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花神节

    顾名思义,是为了祭拜百花之神的传统节日,因萨卜戈城的地理位置偏远,在京城百花齐放的时候,这里还大雪纷飞,寒天冻土。

    眼下已经到五月,萨卜戈城的百花才争相开放,美不胜收,所以萨卜戈城把每年的五月初五定为花神节。

    全城的男女都会打扮的漂漂亮亮,不论男女,都会在眉心画上萨卜戈城的城花“天竺葵”来迎接百花之神的到来,也会期盼花神可以接受他们的祈愿,让她们心想事成。

    寒天坐直身子,看着镜子里栩栩如生的花钿,他特意挑了一个白蕊红心的天竺葵,画师手法精湛,三两下就给他画完了。

    画师收笔,感叹道:“公子容貌英俊不凡,如今眉心这花钿更衬公子俊美无双。”

    寒天大笑两声:“你这嘴真甜,怪不得这一遛的画摊只有你这里来的人多。”

    画师笑笑:“若不是公子长得好看,我也夸不出来啊。”

    寒天笑的前仰后合,他看着后面的两人:“你俩画一个?”

    偷九天摆手:“我没兴趣。”

    她看向江晚舟,“舟儿要不要画?”

    江晚舟拒绝:“不了。”

    她不能视物,实在没用。

    寒天掏出一个碎银递给画师:“谢了。”

    画师:“好,公子慢走。”

    晚上的花神节要比白天更热闹,人也多,偷九天把江晚舟搂在怀里,以免被人撞到,她看着前面玩疯了的寒天,无奈道:“寒天,你慢点,别走丢了。”

    寒天正在挑摊子上的扇子,闻言摆摆手。

    偷九天管不住这个如猴子撒泼似得家伙。

    “花神节热闹非凡,这段时间我们时刻紧绷着,想来寒公子也是累坏了,如今得了空能放松玩耍一下也是好事,”江晚舟柔声说道,“萨卜戈城也不大,寒公子不会走丢的,就算我们分开了也无事。”

    寒天挑中一把折扇:“对啊,还是江姑娘明事理。”

    “江姑娘也别老叫我寒公子,寒公子的,怪生疏的,你就直接叫我寒天就行。”

    毕竟三人经历了那么多,连生死都已经扛过,何必在称谓上如此生疏,

    江晚舟微笑:“那寒公子叫我晚舟就好。”

    寒天往前看去,惊奇道:“唉?前面有杂耍的,我去瞧瞧。”

    说罢,宛如游鱼似得钻进人群跑远了。

    偷九天看他挤进人群,嫌弃道:“咱不去,那里人多挤的慌,让他自己玩吧,我带你去别的地方去玩玩。”

    江晚舟十指相扣:“好。”

    偷九天拉着她往人流相对较少的地方走去,路过几个小吃摊位,两人挨个品尝了一下。

    “这个梨花糕弹弹的,吃起来口感确实糯糯的,好神奇啊,”偷九天递到江晚舟嘴边,“舟儿你尝尝。”

    江晚舟咬了一口,确实如偷九天所说的那般口感:“是好吃的。”

    “那行,我们买点。”

    偷九天看着前面的摊位:“还有卖果酒的,舟儿,走,我们去尝尝。”

    “好。”

    果酒酸酸甜甜,让人不禁饮了一杯又一杯,见摊位老板脸色不对,偷九天立刻买了三坛,老板的脸色瞬间美丽了。

    江晚舟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颊:“九天,我的脸是不是很红啊?”

    偷九天一看,红的跟苹果似的,配上江晚舟莹润的双眸和白皙的肌肤,霎是惹人怜爱。

    偷九天不自觉的凑过去亲了一口,笑道:“红的特好看。”

    江晚舟含羞一笑:“在外面呢。”

    这么多人,怎么…怎么能如此放浪形骸啊?

    偷九天把江晚舟搂在怀里,浑不怕道:“怎么地?我亲我的爱人,谁敢说什么,我把他门牙打掉。”

    江晚舟羞赧失笑:“哪有你这样嚣张跋扈的人啊?”

    “那又怎样?”偷九天得意洋洋,“我就跋扈,我就嚣张,舟儿不喜欢?”

    江晚舟只笑不说话。

    “还是说?”偷九天眼底划过一丝狡黠,贴在江晚舟耳边,低声细语,“舟儿只喜欢我在床上嚣张跋扈?”

    江晚舟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她羞的眼睛都湿了,羞愤的怼了偷九天的侧腰一下,嗔怒:“偷九天,你…你……在外面呢,你…你注意些。”

    “哦?在外面不能说啊?”偷九天把想要逃的江晚舟给拉进怀里,紧紧箍住她的细腰,“那我们现在回客栈,我与你细细说来,好不好?”

    江晚舟受不了偷九天这种扰人心智的撩拨,尤其那放在腰间的大手带着占有力的把控与摩挲,让她身子受不住生理反应的冲击,渐渐发软。

    “九天…”江晚舟双手抵着她的手,“别闹。”

    偷九天见她这样,也不招她了:“行,咱继续逛。”

    “前面还有卖好吃的好玩的,走。”

    江晚舟舒了口气:“好。”

    偷九天望向拥挤的人群,她拉着江晚舟走到一个卖首饰的摊位。

    摊主立马招呼道:“两位看看,这都是上好的,有罗戈石的,有玛瑙的,还有从京城来的翡翠和晶玉的,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江晚舟见偷九天停在这里,以为她要买,问:“你想买首饰吗?”

    偷九天拿过一个晶玉发簪,简约淡雅,应该是由一整块晶玉所切割而成,边缘圆滑,晶莹剔透,似光可以穿透。

    “公子好眼力,这个玉簪你别看平淡,但质感却是我这摊子里最好的,当然那个价格……”摊位笑的有深意。

    偷九天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扔给摊主:“我要了。”

    摊主喜笑颜开:“多谢公子,祝公子和这位小姐恩爱不疑,百年好合。”

    偷九天笑了:“好。”

    江晚舟粲然一笑:“多谢摊主。”

    偷九天握住江晚舟肩头,将她摆正:“别动哦。”

    江晚舟顿了顿:“你这是……”

    “你见过我带首饰吗?”

    江晚舟心中了然:“你给我买的?”

    “不然呢?”偷九天小心翼翼的给她插好,“我素来一个发带就行,但我家舟儿可不能随随便便一个发带就打发了,这玉簪与你甚是相配,好看的。”

    江晚舟抬手摸了摸发簪,触手冰凉,工匠的技艺定是高强,质感纤薄,摸起来像是一块冰晶,让人有些爱不释手。

    “谢谢九天,我很喜欢。”

    “喜欢啊?”偷九天眼睛一转,“既然舟儿喜欢,不得给我个奖励?”

    “奖励?”江晚舟想了想,偷九天送她簪子,她也确实该回礼一个,“九天想要什么,我给你买。”

    “我不要身外之物,”偷九天凑近,“我只想要香吻一枚,不知舟儿肯不肯给呢?”

    江晚舟羞涩的推搡了一下她:“你正经一点。”

    偷九天知道江晚舟外面脸皮薄的,她也就是逗逗她:“好了,逗你玩的,走,咱去前面看看。”

    衣袖突然被人扯住,偷九天回头看向面红耳赤的江晚舟,嘴角悄无声息的上扬:“怎么了?”

    江晚舟指尖紧紧勾着她的衣袖,却像是在勾着她过于躁动的心脏。

    她低声呢喃:“你…你过来些。”

    偷九天凑过去:“舟儿,你说什么?”

    江晚舟深吸一口气:“你离我近些。”

    偷九天贴过去:“舟儿想说什么?”

    江晚舟鼓足勇气,脚尖一垫,亲了一下偷九天的脸颊。

    刹那间,那抹如晚霞的红晕从天灵盖烧到脚底板,心跳声太过猛烈,震的江晚舟脑子都浑了。

    偷九天摸着江晚舟亲过的地方,笑道:“舟儿只亲左脸,我右脸感觉空落落的,要不你在我右脸上亲一个?”

    江晚舟羞愤跺脚,慌乱的往前走去:“不理你了。”

    偷九天笑着跟过去:“舟儿,你不能厚此薄彼嘛?”

    “舟儿,再来一个呗,我的右脸说它不开心,你不公平啊?”

    江晚舟双手捂住耳朵,不让偷九天扰乱她的心智。

    偷九天见状,无奈笑了笑。

    她回过头,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沉下眼睫,转身追到江晚舟身边,继续逗弄她。

    走到萨卜戈城的中央广场,她们和寒天相遇。

    三人一直逛到子时,回到长蒲客栈,偷九天带着已经在她背上睡过去的江晚舟回房间歇息,寒天也是疲惫的瘫在床上,沉睡了过去。

    次日。

    江晚舟睁眼,自然的向旁边靠过去,却发现空空如也,她立刻起身:“九天?”

    房门被敲响,江晚舟立刻下床去开门:“九天?”

    “她去城外了,”寒天走进来,“太子来了,就在城外三公里外的骁军驻地。”

    江晚舟惊讶道:“怎么这么突然?”

    寒天打了个哈欠:“昨晚她好像听到萨卜戈城的驻军都跑回了驻地迎接太子殿下的到来,她就跟了过去,让我留下跟你说一下,让你别担心。”

    “什么时候去的?”

    寒天:“寅时末,现在估摸着也该回来了。”

    话音刚落,寒天指着窗外,“这不,回来了。”

    偷九天落在露台上,见江晚舟光着脚站在地上,走过去给她抱起来放在床上:“怎么不穿鞋就下床?这里一早一晚冷的厉害,别受凉了。”

    江晚舟感觉她的手捂着她的脚,为她穿好足衣和鞋子,心里暖洋洋的:“你不在,我有些慌张就忘了穿。”

    “我不是让寒天给你带话了嘛?”偷九天回头看寒天。

    寒天立马表示:“我带到了,别赖我。”

    江晚舟起身,摸索着,拿过一旁的帕子给偷九天擦手:“嗯嗯,寒天跟我说了,你去了驻地。”

    偷九天点头:“去看了一下,太子已经到达骁军驻地,李将军会调派五千精兵给太子用来剿灭归墟,再加上太子本身带的五百亲兵,将于后日攻打归墟。”

    “这么快?”寒天惊讶于太子想要剿灭归墟的速度,不应该好好制定一下战略来选个时间给归墟个措手不及嘛?

    江晚舟倒是希望快些,心中舒了口气:“太好了,这么多兵力,一定可以将归墟剿灭。”

    寒天也理解江晚舟的报仇心切,诧异道:“怎么是五百?不是一千亲兵吗?”

    他们收到过顾云昭的来信,说是太子带着一千护卫亲兵前往萨卜戈城,如今听到偷九天说只有五百亲兵,少了整整一半,这是在路上发生什么事了?

    偷九天:“听闻太子来的路上被归墟杀手围剿了一次,直接损失了一半兵力,太子也险些被归墟一刀宰了。”

    寒天哼笑了一下:“怪不得这么急着剿灭归墟,原来差点死在归墟手中,在这儿急着报仇雪恨呢。”

    “不过……归墟为什么会突然对太子下手?剿灭归墟这件事情不是秘密进行的嘛?”寒天看向偷九天,问。

    偷九天看着江晚舟:“我记得承德帝不是给你留了一封信,让你等到太子来的时候看嘛?”

    江晚舟被她一提醒,立刻起身去行李里拿出来信件。

    她把信件递给偷九天:“你看看,讲与我听。”

    “好。”偷九天打开信封,里面掉落出一根粗编织的红绳,她把红绳先放到桌上,打开信大致的读了一下,瞳孔一颤。

    寒天等着偷九天读信,见她一副震惊神色,急的自己拿过来看,读了一遍惊呼道:“我的天啊!”

    江晚舟见寒天如此激动,急道:“怎么了?信里写的什么?”

    寒天长舒一口气:“你说还是我说?”

    偷九天握着江晚舟的手:“你说吧。”

    江晚舟神色迷茫:“怎么了?”

    寒天舔了舔嘴唇,艰涩道:“你还记得沈家嘛?”

    江晚舟点头:“记得,信中说了沈家?”

    “说了,还说了剑华门灭门之事。”

    江晚舟神色一变:“什么?”

    寒天沉声:“剑华门曾经为皇室铸造武器,突然被归墟灭门,承德帝特意让祁山央措去查探,查询的结果是沈家雇佣归墟灭了沈家。”

    江晚舟知道此事,但她不理解为什么两人还如此震惊:“然后呢?”

    “我们以为沈家是为二皇子做事,但实际上沈家真正扶持的是太子。”

    江晚舟震惊。

    “太子和二皇子都曾去过剑华门拉拢江门主入自己的阵营,但江门主大义清明,并不想卷入党争,令太子与二皇子起了杀心,因为他们都不想剑华门成为彼此的支持,所以太子故意让沈家引诱二皇子灭掉剑华门,最后太子可以利用此事和沈家藏着的二皇子和蛮族密信来搬倒他,后来的事情咱们也清楚了。”

    江晚舟如遭雷击,胸膛剧烈浮动,她没想到剑华门被灭的真相原来是这样。

    “而承德帝为什么派太子来剿灭归墟,不是为了给太子建功立业的机会,也不是为了给二皇子报仇雪恨,而是承德帝希望让你报剑华门之仇以及昭然妃和顾云清的仇。”

    江晚舟不解:“什么意思?”

    什么叫昭然妃和顾云清的仇?

    寒天叹气道:“信中所讲,当年昭然妃并非难产而死,而是因为皇后买通稳婆害死了昭然妃,而顾云清在成长的过程中,皇后三番四次的想要谋害顾云清,所以顾云昭才会学习医术,向祁山央措学习武功来保护顾云清。”

    “承德帝的意思是说,你趁此机会报了剑华门、昭然妃以及胞弟顾云清的仇。”

    “至于太子为什么会被归墟所袭击,也是承德帝和归墟做了交易,让他们把太子留在边境。”

    “承德帝想到你定会参与太子和归墟的争斗,特意给你留了个信物,”寒天拿起这个红绳,“用这个红绳,你可以差遣李广天将军以及号令骁军为自己所用,等太子被归墟杀了,你可以用骁军假借为太子复仇之名而剿灭归墟。”

    寒天笑了笑,不禁感叹道:“承德帝这个谋略还真是一劳永逸,一边铲除了太子和二皇子,直接可以将自己所爱的六皇子扶持上位,一边可以让晚舟大仇得报,剿灭归墟,此等计谋用心当真是厉害,让人叹服。”

    江晚舟一手握紧红绳,一手抓紧偷九天,眼眶微红。

    偷九天回应她的安抚:“别怕,有我在。”

    第32章

    萨卜戈城十公里以外的淳山深处,进入深山找到一个大瀑布,穿过瀑布可以发现一个洞穴,走进洞穴深处会发现一道悬崖,悬崖之下,便是忘川。

    顾云霆看着悬崖底下,深不见底,浓白的雾气将崖底遮的密不透风。

    他抬抬手,眉头微皱:“忘川之所真的在这悬崖之下?你带的路是对的?”

    亲兵带上来一个男人,是顾云霆在萨卜戈城找的向导,他是自荐而来,说自己很熟悉淳山,可以准确无误的把顾云霆等人带到他们想去的地方。

    “大人,小的都是按照您给的信息带的路,不可能出错的,”向导擦了擦额头的汗,“你看,您说让我找一个瀑布后面有洞穴和悬崖的地方,小的这不就给您带过来了嘛?”

    李广天走上来,看着崖底:“陛下所说,定不会有所误,殿下,不如我先派几个人下去看看?”

    顾云霆颔首:“劳烦李将军了。”

    “无事。”李广天招手,来了六名骁军,往悬崖下扔绳索,攀着悬崖峭壁一步一步的往下爬去。

    过了半个时辰,崖下传来骁军特有的传递消息的哨声。

    李广天立刻转身去找顾云霆,回禀道:“殿下,下面确实就是忘川之所。”

    “而且他们在崖下找到了一条小路,可以直接通往忘川,我们可以杀归墟一个措手不及。”

    顾云霆大喜,心中战意蓬勃,大手一挥,豪迈道:“走,今日定要灭了归墟,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有李广天和骁军在,顾云霆信心很足,定能将归墟一举击溃。

    李广天垂眸:“是。”

    所有人顺着小路走到悬崖之下,踏过一片一人高的野草,茂盛的草丛中藏着各种有毒凶猛的野兽,幸亏有战功赫赫,勇猛无比的骁军在旁,众人才可以走到归墟老巢。

    顾云霆看着骁军整齐划一,井然有序的战斗状态,威猛又机敏,不愧是承安国盘旋在边境,威慑外国的一条威风凛凛的“巨龙”,若是谁得了骁军,这天下也是唾手可得。

    他垂下眼睫,藏住险些让李广天看到的野心和谋算:“李将军,还要多久能到?”

    “前方斥候来报,再走一炷香就到了,殿下。”李广天说。

    顾云霆颔首:“好。”

    李广天看着顾云霆手中的剑:“殿下手中的宝剑应该是天下十大名剑第四的逐鹿吧?”

    顾云霆笑:“李将军好眼力。”

    李广天:“当初剑华门造出逐鹿,众人竞拍,最后被承安国首富沈家所得,如今见殿下持有,有些诧异。”

    顾云霆眼底闪过一丝幽光,轻笑了下:“去年本宫生辰,这是沈家特意送给本宫的生辰礼。”

    “如此啊,”李广天笑了笑,眼眸幽深,“这把逐鹿之剑与殿下甚是相配。”

    顾云霆淡声:“本宫也是这么觉得。”

    一炷香后,众人停在一处山谷口,看着矗立的石碑,上面刻着笔走龙蛇的“忘川”两个大字。

    突有一阵风从山谷吹过,发出一道凄厉的嘶鸣声,似万千马匹从山谷之中涌出来,宛如阴兵过境般恐怖摄人。

    李广天举起手中的长剑,大喝道:“众将士听令——”

    骁军:“在!”

    “剿灭归墟,势在必得,不允许刀下逃走一个归墟杀手,违令者,斩!”

    骁军:“是!”

    李广天剑指山谷深处,目光如炬:“杀——”

    骁军立刻涌进山谷,顾云霆跟在骁军身后走进山谷内,长鸣环视一周,轻声道:“殿下,那个向导不见了。”

    顾云霆摆手:“不必在意,怕死的家伙,说不定寻个机会就跑了。”

    长鸣抽出长剑,护在顾云霆身侧:“是。”

    众人穿过山谷,豁然开朗,入眼便是一个宛如世外桃源的仙境,百花争鸣,溪水湍湍。

    云下白鹤齐飞,池中鸳鸯戏水。

    一座耸入云间的塔楼映入众人眼帘,高大宏伟,明珠点缀,琉璃做瓦,金箔为墙。

    清风吹动飞檐上悬挂的铃铛,声声清脆灵动,真真是气势磅礴,神工意匠,比皇宫还要辉煌三分。

    李广天感叹道:“没想到这么一个宛如神霄绛阙的地方竟然藏着一帮嗜血毒辣的杀手,还真是可笑至极啊。”

    顾云霆眼中掠过一丝贪婪,笑道:“归墟这等如同恶鬼般的人,不该再这样钟灵毓秀般的地方逍遥快活,如今,他们也该为自己的胆大妄为付出代价。”

    他看向李广天,“李将军,本宫在这里预祝将军大胜归来。”

    李广天看着冲上来的归墟杀手,嘴角勾起,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凛冽的寒光:“多谢太子殿下,末将定不负皇恩。”

    长鸣站在顾云霆面前,防备道:“殿下,小心。”

    骁军冲上去,与归墟杀手打作一团,兵器相撞的金鸣声响彻山谷,激起一片白鹭飞天。

    原本的仙境渐渐被染上炙热的鲜血,到处都充满了厮杀,凄惨的叫喊声,痛苦的嘶吼声以及宁可同归于尽的怒吼。

    长鸣一脚踹开冲上来的归墟杀手,掩护顾云霆向后撤去:“殿下,我们先离开这里,李将军他们应该可以解决,您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李广天此刻被归墟中的“上善若水”牵制住,无暇顾忌顾云霆,长鸣一人终究是无法抵抗层出不穷的归墟杀手,只能让顾云霆先行离开,保全自身。

    顾云霆也只此刻是险境,他不在逞强,转身往来时的小路跑去。

    山谷之中薄雾渐起,背后的厮杀声一直在耳边盘旋,挥散不去。

    顾云霆神色一变,猛地向后退两步,举剑挡开刺来的长剑。

    长剑普通,应该是随手捡来的,看不出来头。

    顾云霆大喝道:“谁?”

    插在地上的长剑剧烈晃动,飞进薄雾之中。

    顾云霆见着大雾之下渐渐显露的身影,眼睛瞪得越来越大,他不可置信道:“怎么会是你?”

    男人长剑握紧,冷眸迸裂出冰冷的恨意:“原来沈家背后竟然是你在指示?”

    顾云霆大惊,面上不显:“本宫不知你在说什么,本宫是承安国太子,你敢对本宫下手,本宫定会将你千刀万剐。”

    男人看着顾云霆手中的逐鹿,字字从齿缝间挤出来:“这把剑给你用真是脏了。”

    顾云霆感觉到男人汹涌澎湃的内力,立刻山谷里跑去,那里有骁军和李广天,他们定可以护住他。

    男人闭了闭眼,双手一挥,闪电般的冲上前,瞬间移到顾云霆面前,在他惊恐的面容之下,长剑一挥。

    山谷之下,响起顾云霆痛苦凄惨的叫喊声,每一声凄厉的宛如恶鬼超度,让人不禁心惊胆战。

    长鸣听到顾云霆的喊声,大惊,刚要转身去帮顾云霆,一把剑“噗”的刺穿他的胸口。

    他低头,看着剑尖上独属于“骁军”的图形,难以置信的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副将走到李广天身边:“将军,太子被归墟杀手杀死了,身边的亲兵和侍卫为保护太子,无一生还。”

    李广天看着副将剑身上还有余温的鲜血,目光满意,表情悲痛,怒吼道:“归墟杀手狠心辣手,罪大恶极,残害太子,众将士听令,务必将归墟剿灭,为太子报仇雪恨!”

    骁军战的更加凶猛:“是——”

    偷九天等人赶来忘川之所,在远处就听到了打斗声,刚走进山谷,就看见顾云霆不成人样的尸体。

    寒天走过去,看着顾云霆瞪大的双眼,满是不甘心和悔恨。

    他抬手,覆上顾云霆双眼,唏嘘道:“自作孽,不可活。”

    江晚舟闻言,问:“谁死了?”

    她闻到了很浓的血腥味。

    寒天起身:“顾云霆死了。”

    江晚舟心一动:“何人所杀?”

    现在有两方都打算杀了顾云霆,此刻顾云霆已死,虽是不知何人下手,但对于江晚舟来说,也算是大仇得报。

    寒天看了一下顾云霆身上的伤口,猛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偷九天,无声道:“长华剑法!”

    江晚舟察觉到寒天的情绪有些激动,问:“怎么了?寒天。”

    寒天眼神闪烁:“没事,只是只是觉得顾云霆死的太惨,杀死他的人好像是故意折磨他一样,身上每一块好肉,血肉模糊的,我看了有些想吐。”

    江晚舟舒了口气:“他该如此下场。”

    偷九天握住江晚舟的手,看着山谷深处,问:“还要进去吗?”

    “自然,归墟是我最后的仇人,我要亲自将归墟覆灭,为剑华门满门报仇。”

    江晚舟察觉到偷九天的情绪有些沉重,她摩挲着她的手背,轻声道:“你怎么了?”

    偷九天看了眼右后方的丛林,收回视线,摇摇头:“无事,我们进去吧。”

    江晚舟:“好。”

    寒天最后看了眼顾云霆的尸体,跟在她们身后走进山谷。

    丛林深处跳出一个人,不可置信的看着三人背影,一双黑眸颤动,眼角泛红。

    沙哑低沉的声音从他干裂的嘴唇中叫了出来,带着无限的怀念和难以置信的哭腔。

    “舟儿”

    第33章

    走进山谷,满地的鲜血,将整座山谷染成血红色。

    刹那间,寒光一闪,寒天躲开,一脚踢开冲上来的归墟杀手。

    他看向李广天方向,见他和副将将上善若水四大引渡郎君压制的死死,甚至还将其中两名引渡郎君击毙。

    李广天看向来的三人,目光落在江晚舟手腕上的红绳,立刻踢开冲上来的归墟杀手,走过去叩拜道:“末将李广天参加统领!”

    寒天眉头一挑,没吭声。

    江晚舟抬手:“李将军不必如此多礼,我来只是希望能与李将军一起剿灭归墟。”

    李广天站起身,郑重道:“末将定不会辜负统领和皇上所托。”

    “剿灭归墟?”一声讥笑传遍整座山谷,“好大的口气,真当我归墟无人?”

    李广天瞬间抬起长剑,挡住飞来的琴弦,刀身与琴弦搅缠,爆出一串火花。

    “九绝琴弦楼弃?”

    楼弃飘飘然落在人群之中,挥手之间,冲上来的骁军被他轻而易举绞杀。

    “李广天,归墟与骁军从来都是进水不犯河水,你守你的边境,我做我的买卖,根本就是两不相干,你非要趟这趟浑水嘛?”楼弃冷道。

    李广天挡在江晚舟身前:“皇命不可违,归墟残害我朝二皇子和太子,其罪当诛。”

    楼弃哼笑一声:“残害二皇子和太子?狗东西,泼脏水泼的挺顺手啊?那两人是归墟所杀吗?你眼睛要是不用就抠下来给后面那位双目失明的姑娘用用。”

    李广天眉头紧蹙:“鬼话连篇,吃我一剑!”

    他脚尖猛踏,右手翻转长剑,人与长剑在一瞬间仿佛合二为一,似滔天巨浪一般席卷而来,内力中带着独属于战场的血腥煞气,直逼楼弃命门。

    楼弃抽出剑鞭,一条带着倒刺的软从剑柄冲出,如同恶龙口吐烈火甩向李广天。

    他怒吼道:“老娘会怕你!”

    副将看见,冲上来:“将军,我来助你。”

    归墟杀手见到江晚舟对李广天的重要性,立刻不再与骁军纠缠,齐齐杀向偷九天她们。

    “艹!”寒天踢开杀手,夺下他的长刀,“归墟的人是真的有病!”

    偷九天把鹤鸣剑交在江晚舟手上:“小心。”

    她一掌打飞杀手,将江晚舟拉到身后,运转内力,双掌一推,翻江倒海的内劲将迎上来的归墟杀手打翻在地。

    寒天见状,“啧啧”了两声。

    江晚舟听着周围的变化,一剑挥去,逼退想要偷袭她的杀手。

    突然一股凶猛的杀气从右前方传来,速度之快,只是眨眼之间就已经飞到江晚舟面前。

    江晚舟刚要做出对抗,身旁冒出一只手将她拖了过去,耳边是岩石炸裂的声音。

    “舟儿?”偷九天回过头,见江晚舟无事,舒了口气,看着江晚舟身边的人,眯了眯眼,“舟儿,快到我身边来。”

    江晚舟以为是骁军救了她:“多谢勇士相救。”

    想要甩开那只紧握她手腕的手,却发现此人用力之大,像是要捏碎她的腕骨。

    江晚舟吃痛的皱起眉,但她没有在此人身上感觉到杀气,继续说道:“勇士,我已经没事了,您可以松开我了吗?”

    “江晚”

    话音未落,一把折扇险些切断男人的手,江晚舟顺势退后两步,离开男人的桎梏,转向往偷九天方向跑去。

    “不行!”

    背后传来那人低哑的制止声,“舟儿,不要去,快回来!”

    江晚舟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不可置信,她刚要回头,就听见偷九天在前方焦急的呼喊她。

    “舟儿,快来,来到我身边,舟儿”

    是偷九天在呼唤她。

    “舟儿,快过来”

    江晚舟没再停留,继续要往偷九天方向跑去,她不能成为偷九天的负担,不能让偷九天担心。

    男人见江晚舟往前跑去,急的眼睛都红了,他一剑打开折扇,剑尖一旋,逼退秦执,飞身追上去。

    他看着江晚舟快要扑进那人的怀抱,嘶声力竭的喊道:“舟儿,我是子恒兄长啊——”

    江晚舟闻言僵在原地,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转过身去,望向刚才喊声传来的地方。

    她张了张嘴,艰涩道:“你说你是谁?”

    江子恒颤声道:“我是江子恒,是你的兄长啊,舟儿,你不记得兄长了吗?不记得兄长总爱给你做的栗子鸡了吗?”

    普天之下,能知道她喜欢吃栗子鸡的人除了她的亲人便是曾在剑华门待的最久的偷九天。

    江晚舟惊耳骇目,颤抖着嘴唇:“你是江子恒?”

    不对!

    兄长明明死在在她怀里,那时的江子恒已经没了气息。

    身后传来偷九天的声音:“舟儿,过来,不要信他,这都是归墟的阴谋,来到我身边,我保护你。”

    江晚舟眼前漆黑一片,大脑一片混乱,偷九天的声音像是一道钟声,让她混乱不堪的大脑获得短暂的清明。

    剑华门满门覆灭,父兄都死在她的眼前,眼前称为她兄长的人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归墟用来蒙骗她的。

    她要去找偷九天,只有偷九天是可以相信,只有偷九天不会骗她,害她。

    江晚舟摇头,转身朝偷九天走去,嘴里喃喃道:“我不信你,我不信你,你骗我,你骗我——”

    江子恒见江晚舟仍是朝着偷九天走去,急的长剑一挥,冲上去和偷九天打了起来。

    偷九天眉头一皱,抬手挡住。

    江子恒翻身一转,剑势一挡,似风卷残云,轻柔的云有了重量,宛若泰山压顶一般砸了过去。

    “长华剑法第四式,残□□。”

    江晚舟顿了顿,张大嘴巴,听着与偷九天打斗在一起的人一字一句的报出长华剑法的招式。

    “长华剑法第五式,万花斩。”

    长剑挥动,搅弄虚空之气,山谷中的花瓣齐齐飞来,随着剑尖一起旋转,美的让人舍不得眨眼,看似轻柔的剑法,其剑势却来势汹汹。

    偷九天翻身要躲,长剑立刻跟上,眼看就要砍到偷九天的手臂,刹那间,一把折扇飞来,击飞江子恒的长剑。

    江子恒转身落地,看向呆若木鸡的江晚舟,颤声道:“长华剑法你是清楚的,我是你的兄长江子恒,我没有死啊。”

    江晚舟慌乱无助,脸白的像一张纸:“怎么会?”

    江子恒走近:“我被归墟所救,一直被关在忘川之所,待我伤好之后,我才侥幸从忘川逃了出来。”

    “逃离忘川之后,我探查了剑华门被灭的真相,竟是太子和归墟做交易,残害剑华门,我亲手杀死了太子,那顾云霆的尸体就在谷口。”

    江晚舟想到寒天说的,顾云霆的尸体非常破败,像是被人活活折磨致死。

    “你真的是兄长吗?”江晚舟泪眼婆娑,双手无助在空中胡乱比划,“你还活着?”

    她已经相信眼前之人就是江子恒。

    他能说出她的喜爱之物,他能使出长华剑法,他为了复仇亲手杀死了顾云霆,这一切都给了江晚舟相信眼前人就是江子恒的底气。

    江子恒红着眼,看着江晚舟那无助的神色和黯然无色的双眸,重重点头:“我是江子恒,是你的兄长,是剑华门的大师兄,是最爱给你做栗子鸡的兄长。”

    江晚舟跑过去,与江子恒抱住,哭喊道:“兄长,我好想你啊”

    江子恒抱紧江晚舟,哽咽道:“舟儿,你受苦了,兄长来了,以后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江晚舟松开江子恒,擦了擦眼泪,笑道:“舟儿没有受苦,舟儿身边一直有人保护陪伴,舟儿以后还有兄长相伴,舟儿已经很感激上苍了。”

    江子恒闻言,脸上浮现愤怒,他握紧江晚舟的手,狠声道:“你说的人不会是你身边的那两个人吗?”

    江晚舟点头道:“嗯嗯,兄长你不记得了嘛?偷九天来过我们剑华门让我给她打造了鹤鸣剑,另一个是赫赫有名的鬼医寒天。”

    江子恒愤怒至极,脖子青筋暴起:“鬼医我怎么会没有听说过?毕竟兄长能好好活到现在还要多多感谢鬼医的出手相救呢。”

    江晚舟眉头皱起,不解道:“兄长此话何意?寒天救过你?”

    寒天拧过头去,不想和江晚舟看过来的目光对视。

    “自然,兄长身中一念华刹之毒,若不是鬼医在忘川救治兄长,兄长早就死了,更别提现在能与你相认。”

    江晚舟脑子又乱了起来,她有点捋不清几人的关系,而且她突然发现原本打斗的声音也突然消失了,像是一切都静止了。

    这种突如其来的寂静让她极度不安和恐惧,像是有什么即将脱离她的掌控,仿佛是一头吃人嗜血的野兽挣脱牢笼,将要一口吞掉她。

    “兄长,舟儿不懂兄长的意思?”

    寒天不是被归墟关在普华寺嘛?

    又怎会出现在归墟忘川之中给江子恒疗伤呢?

    江晚舟顿感心痛,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她的心脏,让她吃痛到呼吸困难。

    她不知寒天在何处,只能无助喊道:“寒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你救了我得兄长吗?”

    寒天咬了咬嘴唇,难以启齿。

    江晚舟没有得到回答,急着喊道:“寒天?你回答我好吗?九天,你帮我找找寒天好吗?”

    “九天?”江子恒冷笑连连,透着冰冷的讥讽,“舟儿,你确定那人是偷九天吗?”

    江晚舟怔住,机械似的转过头,神色麻木迷茫。

    “偷九天虽然在外人面前时常带着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所以普天之下,无人见过偷九天真面容,但你还记得吗?”江子恒缓缓开口,“她在看你铸剑时,被剑炉里的玄钢崩到,面具裂开掉落,还在她的右眼眉骨上留了一道疤。”

    “你那时以为她带着□□,没有伤到她真正的皮肤,她却跟你说,□□她嫌带着不舒服,除非办事需要,平常她只是带这个玄铁面具遮住真面目,正因如此,只有我和你见过偷九天的真面目。”

    江晚舟从心底泛出一股让她颤栗的恐慌,她颤抖着嘴唇,想要制止江子恒继续说下去,她怕自己没有勇气听下去。

    “可是眼前之人明明没有带玄铁面具,没有贴□□,兄长却发现此人根本不是偷九天。”

    江晚舟双手颤抖,不停地在空中摆动,像是在拒绝着,在抵抗着。

    江子恒见江晚舟被骗的如此痛苦,执剑指着面前之人:“你知她眼盲,故意蒙骗她,全天下无人能认出偷九天的真实面容,所以你连□□都懒得装扮,伪装成偷九天隐藏在舟儿的身旁,博取舟儿的信任,派鬼医救下我,这一切的,想必是知道打开关楼的钥匙是需要江家传人的心头血和舟儿的掌印和密码。”

    “我说的对吧?归墟首领。”

    一瞬间,江晚舟耳朵里传来振聋发聩的嘶鸣声,像是要将她耳膜穿透,将她的五脏六腑震个粉碎。

    江子恒最后的短短几个字,宛如最锋利的刀剑,狠狠地戳进江晚舟的胸膛,刀尖逆转,将她的心脏拧成碎末。

    江晚舟摇着头,喘着粗气,双眼不停地流下眼泪,她嗓音抖的不成样子:“九九天你是我的九天对吗?”

    “你不是兄长说的那样,对吗?”

    “我摸过你的眉骨,是有疤痕的,也摸过你的右手中指,那是你不小心掰手指给掰断的,还是我给你包扎的,你就是偷九天,对吗?”

    沉默,无际的沉默,像是所有人被扼住喉咙。

    江晚舟感觉自己就站在悬崖边上,摇摆不定,她没有听到偷九天的回答,急的整个人都乱了。

    “你回答我?偷九天,你回答我好吗?”江晚舟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双目失明,她看不见偷九天在哪里,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摸索。

    “偷九天,你回答我?你告诉我兄长说的不是真的?你回答我啊?”

    脚尖踩到石子,江晚舟摔倒在地。

    江子恒立刻扶住江晚舟:“舟儿,你别叫她,她根本不是偷九天,她是归墟首领,我在忘川见过归墟首领的画像,此人与画像之人一模一样。”

    “唯独这双眼睛不同,”他抬眸,“做过遮掩吧?有鬼医这样的人在,换个瞳色并不难。”

    世人皆知,归墟首领似仙人似鬼魅,全都因为她有一双蔚蓝眼眸,不似常人。

    “我不信我不信”江晚舟推开江子恒,往前爬去,直至摸到一双靴子,不知为何,她笃定这双靴子的主人就是她要找的人。

    江晚舟抓住眼前之人的衣服,仰头泪眼,问道:“九天,是你吗?九天”

    一双有力的大手扶起她,江晚舟神色一变,握紧那双熟悉的手,急着求证:“九天,你是偷九天,对吧?你是我的九天,你是要与我共度余生的九天是吧?”

    江子恒闻言,震惊怒吼道:“你竟然还欺骗舟儿的感情,无耻之徒,我要杀了你,将你碎尸万段——”

    他持剑冲上去,秦执冷眸一眯,迎了上去,挡住江子恒。

    一只手抚上江晚舟的脸颊,轻轻擦掉她的泪水,柔声道:“你若想要,我可以一直是你的偷九天。”

    “舟儿,决定权在你这里。”

    江晚舟愣住,她后撤两步,巨大的波涛仿佛在她的身体里四处乱撞,她无法抑制的吐出一口血。

    “噗——”

    寒天见状,急道:“晚舟——”

    江晚舟听到寒天的声音,通红的眼睛看过去:“兄长说的是真的吗?回答我!”

    寒天蓦然一瞬,隐忍道:“确实,江子恒是我救活的。”

    江晚舟神情痛苦不堪,嘴唇被鲜血染红,她站直身子,握紧双拳,直视面前之人,一字一句问道:“你到底是谁?”

    “告诉我实话。”

    面前之人轻笑了一声:“我是偷九天。”

    江晚舟怒吼道:“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我叫司屿,”司屿闭了闭眼,再睁开眼之时,黑眸瞬间成了世人口中的蔚蓝眼眸,“是你兄长口中的归墟首领。”

    李广天见状,瞬间抬手御敌,将江晚舟护了起来。

    归墟杀手闻风而动,与骁军相对而立,气氛瞬间剑拔弩张,杀机四起。

    身体里泛起的疼痛让江晚舟弯下了腰,她表情狰狞又可怖。

    “噗——”

    气血翻涌,江晚舟猛吐一大口血。

    “舟儿?!”江子恒见状,一脚踢开秦执,刚要过去,却被秦执再次挡住,急道:“滚开!”

    李广天怕江晚舟生命有危险,将她拉倒身后,长剑迎风而上,直逼司屿。

    楼弃见状,迎上来,骂道:“狗东西,你也配跟我们首领打?”

    双方再次厮杀起来。

    只留下司屿和江晚舟这一片无人打扰的“净土”。

    司屿走近一步,江晚舟吓得退后一步。

    司屿柔声唤她:“舟儿,别怕,有我在。”

    曾经甜如蜜的承诺与誓言,此刻却像是最恶毒的毒药,将她的身体和心脏一块一块腐化。

    “不要这么叫我。”江晚舟怒喊道。

    司屿置若罔闻,伸出手,安抚道:“舟儿,你太累了,过来,我保护你。”

    “不要这么叫我,你闭嘴啊啊啊啊”

    江晚舟再也忍不住,双手捂着耳朵崩溃的嘶喊了起来,惨白的小脸上挂满了泪水,疯狂的恨意与绝望充斥着她的双眸。

    父亲的惨死,同门的牺牲,那时宗门的惨状在她脑中不断闪回。

    江晚舟喃喃道:“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你了!”

    司屿瞳孔一颤,看着江晚舟眼角的血泪,指尖蜷了蜷。

    她嘴角挑起,冷笑道:“你可以试试。”

    第34章

    “舟儿,你打不过我的,为什么还要逞强?”司屿走近,江晚舟被她逼退到山壁。

    她捏着江晚舟的下巴,抬手抹掉她的血泪:“你哭成这样,我会心疼的。”

    江晚舟咬牙切齿,抬手想要推开司屿的压制,被她反手箍住,双手扣在头上,怒道:“放开我。”

    “放开你?你不是很喜欢我的靠近,我的抚摸嘛。”司屿贴近,吻住江晚舟的嘴唇,却被她狠狠的咬了一口。

    她舔了舔嘴唇上的血,“舟儿好狠的心啊?都给我咬痛了。”

    江晚舟双眼赤红,磨牙:“我恨不得咬死你。”

    江子恒看见司屿对江晚舟的侮辱,冲上去,怄气道:“贱/人,放开我妹妹。”

    “找死!”

    秦执飞身追上,抓住江子恒的脚给他拉回来,一把折扇将江子恒的长剑砍断,逼退他的攻击。

    “咬死我?”司屿用身体压着江晚舟,与她耳鬓厮磨,“你舍得吗?我们之间的感情你放得下吗?”

    “感情?”江晚舟讥笑,“你对我有感情吗?从始至终你对我最多的只有欺骗。”

    “你这样说我可就伤心了,”司屿委屈巴巴,“若是没有感情,我又怎会与你亲近呢?”

    江晚舟偏头,骂道:“你真的让我恶心至极!”

    司屿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恶心?”

    她把江晚舟的脸拧过来,“我恶心?那一直说喜欢我,想与我共度余生的你就不恶心了?”

    江晚舟瞪大眼睛,眼中满是悔恨与痛苦。

    “你还记得吗?好几次我们就要拥有彼此,那种蚀骨又兴奋的感觉你不是很喜欢吗?你不是很爱嘛?”

    “若说恶心,你躺在我身下,求我要了你的样子不是更恶心?”

    “司屿——”江晚舟瞪大眼睛,怒目而视,恨声:“如果可以,我真想把你亲过摸过的地方一刀一刀的切掉。”

    司屿哼笑,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残忍的话。

    “那你能切掉你的心吗?”她摸着她的脸庞,“舟儿,你听听你自己的心在说什么?”

    “它再说它爱我,它离不开我,想和我永远在一起。”

    “我们说好了等一切了结之后,找一个青山绿水的地方共度余生,你还跟我说想去见见大海,你要失信于我嘛?”

    “舟儿,你真的不爱我吗?要忘记我们当初的海誓…”

    司屿顿了顿,看着一颗一颗滴落在手背的滚烫泪珠。

    她擦了擦江晚舟脸上的泪珠,无奈道:“舟儿,别哭。”

    江晚舟低头,狠狠地咬住司屿的手,用力之大,鲜血从齿间流下,与泪水交混,触目惊心。

    “你怎么可以骗我?”她疲惫不堪的松开嘴,额头抵在司屿肩膀,嘶声力竭的哭喊着。

    司屿松开桎梏她的手,将她搂在怀里,眉头微蹙,轻哄:“舟儿,别闹了,我们好好的继续在一起,好吗?”

    “我们一起隐世,去过神仙唔……”

    司屿瞳孔一缩,不可置信的看着江晚舟,抬手摸向腰间,赫然插着一个短箭。

    江晚舟抬手,瞳孔震颤,一掌打开她,嘶吼道:“你怎么可以骗我!”

    欻——

    又一根袖箭从江晚舟衣袖里飞出,狠狠的插/进司屿的肩头。

    江晚舟听到箭矢刺入血肉的声音,司屿竟然没躲开,硬生生扛下这个袖箭。

    司屿舔掉嘴角的血,目光深邃:“你的袖箭应该还有一个,你接下来打算射哪里?”

    江晚舟手臂颤抖,咬紧牙关。

    “腰间,肩膀,下一个地方是不是我的心脏啊?”司屿大喊,“来啊,朝我心脏射,射啊——”

    江晚舟被吓的一得瑟,无助的看着前方,手臂摇摆不定,找不到准头。

    “来啊——”司屿眸光流转闪过一抹寒,声声质问,“来啊,江晚舟,朝我心脏射,我给你机会杀死我,来啊?”

    “不是要杀了我吗?”

    “动手啊——动手啊——”

    江晚舟崩溃大喊:“啊啊啊……”

    欻——

    司屿看着射进她胸膛的箭矢,口中流出鲜血。

    她讥笑一声:“江晚舟,你射偏了,怎么办呢?你错过了杀死我的机会!”

    司屿看着颤栗不止的江晚舟,鹰隼的眸子满是狠劲:“你太让我失望了。”

    江晚舟感觉到一股汹涌强壮的气息扑面而来,无形的压迫将她死死抵在峭壁之上。

    “首领——”楼弃余光瞥到江晚舟伤了司屿,心头大惊,气的他想要冲上来要将江晚舟杀了。

    李广天只差一步就能踏入地煞境界,楼弃本不就是他的对手,如今一分神,直接被李广天一剑刺穿胸膛。

    楼弃喷出一大口血,无力跪倒在地。

    “楼弃。”秦执瞪眼,高喊道。

    江子恒见状,大笑:“李将军,杀得好!”

    他趁秦执痛心,冲上去一剑划破他的手臂。

    秦执吃痛,翻身躲掉江子恒的杀招,江子恒本欲想要去找江晚舟,秦执不可能放任他去影响首领,只能继续吃力的把江子恒留下。

    “滚开!”江子恒刺穿秦执的折扇,剑尖穿透他的腹部。

    秦执吐出一口血,艰难道:“休想!”

    江子恒眼睛一眯,杀气愈演愈烈:“找死。”

    他一挽流星,剑势气如天雷地火,缓缓而来。

    秦执见状,自知无法抵抗,只能遗憾的看向司屿和楼弃,闭上了眼。

    蹭——

    秦执看着挡在他面前的寒天,他立马看向楼弃,楼弃已经被剩下的归墟杀手护了起来,额头上有银针护体。

    江子恒看着被自己剑气所伤的寒天:“你救过我,我不杀你,滚。”

    寒天扔掉刀身碎裂的剑柄,擦掉嘴角的血:“他们救过我,我不能眼见他们死去。”

    江子恒眼色一沉,手腕一转:“那就别怪我狠心。”

    寒天撤步一晃,内力逼入掌心,外气护体,硬生生扛下江子恒这一剑。

    “噗——”

    寒天被打出一大口血,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摔落在地。

    江子恒冷笑:“鬼医,我该感谢你,若不是有你相救,我不可能活下来,功力也不可能大涨,为了报答你,我会给你个痛快。”

    寒天口中满是血沫,含糊道:“那我还得多谢江公子大义凛然啊。”

    江子恒举剑刺向寒天,背后的秦执见状,刚要飞身去挡。

    突然,江子恒感觉到一股恐怖强大的威压袭来,整个人像是被大山狠狠一撞,飞出十几米远。

    李广天和副将纷纷口吐鲜血,不可置信看向司屿,目瞪口呆。

    传闻归墟首领已达天玄境界巅峰,只差一步就可以步入仙人,如今山谷里的众人只有被她死死压制的份,根本没办法抵抗分毫。

    司屿不再压制境界,彻底释放出属于天玄境界的威势。

    江晚舟感受到这恐怖的气息,心死如灰,哪怕她心中曾有一分相信眼前之人是偷九天的可能性,此刻却已经消失殆尽。

    她垂下头,喃喃自语:“你根本不是她?她在哪里?”

    司屿收手,任由江晚舟瘫软在地,听到她口中呢喃,挑眉:“你说什么?”

    江晚舟双手抓紧地下的碎石,哪怕锋利的石子割破她的掌心,她也毫无感觉:“偷九天在哪里?你将她怎么了?!”

    司屿勾唇:“我就是偷九天啊。”

    “你不是她,”江晚舟抬起头,眼神坚决,“你不可能是她。”

    “我们三年多未见了,人都是会变得。”

    江晚舟脸颊抽动,一字一句道:“你不是她。”

    千里逢勾来鹤鸣剑,江晚舟握住剑柄,轻抚剑身,白鹤依旧振翅飞翔,仿佛转瞬就要冲向云霄,剑柄处刻有“鹤鸣”。

    鹤鸣九皋,声闻于天。

    江晚舟想到那时偷九天为这把剑命名为“鹤鸣剑”,那脸上傲然洒脱又带着少年人的朝气豪迈的神色,灿如烈阳的笑容,爽朗的笑声,朝她大喊:“江晚舟,等你长大了,我就带你闯荡江湖。”

    那时她在想,明明两人同岁,偷九天却老是自诩长辈,可她又做不出来长辈的沉稳内敛,有时候要比她更孩子气些。

    如今细细想来,记忆中的偷九天与眼前之人其实大有不同。

    尽管眼前之人眉骨有疤,右手中指指节的凹陷与偷九天一样,但江晚舟此刻就是笃定她不是偷九天。

    细想来,两人的气质天差地别。

    司屿一一拔掉身上的袖箭,大笑了起来:“舟儿如此聪慧,倒是让我有些不舍杀你。”

    江晚舟咬牙切齿,重复道:“她在哪里?”

    “我不说了嘛,我不舍得杀你,自然也不会让你与她团聚。”

    江晚舟倒抽一口冷气,颤声:“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司屿语气中是满满的恶意,“我既然要用偷九天的身份接近你,你觉得我会留着原身这个漏洞吗?”

    “为什么是她?”江晚舟瞳孔颤抖,震惊怒吼,“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

    司屿想了想,细细道来:“其实吧,我一开始选择了很多去过剑华门的人,想着用他们的身份去接近你,结果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那就是偷九天竟然是在剑华门待最久的买家。”

    江晚舟:“……”

    “以往去剑华门谈生意的人,一般也就待个半月左右就会离开,唯独偷九天这个人在剑华门待了整整三个月,我觉得奇怪,便把她抓来问了问。”

    “偷九天确实是个让人佩服的侠客,慷慨仗义,宁死不从,不管我怎么折磨她,她都闭口不言,只字不提剑华门之事。”

    司屿苦恼的叹了口气:“佩服归佩服,但我想要的东西必须要拿到手,偷九天既然嘴这么严,我就撕裂她的嘴,敲碎她的牙,将她的舌头扯断,往她的喉咙里塞入滚烫的火炭,你看,这不就听话了嘛。”

    “啊啊你闭嘴……”江晚舟捂住耳朵不敢相信司屿所说的一切。

    她心跳加速,喉咙发堵,尖锐的疼痛弥漫全身,她不敢相信记忆里那个阳光明媚的少女因为她不得好死。

    “呵呵…怎么还让我闭嘴了呢?你不是想听吗?我就一字一句告诉你”司屿抓着江晚舟捂着耳朵的双手,扯开,赶尽杀绝似的在她耳边说,

    “偷九天被我折磨的只能说实话,原来偷九天留在剑华门是因为她与你交好,兴趣相投,还一起相约闯荡江湖,于是,我故意学习她的一举一动,也在右眉骨上弄出疤痕,掰断右手中指指节,将武功压制到玄妙境界去接近你,但没想到你只是单凭鹤鸣剑和这两处偷九天的特点就单纯的认为我是偷九天,还真是省了我不少的事。”

    “至于偷九天本人,我自然是将把她大卸八块,粉身碎骨喂了野狗呢。”

    “啊啊…”江晚舟发了疯似的推开司屿,捡起鹤鸣剑刺过去,“我要杀了你——”

    司屿冷哼一声:“可笑。”

    她抬手,指尖夹住鹤鸣剑,微微一转,江晚舟不受控的摔倒在地。

    司屿走过去,一脚踩上江晚舟的左手,白/嫩的手被她踩在尖锐的石块上摩擦,瞬间血肉模糊。

    江晚舟死死咬住嘴唇,不肯发出一声痛吟。

    “贱/人,放开我妹妹……”江子恒闪身而来,长剑裹挟着冷冽的寒风刺过来。

    司屿抬手,随意的一摆,江子恒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打翻在地,狂吐鲜血。

    李广天和副将带着剩下的骁军冲上来,却也扛不过司屿三招,打得支离破碎,没有一丝抵抗的能力。

    “你给我放开她!”

    司屿看着江子恒还在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实在是脆弱不堪,只要轻轻一击,就能将他粉碎。

    “我留你一条狗命确实是为了打开关楼,但现在我后悔了,”司屿目色一沉,“心头血就算是你死了我也可以存留,所以你还是去死吧。”

    “不,不要,”江晚舟闻言,抓住司屿的小腿,哭着摇头,“不要…求你不要……”

    “兄长,你跑啊!”

    “不要管我……跑啊……”

    她无法再接受亲人被杀害的痛苦。

    司屿甩开江晚舟,走向江子恒,江子恒费力举起地上不知谁的剑想要和司屿决一死战,却被司屿宛如掸去灰尘一样打飞。

    “哇…”江子恒呕一大口血,脸色惨白如纸。

    江晚舟听到江子恒气若游丝,立刻起身,拿起鹤鸣剑去拦司屿。

    可她根本拦不住司屿,她感觉到司屿的掌风凌厉,直接打向江子恒的天灵盖。

    “不要——”江晚舟失声道。

    司屿眸子一眯,拉着江晚舟翻身躲开,她看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祁山央措:“手下败将,也赶来送死。”

    “怪不得当初洒家与你交手时觉得熟悉,原来竟是归墟首领。”祁山央措笑笑:“陛下知道归墟不是那么好剿灭的,所以特地派洒家来支援。”

    “是来送死吧?”司屿狞笑,“你的陛下应该快死了吧?你是打算提前下去等着他嘛?”

    祁山央措凝眉:“口出狂言。”

    他双手一摊,地上的所以兵器全都悬空起来,齐齐刺向司屿。

    司屿身形一晃,身法之快,难以用眼力捕捉,众人只能看到数千只兵器在空中快速飞舞。

    刹那间,祁山央措神色一变,翻身躲开耳边呼啸而来的长剑,剑身弯折,剑尖划破祁山央措的脖子。

    司屿连连封挡,把所有飞来的兵器全都打碎。

    祁山央措看向司屿手中的软剑:“勿生剑。”

    江晚舟听到剑名,神色一动。

    司屿微笑:“你应该感到荣幸,你可是能让我用此剑杀死的第二人。”

    她笑容恶劣至极,看着江子恒,“江北辰是第一个死在我勿生剑下的人。”

    江子恒吐出一口血沫,骂道:“狗杂碎!”

    江晚舟死死盯着司屿的位置,眼神凶狠。

    祁山央措神色凝重,他步子一旋,整个人快到仿佛与时间一样,众人眼前一片,他和司屿都像是消失在天地之间。

    李广天叹服:“这就是步入天玄境界后才有的威力吗?”

    让人称奇敬畏。

    看似眨眼之间,实则交手数百次,祁山央措神色逐渐不可置信起来,看着司屿的身形渐渐消失,他查探不到他的气息,直到他被她一掌打碎心脉,从高空中摔落在地,炙热的鲜血喷出。

    他呼吸急促,惊恐道:“不可能…不可能……”

    “我应该感谢太子的慷慨相助,若不是他送来的浑天蛊草,我的内力也不会大涨,”司屿走到祁山央措面前,剑尖指着他的喉咙,“你之前与我还是五五分,此刻你只会成为我的剑下魂,祁山央措,你去黄泉路等你的陛下吧!”

    当初要不是沈家拿出浑天蛊草,司屿想要提高修为,以便之后的主神任务发布后能更好完成,她也不会接灭剑华门的任务。

    噗嗤——

    司屿看着刺穿她小腹的鹤鸣剑,白鹤染上血色,看起来邪恶又血腥。

    江晚舟拔出剑。

    司屿转过身,脸色沉如黑墨,语气危险:“江晚舟,你找死!”

    江晚舟反手封出一剑,剑势猛烈,嗡然低哮,似长鹰俯冲而下。

    司屿脚尖一推,躲开剑气,一招刚闪,一招又至。

    她轻笑:“长华剑法第四式,鹰空哮。”

    “练的不错,可惜,”司屿沉腕一抖,勿生剑剑身一弯,戳中江晚舟脊背,“但…你杀不死我。”

    “唔……”江晚舟退后两步,江子恒迎上来扶住江晚舟,执剑冲上去。

    司屿轻蔑一笑:“自不量力。”

    她翻手,打掉江子恒的剑,勿生剑刺穿他的大腿,江子恒痛叫一声,跪倒在地,被司屿捏住喉咙,脸瞬间涨红起来。

    江晚舟听到江子恒的痛呼,神色慌乱,急道:“不要,求你不要……”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不要杀兄长,我求你不要杀他。”

    司屿笑笑:“早这么乖不就好了,我本不想做的这么绝,我完全可以在你们不清不楚的情况下打开关楼,是你们非要逼我撕破脸,弄成这样的局面,何必呢?”

    “舟儿,把关楼第一道锁的密码告诉我?”

    江子恒痛苦摇头,眼眶酸涩,艰涩道:“舟儿,不要求她,不要告诉她,拿起剑杀了她,为父亲…报仇,为剑华门…报仇啊。”

    司屿捏紧手指,江子恒痛苦的仰起头,大口的血沫从嘴里喷出来:“为江北辰复仇?凭你也配?”

    “你想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吗?你们不是见过他的尸身嘛?是不是很可怕很悲惨啊?”

    江子恒瞪大眼睛,表情狰狞似恶鬼。

    江晚舟僵在原地,神情麻木惶然。

    “是我亲手一剑一剑将他的血肉骨头切下来,挑断他的经脉,砍断他的四肢,江北辰痛苦的嚎啕大叫,我闲他吵,拔掉他的舌头,这才安静了许多。”

    寒天看着司屿的眼神充满了迷茫和惊诧。

    她怎么可以如此说?

    明明……

    江子恒晃动着身子,歇斯底里的呐喊:“我要杀了你——”

    “我要杀了你——”

    “你也配?”司屿刚要捏断他的喉咙,突然感觉一股强大的内劲扑面而来。

    她立刻后撤闪开,不可置信的看着江晚舟冲上来,惊讶她的内力怎么会如此深厚?

    鹤鸣剑如影随形,司屿执剑格挡,余光瞥到倒在地上已无声息的祁山央措,头发花白,皮肤褶皱如破布。

    “祁山央措竟然把内力传给你了?”司屿震惊道,“你不知道武者内力不可互相传输吗?你想内力紊乱,自曝而亡吗?”

    “那又如何?”江晚舟境界直接飙升到天玄境界,她身形如电,动作迅疾。

    勿生剑与鹤鸣剑在空中相撞,火花四溅。

    司屿看着江晚舟的眼睛,明明无光,却爆发出熊烈的恨意和绝望。

    她恨极了她,她想将她千刀万剐,她想拉着她坠入无尽深渊,万劫不复。

    江晚舟抽剑后退,轮动右臂,凌厉的剑气削向司屿右身。

    司屿看着右肩流出的血,冷笑:“渡生剑法?”

    “我亲自教你的剑法,你觉得能杀死我吗?”

    江晚舟耳朵一动,听着司屿的气息,面色冷漠:“就算杀不死你,能与你同归于尽也好。”

    话音一落,她娇弱的身形似狂风骤雨下的飞燕,霎那间,上下翻飞,剑光闪烁,如银蛇飞舞,让人眼光缭乱。

    司屿长剑一挥,破开仿佛停滞的虚空,与江晚舟一模一样的剑气在空中炸裂,掀翻众人。

    “第二式,何往,你练的越发精湛。”司屿夸奖道。

    江晚舟倒退半步,而司屿却一步未退,两人的距离宛若后鸿沟。

    哪怕江晚舟拿着必死的决心,接受了祁山央措的内力传输,也无法压制司屿。

    她还要忍受内力暴涨和互斥的痛苦。

    江晚舟已经走到绝境,不管前进还是后退,她都是必死无疑。

    眼下,她只能铤而走险。

    “你当初为什么教我渡生剑法?”

    司屿顿了顿:“你武功不行,内力不厚,没有自保能力,若是被旁人害死,我岂不是亏了?”

    江晚舟抬眸:“你迟疑了,你在说谎。”

    司屿眯了眯眼。

    江晚舟放下剑:“其实,你也喜欢我是吗?曾经的那些承诺誓言你都是真心的,对吗?”

    司屿沉默不言。

    “若是我今日没有看穿你的身份,你会让我灭了归墟达成替父报仇的愿望,不是吗?”

    司屿羞恼:“不是,我做这些都是骗你的。”

    “你不要自作多情!”

    “司屿,”江晚舟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敲打,江子恒看见,看了眼远处的李广天,“如今这个局面,你已经掌控所有人的生死,我只想听你说一句实话就这么难吗?”

    “就算是让我死的明明白白也不行吗?”

    司屿沉默片刻,长叹一口气:“我,我确实有些”

    话音未落,她眼眸有着一抹愤恨之色,转身一掌劈飞偷袭她的李广天。

    李广天摔在山壁之上。

    背后突然冒出一阵凶煞的杀气,司屿猛地转过身起,立刻抬剑格挡。

    剑锋相抵,似有龙吟呼啸而过。

    司屿震怒:“你骗我——”

    “一报还一报,”江晚舟随剑起舞,霎时狂风走石,嘶声高喊,“最后一招剑式,生死不论。”

    “司屿,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她表情狰狞可怖,疯狂的宛如从地狱里爬出来一样。

    “渡生剑法第三式,重生,”司屿衣衫飘动,如飓风一跃百丈高,神情冰冷狠戾,“你的剑法是我教的,你能奈我何?”

    勿生剑和鹤鸣剑裹狭锋利的剑气。

    同样的剑法招式,同样暴烈的剑势。

    两人冲着一击毙命的架势迎头而上,面对即将要刺入心脏的长剑,两人皆是不避不躲不反击。

    噗——

    镪——

    长剑狠狠地刺入胸膛,炙热的鲜血喷洒江晚舟的脸,烫的她呼吸都在颤抖。

    【滴——】

    【主神任务《因爱生恨,不得善终》已结束。】

    【考核评分:100%】

    【请考核者确认是否离开当前世界?】

    ……

    江晚舟口吐鲜血,她感觉到有人抚上她的脸颊,动作温柔如水,一点一点擦拭她脸上的鲜血。

    江晚舟不敢相信此人是司屿,是她在抚摸她的脸。

    “江晚舟,你”司屿一边开口一边吐血,嗓音轻柔,喟叹道,“你这个傻姑娘唉……"

    江晚舟瞳孔一颤,泪水不受控制似的一滴滴落下。

    司屿的语气没有之前那般讽刺冰冷,恶劣怨毒。

    此刻竟然温柔的像是怕惊吓到江晚舟一样。

    司屿呕出一大口血,势要把身体的鲜血都要吐出来。

    江晚舟吓住,不禁松开剑柄伸出双手去接,可那血却溢了出来。

    无意扯到胸口的伤,疼的她低呼出来。

    司屿双手垂下,两人的身体竟由彼此的剑连接在一起,鲜血把剑身染红,倒有点月老扯红线的意味。

    “脏。”

    司屿打掉她的手,发着抖喘口气道:“若是”

    话语梗在喉咙,司屿抬手摸着江晚舟的眉眼,她轻叹了一口气,垂下脑袋,没了声息。

    江晚舟感觉到司屿气息停滞,胸膛泛起钻心的痛,她终是无法忍住灭顶的绝望和悲伤,仰头喷出一口血,双眼一闭,与司屿一同倒了下去。

    第35章

    一切种种宛若大梦一场,梦中她的父亲还活着,每天都会跑来铸造室拉出来,一边佯装生气一边无奈指着她的头说:“舟儿,不要天天在铸造室里待着,不见天日的,这么大的姑娘得多出去见见世面,给爹带回来一个良婿来。”

    每每这时,她都是一脸不情愿的跑开,爹爹就会赶紧追过来,她只能躲进兄长的身后,喊道:“兄长,救我,爹爹又来唠叨我了。”

    江子恒护住她,无奈道:“爹,你不要逼舟儿,她还小,干嘛急着嫁人,舟儿要是不愿意,就留在剑华门一辈子呗,我护着她。”

    江晚舟探出头来,甜甜一笑:“还是兄长对我好。”

    江北辰吹胡子瞪眼:“你们啊,子恒,舟儿都被你宠坏了,无法无天的。”

    江子恒笑笑:“舟儿是我的妹妹,我怎么能不护着她。”

    他偏头,“舟儿,咱们有栗子鸡吃,蓁蓁去拿了。”

    “真的吗?”江晚舟惊喜道。

    “真的,”蓁蓁从后面走上来,手上端着一盘栗子鸡,躲开明森的偷袭,“你不许拿,这些都是给小姐的。”

    明森撇嘴:“那么多呢,我吃一个也没什么事。”

    蓁蓁拧过身子:“不给,我要都给小姐。”

    “小姐,快过来吃。”蓁蓁连忙喊道。

    江晚舟跑过去,吃了一块:“好好吃。”

    江北辰坐过去,擦掉江晚舟嘴角的汁水:“慢些吃。”

    江晚舟笑的眼睛弯成月牙状:“嗯嗯。”

    江子恒看向远方,江晚舟纳闷:“兄长你在看什么?”

    “她怎么还没来?”江子恒问蓁蓁。

    江晚舟纳闷道:“谁啊?是剑华门有客人吗?”

    江子恒诧异道:“你不记得了吗?你现在吃的栗子鸡还是她做的呢。”

    “她…是谁?”江晚舟呐呐道。

    蓁蓁闻言笑一笑:“小姐你竟然忘了她,要是让她听见定要跟你耍脾气的。”

    江晚舟目光不解,突然远方传来脚步声。

    哒——

    哒——

    江晚舟站起身,看向远处,那里出现一道纤细修长的身影,她眯着眼睛试图看清那人面容。

    “怎么了?”江子恒见状,摸摸江晚舟的头发,“你和她最是亲近的,这就不认识人家了,她是偷九天,你不记得了吗?”

    那个名字一说出来,江晚舟当头一棒,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人走近。

    她看着那蔚蓝色的眼眸,惊恐万分,颤声:“她,她不是……”

    偷九天。

    来人轻笑,抬手想要触碰她,江晚舟吓坏了,转身看向江子恒,却发现他慢慢消散了,不只是他,还有父亲、蓁蓁和明森都消失,就连眼前之人也没了。

    江晚舟发现自己处在一个空荡的地方,四处都是白花花的。

    “爹?”

    “兄长?”

    “蓁蓁?”

    “明森?”

    空旷的白色空间里飘荡的全是她的回音,一遍又一遍……

    江晚舟感觉自己被关起来了,不管往哪边跑去,都像是没有尽头一样。

    江晚舟一边跑一边喊着,最后她疲惫的瘫在地上,脑中突然闪过那双熟悉又陌生的蓝眸,嘴唇动了动,喃喃道:“……司屿?”

    一瞬间,眼前漆黑一片。

    “哈——”

    江晚舟“噌”的坐起来,满头大汗,无意扯到胸膛的伤口,疼的她眉头一皱。

    她低头看去,绷带上渗出鲜红的血迹。

    江晚舟抬手碰了碰,指尖沾上血渍,湿湿的,热热的。

    红的仿佛烈火。

    “别乱碰,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又想让它崩开啊?”

    江晚舟闻声看过去,只见一位身着白衣的俊朗男子走进来,手上还端着一碗药。

    男子一双凤眼弯起,气质冷冽疏离,但看向她时笑容温和亲近,好似与她相识。

    “怎么了?”男子走过来,摆摆手,“你应该能看到了,就算一时没认出我,也该听明白我是谁啊?”

    被男子这么一提醒,江晚舟混乱的大脑冷不丁清明了一下,她动了动嘴,嗓音嘶哑,像是被砂砾磨擦过:“寒…寒天?”

    “对咯,”寒天走到江晚舟面前,把碗里药递给她,“该喝药了。”

    江晚舟怔楞片刻,接过药,拧眉一饮而尽。

    寒天伸出手:“酸梅,吃点就不那么苦了。”

    江晚舟拿起酸梅,眨了眨眼,吃了一颗,入口酸酸甜甜,瞬间把药里的苦涩辛辣淹没掉。

    “好些了没?”

    江晚舟点点头:“嗯。”

    “那行,”寒天拿起空碗起身,“你在休息会儿,有事你就喊我,我就在外面。”

    江晚舟呐呐道:“哦。”

    她偏头,看着寒天离开的背影,视线转移,看向屋内的一切。

    所有东西都是那么陌生却又那么熟悉,桌椅板凳,透过窗户能看到院中的梨树,炙热的阳光,灿烂明媚,落在地下的斑驳隐隐绰绰。

    一切都温馨又平和,安宁又美好,让人不禁想要触碰这份美好。

    江晚舟不自觉的伸出手去抓那道温暖的阳光,阳光虚幻无实,穿透皮肤,落在指尖。

    热热地。

    江晚舟弯起嘴角,目光柔和泛着光,指尖跳动,像是在与阳光玩耍。

    她看向掌心被包扎好的纱布,瞳孔猛地放大,不可置信的看向周围的一切物体。

    她看到了桌椅摆放的位置,看到了窗外梨花树上的麻雀,看到了阳光下飞舞的尘埃,看到了身上被包扎好的纱布以及纱布上染着的赤红鲜血。

    她看见了一切的一切。

    江晚舟颤抖着双手,摸向眼睛。

    目光随着双手的遮掩而变得黯淡又明亮。

    江晚舟睁大眼睛,翻身下床,身子弱到无法行走,她只能手脚并用的爬到柜子前,拿起上面的镜子。

    寒天在厨房听到声音,立刻闻声赶来:“怎么了?你怎么了?”

    他看到江晚舟照镜,目瞪口呆又不可置信,轻叹了口气:“恢复光明的滋味如何?”

    “这是什么?”江晚舟看着镜子里的眼眸,不是她以前漆黑如墨的瞳色,而是宛如深海般的蓝色。

    她哑声:“这是什么?”

    寒天理解江晚舟此刻的失态:“眼睛。”

    这不是她的眼睛。

    江晚舟脑海中闪现出一道身影,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她近乎求饶般的问:“这是谁的眼睛?”

    寒天叹气道:“你不是猜到了吗?”

    江晚舟神色一僵,双眼酸涩,泪水盈满眼眶,她摇头道:“不不是的不是她的对吗?”

    寒天走过去,看着江晚舟的眼眸,沉声道:“这天下,无人的眼眸会是蓝色的,除了她。”

    “司屿。”

    江晚舟心口一痛,气血翻涌,猛地吐出一口血。

    寒天见状,立刻施针。

    江晚舟推开他,嘶哑的嗓音似被利刀劈开一样,吼道:“为什么?”

    “为什么要把她的眼睛给我?我宁可永生永世的瞎着,也不想要她的眼睛?”

    “这算什么?补偿吗?还是恶心我?让我带着她的东西永远痛苦的活着吗?”

    江晚舟抬手想要扣下眼睛:“我不要——我不要——”

    寒天上前,摁住江晚舟自残的动作:“江晚舟你给我冷静点!我好不容易把你救活,你别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

    江晚舟刚刚苏醒,根本没有多少气力可以反抗寒天,她挣扎哭喊着:“你让我怎么冷静?怎么冷静啊?”

    “所有人都死了,我的兄长死了,祁山央措为了救我死了,就连偷九天也因为我遭受无妄之灾死了,你让我怎么冷静,怎么带着仇人的眼睛活下去?!”

    那场乱斗之中,司屿以一己之力强压众人,骁军几乎全军覆没,李广天为了和她打配合被司屿一掌打死,兄长为了救她被司屿活活折磨,苟延残喘,祁山央措为了让她报仇,将自己功力悉数传给她,这才让她有了机会与司屿同归于尽。

    如今,江晚舟被寒天救活,可这世间却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还有什么勇气和脸面拿着仇人给的眼睛继续苟活于世呢?

    “如果”寒天死死按住江晚舟,在她即将崩溃的瞬间,大喊道,“如果江子恒没有死,你能不能活下去?”

    江晚舟顿住,不可置信的看着寒天,颤抖着嘴唇:“你你说什么?”

    寒天见她冷静了,稍稍松开手:“我说,江子恒没有死。”

    “李广天也没死,现在在骁军驻地里养伤呢。”

    江晚舟坐直身子,眼角挂着泪珠,急着问:“真的?”

    寒天点头:“江子恒虽然受了很重的伤,但都没有伤及性命,只要后期好好调养,定能生龙活虎。”

    “兄长在哪里?”

    寒天:“侧屋躺着呢,还没”

    话还没说完,江晚舟晃着身子往外跑去。

    一踏进侧屋,江晚舟一眼就看到了在床上躺着的江子恒。

    “兄长?”她小心翼翼的喊着,见江子恒并未回应她,心里涌出一丝不安和恐惧。

    江晚舟凑近,见江子恒面色红润,探了鼻息和颈脉,她舒了口气,低声啜泣道:“兄长,真好,你还活着,真好。”

    “他还在昏迷,但前几天苏醒过一次,见我救活他,气的又昏过去了。”寒天走进来,淡淡道。

    江晚舟垂首不语。

    “归墟已经彻底从江湖上消失了,江晚舟,你大仇得报了。”

    江晚舟抬眸:“那她呢?”

    “谁?”

    “她。”

    寒天眉头一挑:“谁?”

    江晚舟觑他:“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谁?”

    “所以呢?”寒天冷笑一声,“她的名字是什么诅咒吗?说出来世界会灭亡吗?”

    江晚舟哽住,咬牙切齿道:“司屿呢?”

    她都没有死,想必寒天也会将她救活,只是这双眼睛是她悔恨交加的弥补还是恶念昭昭的玩乐就不得而知了。

    “你不是亲手杀死她了,还问这种多余的话干什么?”

    “”江晚舟难以置信,“怎么会?”

    “你没有救她吗?”

    “怎么救?”寒天歪头,笑容讽刺又麻木,“一剑穿心,内力冲突经脉尽断,丹田碎裂,失血而亡,你告诉我要怎么救?”

    “为什么?”

    明明是同样的剑法招式,一样的致命伤,司屿的内力还比她强大深厚,若是两人之中要死一个,也该是她死,怎么会是司屿?

    寒天:“你的剑刺穿了她的心脉,但她的剑没有刺穿你的。”

    江晚舟瞳孔一颤:“什么意思?”

    怎么会?!

    寒天:“你带着玉笛救了你,再加上”

    玉笛?

    江晚舟立刻摸向脖子,原本挂着玉笛的绳子不见了。

    寒天见状:“玉笛已经碎成粉末了。”

    江晚舟失魂落魄的放下手,她想到刚才寒天还未说完的话:“你刚才想说什么?再加上什么?”

    寒天眼眸深深,像是藏着无尽黑暗的深渊,看的江晚舟背后发麻。

    他幽幽开口:“没什么,你早些休息,等你兄长醒后,我就该离开了。”

    江晚舟眉头微蹙,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江子恒身体还很虚弱,江晚舟一直陪在他身边,寒天细心照料这兄妹俩,还把两间房都给了兄妹俩,自己去住柴房,三人就在靖城榕山下的木屋里,用一种互不干扰又尴尬怪异的氛围生活着。

    天气越来越热,已经步入林钟之月。

    江子恒在昏睡半月有余后终于醒来,两人在侧屋抱着痛哭到天黑,期间寒天过来喂药还险些让江子恒给捅了,幸亏江晚舟拦着,这才避免了血溅当场。

    两兄妹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江子恒决定带江晚舟回到临沧城,重建剑华门当年的风光。

    寒天没说什么,连一句保重都没说。

    江子恒着急要走,准备明日就要启程离开靖城榕山。

    他收拾好行李,走进卧房见江晚舟呆坐床边,看着窗外的晚霞。

    江子恒知道这个木屋是江晚舟曾经待过的地方,以为她有不舍,便走过去安慰道:“舟儿,你若是不舍这里,等我们重振剑华门,兄长再陪你回来,好不好?”

    江晚舟扯了扯嘴角:“好。”

    江子恒看着江晚舟蔚蓝色的眼眸,抿唇道:“这双眼太招摇,寒公子准备了一副眼膜给你,到时候你带上。”

    他知道这双眼的来历,但因为江晚舟可以恢复光明,江子恒还是忍住了。

    江晚舟垂眸:“好。”

    江子恒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舟儿,我知你这段时间疲惫不堪,心力交猝,等咱们回到临沧城,回到剑华门,把那些糟心的事情和人都忘记吧,前尘往事随风去,不必再介怀折磨自己,好吗?”

    江晚舟不想让兄长担心,她扬起笑脸:“嗯,好的。”

    江子恒起身:“那行,你收拾一下行李,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

    江晚舟点头:“知道了。”

    夏季的夜晚,沉闷,燥热。

    蝉鸣叫的人心喧嚣,浮躁。

    两道黑影刚从柴房里飞出来,就差点被人一棍子给捅穿了。

    “你们在这里多久了?”江晚舟从夜色下走出来,看着楼弃和秦执。

    楼弃看着扎进地里的半根棍子,深深感慨江晚舟的厉害,毕竟这天下怕是无人能打得过她。

    秦执看着江晚舟:“一个月。”

    距离忘川大战到现在也过了一个月,也就是说从寒天将她带到靖城时,这两人就跟了过来。

    “你们跟踪我?”

    楼弃闻言,气道:“跟踪你有什么意义?是要杀你为我们首领报仇吗?那我为什么不直接在忘川一剑宰了你?”

    此话有理。

    江晚舟眯了眯眼:“那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楼弃抱胸,一副“有本事你就杀了我”的懒散模样:“散步。”

    江晚舟冷道:“子夜散步?”

    楼弃仰下巴:“怎么的?我们归墟之人就爱夜半出行,有意见?”

    江晚舟抬手,插在地里的棍子猛烈晃动,像是要极力从土中出来。

    楼弃拧眉:“怎么的?想打架?”

    秦执握紧手中折扇。

    一瞬间,剑拔弩张。

    “够了!”寒天走出来,一脸不爽,“大晚上不睡觉,扰人清梦,有没有道德观?”

    楼弃见江晚舟放下手,插在地里的棍子也停止晃动,他默不作声的舒口气:“是她先挑事的。”

    寒天看了眼江晚舟,摆手:“你们俩先走。”

    秦执颔首,拉着楼弃离开。

    江晚舟想去追,却被寒天挡在前面:“让开!”

    “这段时间你和江子恒喝的药,吃的饭都是这两人帮忙弄得。”

    江晚舟皱眉:“什么?”

    寒天耸肩:“我一个人既要诊治你们的伤病,又要给你们做饭做菜,我忙的过来嘛?只能让他们俩过来帮我的忙。”

    江晚舟表情怪异,退后一步,细细打量寒天的脸。

    奈何这人惯会隐藏,任凭江晚舟随意探究,仍是一副漠不关心的冷脸。

    江晚舟看了眼寒天的身后,漆黑一片,密林深处,连月光都无法探入,那里像是藏着巨大可怕的野兽。

    她没再逼问寒天什么,转身离开。

    寒天看着江晚舟的背影,目光沉沉,长叹了一口气。

    天一亮,江晚舟和江子恒就离开了,寒天在院子里呆坐了半天,喝空了三壶茶,起身往深林之中走去。

    顺着溪流往上走,走到山崖旁的洞穴里,洞中阴冷潮湿的空气瞬间驱散了寒天在外行走的闷热。

    走进洞穴深处,里面是奇异和美丽的岩石结构,洞穴里有一谭泉水,冒着飘渺的雾气,山壁之上悬挂着藤蔓和苔藓。

    泉水旁有人生活的痕迹,锅碗瓢盆在地上散落着。

    洞穴上方有一道只能一人通过的天口,阳光从天口落下,照亮那石床上的人。

    寒天走过去,还未靠近,眼前白光一闪,衣抉被不知拿来的风吹得“唰唰”作响。

    “你若想过来,直说就行,没必要偷偷摸摸跟来。”寒天看向江晚舟。

    江晚舟看着石床上躺着的女人,她闭着眼睛,哪怕脸色苍白如纸也难掩她明艳绝代的容貌。

    烟眉微蹙,含情美目。

    她就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即将消散,羽化成仙的天神,美的不似人间该有的风采。

    “她就是司屿吗?”

    那个被世人传的神乎奇乎的归墟首领。

    寒天点头:“确实。”

    “她看起来是不是很温柔?没有像外界所传闻的那么可怖凶狠,嗜血如命?”

    江晚舟微顿:“嗯。”

    “初次与她相见,我正被药王谷追杀,她从天而降,似神仙择世,救下了我,还答应为我拿回我爹的《药经》。”

    “所以你才会和她一起合谋骗我?”江晚舟问。

    寒天坐在石床下的台阶上:“算是吧。”

    “她答应给我拿回《药经》,我给你解毒一念华刹,至于骗不骗的,你认为是骗就是骗了吧。”他懒得在这种事情上浪费口舌。

    辩解这种自讨苦吃的行为实在是太消耗人的精力了。

    “上次你欲言又止的话是什么?”江晚舟问。

    寒天听到她这么问,哼笑一声:“还记着呢?这么在意?还特意跑回来?”

    江晚舟看着司屿的脸,表情麻木又漠然,“从我在榕山脚下捡到司屿后,我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被她规划好了是吗?”

    寒天眨眨眼:“是。”

    “百晓堂和她有关系吗?”

    寒天微微诧异:“你还想到了百晓堂呢?”

    “他们给我提供的信息要比破生坊给的信息更高更隐秘,百晓堂从不做亏本生意,但是在与破生坊的合作上,他亏了很多。”

    破生坊只是个新入江湖的组织,比起百晓堂这种名气大规模大拥簇大的组织来说,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寒天:“嗯,百晓堂背后之人也是司屿,归墟和百晓堂是一同出现的,这也是我后来发现的。”

    江晚舟垂眸,视线落在司屿放在身旁的手,那手修长白皙,颜色近乎透明,像是冰雕成的精美器物。

    “我为什么没有死?”

    寒天抵了抵腮:“因为司屿根本没用全力。”

    江晚舟心知肚明的想法此刻被寒天平平淡淡的说出来更加惊心动魄。

    她闭了闭眼,呼吸间扯着五脏六腑都在痛。

    “你应该知道,已经踏进仙人之境半步的司屿,就算将忘川所有人杀死,都是轻而易举的,”寒天说,“但她没有,她留下了李广天和江子恒的命,她在你们共同使出的渡生剑法时收了内劲,勿生剑直接戳中你胸前的玉笛,替你卸去了七分力,这才让你没有性命之忧。”

    “你想想,以司屿的剑法,怎么会刺不中你的心脉,怎么会误打误撞刺中玉笛,留你一命?”

    江晚舟眼眶一酸,眼角泛红:“这算什么?”

    “我也不知道,”寒天想了想,“也许是补偿,也许是悔过,补偿当时剑华门灭门之罪,后悔欺骗你的所作所为。”

    “也许是她喜欢你,为了让你报仇雪恨,自愿让你亲手了结了她。”

    一颗颗泪珠砸向石床,江晚舟握住那只冰凉的手,低头垂泪。

    “别哭,刚换好的眼睛可哭不得。”寒天递过去一个手帕,“哭坏了可就浪费了。”

    江晚舟没接手帕:“眼睛为什么可以互换?”

    她从未听过这种诡谲的医术。

    寒天淡淡道:“我是谁,让人闻风丧胆的鬼医,旁人不知的奇闻妙术不代表我不清楚。”

    “别说换眼睛了,就是换心我都可以。”

    “如何换?”江晚舟看着司屿紧闭的双眸,颤声道。

    “尔那多沼泽生长着一株铃萝草,因外表形似眼睛,又被世人成为“鬼目”,祁山央措想从百晓堂换取消息,司屿就让他去找铃萝草来换,”寒天语气淡淡,“想要互换眼睛,必须要有铃萝草来作药引辅助换眼,这样就可以保证献眼之人可以在清醒之下挖出最鲜活的眼睛给需要换眼的人使用。”

    江晚舟不可置信的看着寒天,暗暗抽了口凉气:“你说什么?”

    “我说,司屿必须在清醒状态下,让我挖出她的双眼,才能给你换上,这样会提高成功率。”寒天的话似数九寒天的冷风,吹冻了江晚舟的全身血液。

    “也就是说那时的她并没有被我杀死?”

    寒天说必须在司屿清醒之下换眼,也就证明那时她并未杀死司屿。

    “一剑穿心对司屿来说也是致命伤,但她可以暂时护住破损的心脉。”

    “可真正…算起来,她也可以视为被你所杀。”

    江晚舟神色凝重:“你什么意思?”

    “你没发现吗?”寒天转身,“你内力暴涨是因为祁山央措把毕生功力传给你,你也应该知道武者内力是不可以互相传输的,会造成内力互斥,自爆而亡,但此刻的你完好无损,功力大增。”

    江晚舟呐呐道:“不是因为你”

    寒天摇头:“我没这个本事,若想要化解武者体内互斥的内力,则需要有更高内力境界的武者来化解,而在化解的过程中,这位武者还会遭受互斥内力的反抗,轻则武功全废,沦为废人,重则经脉断裂,爆体而亡。”

    江晚舟回想起当时寒天说司屿真正的死因,如今一一得到证实。

    她不是被她一剑穿心杀死的,而是为了帮她疏导互斥的内力死掉的。

    江晚舟心头狂跳,似乎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出来,她一口血吐出来。

    寒天见状,立刻起身,施针控制住江晚舟此刻浮躁的内力:“冷静点!气急攻心,你想死吗?”

    江晚舟头顶微微发麻,紧紧握住司屿的手,呢喃道:“为什么?你做这些究竟是为什么?”

    她晃着司屿的手,颤抖的哭腔,声声凄厉又无助,“你起来回答我,起来回答我!”

    可惜,眼前人像是睡沉了,不问所动,冰冷的像一尊雕像。

    易碎又凉薄。

    寒天叹了口气,泄气道:“也许答案在这里。”

    他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放在石床上,“这是司屿死前给你留的。”

    寒天放下信,走出洞穴,顺便把两个打算进来闹事的人给一起拉出去了。

    江晚舟打开信封,信上没有很多字,写的很少,一眼就能看完。

    可就这么一眼,却让江晚舟心口泛起宛如刀搅的痛,痛苦的脸上的肌肉都在抽动。

    江晚舟紧紧抱住司屿,疼的忍不住哭喊:“啊啊啊”

    楼弃听到洞穴里传来嘶声裂肺的哭喊,眉头皱起:“首领信上写了什么?你知道吗?”

    秦执看过去,也是好奇。

    寒天回想当时司屿拖着残破的身体,非要他找笔墨纸砚,要给江晚舟留个信。

    他还以为这家伙要侃侃而谈,跟江晚舟解释她的所作所为,也许都是有苦衷的。

    可那家伙忍着疼,就写下了两个字。

    ——别哭。

    楼弃和秦执都沉默了,听着洞穴里传出来的哀痛欲绝的哭声,两人心里像是堵着一块棉花,闷得慌。

    “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们忘川是不是有什么密道,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容易逃出来?”寒天若有所思,纳闷道。

    他被关的时候怎么都逃不出来,结果旁人一个个都跑出来了。

    鬼市那个水泊不说了,就连江子恒也能逃出来了,是有什么漏洞他没有发现吗?

    楼弃和秦执对视一眼,楼弃撇嘴道:“你猜猜?”

    寒天“啧啧”两声:“如今归墟覆灭,这漏洞你们藏着掖着也没用,你们就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呗?”

    秦执抬脚离开,楼弃紧跟上去,谁也不理后面求知的寒天。

    ——

    江子恒在靖城驿站等了江晚舟一天,直至落日时分,他才看见江晚舟的身影。

    失魂落魄的模样,红肿的双眼,那模样怎么看怎么让人怜惜。

    江子恒没问她原因,只是抬手抱住她,说着:“兄长在呢,咱们回家,好不好?”

    江晚舟埋进他的怀里,没有吭声,只是泪水沾湿了江子恒的衣衫。

    两人快马加鞭回到临沧城,走在临沧城的街道上,阳光正好,小摊叫卖,孩童嬉闹,一切宁静又平和。

    江子恒带着江晚舟往剑华门走去,突然,江晚舟脚步一顿,她回身跑过去,站在一处巷子口。

    江子恒不明就里,跟了过去:“怎么了?舟儿。”

    他顺着江晚舟震惊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巷子里有一个身着黑衣,手持长剑,面带玄铁面具的女子,教训着三个混混。

    架在混混脖子上的长剑锋利无比,上面的白鹤预要振翅飞翔。

    女子愤愤道:“光天化下就敢当街行强盗之事,胆子真是大啊?”

    混混跪下求饶:“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女子见他们是目光真诚,像是真心悔改,收了剑:“滚吧,再让我看到你们做坏事,我就一剑宰了你们!”

    混混们连忙磕头,起身就跑,生怕女子追上他们。

    跑的太快,不小心撞到了江晚舟:“对对不起,对不起。”

    “唉?”女子眼睛一亮,走过去,站在江晚舟面前,“你是江晚舟吗?你还活着,太好了,我听说剑华门被归墟所灭,吓得我连忙过来寻你,结果人去楼空,我还以为你死了,可让我伤心了好几天呢。”

    江晚舟脑袋里短暂的空白了一下,呐呐道:“偷九天?”

    偷九天笑道:“还记得我就好,活着就好。”

    她看向江晚舟身后的人,招手:“江公子,你也在,你们都还活着,太好了。”

    江子恒神色凝重,抬手回应了一下偷九天。

    偷九天见江子恒表情沉重,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再看向江晚舟,小姑娘已经泪如雨下,透亮的黑眸之下隐约闪着一道蓝光,满眼的悲伤和痛苦,让人看了不禁有些窒息。

    “这是怎么怎么了?”

    偷九天不知所措的挠了挠头:“是是不是是见到我太开心了?激动的哭了?”

    江晚舟捂着胸口,剜心般的痛苦的让她无法站立,瘫软在地,忍不住嚎啕大哭。

    偷九天只能不停地哄着她:“别哭,舟儿,你别哭啊”

    结果越哄哭的越凶,最后活活哭晕过去了。

    江子恒抱起江晚舟,带她离开。

    偷九天刚跟在两人身后,江子恒偏头道:“偷九天,多谢这段时日的你关心,如今我和舟儿都没什么事了,想必你事务繁多,就不必再操劳我们,之后,大家江湖再见吧。”

    偷九天停在原地,看着江家兄妹越走越远。

    不知为何,她第一次这么深切的感受到,什么叫物是人非。

    偷九天有时候总会觉得她好像忘记了什么,脑中的记忆有一大段是空白的,想来是喝酒喝多了,脑子喝断片,也把玉笛弄丢了。

    前尘往事随风去,她也不再纠结。

    她看了看江家兄妹离开的方向,没再停留,转身离开。

    虚空之中传来一声叹息,低低地回应道:“退出。”

    作者有话说:

    双更~~~

    第36章

    在地球之上,有一处极寒之地,名为欧利罗岛。

    极昼极夜是这座广阔无垠的白色世界里时常发生的自然景观,还会时常出现美丽绚烂的极光。

    乳白色的天空之下,让人不禁感觉,这世界依旧美好和平,没有吃人的丧尸,没有无尽的黑暗,没有人心险恶,一切宛如从未发生过一样。

    但随着末日爆发,全球气候开始变得混乱难测,曾经的极寒之地的气温变得更加混乱,时而冷风刺骨,时而灿阳炙热,这一现象的发生致使数座冰川融化,海平面上升,使得欧利罗岛的面积也因为海水上涨而逐渐缩小,而冰原之上也出现了许多无法尽数、隐藏在白雪之下,用肉眼无法察觉到的冰缝。

    这些冰缝比暴风雪还要恐怖危险,它们藏匿于厚厚的白雪冰盖之下,深达千米,俗称“地狱之门”,一旦掉落,救都没办法救。

    欧利罗岛虽然危险遍布,但比起已经被丧尸快要占领的大陆来说,这里宛如一片净土,甚至在这里人们可以找到生的希望。

    而后,H国的□□决定将在此处建立第33座A-S基地,于5990年二月建成。

    在建成半年后,33基地向中央基地传输一条重要机密,并附带了一个针剂,经过中央基地的科学家对针剂里的药液进行实验后,国家首领立刻要求中央基地最核心的科学家前往33基地,配合那里的科学家进行研究。

    一个月后。

    一艘巨大的轮船停在洛克伊港口,轮船之上布满凶猛强壮的武装力量,一个个勇猛的士兵带着护目镜,穿着防弹冲锋衣,持枪站立甲板之上,俯视这片广阔无垠的白色大地。

    塞尔西教授走上轮船甲板,看着甲板上的血迹和海雕残骸,他苍老的面容泛起担忧和关切的神情,问道:“元乌中将,这这是怎么回事?”

    “来了的路上受到了一群变异海雕的攻击。”元乌平淡道。

    塞尔西往后看去,紧张道:“那你们没事吗?”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中央基地的科学家没事吧?

    元乌自然清楚塞尔西的担忧:“损伤了一个连的人数,中央基地的科学家没有受伤,只是受了些惊吓,在船舱里的房间休息呢。”

    塞尔西舒了口气,神色一转,向元乌打听道:“想问一下,这次来的科学家里,那位教授有没有来?”

    元乌觑他:“事关人类的生命和未来,她自然会来。”

    塞尔西扬起笑脸,喟叹道:“那就好,那就好,我只是怕她…不方便,以为这次她不会来,来了就好。”

    “那我可以去见见这位教授吗?”

    元乌冷淡道:“一会儿科学家们就会下船进入研究所,到时候塞尔西教授有的是时间可以和他们探讨,眼下还是不要打扰科学家们的休息了。”

    塞尔西理解,点头道:“好好,一切都听元乌中将的安排。”

    一个小时后,士兵护送着从中央基地来的三名科学家和十名研究员进入33基地的洛桑科研所。

    洛桑科研所建立在加尔达海之上,这样的建造是方便科学家进行隐秘的科学实验,因为加尔达海下面才是科研所最高端最严密的研究室,那里保存着33基地向中央基地所传达的最重要的机密信息。

    塞尔西带着众人坐上电梯,降入加尔达海里,电梯下降了250米,终于停了下来。

    电梯门打开,映入众人眼帘便是幽深墨蓝的海水以及海中畅游的各种鱼类。

    美不胜收。

    塞尔西走出电梯,抬手请道:“各位科学家,前面就是我们的实验室,那里就是我们这次发现的人类生机。”

    站在电梯前的研究员向两边散开,让出一条道,由元乌中将推着一个坐轮椅的女人缓缓走出来。

    塞尔西眼神恭敬,走过去,俯身道:“司屿教授,请跟我来。”

    司屿颔首:“多谢塞尔西教授。”

    塞尔西摆摆手:“为了人类,为了世界,应该的。”

    他上前,想要推司屿的轮椅。

    元乌斜他:“塞尔西教授还是前面带路,司屿教授由我来照顾就好。”

    塞尔西讪讪收手:“好。”

    众人穿过一条约有百米的透明通道,人们可以透过玻璃看清加尔达海里的一切。

    “哇?那是什么?”赖舒拉着宋子歌指着玻璃外游荡的鱼,全身几乎透明,若是不细看,还以为是一块冰在海底浮动。

    宋子歌也觉得稀奇,仔细看了看:“不知道。”

    塞尔西闻言望过去,解释道:“宋教授,赖研究员,那是冰鱼。”

    赖舒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道:“可以吃吗?”

    宋子歌:“”

    塞尔西笑笑:“当然可以,这冰鱼因生长在零度以下的无污染的水域之下,它们的肉质鲜美细腻,富有弹性,是一道非常健康的美食哦。”

    赖舒笑盈盈道:“那一会我们的午饭可以做这个吗?我已经好久没吃到这么新鲜的鱼了。”

    虽说以他们的身份是可以在中央基地吃到鱼的,但现在毕竟是丧尸横行,各大水域都被污染,新鲜的食材少之又少,他们能吃到的鱼和肉都是经过后期加工处理过的,少了最原始的新鲜美味。

    宋子歌也有点馋,毕竟能吃到最新鲜的食物,简直不要太开心。

    塞尔西点头道:“自然,我们33基地别的不多,鱼管够。”

    欧利罗岛目前还未发现丧尸的侵袭,所有的生态资源都是安全无污染的,所以在33基地驻守的士兵和科学家还是有些好处的,虽然这里的自然环境比大陆恶劣了一些,但他们吃的食物会比大陆好很多。

    赖舒鼓掌呐喊道:“太好了。”

    他跑到司屿旁边,低头说:“司屿教授,我们中午有鱼吃了。”

    司屿笑笑:“挺好的。”

    赖舒:“到时候我给您多打几条,给您补补身子,这几天在船上,你睡不好吃不好都瘦了。”

    司屿:“好。”

    她偏头看向推轮椅的元乌,“到时候中将也要多吃些,这些天为了照顾我实在是费心费力了。”

    元乌:“应该的,司屿教授不必这么客气。”

    司屿没说什么,看着前面出现的大门。

    “别闹了,”宋子歌给赖舒拽回来,“你来是做实验的,不是来旅游吃饭的,稳重点。”

    赖舒耸耸肩。

    “到了,”塞尔西走到大门前,他俯身靠近,让门锁识别他的瞳孔和脸部。

    咔哒——

    大门开启。

    众人被门后的一切所震惊,个个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出现的伟大场景。

    实验室里有四个圆柱形水柱管,管底连接加尔达海,海水倒灌,灌满水柱管,绿油油的藻类一端攀附管壁,一端缠绕着水柱管中那条仿佛泛着光,鳞片几乎晶莹剔透的巨大鱼尾,鱼尾随意翻腾,水泡跟随尾巴漂浮而上,将那水柱管里的东西照耀的更加美丽,充满了让人震颤的神性。

    可下一秒,那东西猛烈撞击水柱管,发出巨大的“咚咚”撞击声,原本美丽妩媚的面容瞬间扭曲狰狞了起来,她们张着大嘴,咆哮着让人耳鸣痛苦的声音,露出尖利的獠牙,黑漆漆的眼眸充斥着愤怒和凶狠,仿佛要从水柱管冲出来,撕破在场所有人的皮囊。

    众人一开始被那美丽容貌和性感又健硕的身体所蛊惑,此刻又被那凶猛恐怖的模样吓得瘫软在地,甚至有的人还吓得尿了裤子,手脚并用的爬出实验室。

    司屿感觉到握紧她轮椅把手的手掌在颤抖,她蓝眸一眯,淡然一笑:“元乌中将,没事的,塞尔西教授一定是做好了加固才让我们进来的,是吧?”

    元乌神色深沉的看着塞尔西。

    塞尔西惊叹司屿的镇定和沉稳,对如此美丽又凶猛的鲛人,竟然纹丝不动,面不改色,那一双蔚蓝色的眼眸,如同深海一样,难以莫测。

    他笑的眼角起了褶子,“自然,司屿教授是中央基地最宝贵的人才,33基地自然要好好保护好您的安全。”

    司屿:“好,那我可以近距离看一下这四位人鱼吗?”

    塞尔西:“自然。”

    元乌推着司屿靠近那四个水柱管。

    宋子歌勉强站直,赖舒跪倒在地,双手紧紧抱住宋子歌的手臂,颤声道:“卧槽!我特么还以为这四个鲛人会冲出来吃了我!”

    宋子歌无奈翻白眼,看了眼跟随司屿向前的蒋雀,一脸无畏神态,丝毫没有被发怒的鲛人吓到。

    “你看看人家蒋雀教授,还是个姑娘,都比你这个男生胆大有勇气。”他拉起腿软的赖舒,“赶紧起来,我要去看看鲛人,别拖我后腿。”

    赖舒扒着宋子歌的手臂,磕磕巴巴道:“带带我一个,我我也看看去。”

    宋子歌无奈,只能半拖半拽赖舒往前走去。

    近距离查看鲛人,更觉得神奇伟大。

    世上从不缺传说神话,关于鲛人的传言,在末日还未降临的时候就在人心中留有一丝悬念和妄想。

    如今亲眼看到,心中除了一丝胆怯,更多的是震撼,是感慨,是敬畏与折服。

    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

    其眼泣则能出珠。

    这些都是曾经口口相传的神话故事,如今竟然成了触手可及的现实。

    司屿贴进水柱管,蓝眸随着鲛人的摆动而移动。

    女鲛人是浅蓝色的头发,黑带点棕色的眼眸,鱼尾鳞片更趋近于浅滩海水的颜色,细看之下还有些透明,在灯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

    男鲛人是深蓝色的头发,漆黑的瞳仁,鱼尾鳞片的颜色像是深海的颜色,泛着蓝墨色,翻腾时更加诡谲幽异。

    巨大的尾巴上分布着许多裙状透明薄带,游动时似是雪纺白纱浮动,飘逸灵动,闪耀着奇特的光芒。

    鲛人感觉到人类的靠近,嘶鸣的更加厉害尖锐。

    元乌眉头紧皱,耳膜被这一股鸣叫喊得阵阵发痛发胀。

    塞尔西递过去耳塞:“这是特质的耳塞,专门克制鲛人的音波攻击,元乌中将戴上吧。”

    元乌接过,先给了司屿:“教授,戴上。”

    司屿接过:“谢谢。”

    她拿在手中,并未立马戴上。

    说实在的,鲛人的叫喊对她来说并不难受,反而细听下来有些异样的感觉。

    赖舒戴上耳塞,舒了口气:“舒服多了。”

    宋子歌观察着面前的男鲛人,手中还不停地记着自己所观察的一切,感叹道:“真的好漂亮啊,这世间竟然真的有鲛人,太神奇了。”

    当初他们在中央基地得知33基地发现鲛人踪迹,并且捕捉到了鲛人,希望中央基地派遣更专业的高级教授过来一起研究,共同研发出对抗丧尸,提升人类潜力的药剂,那时候人们都在感叹,这世间真的有鲛人吗?

    如今看见,心悦诚服。

    “子歌,你想想,我们都末日爆发,丧尸遍地了,如今发现有鲛人存在于世,是不是觉得没那么冲击了?”赖舒看着对他不停咆哮捶打管壁的男鲛人,感叹道。

    宋子歌:“”

    倒也有点道理。

    心情顿时平静了许多。

    宋子歌余光瞥到蒋雀一直与水柱管里的男鲛人对视,两人的眼珠竟然出奇的默契,一左一右,随时变化。

    但仔细看来,像是男鲛人掌控了蒋雀的行为,男鲛人的眼珠向右转动,蒋雀的眼珠就会向右转动。

    宋子歌眉头紧蹙,不明所以,耳边突然传来了轮椅和司屿教授的声音。

    “去把蒋雀拉过来,她被蛊惑了。”

    宋子歌顿了顿,没细想,立刻上前拉住蒋雀,把她拽过来,背对鲛人。

    元乌上前,抬手对着蒋雀就是一巴掌。

    啪——

    蒋雀迷茫的双眸顿时清明了许多,她捂着生痛的脸颊,回想到刚才观察鲛人时,不小心与鲛人对视,上一秒她还在感叹鲛人的眼珠似宝石一样美丽,下一秒就像是失去了自我意识,脑袋都空白了。

    蒋雀看向司屿:“我怎么了?”

    宋子歌解释道:“你被鲛人蛊惑了,司屿教授看出来了,让我们把你唤醒。”

    蒋雀顿感愧疚:“抱歉,是我疏忽了,谢谢司屿教授。”

    司屿看着那个蛊惑不成功马生气的男鲛人,深蓝色的头发顺滑如丝绸,包裹着腹部。

    他的容貌要比另外三个鲛人还要美丽三分,五官更为立体,刀削斧凿的面孔带着一丝稚气,所以司屿觉得这个男鲛人应该年龄不大,尾鳍之上有一道撕裂伤口,上面还流出紫色液体。

    鲛人是紫色的血?

    司屿垂眸,摸了摸双腿,淡声:“他受伤了?”

    众人闻言看过去。

    塞尔西回道:“是的,捕捞时不小心割裂了他的尾鳍,所以这条鲛人一直很暴躁。”

    赖舒吐槽道:“怪不得,要是我胳膊腿受伤了,我比他还暴躁。”

    塞尔西:“”

    司屿从轮椅下面拿出一个箱子,里面是浅蓝色的药剂,递给宋子歌:“注入水柱管。”

    宋子歌惊讶道:“您这是要给鲛人治疗?”

    塞尔西看到那药剂,震惊道:“司屿教授,为了一个鲛人,您没必要使用R-11药剂啊?”

    R-11药剂是可再生细胞组织的药剂,是司屿教授伟大的研究之一,可快速恢复伤口,哪怕是致命伤,如果能及时使用R-11药剂,就可以保住性命。

    这个药剂一经研发成功,各大基地按照等级划分都领到了R-11药剂的使用权,他们33基地也得到了10只R-11药剂,把药剂当做镇宅之宝一样供起来,如今见到司屿随随便便给鲛人使用,塞尔西极其痛心。

    司屿淡淡道:“你若是想将研究继续下去,就要确保鲛人的一切数据都是正常指标的,这个鲛人已经受伤了,若是不加以治疗就会死掉,我们没必要损失一个实验体,如今这个残酷的世道是不等人的。”

    塞尔西哑口无言,只能不舍的看着宋子歌将R-11药剂注射进水柱管,淡蓝色的药剂瞬间覆盖鲛人受伤的尾鳍,一瞬间,尾鳍的撕裂伤慢慢痊愈,不再有紫色的血液流出来。

    众人都能看到男鲛人眼睛里流出诧异的情绪。

    赖舒惊奇道:“哎嘿,鲛人发现我们给他治好了伤,你们看,他还很好奇呢?”

    司屿转动轮椅,靠进水柱管,男鲛人翻了个身,游到管壁,与司屿对视。

    蒋雀见到,慌道:“司屿教授,别看他的眼睛,会”

    “无事,”司屿偏头笑笑,给众人安心,“他不会伤害我。”

    司屿看着男鲛人漆黑的眼眸,他眼睛里没有刚才的凶狠愤怒,更多的是好奇和迷茫,像是在打量司屿为什么要救她?

    不仅是眼前这个男鲛人,另外三个水柱管里的鲛人也都看向司屿,每一双眼睛都看着司屿,眼中闪耀着奇异的光芒,让在场的人都不禁胆寒。

    赖舒碰了碰宋子歌,说出自己的猜想:“你不觉得眼前的这个景象很诡异吗?”

    宋子歌这次很认同赖舒的想法,点头:“确实,你觉得诡异在哪里?”

    蒋雀:“诡异在,这些鲛人好像都在好奇司屿教授。”

    那求知的目光,很像她初次遇见司屿教授时所散发出来的光芒,没有恶意,只有好奇。

    宋子歌认同蒋雀的猜测:“是有点。”

    “也许是因为司屿教授救了鲛人,其它鲛人觉得司屿教授没有危险,所以放松了警惕性。”

    “你觉得呢?”宋子歌没得到赖舒的回应,偏头就看见赖舒意味深长的看着鲛人,神情凝重,像是在思索什么重要的事情。

    “你在想什么?”

    赖舒摸着下巴,深吸一口气,沉重道:“你说”

    宋子歌认真听着:“嗯。”

    “鲛人也是鱼类的一种,那么”

    其他人也被吸引过去,觉得赖舒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儿。

    “那么鲛人能吃吗?”

    众人:“”

    鲛人立刻调转视线,凶恶的目光齐齐看向赖舒,张大嘴巴,尖锐的獠牙恐吓着赖舒。

    赖舒顿时吓得心惊肉跳,连忙躲在宋子歌后面:“卧槽,鲛人能听懂人话,哎呀呀我错了,我错了我就是想想”

    宋子歌让开,让鲛人继续吓赖舒。

    赖舒跑到元乌身后,元乌让开。

    跑到塞尔西身后,塞尔西躲开。

    刚要跑到蒋雀身后,蒋雀一把给他推到水柱管前,赖舒和鲛人来了个面对面的接触,鲛人呲牙一吓,赖舒抱头跪地,尖叫着求饶道:“我错了——”

    作话:

    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搜神记》

    作者有话说:

    作话:

    第二个世界来喽~~

    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搜神记》

    第37章

    赖舒快被吓哭了,葡萄似得大眼睛浸满泪水。

    司屿朝他招手:“过来,躲在我身后。”

    赖舒哼哼唧唧的躲在司屿轮椅后面,委屈巴巴道:“我就是开个玩笑,他们都不帮我,还是司屿教授对我好。”

    司屿笑笑:“下次不要开这种玩笑,鲛人是高级生物,智商应该不比人类低,它们也许可以听懂人类的话,我们知道你说的是玩笑话,但对于它们来说这就是对生命的威胁,知道吗?”

    赖舒点头:“我知道了。”

    司屿抬手贴下冰凉的水柱管上,温声:“抱歉,他刚才说错话了,可以原谅他吗?”

    男鲛眨眨眼,长长的睫毛扑闪着,与尾鳍摇摆的速度仿佛一样。

    他游到司屿面前,歪着脑袋,耳朵后面的腮孔随着他胸膛的起伏一开一合,耳廓上有类似鱼鳍一样硕大的外珥廓,看起来跟两把折扇似的,后背的角质鳍被密密麻麻的鳞片覆盖,坚固又强壮,而女鲛人的角质鳍则看起来柔软细腻一些。

    男鲛转动着眼珠,看了眼躲在司屿身后的赖舒,呲了呲尖利的牙齿,吓得赖舒一个得瑟。

    他好像很满意赖舒的反应,看向司屿,硬朗的五官柔和了许多,抬手对上管壁。

    鲛人指间连着薄如蝉翼的膜,在水中几乎是透明的,指甲和手指都比人类长,司屿与他隔着管壁相对,男鲛的手比她大了两倍。

    男鲛扯了扯嘴角,喉间骨震动,发出一声清脆的低吟,不像刚才那样凶厉咆哮。

    巨大的尾巴拍拍水,水泡浮生,隔在司屿和男鲛之间,很梦幻。

    司屿指尖点了点管壁,笑道:“谢谢你的原谅。”

    男鲛歪着头,继续看着司屿。

    司屿把赖舒拉出来:“道歉。”

    赖舒立马道歉:“对不起。”

    也许是赖舒的眼神真挚,男鲛看了看,双手似人类一样摆动。

    赖舒以为男鲛不原谅自己,哭丧着脸。

    司屿:“他的意思是原谅你了。”

    赖舒惊讶道:“真的吗?”

    司屿:“你把手贴在管壁上,他若是和你合掌,就代表原谅你了。”

    赖舒小心翼翼的把手贴过去,身子和脚还站在原地不敢动,整个人斜成一条直线。

    其他人也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以免惊扰了鲛人。

    男鲛一如刚才那般,把手贴在管壁,和赖舒相对。

    赖舒眼睛一亮,兴奋道:“司屿教授,他…他贴我了!”

    司屿笑笑:“以后就不要乱说话了,知道吗?”

    赖舒不好意思摸摸头:“知道了。”

    他看着水柱管里的鲛人,男的俊朗,女的妩媚,目光幽深却又单纯明亮,心里突然生出一丝不舍,“司屿教授,我们做完实验可以放了他们吗?”

    当初33基地送过去的药剂其实是鲛人血清,血清可以有效的压制并净化丧尸病毒,得知这个伟大又惊奇的消息,国家领导和科学家们都很激动,毕竟所有人都在期盼着残酷血腥的末日结束。

    赖舒也是如此,可当他看到这些美丽的鲛人被他们抓起来,关在管子里不得动弹,还要被他们实验制造出消除丧尸病毒的解药,他心里突然觉得很愧疚很难过。

    鲛人在海底自由自在的生存,如今却为了人类要献出自己的生命,这…太不值了。

    塞尔西目光忌惮,往门口走去,招手让他们也跟过来,以免被鲛人听见。

    他看着众人,声音低沉道:“上次送去中央基地的血清是取自鲛人的心尖血,只有心尖血是可以净化压制丧尸病毒的,但鲛人一旦取完心尖血就会迅速衰竭而死。”

    蒋雀眯眼:“所以你送去的那一管药剂损失了一条鲛人。”

    塞尔西摇头。

    赖舒舒了口气:“那还好……”

    话音未落,塞尔西说:“那一管药剂是死了三条鲛人才提取出来的。”

    赖舒瞪大眼睛:“什么?!”

    宋子歌震惊:“那么一点点竟然要抽取三个鲛人的心尖血?”

    司屿看过去,眸色幽深:“那管药剂是淡紫色,是跟鲛人的血液有关吗?”

    塞尔西目露赞赏:“司屿教授说的对,是跟鲛人血液的颜色有关,目前我们所了解到的鲛人血液是深紫色,这样奇异颜色的血液可以对丧尸病毒起到压制和净化的作用。”

    “但鲛人血液是存在杂质的,血液杂质的浓度极度超标,主要因为它们是肉食动物,摄入的食物多种多类,有的鲛人甚至还会吃人,所以我们目前分析的是鲛人的血液颜色越浅淡效果就越好。”

    听到吃人,众人都打了个寒战,不可置信的看着水柱管里的鲛人。

    “提取心尖血后,我们进行杂质清除与细化,这道工序异常复杂,而且成功率很低,很容易浪费心尖血,经过百次实验,我们终于提炼出来了淡紫色的药剂,这样的药剂杂质成分低于百分之一,只有这样低的杂质浓度的血清才可以对人类进行使用,减少副作用。”

    “因为鲛人深藏于海底,速度极快,难抓又凶猛,善于保护自己,所以抓捕鲛人,提取鲛人的心尖血很困难,而且鲛人心尖血很少,造血的速度很慢,我们为了留存鲛人以便后期实验,一次只能提取一点点。”

    “后来我们想自己分析鲛人心尖血的成份,想知道鲛人的血液为什么可以净化病毒,奈何实验样本太少,我们整整抽取了三个鲛人的心尖血来做实验,但心尖血迅速流失造成了鲛人的快速死亡,到最后,我们也只能制造出那么一管小小的药剂,根本满足不了国家所有幸存者的使用。”

    “这次我们又耗费了很大的人力物力在鲛人常出没的阿尔加斯小岛群附近抓到了四只鲛人,但这次的鲛人比上次抓到的要美丽许多,也强壮凶猛很多,我们想等着中央基地派人来一起实验,所以这四只鲛人我们还未抽取心尖血。”

    众人哑然,心知塞尔西这番话说的轻巧,但实际操作起来一定很困难。

    “也就是说,在这四条鲛人之前,你们还捕捉到了三条鲛人?”蒋雀问,“那三条鲛人死掉后,你们怎么处理的?”

    塞尔西说:“我们进行了解剖,对鲛人的生理构造进行拆分了解。”

    “解剖?”宋子歌抿唇,心里虽有不忍,但也清楚塞尔西这么做的原因,“有记录吗?”

    “有,”塞尔西指着上面,“在地上的档案室,一会我带宋教授过去。”

    宋子歌说:“好,谢谢。”

    赖舒举手:“我也去。”

    蒋雀说:“我也去。”

    塞尔西见司屿没说话,主动问:“司屿教授一起吗?正好看完资料再一起去吃个饭。”

    元乌看向司屿。

    司屿摇头:“你们去吧,我想在这里看看鲛人。”

    元乌:“我就在这里陪您。”

    司屿微笑:“没事,元乌中将可以和他们一起去看看资料,然后去吃饭,好好休息下,这段时间在船上你太辛苦了。”

    元乌蹲下,与司屿平齐而视,看着她精致又温柔的脸庞,声音都放轻了许多:“我的职责是保护您,您独自在这里,我放心不下。”

    司屿轻叹口气:“好吧。”

    元乌扯扯嘴角,站起身,握着司屿轮椅的把手。

    赖舒看着元乌的表情,刚才他好像笑了一下?

    赖舒碰了碰宋子歌,见他偏头凑近,小声道:“你觉不觉得元乌中将喜欢司屿教授?”

    宋子歌陡然瞪大眼睛:“…肯定没有。”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出来说。”

    宋子歌拉着赖舒走出实验室,蒋雀和塞尔西跟在后面,其余研究员也颤悠悠的在后面跟着,心有后怕,不敢回头去看那个能吃人的生物。

    赖舒睁大眼睛盯着宋子歌,宋子歌被他看的头大,无奈道:“你知道R-11药剂是怎么出世的吗?”

    “知道啊,那不是咱们司屿教授的成名作嘛。”

    “其实R-11药剂第一个使用者就是元乌中将,当初中央基地被反抗军发起暴动,反抗军炸毁城墙,众多丧尸涌入基地,害死了很多人,那时元乌中将率领第一军团抵御反抗军的袭击和丧尸的侵袭,就剩下半口气和一身的致命伤,这时司屿教授出现了,她拿出了R-11药剂救下元乌中将,从此元乌中将一直跟在司屿教授身边,保护她,支持她的一切研究。”

    “司屿教授做出来的基因针也是元乌中将第一个尝试的,后面只有选拔出来的精英士兵才可以使用基因针,快速提高身体潜能,在击杀丧尸的过程中大大增加实力,减少人类死亡,但基因针的使用群体是有条件的,身体素质必须很高,而且能忍住身体仿佛被撕裂的痛,不然无法接受基因针的改造和激发。”

    赖舒似懂非懂:“所以他们算是救命恩人的关系了?”

    宋子歌:“可以这么理解。”

    蒋雀在旁边听到,目光闪了闪,她回过头,看着实验室的大门被关上。

    司屿留在实验室,看着水柱管中上下翻腾的鲛人,他们都看着自己,黑色的眼珠充满了好奇和探索,有的甚至都贴在管壁上看着司屿。

    司屿拿出轮椅下的本子和笔,一边抬头观察鲛人的状态和特点,一边低头记录自己搜集到的信息。

    时间飞速流逝,实验室藏在加尔达海里,看不见天空颜色的转变,司屿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直到实验的大门再次开启,塞尔西和蒋雀走进来,两人看司屿竟然还在实验室。

    “司屿教授一直在吗?”塞尔西惊讶道。

    司屿合上笔记本:“一直欣赏鲛人,忘记时间了。”

    她看向元乌,“也让元乌中将和我一起饿肚子了。”

    元乌:“没事。”

    塞尔西理解科学家一旦做起研究不分昼夜,但司屿毕竟不同于其他科学家身体健壮,她是中央基地的宝贝,可不能在他的基地里出事。

    塞尔西劝道:“司屿教授,去吃点饭吧?可别累坏饿坏身子。”

    司屿颔首:“好。”

    “元乌中将,我们去吃饭吧。”

    正好她也饿了。

    “好。”

    元乌中将推着司屿的轮椅往外走。

    “等一下。”

    元乌中将立刻握紧把手,神色凝重,警惕着周围,“怎么了?司屿教授。”

    司屿皱眉,看向周围,眼底闪过一丝迷茫和警惕:“你们听到一种类似鸣笛的声音了吗?”

    “鸣笛?”宋子歌仔细听了听,摇头道,“没有唉,司屿教授,你是不是听到了轮船的鸣笛啊?”

    “不是,不一样的。”司屿看向周围,两边是望不到尽头的加尔达海,遥远的海里,深墨色的恐怖,像是藏着什么巨大的怪物。

    她听到的声音像是从加尔达海远处传来,明明很轻很小,可在司屿耳中却很重很清晰。

    司屿眯眼,试图看清远处墨色的海洋里有什么,那声音到底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怎么了?”元乌看她神色凝重,担心道。

    司屿拧眉:“我觉得有点不……”

    话音未落。

    远处突然浮现一层细小轻微的波纹,像是有什么从远处游来。

    司屿意识到这点,猛地转头看向水柱管,只见那四只鲛人竖直身躯,尾巴在摆动,像是一种接力,他们喉骨在震动,发出一种人类听不见的超声波,与实验室外,隐藏在海底的危险做回应。

    “快走——”司屿大喊,“鲛人他们在呼救!”

    实验室里的人一听,各个都定在原地,不理解司屿这话里的意思,明明水柱管里的鲛人很平和,为什么司屿会说出这种恐怖的话?

    塞尔西纳闷道:“司屿教授,你在说什么?”

    “鲛人在呼救,海里有东西正在向实验室游来,快走!”司屿喊道。

    元乌立马做出反应,推着司屿就往外跑,他相信司屿的一切指令,不会质疑和反对。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把目光汇聚在塞尔西身上。

    宋子歌跟着司屿一起走,但33基地的研究员都等着塞尔西的指令。

    塞尔西看了眼水柱管里的鲛人,他们双眼直视实验室外,让他心里涌出一股沉重又慌张的感觉。

    “走,先回到地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得确保人类的生命安全。

    研究员立刻跟随塞尔西走出实验室。

    百米通道上,人们加快速度赶往电梯,但外面的东西比他们还要快。

    “那是什么?”有人惊恐叫喊。

    众人望过去,只见通道玻璃上出现一只巨大的眼睛,发着摄人的光,红褐色的表体贴着通道,像是将通道搅缠住,碾碎。

    “这是…”塞尔西失声道,“大王酸浆鱿!?”

    大王酸浆鱿不断挥舞着触腕,灵活有力,如同盘子大的眼睛注视着众人。

    “那…那旁边是什么?”有人吓得坐在地上,颤抖的手,指着外面。

    在大王酸浆鱿的触腕之间有东西在快速游荡。

    看不清那是什么,只能见到一串串水泡浮出破掉。

    司屿握紧扶手,沉声道:“…鲛人!”

    元乌拧眉:“我们走。”

    霎那间,洛桑科研所的警报器响起。

    众人回过神,连忙跑向电梯,奈何外面的东西根本不给他们逃跑的时间。

    一颗颗石头飞快的砸向通道的亚克力玻璃,宛如炮弹发射,发出脆裂的声音。

    司屿看着通道周围浮现出好多鲛人,他们手持石头和长矛,朝他们掷出凶厉的武器。

    咔嚓——

    司屿看着玻璃上出现裂纹,元乌见状,立刻加快速度向电梯跑去。

    “快跑…实验室要被鲛人打塌了啊啊啊啊……”

    “电梯打不开了……打不开了……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

    众人边跑边喊,痛哭流涕,死亡就在身边,没人敢有勇气直面。

    这里可是水深上百米的实验室,一旦破裂,所有人不等被鲛人撕碎,也会因为巨大的水压爆裂而死。

    司屿看了一下人数,抓住元乌的手:“拿出基因针给他们。”

    元乌懂了司屿的意思,如果他们可以逃脱鲛人的围堵,基因针可以帮助这些人在巨大的水压之下存活。

    元乌拿出基因针,分给众人:“是死是活,决定权在于你们。”

    他说完,对着自己的脖子注射一针。

    宋子歌也没迟疑,也给自己注射,塞尔西也是如此。

    元乌把最后一根基因针给司屿,目光沉重:“我帮您打?”

    司屿接过:“我自己来。”

    元乌点头:“好的。”

    众人拿着基因针,泪水和恐怖布满脸庞。

    如果承受不住基因针的改造,他们也会死,但是眼下坐着等死更让他们内心煎熬。

    众人咬紧牙关,赌一把,纷纷注射基因针。

    针头刺入血管的那一刻,他们的双眼之中看见了从远处飞快游来的座头鲸。

    “…啊啊啊啊……”

    座头鲸没有任何迟疑,狠狠地撞向实验室,一瞬间,天崩地裂。

    巨大的水压和水流冲垮一切,元乌根本抓不住司屿,只能看着她被急流卷走。

    司屿屏住呼吸,她没有注射基因针,任由水流卷动她的身体。

    无数的鲛人从她身边游过,还有大王酸浆鱿的触腕在卷动她的腿。

    司屿看见在水柱管里的四只鲛人逃了出来,朝她这里游来。

    司屿感觉到肺部被挤压的痛苦,表情越发狰狞,水泡从她的嘴巴里涌出来。

    在意识即将消失的瞬间,她看见了远处游来的鲛人。

    精致绝美的五官,黑如浓墨的眼眸注视着她,金色的头发如海藻一般在碎裂的玻璃之间飘荡,仿佛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光芒,那尾巴上五彩斑斓的鳞片似是彩虹从天坠落,美的宛若天神降临。

    司屿不自觉的伸出手,触碰到“天神”的指尖,竟然是温暖的。

    【滴——】

    【主神任务已开启。】

    【考核目标已确认。】

    【考核内容已确认。】

    【请考评对象尽快完成任务。】

    司屿抓住那只温暖的手指,在鲛人诧异的眼神下,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38章

    压抑

    堵塞

    无法呼吸。

    像是被一座巨大的山体死死压住,无法逃离。

    “哈…”

    一声巨大又短促的喘息声在空荡的洞穴里回荡。

    司屿猛地坐起来,吐出两口咸咸的海水,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双手泛着如死人一样的白,如此颜色,想必她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她坐在一块硕大半圆形的礁石上,周围是大小不一的礁石,像是石子路一样分布着,中间穿插着水流,冒着白汽。

    司屿抬头望去,石壁之上被冰雪覆盖,目光穿过洞上的天窗,入眼是纯白色的天空,阳光穿透冰块,散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似是她昏迷之前看到的那一尾。

    她所在之处,应该是一处天然的露天洞穴。

    洞中流淌的是温泉水,水中散落着碎石,一冷一热,冰火两重天。

    司屿碰了碰温泉水,微烫,也许是地理位置和欧利罗岛气候的原因,水温倒也变得适宜。

    来欧利罗岛的时候她查过这里的资料,欧利罗岛其实很大,岛上有一座活火山,叫做艾尔斯火山,想来她待的这个洞穴就在艾尔斯火山附近。

    她搓搓手,冲着掌心哈气,没有把双手沉入温泉水中,不然她的手就废了。

    也许是洞里流淌的温泉水起了作用,司屿没有刚醒过来那么冷了,虽然衣服还是湿的,但也可以忍耐。

    眼下因为双腿的问题,司屿只能坐在原地,等着把她带到这里的鲛人过来查看她这位任人宰割的战俘。

    礁石被温泉水包围着,散发出淡淡的温热,司屿把外套脱下来放在礁石上,试图把外套烘干,虽然实操性不是很理想,但此刻她别无他法。

    司屿躺在礁石上,看着天窗外的天空,心想着:如今她一个双腿残废的人流落于此,想必洛桑科研所的人都认为她应该死了吧?

    不过

    司屿记得自己失去意识时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她遇见了考核目标。

    果然,这次欧利罗岛之旅她没有白来。

    经过上次的任务世界被系统坑过以后,司屿不打算坐以待毙,不然还会发生她灭了女主全家却要攻略女主的任务。

    上个世界的主神任务做的实在是太遭心了,她本无意灭了剑华门,她与沈家的交易本来就是公平公正的,沈家拿出浑天蛊草作为交换,司屿那时正好卡在天玄境界迟迟无法突破,便想着用浑天蛊草来突破,成为仙人,这样为以后主神任务的实施能有一些对抗的底气和把握,结果这次归墟的任务却成了她开启主神任务的钥匙,让她卡在中间不做人,欺骗又伤害了那么一个单纯无辜的小姑娘。

    司屿想到江晚舟流泪的模样,红通通的眼睛,布满血丝,充满了绝望和悔恨,那笑起来才出现的酒窝,她死后便再也没有看到过了。

    哪怕她把偷九天送回到江晚舟的身边。

    而这糟糕的一切,始作俑者是她,就算她设计让江晚舟亲手杀了她也无法弥补这钻心刻骨的伤痛。

    如今,她怕出现上个任务世界中那种坑人的主神任务,司屿学聪明了,她开始主动找寻主神任务的考核目标。

    司屿记得自己初来这个世界时是在一个休眠仓醒过来的,那时候她按照骨骼年龄来看也才十岁,她通过系统传输而来的信息以及原身父母给原身留下的笔记本和钱财,清楚了一下原身的背景和故事,笔记后面的几张纸被撕掉了,不知是原身父母撕掉的,还是有人曾经来过这里,偷走了最后几张笔记。

    后来司屿在电脑的监控记录里找到了真相,是原身父母写完又亲手撕掉了,撕掉的具体原因也不清楚,反正司屿不在意,她凭借着原身父母留下的资产,开始了自给自足的生活,除了双腿残废给她带来的一丁点不便利,其余司屿都很快的适应并发展了起来。

    司屿离开了休眠仓所在的地下实验室,来到地上,是一座三层带电梯的别墅,因为无人居住,落满了厚厚的灰尘,司屿还在别墅里找到了枪支和炸弹,司屿很满意,毕竟有这两个东西的存在保证了她的生命安全。

    她雇佣了一个有孩子的保姆,一是为了照顾她的生活起居,二是有孩子的人比较好掌控,毕竟以她现在的状况,有钱独身还双腿残废的“唐僧肉”,是个人都想舔一舔。

    司屿走了原身父母的老路,成为了基因方面的科学家,发表了许多sci论文,被国家领导着重关注和照拂,司屿也借着这个学者的身份开始接触各类人群,想着触发任务,后面末日爆发后,她还接触了丧尸,因为双腿不便的原因,导致她差点被丧尸给咬了。

    幸亏元乌中将来得及时,将她从丧尸口中救下,后来她也救了元乌,算是一报还一报。

    司屿接触了太多人,都没有触发主神任务,直到国家新建立的第33基地传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机密信息,那段信息说在欧利罗岛发现了鲛人,并提取了鲛人血清,可以有效压制和净化丧尸病毒,这让司屿突然有了一种极强的预感。

    她要去欧利罗岛。

    哪怕很多人反对她这种国宝级的科学家不要去那种危险的地方,认为只有中央基地才可以保证她的安全,司屿仍是固执己见,并放下狠话,若是不放她去,末日永远无法结束。

    司屿的老师也同意了她的决定,并帮助她一起说服国家首领以及高层人士。

    此话一出,国家高层的领导人也重视起来,共同商讨后,派遣第一军团以及元乌中将跟随司屿和其他科学家还有研究员一起登上了前往欧利罗岛的轮船。

    等司屿看到鲛人的一瞬间,她虽然没有听到系统的提示音,但她有的是耐心。

    因为她相信,主神任务正在向她走来。

    果然,在落入海里的那一瞬间,在看到那漂亮的宛如彩虹坠落的鲛人向她游来的一刹那。

    司屿听到了久违的“任务开始”的提示音。

    也不知她沉思了多久,天窗外的天色渐沉,还能隐约看到几颗星星,观感还是很不错的,除了身旁突然出现的几只鲛人,只露个头在水面上,若是普通人非得吓出个好歹。

    司屿坐起身,直视水面浮出来的鲛人,有男有女,其中四只还是“老朋友”,当初在实验室的水柱管里见过,只是现在彼此身份对调,司屿心情没有太过波动。

    但这些鲛人里唯独没有她的“考核目标”。

    她有些失望呢。

    鲛人们看司屿神色平静,没有它们以往见到的人类那么疯狂狰狞。

    平静的让鲛人心里没底发虚。

    一只及肩短发的鲛人凑近司屿救过的那只鲛人身边,一边瞄司屿,一边发出低低的声音,像是在交谈什么。

    也许是它们的表情太明显,不遮掩,司屿轻而易举的猜出它们在说什么。

    短发鲛人:“桑洛,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美丽的人类看我们不害怕啊?”

    桑洛点头:“她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也没有很害怕,跟现在一样。”

    桑洛:“而且她不像其他人类那么坏,我无法蛊惑她,而且她还和我贴贴。”

    短发鲛人:“你竟然跟人类贴贴?”

    短发鲛人:“我要告诉多洛缇雅去!”

    桑洛立马抓住短发鲛人的头发,给他扯回来:“卡亚力,你给我回来,不许告诉我姐姐,否则我把你尾巴扒光,让你成为尼利罗族中的“恶鬼鲛”。”

    卡亚力立刻蜷起尾巴:“你怎么可以这么恶毒?我才不要当恶鬼鲛,这实在是太恶心了!”

    桑洛哼笑:“你别去告状,我就不会诅咒你成为恶鬼鲛。”

    “好好,我不告状。”

    卡亚力真是怕了桑洛,毕竟密迩雅族的鲛人有一种天赋,可以与上天共鸣,他们用“心”许下的诅咒还是祝愿都会实现,但这种天赋极为难得,密迩雅族百年来才能出一只鲛人,卡亚力生怕桑洛有这种逆天的能力,毕竟他是多洛缇雅从遥远的东方带来的幼崽弟弟。

    桑洛舒了口气,他双手撑着礁石,上半身跃出水面,靠近司屿,发出低低的“嗬嗬”声,像是恐吓。

    他想看到面前这个美丽的人类被惊吓的样子,就像别的人类见到他们时露出的狰狞又丑陋的表情,不知道这个美丽的人类也会露出那么可怕的神情吗?

    桑洛假意恐吓司屿,还露出自己尖利的牙齿,冲着司屿呲了好几遍,结果眼前的美丽人类还是刚才那副平淡的表情,甚至她还挑起嘴角,让他看起来很可笑。

    “你”

    桑洛学习能力很强,这段时间被人类关起来,他也通过人类的举止行为和对话交流中学习了一些人类的语言,只是贸然发出声来还是有些困难,舌头就跟不是他的似的,用起来特别困难。

    “你想说我为什么不害怕你?”司屿轻笑道,“是吗?”

    桑洛瞪大眼睛,眼中不可置信。

    这个美丽人类竟然懂他心中所想?!

    桑洛快速点头,还继续呲牙,表示司屿猜测的是对的。

    司屿歪头道:“可能因为你长得很好看,所以我不害怕。”

    “好看?”桑洛学着司屿的嘴唇动作和发音,重复道。

    司屿点头道:“对,好看的意思就是你很漂亮,很强壮。”

    桑洛眼睛一亮,回头冲卡亚力摇尾巴:“快听,这个人类说我好看漂亮哈哈”

    卡亚力也觉得神奇,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平静的人类,如此坦然面对他们这一群虎视眈眈的鲛人。

    他游上来,撑着上半身凑近,打量着司屿的脸,看着她如同大海一样的眼眸,惊讶道:“她的眼睛很漂亮。”

    桑洛点头:“嗯嗯,我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她的眼睛很漂亮,很像家乡。”

    “所以你才会和她贴贴?”

    桑洛:“你能不老提这种事吗?”

    卡亚力试探抬手。

    桑洛震惊:“你干嘛?”

    卡亚力:“想贴贴。”

    桑洛神情怪异:“啧。”

    司屿看着短发鲛人伸出手,对着她,目光充满了期待和好奇。

    司屿抬手,与卡亚力贴合,两掌触碰的一瞬间,卡亚力整条鱼都激荡了,一个后空翻钻进水底,激起水花一片。

    司屿看着好不容易半干的外套又湿了:“”

    桑洛哈哈大笑:“卡亚力,你竟然害羞了哈哈哈”

    卡亚力从水底钻出来,露出半张脸,眼神忽闪,不敢看向司屿,不好意思地骂道:“桑洛,你真讨厌,不许笑我。”

    司屿看向水底,深不见底,这温泉水像是通着外面的加尔达海,他们这一群鲛人应该是从加尔达海游来的。

    想到自己的考核目标,司屿主动出击。

    她问:“是你们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的吗?”

    桑洛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思索了一下,一字一句,断断续续的开口道:“是姐姐多洛缇雅你来这里”

    “多洛缇雅?”司屿想到那只拥有彩虹似的尾巴的鲛人,“你认识她吗?她有来这里吗?”

    桑洛点头,指着水底。

    司屿凑近,趴在礁石上,往水底看去,越深越漆黑,看不见任何物体。

    “你说多洛缇雅在这里,”司屿双手撑地,拖着双腿靠近礁石边,低头四处看看,“我没看到她?”

    桑洛:“等着。”

    他后仰入水,其他鲛人也立刻离去,潜入水底消失不见。

    司屿懒得动,趴在礁石上,双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看着水面。

    突然水面泛起一圈一圈的波纹。

    司屿以为是刚才那些鲛人回来了,直到一张精致俏丽的脸蛋渐渐显露出来,晶莹剔透的水珠从额头滑落,在红润的唇间短暂停留,消失在胸前的贝壳里。

    金色的卷发散在身后,皮肤冷白似冰,黑色的眼眸宛若猫眼石,在月色照耀下散发着淡淡的光,平添了几分诡异的妖冶与魅惑。

    多洛缇雅看着眼前这个苏醒来的人类,如桑洛所说,她长得很漂亮,就算在密迩雅族里也算是绝色,皮肤白皙似冰原上的白雪,嘴唇鲜红如血,眼眸透彻清莹,似是深海,潋滟生波,天生的好皮囊,比她见过的很多人类都漂亮。

    纤细的腰肢,修长的双腿,乌黑的头发散落在肩膀,湿漉漉的模样看起来楚楚可怜。

    “听说你想见我?”多洛缇雅流畅的吐出人类的语言,字字真实,抑扬顿挫,非常流利。

    司屿见她眉眼轻颤,眸光闪了闪。

    她有些意外多洛缇雅汉语如此流畅,她笑了笑:“嗯,想对你表达感谢。”

    多洛缇雅:“感谢什么?”

    司屿:“谢谢你救了我。”

    多洛缇雅挑眉,眼底划过一丝恶意:“我没救你,这里是我们鲛人存放食物的地方。”

    言外之地,你是食物。

    司屿煞有其事道:“这么大的地方,只放我一个食物吗?”

    多洛缇雅看了看周围:“其他食物吃完了,只剩下你了。”

    “那你打算什么吃了我?”

    多洛缇雅:“挑选个黄道吉日。”

    “你懂得还挺多,既然还会成语?”司屿感叹道。

    多洛缇雅仰起下巴:“人类的知识和文化并不难。”

    司屿点点头:“可是你弟弟说,你是特意救下我的。”

    多洛缇雅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忿忿道:“臭桑洛,大嘴巴。”

    司屿笑出了声:“我骗你的,你弟弟没有说你是特意救我的。”

    多洛缇雅意识到自己被骗,怒道:“人类都是虚伪的骗子,你也不例外,你这个美丽又虚伪的骗子!”

    司屿听到她的怒骂,捧腹大笑:“你是骂我呢?还是夸我呢?”

    多洛缇雅别扭道:“反正你们人类都是骗子。”

    司屿耸耸鼻子:“你受伤了?”

    她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像是当时从桑洛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

    很淡,在水里。

    多洛缇雅:“你怎么知道?”

    解救桑洛的时候,被人类的武器伤到了尾巴,虽然伤口不严重,一直在流血,但她懒得管,反正过几日就慢慢愈合了,鲛人的身体很强壮,这点小伤不会危及性命。

    司屿伸出手:“需要治疗吗?”

    多洛缇雅警惕道:“人类都是骗子,只会用武器打我们。”

    怎么还会救她?

    司屿:“你弟弟没告诉你,他的尾巴是我治好的嘛?”

    这件事桑洛真跟她说了,一开始她以为这只是人类抓捕他们的手段,眼下她看着眼前这个人类真挚纯真的眼眸,多洛缇雅动摇了几分。

    司屿从外套的兜里拿出R-11药剂,幸亏她外套兜多兜深,药剂都没有丢。

    “这个就是治好你弟弟尾巴的药,我给你打上,你就痊愈了。”

    司屿怕多洛缇雅以为她有敌意,她把针剂放在多洛缇雅面前,自己拖着双腿往后撤。

    多洛缇雅看着司屿毫无知觉的双腿,知道眼前人没有任何与她对抗的能力,她低头看着针剂,拿在手上,一脸费解道:“这是什么?”

    司屿搞不懂多洛缇雅这话是明知故问还是假装试探:“这是针剂,你把上面帽摘掉,把药液注射到伤口处就可以了。”

    帽?

    药液?

    注射?

    多洛缇雅不解的皱起眉头,她把针剂扔掉:“我不用。”

    她不会用。

    司屿算是看出来了多洛缇雅的为难之处,她压根没听懂她的话,也不知道怎么使用药剂。

    她只能拖着双腿靠近,捡起针剂:“你要是相信我的话,我给你注射好不好?”

    多洛缇雅警惕的看了看她,先看了司屿的双腿,又看了司屿仿佛一只手就可以掐住的细腰,心里评估眼前人没有危险性,她才点头道:“好。”

    司屿得到许可,拔掉针剂的盖帽,“把尾巴抬上来。”

    “要慢慢的。”

    她的外套不能再继续湿下去了。

    多洛缇雅刚想一个鲤鱼打挺把尾巴放到礁石上,听到司屿的话,只能缓慢的将尾巴摆在司屿面前。

    果然如她记忆中那样,多洛缇雅的尾巴美的像是一道彩虹,只是尾鳍那有一道可怖的撕裂伤,留着淡淡的紫血。

    司屿在伤口处注射R-11药剂,多洛缇雅尾巴轻轻一颤,她以为多洛缇雅痛,抬手揉了揉刚才注射的地方:“别怕,不疼了。”

    多洛缇雅:“”

    她目光飘忽不定,却惊奇的发现自己的伤口在慢慢愈合。

    “这个针剂好神奇?是你们人类有的天赋吗?我见过的巫医也有这种本事,但她的医术没有你的针剂厉害。”

    她听到这个人类叫这个神奇的东西为针剂。

    “人类的身体素质虽然不如你们鲛人,但他们会制造出许多有利于自己的工具,”司屿在多洛缇雅不理解的目光中挑了一下眉,“就比如你想蛊惑我,我也可以利用其他工具来屏蔽你的蛊惑,甚至对你实施蛊惑。”

    多洛缇雅眨眨眼,看着已经愈合的伤口:“你很厉害。”

    “谢谢夸奖,”司屿见多洛缇雅红彤彤的脸颊,顿了顿:“你是过敏吗?”

    多洛缇雅纳闷:“什么是过敏?”

    司屿发觉多洛缇雅对于现代一些词汇不是很了解,但是最简单的交流却很流畅。

    “过敏就是注射药物后产生的不正常的现象,就像你现在的脸为什么这么红?”

    多洛缇雅的目光落在她放在尾巴上的手。

    司屿感觉掌心下的尾巴动了动,她了然于心,抬起手:“抱歉,让你感觉不适了,对吗?”

    多洛缇雅把尾巴塞回水里,顶着一张红脸,摇头:“无事,你不必如此挂怀。”

    不必挂怀?

    司屿挑眉:“你刚才说我们人类的知识和文化并不难学,那你是什么时候学的?”

    多洛缇雅骄傲道:“算起来,应该在300年前学的。”

    司屿恍然大悟:“哦”

    好家伙,这还是个古代版的鲛人。

    第39章

    300年前,别说末日爆发了,原身祖祖辈辈估计已经转世多少回了。

    司屿感叹多洛缇雅的寿命厚重,也在心里估算了一下鲛人的寿命应该都比人类长,毕竟它们也是鱼类的一种,世界上最长寿命的鲨鲸可以存活400余年,还有一种狗鱼也可以存活200多年。

    生物的神奇和伟大,不是人类固有思想和学识可以堪破的。

    如今世上的海洋面积占全球总面积的71%,广阔无垠的深海里面藏着数以万计无法预知探索的秘密,人类太渺小,或者是说所有的生物都太渺小了,面对自然,就是沧海一粟,微不足道。

    多洛缇雅看着眼前的人类突然沉默,想到刚才她准确的叫出了她的名字,问:“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你弟弟桑落说的。”

    多洛缇雅皱眉:“臭桑落,大嘴巴。”

    “那你叫什么名字?”

    司屿笑笑:“我叫司屿。”

    “司屿?”多洛缇雅眨眨眼,“死鱼?”

    司屿:“司是平中阴平调,不是仄中的去声调。”

    她用了一些多洛缇雅能听懂的古代声调说法来告诉她。

    司屿指着自己的嘴唇,一开一合,缓慢说出,“司—屿—”

    多洛缇雅看着司屿阖动的嘴唇,红红的,特别像她曾经见过吃过的樱桃。

    那时她在海边,遇到了一个商队,听商队里的人说,马车里是给宫里皇上和妃子运送的樱桃,像珍珠那么大,比珊瑚的颜色还要红润。

    多洛缇雅听得稀奇,好奇心趋势,她偷偷跑到马车后面拿了一棵樱桃吃了,入口酸酸甜甜,就连樱桃里面像石子的核她都吃掉了。

    结果被人发现,吓得她一跃跳进海里游走了。

    后来,那个海边老有士兵巡逻下海,像是在寻找她。

    多洛缇雅不禁心想:人类真小气,为了一个樱桃还要派这么多人抓她,每个人都拿着最锋利的武器,看着就吓人。

    后来她就离开了那片海域。

    司屿见她盯着自己的嘴唇,眼神失焦,像是在沉思。

    她抬手晃了晃:“多洛缇雅?”

    多洛缇雅回过神,像是生理反应一样,抬手抓住了司屿摇摆的手。

    鲛人都是强壮有力的,但女鲛人会比男鲛人的力气微弱一些,可也会比人类要强悍许多。

    多洛缇雅的手就像是一把坚硬的钳子,紧紧的抓住她的手。

    软软的,小小的,滑滑的。

    多洛缇雅看着被她抓住的手,微微发愣。

    司屿眉头微蹙,轻声道:“是我吓到你了吗?多洛缇雅。”

    多洛缇雅“唰”的松开手,脸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红晕,磕磕巴巴道:“没有,弱小的人类怎么会吓到我!”

    司屿看着她脸颊的红润,抿唇一笑:“说来我还要谢谢你。”

    多洛缇雅不懂:“为什么要谢我?”

    “谢谢你救了我。”

    “都说了不是特意救你的,”多洛缇雅露出凶狠的表情,“我是把你当做食物,留着以后吃掉的。”

    司屿嘴角上扬:“不管以后你是不是要把我吃掉,但此刻我确实还活着,是你把我从海底带到岸上,没有让我被淹死,总的来说,我还是要感谢你的。”

    多洛缇雅读过书,以前海边也会有村落,村庄里有学堂,她偷偷游到学堂附近,听着夫子和孩童大声朗诵诗篇。

    也会有人走到海边散步,看着大海吟诗作对。

    也会有人走进海里,想要一了百了,多洛缇雅见那人不停地的在海里挣扎,嘴里喊着救命——多洛缇雅见状,便立刻游过去救他,结果那人见到她的一瞬间,不停地的大喊大叫,还挣扎着,对她拳打脚踢,骂她是妖怪。

    有时候多洛缇雅会有一种奇妙的感受,那就是人类真的好奇怪。

    嘴上说着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

    就像以前,有一个人不害怕她,亲近她,说要和她做朋友,也教了她很多人类的知识。

    可到后来,多洛缇雅却看见他带了很多人来,想要抓住她,伤害她,切断她的尾巴献给大官换取一官半职和金银财宝。

    原来,所有的靠近和承诺都是虚伪的谎言。

    从那以后,多洛缇雅就再也不靠近岸边了,越游越远,直到从人类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因为岸上的人对她充满了恶意和谎言。

    可眼前这个人,多洛缇雅没有在她身上看到一丝恶意和邪念,她美丽的脸上一直挂着温柔的笑,目光清白透彻,像是把她当做一个“人”。

    “你不怕我吗?”多洛缇雅问道。

    司屿:“不怕。”

    多洛缇雅费解:“为什么不怕?”

    司屿反问:“为什么要怕?”

    多洛缇雅举例说明:“很多人类见到我的第一面,都吓得惊慌失措,大喊大叫,本来很好看的样子都被我吓丑了。”

    “但你不是,你没有惊慌失措,没有大喊大叫,没有变丑。”

    司屿失笑:“可能是因为你长得很好看,所以我没有被吓到。”

    “”多洛缇雅傲娇的抬了抬下巴,“不一样,你看见了我的尾巴,也没有被吓到。”

    如果她不露出尾巴,人类见到她也会痴迷于她,可当他们见到她的尾巴,一个个跑得飞快,生怕她吃了他们,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妖怪,有妖怪!”

    “可你的尾巴也很漂亮,”司屿看着在水中摇摆的鱼尾,弯起眉眼,“像彩虹。”

    多洛缇雅不解道:“什么是彩虹?”

    司屿想了一下多洛缇雅能理解的词语来表述:“你知道天虹或者飞虹吗?”

    多洛缇雅摇头道:“不知道。”

    “就是在天上形成拱形的七彩光晕,有红、橙、黄、绿、蓝、靛、紫七种颜色,挂在天边,远看像一座拱桥。”司屿绘声绘色的解释道。

    多洛缇雅思忖了一下:“是那种每次下完大雨就会在天边出现的,会有好多颜色的圆形吗?”

    司屿点头:“对对,那个就是彩虹。”

    多洛缇雅眨眨眼:“你觉得我的尾巴像彩虹?”

    “对啊,都是五彩斑斓,绚丽多姿。”

    多洛缇雅歪头,看着尾巴,颜色不似其它鲛人单一,尾巴上的鳞片会散发出不同颜色的光晕,在阳光下更加绚烂,所以族人说她的尾巴是神的象征。

    如今听到司屿的形容,多洛缇雅更喜欢自己的尾巴了。

    “我很喜欢彩虹,”多洛缇雅趴在礁石上,“它像我的尾巴一样美丽。”

    司屿笑笑:“是的。”

    她摸了摸放在礁石上的外套,稍稍干了一些。

    司屿拿过来,盖在腿上。

    “你是冷了吗?”多洛缇雅看她。

    脸色惨白如纸,洞穴似有风闯入,人类瘦弱的身子在发抖。

    司屿摩擦着双手:“嗯,我冷了。”

    多洛缇雅抬手,抓住人类的手:“这样还冷吗?”

    握住司屿的手温暖又嫩滑,因为在海底生活,多洛缇雅的手就像是海绵一样柔软。

    多洛缇雅握紧司屿的双手,学习刚才司屿的动作,摩擦着,看着她一手就可以握住司屿的两只手,感慨道:“你的手好小。”

    司屿看着两人手掌的对比:“嗯。”

    多洛缇雅看着司屿:“你的头也好小。”

    “你的身体也很小。”

    她目光落在司屿胸前,诚实道:“你的胸也好小。”

    司屿:“”

    她看着多洛缇雅被贝壳遮住的胸,确实很大,自愧不如。

    多洛缇雅察觉到司屿的目光,自豪的挺起胸膛,倨傲道:“看吧,我是不是比你的大?”

    司屿:“”

    倒也不必如此坦荡。

    司屿尴尬移开眼睛,点了点头:“嗯嗯。”

    多洛缇雅笑道:“那是,我的胸型可是族人中最好看的。”

    这玩意也要比?

    司屿在多洛缇雅的掌心里竖起了一只大拇指:“你很棒。”

    “不仅我的胸型,我的样貌,我的脑袋,我的尾巴都是族人中最好的。”

    司屿赞同,多洛缇雅的尾巴确实美的宛若梦境,她也很聪明,300年前学习了人类的知识,经过这么多年也没有忘掉。

    至于多洛缇雅的样貌,反正司屿见过的鲛人中,确实没人可以与之相比。

    “你很漂亮。”司屿感叹道。

    多洛缇雅经常被族人还有人类夸赞,但司屿的夸赞却让她很开心。

    她低垂眼睫:“你也不差的。”

    司屿是她见过的人类之中最好看的一个。

    司屿欣然接受:“谢谢夸”

    话音未落,多洛缇雅看着面前瘦弱又美丽的人突然蜷缩了起来。

    整个人在礁石上发抖,人类抱着双腿,像是很痛苦,本就惨白的脸色更加渗人,像是下一秒就要消失了。

    多洛缇雅被司屿吓了一跳,她连忙跃上礁石,抱起司屿,忙道:“你怎么了?”

    司屿疼的齿关都在颤抖:“老老毛病”

    自打从休眠仓醒来后,司屿检查过自己的双腿,想看看是否能恢复,通过原身父母留下的笔记来看,原身的腿部骨骼中存有恶性肿瘤,医院已经没办法救了,原身的父母不忍看自己年幼的女儿就这么被病痛带走,于是他们自己想办法研制药物来救女儿,后来他们研制成功一个药剂,可以压制肿瘤的病发和转移,但是原身的双腿已然残废,无法再直立行走。

    到最后,原身的父母遭受迫害,只能把原身放入休眠仓躲避危险,设定好原身苏醒的时间,同时也期待着未来医学的进步,让她可以接受更先进科学的治疗,说不定有恢复的可能性。

    恰逢司屿传送到了这个世界,她也试图治疗自己的双腿,却发现双腿发生病变,不仅治不好,还会时常发病,双腿在受到极端的刺激时会抽搐,皮肤表层之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活动,发作起来让司屿痛不欲生,宛如摧心剖肝。

    为了弄清楚疼痛的原因,司屿还切开双腿的皮肤检查了一下,结果什么都没有,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司屿通过原身父母留下的药方,有些元素过于模糊不清,命名太过宽泛,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真正需要的成分是什么。

    司屿也只是简单的借鉴了一下,她把药方进行了改造和创新,重新做出一个止痛的针剂,每次犯病的时候打一针,虽说不能立马清除疼痛,但也能缓解许多。

    但眼下她坠入大海,双腿受到冰冷的刺激,止痛药剂都在科研所的行李上,她身上现在也只有几支R-11针剂和一支基因针。

    “老毛病?”多洛缇雅理解了一下这个词语,“你是不是有病啊?”

    司屿疼地在多洛缇雅怀里抽筋,听到她的问话,倒吸一口气:“对,我的腿很痛”

    “腿?”多洛缇雅看着司屿不停抽搐的双腿,“你的腿在发抖,是因为这个吗?”

    司屿点头:“嗯。”

    “为什么会痛?是因为冷吗?”

    司屿点点头,止不住的痛呼。

    “那我能帮你什么?”多洛缇雅没见过这么脆落不堪的人,明明她把她抱在怀里,感受到她的体温和柔软,可多洛缇雅却觉得她要碎掉了一样,她心里莫名生出一丝慌张。

    “你有药吗?”

    司屿疼的满头大汗:“有。”

    多洛缇雅问:“在哪里?”

    她看向礁石上的衣服,“是在那里吗?”

    多洛缇雅见过司屿从那件衣服里掏出一个针剂给她。

    司屿疼的呼吸都在颤抖:“不是,在在科研所的房间里”

    多洛缇雅不知道该怎么缓解这个脆弱人类的痛苦,她喉骨震动,发出空灵的声音。

    司屿疼地抱紧多洛缇雅,耳边传来一声轻微的吟唱,空灵悠远,像是茫茫大海上,笼罩着厚重的白雾,一道轻灵的歌声传来,为她指明光明的方向。

    那一瞬间,司屿感觉刻骨的疼痛瞬间退散,沉重的疲倦涌上心头,她彻底昏迷在多洛缇雅的怀中。

    多洛缇雅看着昏睡过去的司屿,抬手拂开她额前的碎发,擦去她的冷汗,看她因为疼痛皱起的眉头,揉开了那蹙起的褶皱。

    一阵寒风幽幽吹来。

    多洛缇雅搂紧了司屿,心道:这个人类实在是太脆弱,她得抱紧些,可别到时候给吹死了。

    第40章

    司屿醒过来的时候,多洛缇雅已经离开了,去向不知。

    她看着身上盖好的衣服,已经干了,也许盖了许久,外套还有温度残留。

    双腿不再抽搐疼痛,司屿想到自己昏迷前听到的吟唱,是多洛缇雅帮她止痛。

    传闻,鲛人的歌声可以蛊惑迷醉人类,让人类丧失抵抗和清醒,不自觉的跟随鲛人沉入海底,成为鲛人的食物。

    司屿那次看到桑洛蛊惑了蒋雀,她就知道鲛人有这种神奇又玄妙的能力。

    如今自己亲身体验,司屿感觉这个能力真的很厉害,竟然还有止痛的效果。

    司屿拉开裤腿,纤细的小腿,白里透着青,看起来有一种死气沉沉的纸感。

    她摸了摸小腿,瘦的几乎没什么肉,都能摸出骨骼的形状。

    若是不犯病,这双腿与常人无异,一旦犯病,这双腿就会肿胀起来,泛着诡异的红,腿上那白色鱼鳞状的纹路会因为皮肤表层下的活动变得栩栩如生。

    一开始司屿只是以为皮肤过于干燥粗糙,覆盖了一些细微的皮屑而导致的纹路,后面她用了许多润肤乳或者身体乳都没办法消除,也深入检查过,并非皮肤病或者什么特殊疾病,只是看着奇怪,并不会对生命造成伤害,所以司屿就没再关注下去了。

    如今经过冰冷的海水一泡,司屿见腿上的纹路更加清晰明显。

    她摸了摸,还有点硬。

    司屿眸色沉沉,听到水面下有声音传来,很轻很杂,像是鱼尾拍打水的声音。

    难道是……

    “多洛…桑落?”司屿看着冒出水面的两个鲛人,是桑落和卡亚力。

    “你醒了?”桑落游到礁石旁,惊喜道。

    卡亚力游过来,歪着头看她,虽然他不会说人类的语言,但司屿能理解到卡亚力想说的话。

    “嗯嗯。”司屿说,“你们怎么来了?多洛缇雅呢?”

    桑落眨眨眼,组织了一下语言:“姐姐,岸上,坏人,去了…”

    桑落也是年龄小,接触人类知识面没有多洛缇雅那么广泛,所以司屿仔细分析了一下桑洛的话。

    难道是多洛缇雅去了岸边,碰到了人类?

    “她怎么会去岸边?”

    当初听塞尔西说过,他们是特意到阿尔加斯小岛群附近才捕捉到了鲛人,还特意派遣了三只捕捞艇在阿尔加斯小岛群里探查鲛人遗迹。

    如今多洛缇雅却主动去了岸边,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救救人“桑洛说。

    “救人?”司屿疑惑,“你们的族人被抓了?”

    塞尔西不是就抓了四只鲛人,那次袭击后不应该都被解救出来了吗?

    “不知道”桑洛皱眉,“也许是,尼利罗,抓了,坏人,它们,太多。”

    司屿想了想:“你是想说有一个叫尼利罗的鲛人被人类给抓了?”

    桑洛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急的嗷嗷叫唤,他一叫唤,旁边的短发鲛人也跟着桑洛一起叫唤。

    鲛人若是没有发出攻击或者蛊惑的声音,平常的声色跟人类的声色趋近,但是它们无法说出人类的语言,有点像哑巴“阿巴阿巴”的声音,倒挺可爱的。

    “尼利罗是鲛人中的一个族群,不是人名。”

    水底冒出多洛缇雅,她游到礁石边,从水底拎出来一个让司屿异常熟悉的绿色行李箱。

    多洛缇雅把桑洛两个男鲛推开,一把把行李箱扔到礁石上,霸气又得意道:“呶,你的行李箱,这里应该有你说的药,还有你的衣服,你可以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就不冷了。”

    桑洛惊讶道:“这箱子是什么?是海底那种装着亮晶晶宝物的箱子吗?”

    卡亚力疑惑:“我看着不像,这个箱子跟海底的箱子长得不像。”

    桑洛看向多洛缇雅,好奇道:“姐姐,这是什么?”

    多洛缇雅:“人类管它叫做行李箱,应该是用来装人类盘缠的。”

    “盘缠是什么?”

    桑洛和卡亚力不懂,它们知道多洛缇雅懂得人类的文化,但他们两人一个是一知半解,一个全然不知,完全听不到多洛缇雅有时候冒出来的高等词汇。

    多洛缇雅嫌弃的看着两鲛:“盘缠就是人类的衣服之类的,就像我们的鳞片,收集的贝壳珠宝,还有鲛绡纱。”

    桑洛和卡亚力点点头,表示理解了。

    司屿看着湿漉漉的行李箱,她掉转了一下行李箱密码锁的方向,准备打开。

    三只鲛人齐齐看向司屿的行李箱。

    桑洛和卡亚力一脸期待,想看看人类行李箱里会不会有“宝藏”。

    多洛缇雅一脸骄傲,司屿一定会赞扬她的举动,她已经做好接受司屿的称赞和表扬了。

    司屿调好密码,只听见“咔哒”两声,行李箱被打开,涌出来一滩清澈的海水和一堆湿透又沉重的衣衫,砸的对面三只鲛人一脸懵逼。

    司屿已经预想到了自己行李箱里的衣服肯定无一幸免,但所幸行李箱里的止痛药剂还可以使用。

    她拿过一支止痛药剂,进行注射,冰凉药液进入皮肤里,凉的司屿瑟瑟发抖。

    多洛缇雅把盖在桑洛和卡亚力头上的衣服扯下来,看着行李箱里被海水泡湿的衣服,心里不停地怒骂自己的愚蠢。

    “那个”多洛缇雅看着司屿打完针,她小心翼翼的把行李箱里的水倒掉,把衣服放进去,笑容带着一丝歉意,“你腿不疼了吧?”

    司屿点头:“好些了。”

    “谢谢你当时给我唱歌,让我缓解了疼痛。”

    多洛缇雅摆手:“那只是能让人类陷入昏迷,失去意识的海语吟唱,并没有真的解决你的腿疼。”

    “所以你才会去岸上把我的行李箱给拿来了?”

    多洛缇雅点头道:“嗯,你说你的药在岸上的科研所里,你疼的厉害。”

    司屿看着手中已经打空的针管,她通过桑洛的话以为多洛缇雅是去救被科研所抓捕的鲛人,没想到她竟然只身犯险去帮她拿药。

    明明学习了人类的语言,知道了人类的虚伪和阴险,却依旧无畏勇敢的触碰人类领地,真是比人类还要单纯善良。

    “没被发现吗?”

    行李箱是在塞尔西给她安排的房间里,多洛缇雅想要找到行李箱,还要躲避那么多人的视线肯定会很麻烦困难的。

    多洛缇雅:“没有,我有自己的办法。”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行李箱的?”司屿还是挺好奇的。

    多洛缇雅把行李箱合上,上面写名字的贴纸被水流冲散了,她指着原本贴有纸的位置:“这里有你的名字。”

    为了防止行李丢失,出行欧利罗岛的人员行李箱都会贴明名字,多洛缇雅就是这么识别出她的行李箱。

    很聪明。

    “谢谢。”

    司屿由衷的感谢。

    虽然衣服都湿了,但是止痛针剂能拿过来,司屿就已经很感谢多洛缇雅了。

    多洛缇雅内心有愧,她看着行李箱里湿漉漉的衣服。

    司屿察觉到她的目光,轻声道:“没事,这里暖和,一会儿就会干了,等干了我就有衣服换了。”

    “你的腿没有找巫医看过吗?”

    司屿知道多洛缇雅的意思,她揉了揉腿:“看过,他们说除非奇迹降临,否则我的腿无法痊愈。”

    “好吧,”多洛缇雅心生愧疚,想要弥补,“湿的衣服我给你拿到岸上晒晒吧。”

    别到时候又着凉犯病了。

    司屿轻笑:“那你打算怎么给我拿回来呢?”

    多洛缇雅:“”

    她思索了一下,左手在右手掌心一捶,“我有办法,你等着。”

    说完,多洛缇雅把行李箱合上,沉入水底离开了。

    桑洛和卡亚力看着多洛缇雅拿着人类的行李箱离开,先是怔愣了一下,然后回过神,两鲛对视一眼。

    卡亚力碰了碰桑洛,狐疑道:“首领是把刚才那个美丽人类的“宝物”箱子给抢走了吗?”

    “那…我们也得跑吧?”

    桑洛顿了顿,神色凝重的看了眼司屿:“快跑!”

    两鲛人迅速翻身,沉入水底离开了。

    三只鲛人来的匆匆忙忙,走的也慌慌张张。

    司屿看着手中空空如也的针剂,眸色渐深。

    ——

    桑洛和卡亚力追上多洛缇雅,见多洛缇雅把行李箱里的衣服一件一件摊在岩石上。

    两人游到岸上,桑洛纳闷道:“姐姐,你在干什么?”

    多洛缇雅整理好衣服,看了眼天上的太阳:“晒衣服。”

    “晒衣服干什么?”卡亚力不解,“首领,这是人类的东西,对我们没有用啊?”

    桑洛赞同的点点头,人类的衣服在海里穿会很累赘的,影响它们的游速和行动。

    多洛缇雅:“衣服对我们没用,但是人很有用。”

    卡亚力更不懂了:“首领,我们又不是恶鬼鲛,会吃人,留着这个人类没用啊?”

    “不吃她,”多洛缇雅脑中闪过司屿的红唇,舔了舔湿润的嘴唇,“吃了她,那些被污染的鲛人就没救了。”

    桑洛脑中灵光一闪:“姐姐,你当初故意没有救我,是因为你在等这个人类的到来吗?”

    多洛缇雅点头:“嗯。”

    桑洛眼睛一亮:“姐姐是打算让这个人类去救被污染的族人是吗?”

    “她很厉害吗?”

    多洛缇雅给衣服翻了个:“应该”

    她脑中闪过司屿治疗她尾鳍时拿出的针剂,“不,她一定很厉害。”

    桑洛看到姐姐如此信任这个人类,而他也深刻体会到过这个人类对他的医治,桑洛对这个人类有了莫大的信任和勇气。

    也许这个人类真的能够帮助它们。

    卡亚力听懂了桑洛和首领的对话内容,也知道了首领当初为什么只救这个人类,并把她带到了密迩雅族领地的冰泉洞里。

    “首领,有什么卡亚力可以帮忙的吗?”

    多洛缇雅思忖了一下:“暂时不用,你们只要看好这个人类就行,剩下的交给我。”

    人类心思深沉,诡计多端,谎话连篇,她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和清醒,不能被人类牵着鼻子走,不然救不了被污染的族人,还会牵扯其它族人的生命安全。

    鲛人有一天赋,可以蛊惑所有的生物为自己而驱使,包括人类。

    而且人类很容易被它们所蛊惑,因为他们的心思不坚定,容易被动摇。

    复杂又多疑,阴狠又黑暗。

    但这种天赋在人类身上的成功率也不是百分之百的,若是碰到真正心思单纯毫无邪念的人或者心思沉重无法堪破其内心所想的人,鲛人就无法蛊惑他们。

    司屿恰恰就是这两种人之一。

    毕竟昨天第一次相见,多洛缇雅就尝试过蛊惑她,但司屿没有被她蛊惑住。

    从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司屿这人绝不是第一种,而是心思很深很重之人,比这加尔达海还要深,像她的蓝眸一样无法看透,深不见底。

    这样的人无法蛊惑,那只能用人类当初用到她身上的方法去对待人类。

    多洛缇雅让桑洛和卡亚力继续去冰洞守着司屿,她等着衣服干透后,去见司屿。

    洞穴天窗外的风景,满天繁星。

    司屿躺在礁石上,盖着衣服,后背是被温泉水煮热的礁石,还挺暖和的。

    她翻个身,单手撑着脑袋,刚好和冒出水面的多洛缇雅打个照面。

    “嗨,”司屿看着飘在水面上的行李箱,“晾干了?”

    多洛缇雅发现司屿很容易就能察觉到她的动静,还没等她冒出水面,司屿就能早早等待着她现身。

    “嗯,干了,你看看呢?”

    司屿打开行李箱,衣服确实都干了,她拿出一个羽绒服套在身上,对着多洛缇雅笑道:“谢谢你。”

    她没有问衣服是怎么拿进来的,想必这洞穴应该有别的出入口。

    多洛缇雅淡淡道:“没事。”

    她靠近礁石,抓起司屿放在腿上的手,目露关切,“现在,你还觉得冷吗?”

    “好多了,”司屿看着多洛缇雅的手,意味深长的抽出来,“已经暖和许多了。”

    多洛缇雅感觉掌心空空,微微蹙眉:“你刚才是在等我吗?”

    “嗯,我听到了你游来的声音。”

    “听到?”多洛缇雅看着司屿的耳朵,“人类的耳朵会这么厉害?”

    司屿笑笑:“这可能是我的天赋,耳力比较好。”

    “你能听到多远的声音?”

    司屿摇头:“不知道。”

    这个她没有做过测试。

    多洛缇雅看着她的蓝眸,突然道:“你的眼睛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有蓝色眼睛的人都好看。”

    司屿挑眉:“是吗?”

    多洛缇雅微微凑近,嘴唇微张:“真的,你的眼睛就像这片海洋,蔚蓝透澈。”

    司屿看着不断接近她的多洛缇雅,那双黑眸藏着蛊惑人心的引诱,嘴唇里说着摄人魂魄的低吟。

    她嘴角上扬:“多洛缇雅你好像很喜欢我的眼睛?”

    多洛缇雅点头,抬手抚摸司屿的眉眼,目露一丝着迷:“喜欢。”

    像家。

    “我接受你的赞美,所以”司屿握住在她脸上不断抚摸的手,扯了下去,“你把我抓来的用意根本不是为了储藏食物,而是因为你们需要我,对吗?”

    多洛缇雅瞳孔皱缩,她不仅没有再次迷惑住司屿,还被她猜透目的。

    司屿反客为主:“你想让我/干什么,不如直说?”

    她抬手抚摸多洛缇雅的脸庞,在她惊诧的目光下,凑近,轻抚她的嘴唇,语气低哑沉磁,带着比它们鲛人还要诱人的语气说:“说出来,我听听,说不定我就同意了。”

    多洛缇雅不自觉脱口而出:“我想让你救人。”

    话音一落,她眼底闪过一丝惊诧和后悔。

    多洛缇雅很是震惊,司屿竟然比她想象之中还要难对付,竟然可以让她说出真心话?

    人类真的可怕。

    司屿松开手,坐直身子,轻笑道:“好。”

    多洛缇雅还在后悔自己刚才被司屿钻了空子,说出了实话,本以为司屿会拒绝她,毕竟鲛人和人类如今也算是仇敌。

    她本想着引诱司屿,蛊惑司屿,让她司屿服从于她。

    结果计划被司屿看破,多洛缇雅都打算换个方法了,却听见司屿一口答应帮她。

    “你说什么?”

    司屿看她呆呆的样子,重复道:“我说我答应帮你救人。”

    “真的吗?”多洛缇雅见司屿点头,语气不像是在说假话,眼睛一亮,笑起来:“谢谢你。”

    人类之中果然还是有好人的。

    司屿看着多洛缇雅脸颊上的酒窝,怔愣一下,目光沉了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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