼泽?这个地方好像不处于承安国境内。”
“尔纳多沼泽是蛮国荒漠深处的一个绿洲,那里遍地都是有毒的植物和动物,很少会有人去往尔纳多沼泽,除非……”
顾云霆见江晚舟欲言又止,追问道:“神医可是想到了什么?这里都是自己人,不妨直说?”
“不如洒家帮神医说下去吧?”祁山央措接过话,“尔纳多沼泽除了毕摩人和蛮国沙军,无人敢踏足尔纳多沼泽。”
“毕摩人是什么?”顾云霆不解。
祁山央措:“殿下,用我们的话来解释,是蛮国的采药人,擅长御蛇之术,他们可以操控毒蛇,闯入尔纳多沼泽采摘草药进行售卖,凡是出自尔纳多沼泽的草药价值千金。”
顾云霆沉声片刻,表情凝重:“既然冥花妖草出自蛮国,难道是……?”
如今承安国遭受洪灾和瘟疫困扰,不免给了蛮国可趁之机,特意下毒毒害当朝天子,想趁着皇帝病重毒发,发动战争,侵占承安国。
祁山央措看了眼顾云霆,示意他噤声,有些话还不能肆无忌惮的说出来。
顾云霆收到信息,闭口不言。
江晚舟也适时收口。
寒天喂完药,把药碗递给上前来的宫女:“陛下喝完药睡下了,夜晚可让御医在内室候着,时刻关注着陛下的龙体情况。”
顾云霆颔首:“现在父皇的身体还未恢复如初,劳烦两位在皇宫多留几日,本宫给两位准备了寝殿,今日定是累坏了神医,让长鸣带你们去休息吧。”
寒天面露诧异,小声嘟囔道:“啊?还要留下?我们白定客栈了,那定金和房钱好贵的嘞。”
顾云霆听到,笑了笑:“寒公子不必担心,你和神医在京城里的所有花费都由本宫承担,待父皇痊愈后,本宫还会给你们千金作为答谢的。”
寒天喜形于色,难掩激动:“多谢太子殿下。”
江晚舟嗔怒:“稳重些。”
寒天撇撇嘴,不敢造次。
顾云霆笑笑,让长鸣将两人带去休息。
守门的太监将宣德殿的大门关上,御医待在内室关注着皇帝的身体情况。
顾云霆看向祁山央措:“大监觉得他们有假?”
几次试探,顾云霆都看出来了。
祁山央措:“殿下可知那名女子身旁的男子是谁?”
顾云霆:“你是说寒天?大监认识他?”
“难道他们不是药王谷中人?”
可是他们医术精湛,确实将父皇的病症治好了。
祁山央措刚要说话,眉头一蹙:“殿下不必担心,也许他们的出现对你来说是个机会。”
顾云霆见他这么说,脸上闪过一丝喜悦:“本宫在这里多谢大监了。”
“不必,都是老奴应该做的,”祁山央措起身,眼下闪过一片阴暗,“殿下,老奴还有事要办,就先走了。”
顾云霆颔首:“好的。”
祁山央措走出宣德殿,目光眺望,看着被万千火烛点亮的皇宫。
眨眼间,他的身影消失在宫殿门口。
轰——
石桥柱头上的雕凿狮子瞬间化为粉末。
祁山央措看着立在静心湖面上的黑衣人,脚尖贴着水面,晚风吹拂,湖面泛起涟漪。
那人不动如钟。
“阁下不请自来所为何事?”
黑衣人的声音像是特意被遮掩过得,嗓音极其怪异:“大监特意在百晓堂下了“飞天件”,如今百晓堂已经得到了大监想要知道的消息,大监就是如此待客的?“
“你是百晓堂的人?”祁山央措眯了眯眼,目露狐疑。
黑衣人并未回答他,只听“嗖”的一声,祁山央措一把抓住差点戳进他眼睛里的纸条,上面是百晓堂特有的金蚕丝,一寸一金,算是给买家的一点福利。
“大监想知道的都在纸上,答案已经带到,百晓堂期待与大监的下次合作。”
祁山央措瞳孔微缩,那黑衣人的身影就像是被风吹散了一般消散于黑夜之中。
除了已经碎成粉末的石柱,静心湖水波依旧,仿佛一切如初,从未出现过任何变动。
祁山央措神色凝重的打开纸条,看着上面的内容,眉头紧紧皱起。
——
寒天和江晚舟被安置在东宫旁边的一个宫殿里,殿名“安心殿”。
安心殿有两间卧房,相隔一条窄窄的过道,夜色深沉,昏黄的灯光落下,仿佛只有一寸之隔。
东宫时常有禁军巡逻,胄甲兵器相撞的声响让人心中不满生出几分浮躁。
一声细微的“啪嗒”在不安静的黑夜里恍若无声。
江晚舟刚要起身,被人双手按在床上,唇上落下一个微凉的吻。
“怎么还不睡?”
江晚舟搂住她的腰:“你不回来,我不安心。”
“怕什么?”偷九天揉了揉她的脸,“我虽然打不过祁山央措,但是我跑得过,不过就是送个信,看在百晓堂的份上,他不会对我动手。”
江晚舟担心偷九天受伤,上手摸了摸偷九天的身体,却被人把手按到一处柔软。
“在皇宫里?”偷九天声音微颤,带着点不同寻常的激动,轻轻晒笑,“是不是有点太刺/激了?”
江晚舟脸颊微红,语调娇气,埋怨道:“以前怎么不知你这么爱说浑话?”
这家伙浑话说得厉害,比那混迹风月场所的浪子还会撩拨人心,可是偷九天每每都会因为她的难耐而忍住她的进攻。
江晚舟有时候在想,她会不会又成了之前的榆木脑袋。
压根没有彻底开窍,不管她如何暗示,甚至明示,这家伙总会拐到让人费解的地方去,着实将人折腾的抓心挠肝。
“不爱听?”偷九天故作伤心,“那我就再也不说了。”
“没没”江晚舟抓住她的衣领,急道,“我爱听,爱听。”
偷九天打趣的轻笑一声:“没想到舟儿竟喜欢听这种羞臊的话啊?”
江晚舟埋进偷九天的脖颈:“只喜欢听你说。”
她喜爱又享受着偷九天对她的不同,近乎到痴迷的程度。
她喜欢偷九天的沉重又执着,平缓又放纵的情绪变化。
喜欢她强势有力的动作却又不失温柔的安抚。
喜欢她浪/荡不堪的调笑却又极度真诚的承诺。
哪怕她们没有一次做到最后,江晚舟仍是深深喜欢偷九天对待她的一切举动。
偷九天抱紧江晚舟,莞尔一笑:“好,以后我天天跟你说。”
“直到把你说烦了,说到你让我闭嘴,好不好?”
江晚舟嘴角挑起,笑的狡黠又得意。
才不会呢。
第24章
次日
江晚舟和寒天去给皇帝施针,皇帝的气血已经好了很多,施针的过程中还睁开眼与顾云霆和祁山央措说了几句话后又昏迷了过去。
对此,顾云霆已经很满意了,他对江晚舟的医术深感佩服,就连祁山央措都高看了几眼江晚舟,只是那幽深目光多了几分探寻和计算。
寒天不准痕迹的看向祁山央措,却意外和他对视。
他心里咯噔一下,故意倨傲的偏过头去,像是耍小性子似的,带着点孩子气。
只是寒天心里清楚,祁山央措那幽深的目光仍然在他的后背停留。
像是要把他看透。
待给皇帝施针服药之后,太子便让长鸣护送江晚舟二人送回到安心殿休息。
顾云霆就在宣德殿伺候皇帝,寸步不离,不敢离开,生怕皇帝醒过来时见不到他。
江晚舟刚走出殿门,迎面便撞上前来探望皇帝的二皇子,他的瘟疫虽然已经治好,但身子仍是孱弱无力,被身边的随从扶着。
二皇子顾云祺苏醒后,听到手下的人说,太子请来了名医给父皇解了毒,顾云祺心中一慌,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与疲惫,马不停蹄的赶来宣德殿一探究竟。
顾云祺眼下是清楚宫里最近发生的所有事,他自然也立马认出面前由太子属官长鸣所陪侍的两人正是顾云霆请回来的名医。
师出药王谷,想必医术高明,不可小觑。
但顾云祺心中还是有担心和顾虑,那人和他说过冥花妖草是剧毒的,世上根本无药可解,若谁中了冥花妖草的毒,必死无疑。
如今却有来自药王谷的医者能解了冥花妖草的毒?
实在是不可思议。
虽说他早已经把樟山香昙毁掉了,目前太子手中没有任何证据线索指向他,可顾云祺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彷徨,生怕这个来自药王谷的医者坏了他的大事。
“姑娘就是皇兄请来诊治父皇的神医吧?”顾云祺顶着一张苍白虚弱的脸,笑的人畜无害,面露担忧之色,神色带着浅显的恭敬问道。
长鸣行礼道:“参加二皇子殿下。”
顾云祺抬抬手:“嗯。”
毕竟长鸣是顾云霆的人,在外人面前,顾云祺也不会特意为难。
江晚舟:“民女参加二皇子。”
寒天:“草民参加二皇子。”
顾云祺立刻道:“神医不用行礼,你救了父皇,本宫可受不起你的大礼。”
长鸣不着痕迹的退后半步,故意用半身挡住江晚舟的身子,这个动作显然是在护着江晚舟,防着顾云祺。
顾云祺眯了眯眼,看向江晚舟,笑道:“前几日本宫身染瘟疫,卧床不起,无法探望侍候父皇,也没办法与神医共同商讨父皇身体状况,如今听说神医能够诊治父皇体内的毒,本宫深感欣慰,也很感激神医的出手相助,若是神医有什么需要本宫做的,尽管说,本宫定会肝脑涂地。”
江晚舟淡淡道:“二皇子言重了。”
顾云祺掷地有声道:“没有没有,本宫句句肺腑,只要神医能够让父皇痊愈,哪怕让本宫倾尽所有,甚至一命换一命都行。”
江晚舟垂眸,嘴角轻扯了一下:“二皇子真是扇枕温席,让民女深感敬佩。”
顾云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神医客气了。”
他眼睛一转,“本宫昏迷这么多天,实在是关心父皇,本宫想知道现在父皇身体状况如何?父皇到底中的什么毒?也不知是何人下毒,如此可恨可恶!”
江晚舟还未开口,背后传来顾云霆的声音。
“二弟醒了?身体还未恢复怎么就出来吹风了?”顾云霆眉头一皱,看着二皇子随从,呵斥道,“你们是怎么照顾二皇子的?”
随从的侍卫和太监纷纷跪倒在地,求饶道:“太子殿下恕罪…太子殿下饶命…”
顾云祺眼底划过一丝愠怒,抬眸时带着虚弱的笑:“太子哥哥,你不要怪罪他们,是我太担心父皇的身体状况,实在是放心不下,自然也没办法在寝殿里调养身体。”
顾云霆走下台阶,眼中满是关切:“你呀,就是不好好照顾身体,如今遭了这么大的罪,都消瘦了许多,我到时候让五妹给你熬点补气血的药汤调养一下身体,要不然等父皇醒来后看你如此瘦弱定会心疼的。”
“二弟还不知道吧?刚才父皇有醒过来,与我和大监还说了几句话呢。”
顾云祺瞳孔一颤:“是嘛?父皇醒过来了?那我得去看看父皇。”
“不着急,眼下父皇又睡过去了,二弟还是不要叨扰父皇休息,”顾云霆看向跪在地上的随从们,“你们起来吧,带二皇子回寝殿休息,若是二皇子有什么不适,本宫定不饶你们。”
随从们战战兢兢应道:“是—”
寒天歪头,凑近江晚舟耳旁:“好一副兄友弟恭,让人深感欣慰的场面。”
江晚舟偏头对长鸣说:“大人,民女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
长鸣立刻道:“好,我立刻带神医回去休息。”
江晚舟:“劳烦大人了。”
顾云祺被随从扶着离开宣德殿,他偏头看向江晚舟离去的背影,眼底暗芒闪烁。
长鸣将江晚舟和寒天送回安心殿就离开了。
寒天跟着江晚舟进去,看着躺大摇大摆躺在床上的偷九天,无奈道:“你倒是舒坦了。”
“还行,勉勉强强的舒坦,”偷九天起身,把江晚舟扶到床边坐下,“二皇子今日去了宣德殿,是不是想和你们交好?”
江晚舟点头:“嗯。”
寒天诧异:“你怎么知道的?”
偷九天耸肩:“你忘记我是谁啊?皇宫对于我来说宛若无人之境。”
寒天是知道偷九天的本事,没再诧异什么。
“祁山央措今日在宣德殿,他没发现你吧?”江晚舟担心道。
偷九天摇头:“没,我离的远,只要不露出气息和内力,他很难发现我的踪迹。”
寒天:“你跑出去干嘛?是安心殿里出什么事了吗?”
皇宫不比江湖自由,这里有重兵时刻巡逻,还有祁山央措这个天玄境界的高手镇守,危机四伏,暗流涌动,稍有不对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没,我听到太监们讲话,说二皇子一醒来就跑到宣德殿去,怕他会对舟儿做些什么,所以过去瞧瞧。”
江晚舟握住偷九天的手,微微一笑:“二皇子就算现在很气恼也不会当众对我们做什么,毕竟太子和祁山央措在,他只能对我笑脸相迎,稍关打节。”
“明面上是不敢做什么,就怕私底下乱来,”寒天想到祁山央措看向他时的眼神,“祁山央措估计是认出了我的身份,他今天看我的眼神很明显是在告诉我“你别装了,我认出你是谁”的样子。”
江晚舟:“你以前见过他吗?”
寒天想了想:“没印象。”
“不过,他若是十几年前去过药王谷,或许我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可那时候我还小,没有长大这么英俊风流,按理他应该认不出我啊?”
江晚舟:“……”
偷九天白眼:“…瞎话连篇。”
寒天摸着下巴,眨眨眼,一脸得意地说:“难道我长得不俊俏吗?每次出门,总有小姑娘偷偷看我,还有给我掷果送花的呢。”
“掷果?石榴?”偷九天嗤笑,“那可能是想暗杀你吧?”
寒天:“…”
“好了,你俩别贫了,”江晚舟无奈道,“祁山央措认出你倒是不足为惧,毕竟他现在也清楚了我的身份,想来等皇上醒来,定会有所动作。”
寒天知道江晚舟在宫里做的准备,只是他真的有点好奇:“你和百晓堂合作这么多次,见过百晓堂的堂主吗?”
江晚舟摇头:“没有,都是百晓堂的四大列主跟我联系。”
百晓堂的消息分为四大类,天地玄黄,与武者修行的境界有异曲同工之妙,掌管天地玄黄的人称为“列主”。
最高等级的是飞天件,也就是祁山央措所下的,飞天件下达的要求很高,祁山央措给了百晓堂什么东西作为报酬他们不知,但是百晓堂确实接下来了,也主动找到了江晚舟,毕竟祁山央措问的事情和她的破生访有关。
“好吧。”寒天对百晓堂背后之人还是挺好奇的,本以为百晓堂和江晚舟合作这么多次会有机会见到堂主,结果还是那么神秘兮兮。
“对了,你给百晓堂的回信了写了什么?”寒天好奇道。
偷九天侧目:“我把信件交给祁山央措后,他打开之后脸色都不对劲了。”
祁山央措想要的消息其实很简单,百晓堂只要找到江晚舟就可以解答祁山央措的飞天件。
江晚舟微微一笑:“他们想知道的一切。”
不知为何,宫城里的夜晚总是来得很快,绚烂的晚霞已经铺满天际。
顾云霆喂完药后,承德帝便缓缓苏醒过来,见床边一直守着他的顾云霆,欣慰道:“这些日子累坏你了吧?”
顾云霆笑道:“孩儿不累。”
承德帝想要起身,祁山央措上前扶起他:“陛下,感觉如何?”
承德帝舒了口气:“好些了。”
他看着祁山央措,“朕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了有什么事发生?”
祁山央措回禀:“回陛下,不管是朝堂还是宫里,太子殿下都处理的很好,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顾云霆握住承德帝的手:“父皇你别担心,好好养病,有孩儿在,定不让父皇忧心。”
承德帝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手,欣慰不已:“你这孩子向来让人省心,面面俱到,事无巨细,朕自然是放心的。”
顾云霆腼腆一笑。
“云昭和云祺最近怎么样?云清是不是吓坏了?”承德帝问道。
顾云霆:“云祺染了瘟疫,已经治好,还在修养中,而云清这孩子心性太小,知道父皇病倒了,天天殿里在哭,云昭这段时间一直在清谙殿陪着云清,昨天我告诉云清说父皇醒了,这才不哭闹了。”
承德帝眼中泛起怜惜,轻声道:“这孩子,一直哭不得把身子哭坏了。”
顾云霆笑笑:“倒也无事,有云昭特制的养身汤在,云清那嗓子哭的是越发嘹亮了,我就是在东宫都能听到呢。”
承德帝笑了两声:“咳咳咳……”
顾云霆立刻抚着承德帝的胸脯,担心道:“父皇,我去叫神医来给你看看?”
祁山央措抬手抵着承德帝的后背,运气帮承德帝舒缓不适。
“无事,”承德帝抬抬手,“朕就是嘴馋了,想喝云昭煮的汤,你去将她唤来吧。”
顾云霆见承德帝确实无碍,放下心来:“好,孩儿马上去把五妹喊来。”
承德帝看着顾云霆离开,目光深沉,神色凝了下来:“说。”
祁山央措抬手将内室的殿门关上,站起身看着承德帝:“靖城沈家被灭确实与二皇子有关,但密信不在二皇子手中。”
“在哪里?”
“在破生坊的坊主手中。”
承德帝眉头微蹙:“破生坊?”
祁山央措解释道:“是两个月前在江湖上新出的一个组织,专门破解各类武器的破绽,以此售卖,与百晓堂的作用类似。”
“破生坊与太子有关?”
祁山央措:“应该不会。”
承德帝看向祁山央措,目光幽深,带着审视:“你从来不会回答的这般犹疑。”
“是破生坊有什么问题吗?”他摸着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嗓音低哑,“破生坊贩卖武器破绽,两个月前在江湖上无故出现,这个坊主与剑华门可有关系?”
祁山央措沉声道:“是。”
“破生坊的坊主是剑华门江北辰之女,江晚舟。”
“也是替陛下解毒诊治的药王谷的医师。”
承德帝抬眸,眼角的细纹深深堆叠,浑浊的眼球被火烛照的黑沉,他笑了两声:“呵,还真是有趣。”
第25章
直到天色渐渐暗沉,顾云霆才带着顾云昭和顾云清过来见承德帝。
顾云清本就长得可爱白/嫩,奔跑起来像一个灵活的白肉丸子,大大的眼睛都哭肿了,红彤彤的可怜模样实在是惹人怜爱。
承德帝一把抱住顾云清,摸着他的眼睛,满眼心疼道:“傻孩子,父皇没事,哭什么啊?”
顾云清扑到承德帝怀里呜咽,稚嫩的声音哭喊道:“父皇…父皇…云清好想你…父皇你没事了吧?父皇你会长命百岁的,对吗?”
孩子清澈透亮的双目中是满满的期盼与关切,年纪尚小的顾云清不懂党争,不会争斗,满心满眼都是眼前这位从小在他身边,给他讲睡前故事,陪他玩耍,教他读书识字做人的父皇。
顾云清听到承德帝病倒卧床,整个人都害怕极了,每天在清谙殿里哭喊个不停,要不是宫人怕六殿下闯入宣德殿感染了瘟疫,也会受不住顾云清可怜巴巴找父皇的小模样,带他去见承德帝。
承德帝笑的温柔:“当然了,朕还要陪着云清长大呢,肯定要长命百岁。”
顾云清得到了承德帝的保证,立刻喜笑颜开,搂着承德帝的腰,大笑道:“太好了,太好了。”
承德帝揉着顾云清的脑袋,看向端着汤碗的顾云昭,招手:“来。”
顾云昭走过去,刚要将汤碗给祁山央措,就听见承德帝说:“朕自己能喝,拿给朕吧。”
“好,”顾云昭把碗小心翼翼的递给承德帝,眼含忧色,“父皇身体可好些了?”
“好多了,别担心,”承德帝喝了口汤,“今日这汤不错,清口顺滑,朕喜欢。”
“父皇喜欢就好,这汤里放了太子哥哥给云昭的藕花茛,让云昭特意给父皇熬制补身体的。”
承德帝放下汤匙,看向顾云霆:“云霆有心了。”
顾云霆摆手:“父皇身体为重,承安国和我们都不能离了父皇,都想着父皇能快快好起来。”
承德帝笑了笑:“云昭这汤真是不错,不如给神医送去一碗,也算是表达一下朕对她的感谢。”
祁山央措立刻道:“老奴这就给神医送过去。”
顾云昭颔首:“云昭能否跟着大监一起去,想去感谢一下神医。”
顾云霆:“那本宫也一同…”
“你留着陪朕聊聊天,”承德帝摆摆手,“云昭和央措去吧。”
他垂眸,看着趴在他怀里哭累睡着的顾云清,表情柔和:“这孩子睡的可真香啊。”
祁山央措躬身道:“奴遵旨。”
顾云昭起身,跟着祁山央措离开,与顾云霆擦身而过,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顾云霆抬头,无意与承德帝对上眼,额角青筋一跳,心空了一下,他稳住心神,面不改色的过去。
—
顾云昭盛了两碗汤,跟着祁山央措来到安心殿,殿内烛火通明。
祁山央措敲敲门:“神医,洒家与五公主殿下特来求见。”
殿门打开。
寒天行礼道:“草民见过五公主殿下,见过大监。”
顾云昭颔首:“起来吧,本宫熬了汤,父皇感谢神医救治,特意让本宫给神医送来品尝。”
寒天退步,抬手:“殿下,大监,里面请。”
顾云昭和祁山央措走进去,她一眼便看到坐在凳子上喝茶的女人。
身姿纤细如柳条,雪白的肌肤在昏黄的火光之下更加柔软,她微微偏头,精致小巧的五官很是秀气。
顾云昭知道这位神医双目有疾,如今得见,心中不免有些惋惜,若是那清透的眼眸能够明亮起来,将会多么的靓丽。
江晚舟放下茶杯,起身行礼道:“民女见过五公主殿下,见过大监。”
“快快起来,”顾云昭走近,将汤碗放下,“神医不必多礼,多亏神医救治父皇,神医可是云昭的恩人,应该是云昭向神医行礼叩谢。”
江晚舟直起身:“公主殿下严重了,救死扶伤本就是医师的职责所在,不必如此挂怀。”
顾云昭抿唇一笑:“云昭带了亲手熬制的汤,神医尝尝?”
江晚舟抬手摸向桌子。
顾云昭见状,把碗推向江晚舟手边。
江晚舟拿起喝了两口:“公主殿下手艺精妙,这汤当真美味可口。”
顾云昭笑起来:“神医喜欢就好。”
“公主殿下会医术吗?”
“神医何出此言?”
江晚舟又喝了一口:“这汤里放了药材,虽然味道很淡,但细品还是能喝出来几味药,都是些调养身子的药材以及藕花茛。”
顾云昭眼中泛起涟漪,惊讶道:“神医厉害,只是简单的尝一尝便能品出这么多。”
“云昭只是略懂医术,比不得神医。”
江晚舟放下碗:“公主殿下谦虚了。”
顾云昭见她喝完,起身拿走汤碗:“夜色已深,云昭就不继续叨扰神医休息了。”
江晚舟:“公主殿下慢走,大监慢走。”
寒天上前准备送客。
祁山央措突然开口:“神医明日还会去宣德殿给陛下施针吧?”
“自然,明日便是最后一日,施针之后还劳烦大监送我们出宫。”
祁山央措抬眸,微笑:“那就劳烦神医了,明日陛下想亲自感谢您呢。”
寒天抬手:“大监,殿下,请。”
祁山央措看着紧闭的房门,眼眸幽深,比夜色还深。
顾云昭把碗递给旁边的侍女,淡淡道:“大监,走吧。”
“好。”
祁山央措猛地抬手,握住一只箭矢,他眯了眯眼,挡在顾云昭身前,看着院内突然冒出来的身着黑衣斗篷,胸口衣物上是用金线绣出恶鬼模样的一群人。
锋利的刀刃在月色之下更加冷冽刺骨,仿佛下一秒就会冻结你全身血液。
祁山央措握断箭矢,冷道:“归墟—”
顾云昭神色一震,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杀手。
竟然是第一杀手组织,归墟!
“公主快退回安心殿!”
祁山央措闪身上前,双手在虚空中一转,十几只箭矢像是被他掌控住,掉转方向,齐齐射向归墟杀手。
顾云昭立刻跑回安心殿,看到迎上来的寒天,忙道:“宫里进了刺客,保护神医。”
寒天皱眉,望向外面与归墟杀手缠斗的祁山央措。
“竟是归墟?”
寒天心里咯噔一下,神色慌了一瞬。
妈呀,不会是来抓他回去的吧?
唉?
不对!
他是光明正大走出来的,归墟凭什么抓他回去!
寒天心里那点慌张瞬间消散,他故作惊恐,颤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归墟?”
归墟在朝堂和江湖之上都是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顾云昭深居皇宫都知道归墟的厉害,更何况一直游历在外的神医师徒,想必比她更清楚归墟的残忍和毒辣。
顾云昭走进殿内,看着江晚舟,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幽光。
她走过去,握住江晚舟的小臂,出言安抚道:“神医,别怕,有大监在,我们会没事的。”
江晚舟不着痕迹的躲开顾云昭的手,颔首道:“多谢公主殿下。”
顾云昭垂眸:“无事,安心殿这边有动静,禁军一定会赶来击退杀手的。”
江晚舟:“好。”
寒天站在门口,看着祁山央措把归墟杀手打的节节败退,但这次来的归墟杀手都是天字辈的,就算是不敌祁山央措,也能在祁山央措手中支撑几招。
只是——
寒天感觉归墟杀手虽然刀刀凌厉狠辣,但不是冲着杀死祁山央措去的,倒像是故意与他纠缠拖延时间。
调虎离山?
寒天脑海中一瞬间清明了起来,眼睛瞪大,一边转身冲向江晚舟那边,一边失声道:“小心——”
安心殿造于泰泽湖之上,而这泰泽湖与宫外的天口河交汇,若是有心之人,有高深的潜水闭气的本领,自然能顺着天口河悄无声息的游进皇宫里。
“砰——”的一声巨响。
寒天看着十几名归墟杀手破窗而入,苍白的剑刃汹涌而来,直逼倒在地上的顾云昭和江晚舟。
他眼底闪过一丝狐疑。
江晚舟刚才站过的地方已经被冲出来的归墟杀手砍出个漏洞,若是躲避不掉,就会被归墟杀手拽入水中杀害。
寒天看了眼顾云昭,刚好和她对视一眼,眼神闪躲的太快,寒天瞬间察觉,但他来不及细想什么,立刻与涌上来的归墟杀手拼斗起来。
“公主殿下,带着我师父躲起来!”
玛德,平常禁军巡逻巡的紧,吵人睡觉,如今却来的这般迟!
寒天不禁想要怒骂,一帮废物玩意!
顾云昭立刻起身拉起江晚舟,江晚舟踉跄一下,身子晃了一下,差点摔进顾云昭怀里。
她立刻站稳,刚要往内室走去,却发现手臂上的手兀地收紧,力气之大,像是要把她手臂握断一般。
江晚舟偏头,不解道:“公主,你怎么了?”
是害怕吗?!
顾云昭盯着江晚舟脖子上挂着的玉笛:“神医的玉笛…这玉笛看起来很精巧。”
江晚舟把玉笛塞进衣服里:“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小物件。”
顾云昭将江晚舟带进内室里躲着,见她动作如此重视,眼中情绪渐浓:“是在哪里买的吗?云昭觉得好看,也想买一个?”
江晚舟眉头微蹙:“是家传之物。”
顾云昭瞳孔一颤:“哦,是云昭逾矩了。”
“公主金枝玉叶,此等俗物配不上公主。”江晚舟淡淡道。
顾云昭看着江晚舟的脸庞,柔声道:“不会。”
“这个玉笛,我很喜欢。”
江晚舟听到她的自称,眉头微微一动。
第26章
安心殿内传来到刀剑相撞的“丁零当啷”的动静,祁山央措一掌打退冲上来的归墟杀手。
实在是难缠的很,祁山央措看的出来他们本意是为了缠住他,实则想要杀害安心殿里的人。
祁山央措不想再做纠缠,运力截断殿里一个柱子,“哄”的砸向不停冲上来的杀手。
他转身就要跑进安心殿,身侧窜出一把长剑,祁山央措微微欠身,两指在剑身轻轻一敲,刀身寸寸断裂。
五指收拢,杀气立现。
归墟杀手刚要后退,却被祁山央措一把捏断了喉咙,击碎丹田。
祁山央措刚踏出一步,一根细如蝉翼的琴弦幽幽飘来,直戳咽喉。
他脚尖一转,向后退出,一个翻身躲开杀手的刀刃,吸起地上的长剑挡住琴弦的进攻。
耳边突然出现细微的“哧哧”声,祁山央措余光撇脚飞来的折扇,明明是一把易碎的扇子,但扇边却锋利无比,仿佛能轻而易举的割断骨头。
琴弦和折扇双重夹击,祁山央措眉头皱起,他一手控住一个杀器,却不小心被飞来的鞭子缠住脚腕,往下一坠。
祁山央措瞬间做出反应,踢开鞭子,身子快速旋转,落地。
他侧目,看着手臂被割破的袖子,神情凝重,眉梢染上嗜血的冷意。
“哎呦呦,秦执,你出息了,竟然伤了祁山央措!”
“闭嘴。”秦执站在杀手中间,折扇在空中转了一圈,回到手中,“我没伤到他。”
只是割破了衣服而已。
楼弃轻飘飘的落下,多情的凤眸里注视着祁山央措的手臂,柳眉皱起,惋惜道:“唉,可惜了,若是你伤了祁山央措,定能扬名天下呢。”
秦执斜他:“你上?”
楼弃目露厌弃的摇了摇头:“人家不想和老头打架,殿里有个俊美的郎君,人家要去和他打。”
祁山央措:“……”
“话多,”秦执打出折扇,身随风动,“速速解决。”
“哼,臭木头,给我拖住了他,回去人家给你跳舞哈。”楼弃脚尖一点,身形瞬间消失。
祁山央措凝眉,刚要去防楼弃,却被秦执死死拦住。
归墟杀手太多,寒天以一敌百累的喘不上一口气,他心里不停地怨偷九天今晚竟然不在宫里,否则有她在,他也不会如此难扛。
眼下他也不敢声张,毕竟顾云昭还在这里,一开始就是他和江晚舟两人进宫的,若是突然冒出第三人,怕是禁军就能给他们宰了。
他一脚踹开杀手,拎起凳子挡住杀手的攻击,顺手抢来一把长刀用来防身。
归墟杀手是真的难缠。
寒天余光瞥到有人趁乱冲向江晚舟那边,怒骂:“艹,你们搞偷袭!”
顾云昭看着冲上来的杀手,眼皮一颤。
杀手执刀,身子猛地一顿。
顾云昭看着江晚舟伸出的手和杀手眉心上的银针。
江晚舟抬手将顾云昭护在身后,她毕竟是当朝公主,身份尊贵,万不能在这里受伤殒命。
顾云昭看着她保护自己的动作,抿了抿唇。
削薄的肩膀,纤细的胳膊,看起来脆弱不堪的身体为她遮挡住一切危险。
“谢谢。”她低声。
江晚舟:“无事。”
寒天舒了口气,一刀抹了那个偷袭的杀手,递给江晚舟一把剑:“保护好自己和…公主。”
江晚舟颔首:“你也要小心。”
寒天手腕一翻,顶住迎上杀手的剑,上前一个跨步,一掌打飞。
突然,一条凶猛的长鞭带着如惊雷般狂暴的杀气扑面而来。
寒天脚尖一点,身体在空中转动两圈,鞭势力量惊人,直接劈断了房梁。
寒天刚落地,一个闪着冷光的剑尖直抵心口,他立刻向后撤去,剑尖如影随形,持剑之人的身形也在火烛之下显露出来。
寒天瞳孔皱缩:“楼弃!”
楼弃呵呵一笑:“哎呦呦,没想到寒公子还记得人家,怕是心里一直记挂着人家呢吧?”
寒天单脚一点,身子凌空而起,一跃踢开剑刃,反手为掌,打向楼弃。
“可不是呢,”寒天冷眸一笑,“我可记挂着你什么死在我手里。”
楼弃抬手挡住,娇媚的笑了两声:“真的是的,寒公子对我还真是痴心相付啊。”
“去你大爷的!”寒天听不得楼弃这夹嗓子的声音,冲上去和楼弃打成一团。
内室
眨眼之间房梁突然塌落,江晚舟正抵抗归墟杀手的袭击,耳旁声音吵杂,她听辨困难,无法来得及反应。
本以为会被房梁砸中,却感觉到背后被人一拽,耳边想起一道沉闷的痛吟声。
“唔…”
江晚舟双手摸过去,忙道:“公主你怎么样了?”
顾云昭抓住她的手,沉了口气,轻声道:“无事。”
她动了动肩膀,脱臼的关节瞬间复位,“刮蹭了一下,无碍的,神医刚才有伤到嘛?”
江晚舟心情复杂,面露不解:“我没事,若不是公主将我推开,我定会被房梁砸中。”
“只是剐蹭嘛?”
她明明听到了骨头错位的声音。
顾云昭如实道:“手臂脱臼,但神医不要介怀,我会些医术,自己复位了。”
眼前之人医术高明,耳力通绝,想必没听到她骨头错位的声音,如此一来,她又何必说假话哄骗她。
江晚舟顺着她的手臂摸向顾云昭的肩膀,确实已经复位,但应该肿了。
她叹了口气:“公主玉体金贵,不该为民女伤害自己的身体。”
“我真的没事,只要神医身体无碍就好,”顾云昭看着她的眼睛,咬了咬嘴唇,“我有一言想问问神医,不知神医可否解云昭的困惑?”
“好,”江晚舟听到禁军赶来的声音,“公主,禁军来了。”
禁军一来,瞬间扭转了局面。
楼弃退后,踢开寒天的剑,看着赶来的禁军,笑吟吟道:“寒公子,人家得先走了,下次再见。”
寒天看着楼弃跳窗离开,他身上有伤,没有去追。
秦执被祁山央措打的吐了两口血,脸色惨白如鬼魅,见禁军赶来,立刻喊道:“撤—”
祁山央措紧促眉头,刚要去追,突闻殿内传出一道凄厉的哭喊声:“师父,你不要死啊……”
祁山央措脸色一变,立刻转身进入安心殿。
秦执眉头紧锁,看了眼安心殿,转身离开。
祁山央措立刻跑进安心殿,一眼望去,安心殿已经沦为废墟,桌椅床榻全都四分五裂,房梁掉落,塌了半座宫殿,废墟之中,寒天坐在地上,面无表情的哭嚎,看起来很是疲惫。
江晚舟并没有死,反而一身轻松,神情自若的给顾云昭施针,而顾云昭则是一脸微笑的看着江晚舟。
祁山央措:“……”
这场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公主怎么了?”
见江晚舟没事,祁山央措也瞬间懂得寒天刚才哭喊一声的本意是为了什么,眼下他更应该关心顾云昭的伤势。
江晚舟拔针:“公主救了我,被房梁砸到。”
她面向顾云昭,“回去热敷两天就没事了。”
顾云昭笑笑:“多谢神医。”
祁山央措扶起顾云昭,问:“神医可有受伤?”
江晚舟被寒天扶起来,淡淡道:“我死了。”
祁山央措眉头一动,笑了下:“洒家知道了。”
夜色深浓,宫城内四处戒备,惊得几声虫鸣声。
有刺客闯入皇宫,禁军御敌击退,太子请来的神医惨遭刺客杀害,承德帝深感愧疚,竟因气顺不畅而昏迷过去。
众皇子和皇女齐聚宣德殿,侍候承德帝。
静谧无声的宫殿,宛若吞人的巨兽,在夜色的掩护下睁开了血色的眼眸。
顾云祺跪地,透过纱帘看向昏迷不省的承德帝,眼底划过一丝满足和得意。
冥花妖草就算有办法解除,他也会让这个办法胎死腹中。
御医起身,拉开纱帘,对着众人,神色凝重又悲痛的摇摇头:“臣,无能啊。”
顾云霆眼眶泛红,瞳孔一颤,不可置信道:“御医,此话何意?明明父皇身体在日益见好啊。”
“呜呜呜……我要父皇……我要父皇……”顾云清哭喊着,被顾云昭拉进怀里,垂眸不语。
御医叹气:“陛下气急攻心,身体里残留的毒性竟卷土重来,陛下一时遭不住,复发了。”
顾云祺痛哭流涕:“怎么会这样啊?”
他起身,拉开纱帘跑进去,扑在床上,“父皇,父皇,你醒醒,你看看儿臣,看看儿臣啊?”
“我是云祺啊…您睁眼看看云祺啊?…”
“到底是何人?是何人给您下毒啊?”
顾云祺摸到承德帝的手腕,脉象几乎摸不到,俨然大势已去。
“陛下的毒,二皇子心里不清楚吗?”
顾云祺眸光一闪,抬眸看向祁山央措:“大监此话何意?”
“你是意有所指啊?”
祁山央措淡淡道:“二皇子不知道陛下的毒是什么吗?”
顾云祺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御医都查不出来的毒,本宫怎么会知道?”
“祁山央措,你现在是在怀疑是本宫下毒给父皇嘛?”
他疾言厉色:“真是胆大妄为,你竟然敢污蔑皇子,罪该万死!”
“那二皇子觉得下毒谋害天子这等罪则应该处以什么刑法?”祁山央措神情自若。
顾云祺气急败坏,怒道:“祁山央措,你别以为你是父皇的心腹就可以胡来,无凭无据敢诬陷皇子,就算你武功高强又如何,十万禁军在此,你岂敢造次!”
“来人—”
话音一落,宣德殿立刻涌进来数十名禁军,将宣德殿挤的水泄不通。
祁山央措平静的看着顾云祺,顾云祺被看的心里发毛,但眼下承德帝已死,只要这宣德殿里的人永远闭嘴,正好皇宫进了刺客,一切他都可以推到归墟头上,到时候这承安国还不是他想说什么就是什么。
顾云祺抬手指着祁山央措:“给本宫拿下他!关进天牢!”
禁军:“是——”
“本宫看谁敢动!”
顾云霆站起来,逼视欲要冲上来的禁军,殿里的宫女太监被吓的躲在角落瑟瑟发抖,御医吓得满头大汗,跪在地上不敢起身,顾云清哭个不停被顾云昭抱在怀里。
无风自动的火苗照亮每个人的身形,张牙舞爪的在墙壁上肆意挥霍恶意,看起来犹如恶鬼。
禁军顿住,止步不前。
顾云霆看着顾云祺,眯了眯眼:“云祺,大监只是担心父皇的身体状况,根本没有污蔑你的意思,你为何如此敏感?”
“敏感?”顾云祺哼笑,“大监句句都是冲着本宫来的,又不是说太子你,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本宫乃是承安国二皇子,怎么能随意让个奴才踩到头上造次?”
“你—”顾云霆瞪眼,“你怎么能这么说话?父皇昏迷不醒,你现在在宣德殿里胡闹,若是父皇醒了定会治罪于你!”
“呵呵,”顾云祺大声讥笑,满目讽刺又可笑的看着众人,“真让你们失望,咱们父皇怕是醒不过来了!”
“顾云祺,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顾云霆怒目而视,“你竟敢诅咒父皇?你疯了吧?”
“不信?”
顾云祺指着床,哈哈大笑,“要不你自己摸摸看,说不定父皇现在都凉了?”
“是吗?”
一道嘶哑的声音从床上传来,顾云祺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坐起来的承德帝,惊恐万分。
承德帝目光幽深,眼底蓄满寒意,嗓音低沉:“朕怎么不知道自己要凉了?”
作者有话说:
作者:凉凉月色为你思念成河~~
来,给二皇子送盒饭。
第27章
“怎…怎么会?”顾云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明明脉搏很几乎渺茫,只是一息间便可以撒手人寰,他怎么会清醒过来?
“朕从来都不知道云祺还有这等魄力?”承德帝起身,走下床,看着冲进宣德殿的禁军,冷眸一眯,“你们是想逼宫造反吗?”
禁军立刻放下武器,双膝跪下。
顾云祺眼睛一转,猛地跪地,扑过去抱住承德帝的大腿哭喊道:“父皇,儿臣没有那个意思,儿臣只是急于证明清白,儿臣被祁山央措污蔑,一时冲动,气的糊涂了。”
“是吗?”承德帝看向祁山央措,“你为何要污蔑二皇子?”
祁山央措跪下,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展开:“陛下请看。”
众人闻声看去。
顾云祺眼神一凝,神色慌张。
承德帝看过去,纸上画着一株花,“这不是云祺送给朕的樟山香昙嘛?”
他望着原本摆着樟山香昙的花几,微微诧异,“花呢?”
静默片刻。
一名宫女颤悠悠的爬出来,呜咽道:“回陛下…前几日…碎了……”
“碎了?”承德帝问,“怎么碎的?”
宫女摇头:“奴婢不知,只是奴婢……赶来的时候……已经碎了,二皇子让……奴婢清理出去了……”
承德帝颔首:“好吧,可惜了这一株上好的樟山香昙。”
“樟山香昙?”祁山央措才白纸对准顾云祺,“二皇子,这个花真的是樟山香昙吗?”
顾云祺心跳加速,吞了吞喉结,承认的话刚到嘴边。
“大监这问的什么话?”顾云霆站出来,“这不就是二弟特意送给父皇排忧解闷的樟山香昙嘛,当时还有几位尚书大人在场,他们都认得此花啊。”
顾云祺额角流出豆大的汗滴,忙道:“对…对……这就是我特意为父皇寻来的樟山…樟山香昙。”
“是吗?”祁山央措抖了抖纸,“二皇子说这个花就是樟山香昙对吧?”
顾云霆见状,点头道:“是啊,本宫见过樟山香昙,大监手中拿的就是樟山香昙。”
顾云祺眉头一皱,咬紧牙关:“这就是樟山香昙。”
“那就奇怪了,”祁山央措故作疑惑,“这并非樟山央措,而是冥花妖草。”
顾云祺瞳孔皱缩。
顾云霆诧异不解:“冥花妖草是什么?”
“冥花妖草是想在蛮国境内尔纳多沼泽里的一株毒花,其毒狠辣,若是接近此花者便会沾染毒性,不日便会命不久矣,衰竭而死,”祁山央措抬眸,目光冷寂,“冥花妖草和樟山香昙不管形状还是气味一模一样,二皇子你确定送给陛下的就是老奴纸上所画的这株冥花妖草嘛?”
汗滴流进眼中,顾云祺疼的闭紧了眼睛,慌乱道:“是…是我看错了,这…纸上画的太粗糙,殿里灯光昏暗,我一时没看清,画师像是故意往樟山香昙上画,是为了混淆视听。”
“你确定?”祁山央措拍了拍手,床后走出来一个小太监,手上捧着一盆花,“那二皇子这回辨认一下?这朵花是樟山香昙还是冥花妖草?”
顾云祺目瞪口呆,太监手上的赫然是他曾经故意打碎,拿去烧毁的,就连那花盆和泥土都是一模一样的。
他惊慌失措道:“怎么会在这里?我明明……”
“明明烧毁了此花,为什么还会出现?”祁山央措冷笑,“二皇子是想问这个吧?”
顾云祺冷汗哗哗,瞠目结舌:“你…你…”
他咽下口水,保持冷静,“樟山香昙不易得,没想到大监还能找到一株啊?”
祁山央措:“二皇子可看清了?这花可是那画上的冥花妖草啊。”
顾云祺条件反射的想捂住口鼻,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他瞳孔地震,放下手,咬死道:“这根本就是樟山香昙!”
冥花妖草他分明已经烧毁,亲眼所见,怎能作假。
此花定是祁山央措找来的假花骗他的。
“二皇子你确定?”祁山央措步步紧逼,“这到底是冥花妖草还是樟山香昙?”
“还说二皇子也已经认不出这花到底是什么?又如何笃定老奴手上的一定是樟山香昙啊?”
顾云祺脑子一紧,精神已是濒临崩溃边缘,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看着他的笑话,就像所有人都知道哪怕他怎么努力都无法坐上皇位一般。
他不服输也不服气!
他要赢,他要夺,他要成为至高无上的人,他要所有人对他俯首称臣……
顾云祺呼吸急促,大手一挥,喊道:“毕摩人说了这冥花妖草这世间只有一株,你手上的一定是假的。”
话音一落,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
顾云祺瞪大眼睛,像是有人扼住他的喉咙,憋的脸涨红。
祁山央措点头:“二皇子说的对,这确实是樟山香昙,并非冥花妖草,二皇子真是博学多识啊,这等不常见的花还能一眼认出,还知道它的产出地。”
顾云祺看见承德帝阴沉的脸色,猛地握紧双手,矢口否认:“都是假的,你就是想污蔑我!”
“既然二皇子不信老奴,那不如请出神医过来看看呢?”祁山央措看着床后。
顾云祺看着突然出现,死而复生的江晚舟,像是天塌了一眼,摔倒在地,失声道:“你…怎么会?”
他瞪大眼睛,恍然大悟,怒斥道:“你们骗我!”
江晚舟淡淡道:“骗你什么?”
寒天双手环胸,站在江晚舟身前,挡住顾云祺凶恶的目光。
“你故意假死,与父皇合谋,想要污蔑我毒害父皇,其心可诛。”
“二皇子,你还要垂死挣扎嘛?”祁山央措眯眼,“就算不论下毒之事,那这个你不如解释一下呢?”
他拿出十几封信摔在地上,“二皇子不如看看,这信上写了什么?”
顾云祺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散落的信封,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顾云霆看着信件,纳闷道:“这些都是什么?”
“既然二皇子不看,那老奴给您看看。”祁山央措作势要去打开。
“不行!”顾云祺撕破脸皮,把信件一一撕碎,起身大喊,“都是假的!都是污蔑!”
承德帝嗓音低沉:“顾云祺,你在做什么?”
顾云祺看着散落的纸片,上面竟然空空如也,白纸一张。
他眼珠都要掉出来了,朝着祁山央措怒吼道:“你骗我——”
“是老奴拿错了”祁山央措从怀里拿出信封:“这些才是真的哦。”
顾云祺:“……”
顾云祺气极,被逼的理智顿失,抽出禁军腰间的长剑砍向祁山央措:“我杀了你——”
祁山央措轻飘飘的推手一下,顾云祺“嘭”的一下砸到地上。
他手腕一转,掌心向下。
顾云祺感觉后背无形压上一座山,胸口因为压迫而疼的五官狰狞。
“唔……”
“祁山央措,你竟敢对皇子动手,父皇,父皇,救救儿臣,救救儿臣……”顾云祺哭喊道。
承德帝拿货信封,拆看一眼,走到顾云祺面前,居高临下:“你就是这么回报父皇的?”
顾云祺挣扎着起来,可身体却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父皇,是假的,都是假的……”
“你自己看看吧。”承德帝把信扔给他,让祁山央措收手。
顾云祺看着纸上的一字一句,句句如是,句句如实,都是他亲笔写下。
每字每句都可以千刀万剐了他。
顾云祺捏紧信,揉皱的纸张像是他此刻的心脏一样破败不堪。
“呵呵…”他哧哧的笑着。
承德帝听到他的低笑声:“你还有脸笑出来?”
“你竟敢做出通敌卖国,勾结外贼,买凶灭门等的奸恶之事,顾云祺,朕是不是太过放任你了?”
顾云霆震惊:“什么?通敌叛国?”
他捡起地上的信封看了看,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怎么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滚——”顾云祺瞪眼,“用不着你在这里假惺惺的,你什么想法我还不知道,你就是一个虚情假意,工于心计,道貌岸然,笑里藏刀的恶人。”
顾云霆眼色一沉,神色无助又迷茫:“二弟,你在说什么?我不懂你的意思。”
顾云祺懒得理他,他转身看着承德帝。
“父皇说放任不觉得可笑虚伪吗?”顾云祺仰头,双眼通红,血丝爬满整个眼球,看起来可怖之际,“您若真的放任儿臣,为什么…”
他指着顾云霆,手指颤抖,“为什么是他?”
“甚至…为什么可以是他?”顾云祺指着顾云昭怀里的顾云清,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凄厉,“为什么只有我不行?只有我不行?”
承德帝眉头紧锁:“放肆!”
“为什么我不行?为什么我不行?我哪里不如他们……”顾云祺嘶吼,死死瞪着承德帝,神情痛苦又狰狞,“就因为…就因为我身上有蛮族的鲜血,所以您从未考虑过我,从未!”
承德帝闭了闭眼,语气失落,叹气道::“顾云祺,你太让朕失望了。”
顾云祺讥笑起来:“失望,我怎么配让父皇失望,毕竟父皇从未考虑过我,从未在意过我,又怎么会对我失望啊?!”
顾云霆站出来,斥责道:“二弟,你糊涂啊?你怎么可以这么想父皇,你简直太让父皇伤心了!”
承德帝不愿再看下去,转身抬了抬手。
祁山央措颔首,准备把顾云祺带下去。
“父皇你从未想过我,从未正眼看过我……”顾云祺握紧双拳,眼神越来越狠辣,“既然如此,谁也别想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顾云祺拿起地上的长剑冲向顾云清,表情狰狞可怖,咆哮着:“我杀了你!”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又怎么会看不出来,父皇真正疼爱的根本就是昭然妃的孩子,若是顾云清死了,父皇定会如他这般痛不欲生!
既然他要下地狱,那也不会一人独行——
承德帝瞳孔一缩,顿时心急厉声道:“顾云祺——”
顾云昭死死抱住顾云清,垂在身侧的手刚要抬起,就看见顾云祺的身体突然一晃,似风中的柳絮,轻飘飘的摔落在地。
顾云祺躺在地上,瞳孔扩散,口吐鲜血,眼中满是痛苦和后悔。
他扭过去,看向承德帝,艰难的抬起手,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声,任由鲜血喷洒脸庞,眼前是一片血红和父皇那悲痛的脸。
顾云祺张大嘴巴,力竭声嘶,双眼渐渐失去神采,最终气绝身亡。
承德帝拧眉闭眼,眼角泛红,表情痛苦万分。
祁山央措收手,看向禁军,语气平淡:“二皇子因保护圣驾被刺客所杀,陛下悲痛欲绝,无心朝政,由太子监国,处理政务。”
他看向顾云霆,“太子殿下请领旨。”
顾云霆跪下:“儿臣在。”
祁山央措说:“二皇子被归墟杀手所害,此行此举胆大包天,恶劣至极,藐视皇威,罪无可赦,今,由太子掌兵,务必剿灭归墟。”
寒天眉头一皱,垂眸不语。
顾云霆颔首:“儿臣领旨。”
他看了眼死不瞑目的顾云祺,眼底闪过一丝幽光。
顾云霆起身招手,禁军抬起顾云祺的尸体,众人全都陆续撤出宣德殿。
“走吧,”江晚舟垂眸,和寒天说了一声,松开紧握的双手,刚要转身退下,就听见承德帝说:“江姑娘请留步。”
江晚舟置若罔闻,继续要走,祁山央措抬手挡住她:“江姑娘,留步,陛下在喊你。”
寒天脸一沉:“你想干什么?”
顾云昭停下,让宫女带着被她打昏的顾云清离开宣德殿。
江晚舟面露不解:“陛下在叫民女吗?”
承德帝抬眸:“剑华门江北辰之女江晚舟。”
“你打算欺君吗?”
顾云昭眉头一蹙。
江晚舟站直身子,面向承德帝:“江湖险恶,出门在外,民女用假名也是为了防身。”
承德帝淡笑:“朕得江姑娘救治,朕怎么会真治你欺君之罪?”
江晚舟行礼:“今日施针已结束,陛下的身体已经无恙,民女继续留在宫中也没什么必要了,还请陛下放民女出宫。”
“江姑娘想出宫也不难,”承德帝咳嗽了几声,退后坐在床边,看向顾云昭,招手来,“云昭,来。”
顾云昭立刻过去,握住他的双手,眼中满是关切,“父皇。”
“听说你受伤了,伤势严重吗?”承德帝关切道。
顾云昭摇头:“儿臣没事的,父皇不必担心,您的身体为重。”
“朕什么情况朕自己心里清楚,”承德帝握着顾云昭的手,看向江晚舟,“想必江姑娘和鬼医公子也是清楚的吧?”
“对了,还有一直躲在房顶上的那位,是叫偷九天吧?不如下来坐会儿,老趴着不累吗?”
第28章
偷九天晚间不在皇宫是为了查探二皇子的身世,好不容易查到回宫之后发现安心殿坍塌,原因是归墟闯入皇宫,想要刺杀江晚舟,意图阻止江晚舟继续诊治承德帝。
若不是偷九天听到了江晚舟的玉笛呼叫,她差点就信了宫中所传“神医已被归墟杀手残害”的假消息了。
江晚舟故意放出“神医已死”的消息,与承德帝配合,让他怒急攻心,昏迷不醒,从而诱逼让二皇子自己露出马脚。
果然,二皇子求成心切,见承德帝昏迷不醒,脉搏微弱,俨然一副将死之人的迹象,顿时撕破脸皮,就连最后的遮掩都不愿意在假装下去。
偷九天为了保证江晚舟的安全,一直躲在宣德殿的房梁之上,见二皇子偷鸡不成蚀把米,被祁山央措一掌拍死,江晚舟大仇得报,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地。
见此,江晚舟刚要离开皇宫,却被承德帝留下,还识破了梁上君子“偷九天”。
偷九天一个翻身,从房梁跳下来,轻飘飘的落在承德帝面前,行礼道:“草民偷九天,参见陛下。”
承德帝说:“传闻偷九天本领高强,哪怕是戒备森严的皇宫大内都可以来去自如,如今得见,确实名不虚传。”
偷九天摘掉遮脸的面具,摊手无奈道:“传闻有假。”
承德帝哼笑一声:“怎么说?”
偷九天瞥了一眼祁山央措:“这不就被发现了。”
承德帝挑眉:“既然如此,朕若治你私闯皇宫之罪也是理所应当吧?”
寒天眉头一皱。
江晚舟上前一步,挡在偷九天面前,求情道:“陛下,是民女让她来的,跟她无关,若是要治罪就治民女的罪吧。”
偷九天握住江晚舟的手臂,焦急道:“舟儿,你不要”
“父皇,云昭以为,应是江姑娘只身步入皇宫,心中定有些彷徨无助,所以想要有人能够陪她一起,虽说此行此举有章法,但此情此意也是在所难免,云昭恳求父皇不要治江姑娘和这位“公子”的罪。”
偷九天看向顾云昭,眼眸眯了眯。
承德帝诧异顾云昭的举动:“朕有些好奇,云昭只是与江姑娘见过一面,竟也舍得为她求情?”
顾云昭看了眼江晚舟:“不知为何,虽只有一面之缘,但儿臣对江姑娘却一见如故,心意投合。”
江晚舟面朝顾云昭,眉宇间有一丝淡淡的不解。
“儿臣好不容易能遇到这样有趣又贴合的人,”顾云昭双膝跪地,言辞恳切,表情真挚,“而且江姑娘还治好了父皇,功过相抵,恳请父皇放过江姑娘吧?”
承德帝漠然一瞬,看向江晚舟:“真是奇怪,朕这个女儿,向来性子寡淡,沉静寡言,不愿与旁人接近,如今只与你匆匆一眼,就能为你这般求情,还是真让朕大开眼界。”
江晚舟颔首:“公主赤子之心,淑质英才,能得公主赏识,是民女的福气。”
“云昭好不容易遇到个兴趣相投的知己,朕自然不能委屈了云昭”
顾云昭喜形于色,刚要叩拜感谢皇恩,就听到承德帝的下半句话。
“只要江姑娘将关楼交于朕,朕不仅不治你们期瞒闯宫之罪,还会满足你们一个愿望,如何?”
关楼。
天下人都知道,关楼是剑华门的至宝。
也许当时剑华门被灭也是因关楼所起。
那里藏着世间最厉害的武器,令天下人所睥睨窥觎。
哪怕剑华门常为皇室铸造兵器,也不会将关楼放置于朝堂斗争之中。
江晚舟神色瞬间冷了下来:“回陛下,民女恕难从命。”
顾云昭不可置信的看着江晚舟,神色慌张无措,急道:“江姑娘——”
承德帝眼眸一压:“江姑娘不考虑考虑嘛?这么直接的拒绝朕的提议?”
江晚舟仰头,哪怕眼前一片漆黑,但她仍是坚决道:“回禀陛下,民女恕难从命。”
顾云昭见到又一次拒绝承德帝,心里焦急万分,抬手抓住江晚舟的手臂:“江姑娘,我知关楼对你的重要性,但与性命相比,不值一提啊。”
江晚舟推开顾云昭的手,语气沉着冷静:“公主不知,关楼与我而言,更甚性命。”
剑华门因此消失于江湖。
父兄因此被归墟残忍杀害。
门中弟子各个不得好死。
江晚舟岂能自私自利,随意放弃门中族人誓死守护的关楼来保全自己,苟活于世呢?
顾云昭震惊失声道:“江姑娘,你这样怎么对得起自己的亲人?”
“我只有这样,才对得起我的亲人!”江晚舟颔首,“对得起剑华门的名声,对得起父兄的惨死,对得起门中众弟子的牺牲,对得起我心中道义!”
“好好好——”承德帝拍手道,“好一个对得起心中道义。”
“那你可知,若是关楼被心怀不轨的人得到,对于承安国的万千百姓而言,将是怎样的灭顶之灾?”
“关楼是何你心知肚明,它的威力如何你也清楚,它能造成什么样的毁灭你更了解,如今剑华门被灭,归墟若是知道你并未死去,你认为他们会放过你吗?”
江晚舟眉头紧蹙,双拳握紧。
承德帝掷地有声:“如今这天下,能护住关楼,护住江姑娘你的只有承安国,只有皇室中人,只有朕!”
“江湖娘还要拒绝朕的提议吗?”
他语气放缓,“朕都是为了江姑娘与剑华门着想,剑华门向来与皇室交好,如今落得被归墟灭门的结果,朕深感痛惜,刚才你也听到了,朕让太子带重兵去剿灭归墟,也算是为剑华门报仇雪恨。”
江晚舟神情动容。
承德帝乘胜追击:“江姑娘,如今江家满门只剩你独活于世,你父兄那般困境之下也要将你从归墟手中救出来,他们是何用意,你定是知晓的,因为在亲人心里,不管是剑华门还是关楼亦或者是什么,都比不上自己的亲生骨肉啊。”
江晚舟眼眶一酸,双眸瞬间浸满泪水,咬紧嘴唇,咽下哽咽。
脑海中闪过父亲几乎碎裂的身体,兄长血流不止的模样。
明森被归墟杀手一箭穿心,蓁蓁为了救她,宁可自曝也要为她谋出一条生路。
一切的一切,仿佛只是昨日。
握紧的拳头被人温柔的裹住,江晚舟神情微动。
“舟儿,别怕,有我在。”
江晚舟松开手,与偷九天十指相扣,眼角的泪水流下,委屈至极,痛苦至极。
“九天,我”她嗓音颤抖,哽咽不止。
承德帝句句有理,是她固执己见才导致今天这个地步吗?
偷九天握紧她的手,从容不迫,语气坚定:“舟儿,相信自己的心,不管你做出如何选择,我都会永远支持你,你的父兄,姐妹,甚至剑华门中的弟子们都会相信你支持你。”
“不要害怕,就算违抗皇恩又如何,有我和寒天在,就算是拼了这条命,我也定能将你带出去。”
寒天:“”
他说话了吗?!
承德帝冷眸一眯。
祁山央措刚要往前迈一步,看着挡在他身前的手,目露威胁:“想死?”
寒天撇撇嘴:“我虽武功不如你,但是论下毒的本事,你可不如我。”
他看向众人,微微一笑,“气氛不要那么紧绷,不如大家稍稍缓和一下,确认一样东西如何?”
祁山央措拧眉:“你什么意思?”
寒天笑得人畜无害:“摸摸你肚脐下三寸,看看疼不疼?”
祁山央措脸色一变,立刻摸了一下,一股钻心的痛油然而上,疼得他额角青筋直跳。
在宣德殿的其他人也是如此,包括偷九天和江晚舟。
偷九天疼的叫一声:“你怎么还给自己人下毒?”
寒天无奈道:““空幽”这毒是群体攻击,我没办法选择下毒之人,干脆把大家都毒了,谁也不别说我有失偏颇。”
众人:“”
现在是计较谁多谁少的时候吗?
寒天眼前一花,脖子瞬间落在祁山央措手中。
五指收拢,寒天仰头,顿感窒息。
“解药交出来。”
寒天哽着喉咙,艰涩道:“放我们离开皇宫,解药自会双手奉上。”
祁山央措目光一沉,捏紧指头:“好大的胆子,竟敢威胁皇上?”
寒天摆烂:“烂命一条,若是当今皇上能陪我一起死,算是我的荣光,不吃亏。”
“你——”
“央措,放开他,”承德帝抬手,“区区小毒,跟朕身体里的冥花妖草相比,怕是不值一提吧?”
寒天摸了摸脖子,哑声道:“那当然了,冥花妖草可是剧毒无比,空幽自然会被压制,当然是不值”
他脑中灵光一闪,眼睛瞪圆,猛地闭嘴。
偷九天恨铁不成钢,破口大骂:“你个傻子。”
寒天:“”
承德帝起身,走到江晚舟面前:“江姑娘,朕希望你慎重考虑,事关天下民生,万不可任性妄为。”
江晚舟闭了闭眼,仰头沉声道:“民女想好了。”
“民女一条贱命,死不足惜,民女没有什么滔天的勇气敢抵抗皇威,民女也自知没什么本事可以掌控天下万民的性命与安危,但民女可以保证一点”
承德帝不咸不淡:“什么?”
江晚舟眼睫扑朔着泪光,目光坚韧,一字一句道:“那就是民女和关楼,生则存,死则消。”
承德帝目光闪过森冷的光芒,眉心拧紧三分:“从未有人感违逆朕的旨意,你很好。”
顾云昭看承德帝动手,立刻冲上去挡在江晚舟面前:“不要,不要啊,父皇——”
“云昭,天下大事之前,不可胡闹,”承德帝抬手,“关楼万不可落于旁人之手。”
偷九天拔出鹤鸣剑,忍着下腹处的疼,瞪了一眼寒天,剑指承德帝,怒斥道:“我看谁敢动她!”
祁山央措怒目圆瞪:“找死。”
他一掌打飞寒天,忍着毒发的剧痛与偷九天打了起来。
偷九天倒退两步,看着地上吐了两口血的寒天,伸手:“把解药给我。”
寒天从怀里拿出一枚丹丸扔给偷九天。
偷九天立刻服下,下腹的痛苦立刻全消,她手腕一转,冲上去和祁山央措打作一团。
祁山央措忍着下腹愈演愈烈的痛,毒发时他的内力也被压制,无法全力运作。
他呸出一口血沫,看着手臂上被划破的衣服,一动,上臂传来隐隐的刺痛。
“你是第二个将我伤成这样的人。”他磨牙道。
趴在地上的寒天举手:“第二个是我吧,第三才是偷九天,麻烦给我一点尊重。”
要不是他给祁山央措下毒,偷九天哪能和祁山央措打成平手。
祁山央措:“”
这人脑子有问题吧!?
偷九天没脸看:“闭嘴吧!”
她耍出一个剑花,脚尖猛踏,一剑戳向祁山央措的心口。
祁山央措翻身一转,云手一推,拉住偷九天的脚踝想要扭断她的腿骨,眼前突然白光一闪,只差一瞬,那背手而来的剑尖就要抹瞎他的眼睛。
明明他的速度已经很快了,若是旁人,根本没办法迅速作出反应,就算他此刻中毒影响内力,但以偷九天的实力根本没办法在躲掉的同时反过来攻击他。
这剑法招式,这迅猛的反应力,以及那一瞬间狂暴又深沉的内劲,都让祁山央措有股莫名又陌生的熟悉感。
顾云昭挡在承德帝和江晚舟中间,抵死不让,声声恳切:“父皇,云昭知道关楼事关重大,但但江姑娘是剑华门的传人,自然清楚关楼对天下民生的重要性,她一定可以保护好关楼的,云昭相信江姑娘的承诺,恳请请父皇手下留情。”
承德帝很意外自己这个女儿为江晚舟求情,他从未见过顾云昭这般慌不择路,哪怕是当初在昭然下葬之时,她也从未如此激动。
“云昭,她只是一个贫民百姓,不值得你一个尊贵的公主跪地求情,给朕站起来!”承德帝沉声怒道。
顾云昭摇头:“父皇,云昭求你——”
承德帝怒气加重:“顾云昭,别逼朕罚你,给朕起来!”
江晚舟虽不解顾云昭为何如此庇护她,但她见不得顾云昭这般为她卑躬屈膝。
她难耐开口:“公主,民女不值得公主如此,求公主起来,不要让陛下为难。”
承德帝脸色隐忍着怒火和难堪,嗤道:“既然江姑娘如此大义,朕定会以最高礼仪为江姑娘送行”
顾云昭瞪大眼睛,猛地抱住承德帝腰,嘶声力竭的哭喊道:“父皇,不要啊她是你的亲生女儿,是我母妃第一个孩子啊”
第29章
一瞬间
全场寂静的只剩下沉重又慌乱的呼吸声以及一声充满了震惊和诧异的“啊~”。
“啊?”寒天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顾云昭,喃喃道,“公主殿下,你这是要救江晚舟还是要害江晚舟,冒充皇室中人可是滔天的死罪啊!”
祁山央措打开偷九天的剑,目露不解和惊讶:“公主殿下,请慎言。”
偷九天收剑,深深地看着顾云昭的脸庞。
江晚舟没想到顾云昭为了救她能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惊得她说话都磕磕巴巴了起来:“公主你你这是”
疯了吧?
但她不好直接说出口,好在有人替她说出来了。
承德弟拧眉:“顾云昭,你疯了吧?”
顾云昭含泪摇头,失声道:“父皇,您看看她,您看看她的眉眼之间,是不是很像母妃啊?”
此时的江晚舟早已撕掉了□□,毕竟被承德帝认出来了,她再继续伪装也没必要了。
承德帝目光一凝,仔细端详着江晚舟这张粉妆玉面的小脸。
深邃的眼眸逐渐颤抖,他指着江晚舟,指尖都在打颤:“顾云昭,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母妃第一个孩子明明是男孩,明明出生下来就已经死了,还是朕亲手将他送入皇陵,你现在告诉朕她是朕和昭然第一个孩子?!”
“朕是不是太惯着你了,竟然欺瞒哄瞒朕?”
江晚舟觉得这个误会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她开口:“公主可能是一时眼花,以为民女与昭然妃有几分相似,恍然以为民女是昭然妃的孩子。”
“民女自小生于剑华门,长于临沧城,父亲是江北辰,母亲名唤唐熏儿,未及笄之前,民女从未踏出过临沧城半步,想来是公主为救民女心切,口误了吧?”
顾云昭偏头:“江姑娘如何确认自己一定是临沧城人,一定是江北辰之女呢?”
江晚舟:“”
这话说得,竟然让人不知如何反驳。
寒天挑眉:“那公主如何确认江晚舟就一定是皇上的孩子,您如此笃定的原因是什么?”
“只是因为江晚舟眉宇之间与过世的昭然妃有几分相似?这样确定是不是太儿戏了?”
顾云昭抬手,扯出脖子上的一个红绳,那上面挂着一个小巧的玉笛:“父皇可还记得这个是什么?”
承德帝瞳孔一颤。
“这是父皇与母妃定情之物,父皇曾用这玉笛为母妃吹奏《凤求凰》,父皇和母妃曾许愿,希望有三个孩子相伴膝下,后来母妃真的怀孕了,为了纪念母妃和父皇的感情,母妃特意将父皇送给母妃的玉笛切分,留下可以发声吹音的三段,想着每个孩子都能有一个玉笛傍身,不管世事如何,不管遇到什么,都可以吹响此笛,思念亲人,告慰亲人。”
“笛声响,情意浓。”顾云昭泪眼婆娑,玉笛放置唇边,清脆的笛声瞬间响彻整个宣德殿。
她哽咽道:“父皇,您还记得吗?母妃生的孩子都会有一个玉笛啊,但那个被您亲自葬进皇陵的孩子身上有玉笛吗?”
承德帝不禁后退两步,祁山央措立刻上前,扶住承德帝:“陛下,小心身体。”
承德帝不可置信的看着顾云昭手中的玉笛,脑海中瞬间回想到当年,他确实没看到他第一孩子身上有玉笛,本以为是昭然想留着挂念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却没想到事实竟是如此残酷。
江晚舟抬手摸向心口处挂着的玉笛,猛地偏头望向偷九天所处的位置,眼中满是震惊和诧异。
承德帝见江晚舟这举动,忙道:“把你脖子上的玉笛给朕看看。”
江晚舟颤抖着嘴唇,失声道:“九九天”
无助又彷徨。
惊恐又慌张。
偷九天走到她身边,握紧她的手:“别怕。”
承德帝以为自己吓到了江晚舟,他走到江晚舟面前,轻声道:“孩子,给朕看看,你脖子上挂着的是什么?”
江晚舟瞳孔皱缩,神色隐忍又难耐。
她握紧偷九天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扯出挂绳。
直至挂绳下面的玉笛显露出来,与顾云昭身上的玉笛一模一样,不管是材质还是形状,如出一辙。
承德帝瞪大眼睛,双手颤抖,眼眶瞬间酸涩无比,颤声道:“孩子孩子你今年多大了?生辰何时啊?”
江晚舟哽住:“承德十四年一月生”
寒天眼底闪过一丝诧色。
“承德十四年一月”承德帝苦笑了起来,“说来神奇,昭然生的这三个孩子,竟然都是一月出生的。”
“她很爱雪天,也希望自己的孩子降生于漫天大雪之中,能够像白雪一样纯洁无瑕。”
承德帝抬手,小心翼翼的想要抚摸江晚舟的脸颊,却见江晚舟迅速躲开,眼底闪过一丝受伤。
“到底是为什么?”他看向顾云昭,“你怎么知道的?是你母妃说的吗?”
顾云昭闭眼,疲惫道:“父皇对母妃的情谊深重,众所周知,但也因此,遭来了很多人的嫉妒和谋害。”
“母妃怀第一个孩子的时候,钦天监和太医局都认定母妃肚子里的一定是男孩,父皇为此欣喜若狂,并下旨封母妃肚里还未降世的孩子为东宫太子,一时间,这道旨意虽然荣耀,却也把母妃推向了深渊。”
承德帝眉眼染上了一丝伤感。
“母妃生产之日,父皇,皇后还有轲贵妃就在寝殿外等着,她们就是在看好戏,因为她们知道,母妃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是个女孩,她们勾结太医局和钦天监联和钉死母妃肚里的孩子就是男的,想等着母妃诞下孩子后,拿着刚生下的女孩,以欺君误国之罪让母妃背上隐瞒孩子性别用来争夺皇位的罪证,甚至想要拉着母族李氏一起受罪去死。”
承德帝咬紧牙关,目露狠光。
“母妃怎会不知她们的毒计,她只能私下找来李氏宗亲李笑白,也就是我和顾云清的伯公,他武功高深,已达地煞境界,可以躲过大监的视线,潜入昭和殿偷偷换走了母妃刚生下的女孩,留下了一个男死胎用来破掉皇后和轲贵妃的谋害。”
“母妃拖着孱弱的身体,不舍的看着李伯公怀中还未睁眼哭喊的女孩,把一枚玉笛挂在她的脖子上,让李伯公带她远离黑暗残酷的皇宫,找一方安宁的净土,抚养她长大。”
“母妃靠着男死胎躲过了皇后和轲贵妃的合谋,心里时常挂念那天涯海角的孩子,后来我便出生了,也许我与姐姐有几分相似,母妃时常错认我,也会跟我说起当年的事情,说我有个姐姐,每每提起姐姐,都会泪如雨下,生上一场大病,郁结难消,母妃终是在生下云清后撒手人寰,死前仍心心念念着那流落在外,不曾相见一面的孩子。”
“后来,我试图去查询姐姐的下落,得知李伯公从皇宫离开后,带着姐姐周游天下,走过太多地方,每次落脚只是几月就匆匆离去,最后一次落脚的地方便是临沧城,在那里我看到了李伯公的墓,而姐姐的下落也因此断了。”
江晚舟倒吸一口气,握紧偷九天的手,眼泪止不住的落下,嘴唇颤抖,低喃着:“九天九天”
偷九天长舒一口气,抬手搂住哭得不成样子的江晚舟,低声哄道:“没事的,我没事的”
十几年的事情都过去了,如今再次提起来,心中虽然波动,但不至于崩溃。
顾云昭吸吸鼻子,带着哭腔继续说:“我亲眼所见江姑娘身上的玉笛,那是与我一模一样的玉笛,是母妃亲自给姐姐挂上的玉笛,我怎么会认错啊?”
寒天幽幽的挪到偷九天身边,看了眼处于震惊的祁山央措,低声,俯身贴耳道:“要是公主派人去临沧城查,岂不是就露馅了?”
偷九天沉声道:“剑华门被灭,死无对证了。”
她让江晚舟认下这个身份,也是为了保证她可以全身可退。
毕竟
偷九天看着痛心疾首的承德帝,此刻他定是想要弥补他这位流落在外的第一个孩子吧。
宣德殿里的气氛窒息到让人无法喘息。
顾云昭无法抑制的呜咽声,承德帝痛苦难耐的哀叹。
寒天被祁山央措打了一掌,受了内伤,不停地咳嗽,还时不时吐两口血。
偷九天怕寒天失血而死,无奈运功给他疗伤,顺便还得哄着怀里哭得停不下来的江晚舟。
惨啊——
祁山央措看了眼窗外见亮的天际,扶起承德帝,看着他一脸悲痛,顿时唏嘘不已,小声道:“陛下,天亮了。”
鸡鸣报晓,黑云散去,灿阳落下,照亮每个人眼中的悲痛与辛酸。
承德帝看着偷九天怀中的江晚舟,小心翼翼道:“舟儿,朕想与你单独谈谈,好吗?”
顾云昭抬眸,心中仍是有些顾虑:“父皇——”
承德帝摆手,笑的怅然:“朕只是想与朕的第一个孩子叙叙旧。”
偷九天感觉到怀中人的颤抖,她低声道:“无事,我就在殿外等你,不会有事的。”
“可是”江晚舟羞愧难当,只能紧紧抓住偷九天的衣摆。
他是你的父皇啊。
该留下的人不是她。
“没事,”偷九天抬手擦掉江晚舟眼角的泪,“我和你不分彼此。”
江晚舟明白偷九天话中的含义,她长舒一口气,稳平复心情:“好。”
承德帝听到她答应,舒了口气:“朕希望今日在宣德殿发生的事情不会在外面听到。”
众人心中默然,退出宣德殿,在殿外等着,无人知晓殿内情况。
偷九天继续给寒天运功疗伤,祁山央措见状,无奈道:“你不是有炽火雪莲嘛,把那个吃了,对调养内伤好。”
寒天瞪眼:“你怎么知道的咳咳”
偷九天嫌弃的闪开,以防寒天吐出来的血喷洒在她的身上。
寒天:“”
太不尊重人了!
“冥花妖草既然无法医治,你和江姑娘开的药方应该也只是维持陛下一段时间的生命,药王谷看在洒家这张老脸的份上,特意看了一下药方,说那药方名叫“回光返照汤”是药王谷叛逃的鬼医所制作,但其中的炽火雪莲对于回光返照汤的制作没有任何用处。”
寒天尴尬一笑:“呵呵”
偷九天无奈扶额:“丢脸的家伙。”
寒天抓住偷九天的衣袖:“我不用,你继续给我运功疗伤。”
炽火雪莲太珍贵了,他的留着制作南柯一梦呢。
祁山央措:“”
偷九天白眼:“咋不抠死你呢?”
顾云昭走过去,双眸红肿,嗓音沙哑,轻声道:“云昭有一株清心莲,若是能治寒公子的内伤,寒公子便拿去用吧。”
寒天眼睛一亮:“多谢公主殿下,公主真是人美心善,宛如仙子下凡噗”
面前的三人齐齐后撤一步,生怕那口鲜血喷在自己的身上。
寒天:“”
啧!
第30章
吱——
朱红淡褪了的宫门上缓缓打开,门钉上的金漆被岁月和风雨无情剥落,往年的浮华铅尘像是被清风吹拂,渐渐隐于无声的喧嚣之中。
顾云昭看着江晚舟,目光留念又不舍:“云昭可以唤你姐姐吗?”
江晚舟咬了咬下唇,感觉到手上传来偷九天的捏动。
她点头:“好。”
顾云昭舒了口气,笑道:“姐姐——”
江晚舟微微颔首。
寒天看了眼偷九天,摸摸鼻子,抬头看天。
顾云昭走上前,握住江晚舟的双手:“这次分别,不知多久还能再与姐姐相见。”
江晚舟嘴角挑起:“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若有缘分,必会再见的。”
顾云昭深吸一口气:“云昭知道,姐姐从未在皇宫里生活过,想来定不能忍受这压抑的四方天地,宫墙深深不及江湖辽阔明朗,那里才是姐姐的归处。”
“若有一天,云昭能走出这宫门,姐姐可愿接待云昭,让云昭也好好体验一下江湖的万种风采?”
江晚舟点头笑道:“好。”
顾云昭不忍分离,抬手抱住江晚舟,哽咽道:“姐姐,要保重身体,你的眼睛,云昭会想办法的。”
江晚舟神色动容,抬手回抱她:“无事,我已经习惯了,不必为此挂怀。”
“云昭想为姐姐多做一些,”顾云昭松开她,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云清还小,姐姐不要怪罪云昭隐瞒之事,等他大了些,云昭就带云清去找姐姐相聚,好不好?”
江晚舟想到承德帝跟她说的话,面色闪过一丝忧色,但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轻轻点头,应了一句“好”。
祁山央措走过来,后面跟着一座豪华马车,他缓缓开口:“这是陛下给”
他看了眼江晚舟,“给江姑娘准备的马车,路途漫长,陛下希望江姑娘能少受些罪,车上还有陛下为江姑娘准备的行李和盘缠,希望江姑娘以后的日子一帆风顺,万事如意。”
江晚舟欠身行礼:“多谢大监。”
祁山央措立刻回礼:“江姑娘折煞老奴了。”
寒天走过去,把马车牵来,他看了眼日头,说:“走吧。”
江晚舟抓住偷九天的手,拉到顾云昭面前,说:“这位是我的我最重要的人,我希望你们可以认识一下,最好最好可以抱一下。”
顾云昭知道面前之人是名扬天下的神盗偷九天,见她与姐姐如此亲近,她莞尔一笑:“偷九天,久仰大名。”
偷九天眼眸深邃,含着复杂的情绪,她拱手抱拳:“不敢不敢,还是公主殿下让人大开眼界,深感佩服。”
顾云昭轻笑了下:“偷偷”
她已经知道偷九天是女子,按理应该称呼她为偷姑娘,但这称呼着实不好叫出口,偷九天应该只是她走江湖的称号,并非真正的名字,顾云昭一时不该如何称呼。
偷九天贴心道:“公主叫我九天就好。”
“那九天也不必如此生疏,唤我云昭就好,”顾云昭张开手,听江晚舟的话,上前抱住偷九天,“九天,一路顺风,也希望你替我照顾好姐姐。”
偷九天拍了拍顾云昭的后背,轻声道:“云昭,好好保护自己,江湖与朝堂虽有不同,但也危险万分,不要将自己处于危险之地,你虽武功不弱,但也要事事小心。”
顾云昭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偷九天竟然发现了她的秘密。
她退出偷九天的怀抱,淡淡一笑:“多谢九天提醒。”
寒天沉吟片刻,从怀里掏出一瓶是完颜丹,递过去:“公主殿下,这个完颜丹送你,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对女子的身体有很好的效用,算是感谢这几日您的帮助。”
顾云昭接过:“多谢寒公子,鬼医之物,定是珍品,云昭会好好用的。”
寒天笑了笑,跳上马车的前室,拿起马鞭在空中一扬:“该走了。”
偷九天把江晚舟抱上马车,见顾云昭恋恋不舍的看着,“公主,再见。”
顾云昭红了眼:“再见。”
寒天大喊一声“驾——”,烈马拉动马车,驶离皇宫,渐渐消失天际。
祁山央措站在顾云昭身旁:“公主殿下,宫口风大,我们该回了。”
顾云昭看着消失无踪的马车,收回目光,眼神渐渐冷漠了起来:“大监,太子殿下何时出发剿灭归墟?”
祁山央措抬手,宫门缓缓关上。
“明日——”
“这么快?太子知道忘川之所?”
归墟所在的忘川之所天下无人可知,没想到顾云霆竟然要这么快出发,还真是好大喜功,急功近利啊。
祁山央措退半步于顾云昭身后,说的轻松又坦然,“江姑娘知道。”
顾云昭勾起唇角,眉梢带着冷意:“大监,你可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祁山央措仰头,看着仿佛停下的云,不似宫外那边悠然自在。
“老奴深信不疑。”
——
萨卜戈城
位于承安国与蛮国边境的一个边陲城镇,城中承安国人与蛮族共同生活,由承安国的“骁勇军”驻守管理此地,保证萨卜戈城与边境安稳和谐,压制蛮国想要兴起战争的野心。
长蒲客栈。
寒天百无聊赖的趴在露台之上,看着右边一望无际的荒漠和左边密不透风的深林,无奈道:“太子什么时候能到?这走的也太慢了吧?”
他们离开京城后就立马赶往萨卜戈城,等着太子带着骁勇军剿灭归墟,结果他们在这里等了四日,还不见太子身影。
“是不是皇上没有告诉太子忘川之所的下落?”寒天猜测道。
江晚舟一脸深沉,摇头道:“不会。”
寒天信江晚舟,继续趴在露台上,百无聊赖的欣赏风景,顺便看着楼下路过的带有异域风情的女子,时不时和女子抛个媚眼。
偷九天歪头:“舟儿,你看起来很累,要不要去休息一会儿?”
江晚舟摇头:“我不累。”
“那你是不是还想着承德帝跟你说的话?”偷九天握住她的手,捏了捏,“听我们的,别瞎想,别给自己添负担。”
江晚舟想到那时承德帝跟她说的话,让她有种错觉,觉得承德帝让太子剿灭归墟不是为了给二皇子报仇,也不是为了让太子建功立业,而是有一种送太子去死的架势。
这种念头太过诡异,让江晚舟毛骨悚然,后来在马车上她和偷九天、寒天说了此事,两人都对此否认江晚舟的猜想,觉得承德帝不能这么变态,虎毒还不食子呢,承德帝怎么会让自己选中的太子去送死呢?!
寒天拧过身子,挑个了倨傲的眉,笑道:“对啊,江姑娘,不要给自己那么多压力。”
偷九天搂住江晚舟,轻哄道:“听寒天说,今晚是萨卜戈城一年一度的花神节,你现在歇会儿,等晚上,我们一起出去玩玩,就当放松放松,好吗?”
江晚舟抛掉脑子里让她愁闷的东西,笑道:“好,我听你的。”
寒天看两人腻歪的样子,啧啧两声,转身继续看楼下的美女。
偷九天带江晚舟回到旁边的房间,扶江晚舟上床休息,刚要走开,衣角被人拽住。
“怎么了?”
江晚舟握紧她的衣角:“我想你陪着我。”
偷九天笑笑:“好,我去把门关上。”
江晚舟松开手,乖巧的躺在床上等着偷九天。
偷九天关好门,走过去,拖鞋躺在江晚舟身边,抬手将她搂在怀里,揉着她纤瘦的肩头。
她摸到骨头:“舟儿,你瘦了好多,这段时间定是累坏你了。”
江晚舟抱着她的腰:“不累,有你在我身边,根本累不到我的。”
不管遇到什么危险,偷九天都会挡在她面前,替她遮挡风雨。
偷九天偏头,吻在她的眉心:“你呀,惯会偷懒,这一路上遇到的小毛贼,我为了让你练练剑法,你却总是装作柔弱委屈躲在我身后,是不是就笃定我能护你一辈子啊?”
江晚舟得意道:“不然呢?你是要与我相守一生的,我江晚舟就要赖在你身上,让你护我一辈子。”
偷九天失笑:“呦,快让我看看舟儿的脸是不是胖了,竟然能说出这么“厚颜无耻”的话来啊?”
江晚舟蹭上去,摸到她的嘴唇,咬了一下偷九天唇,故作生气道:“哼,你不打算护我一辈子,还打算护别人一辈子吗?”
“好好好”偷九天立刻哄她,“是我说错话了,我偷九天一定会保护江晚舟一辈子,让她心想事成,健健康康的度过一生,好不好?”
江晚舟笑的灿烂:“这还不差不多。”
她抬手,指尖落在偷九天的眉心,缓缓下滑,抚摸着她的眉骨、鼻梁、脸颊和嘴唇。
“九天,我突然觉得,若是我们能永远停在此刻就好了?”江晚舟表情柔和怀念,“没有世事纷扰,没有大仇要报,我们就当一对安稳过日子的有情人,寻一处安静之处,共度余生,你说是不是很美好?”
偷九天抓住她的手,亲着她的指尖:“好。”
“我们有现成的地方,等一切尘埃落定,就回到榕山的小木屋,那里你我都熟悉,最适合共度余生了。”
江晚舟心中一阵感动,她俯身,吻上薄唇。
偷九天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舌头渡了过来,撬开齿关,触舔/吮/吸着她炙热的唇舌。
江晚舟情动,喃喃道:“九天”
偷九天眼眸闪过一丝幽光,她一把扯开江晚舟的衣领,在她的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力气之大,舌尖是她鲜血的味道。
江晚舟痛吟一声,抱紧偷九天,失声道:“九天我真的好爱你。”
偷九天松开牙关,舌尖舔掉肩上血珠。
将她抱紧,仿佛要将她融入身体。
垂下了眼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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