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九天一早醒来,发现身边空无一人,摸了摸旁边的床榻,冰冰凉凉的,好像从未有人睡在此处。
“人呢?”偷九天打了个哈欠,起身下床穿衣。
她推开房门,四处看了看,发现柴房传来声音。
偷九天眯了眯眼,眼底划过一丝冷意,她掌心运劲,靠近柴房,透过窗户的缝隙看过去,目光瞬间柔和了许多。
“你一大早在干什么呢?”偷九天推门而入,看着江晚舟在盥洗几张布匹,“洗衣服?”
难道是因为昨晚她让江晚舟洗澡,所以她一大早起来又是洗澡又是洗衣服的?
偷九天不好意思的摸摸头:“没想到舟儿对我说的话如此上心啊?”
江晚舟一听这话就想起昨晚偷九天让她洗澡的事,气的她晚上都没睡着,只能起来连夜把拓衣做好。
她翻了个白眼,抵腮:“....我这是在制作拓衣。”
偷九天:“....”
好吧,她想多了。
偷九天尴尬一笑,走过去看着盆里鲜红的水泡着雪白的布衫,纳闷道:“盆里的水为什么是这个颜色啊?”
“这是血藤草的颜色,是制作拓衣的主要材料。”江晚舟将布衫拿出来拧干。
偷九天把衣服拿过来:“我来吧。”
江晚舟擦干手:“我给你一片拓衣,只要你让沈重的手掌碰到这个拓衣,就可以将他的掌印留在拓衣上,到时候我可以用他的掌印做一个手部模型开启密室。”
偷九天拧干布衫,便用内力将布衫烘干:“好。”
“那沈长柳的掌印你打算怎么取?”
“本来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取得沈长柳的掌印,但是昨晚我发现了一个契机。”
偷九天好奇道:“契机?”
江晚舟说了一下昨晚和偷九天分开后她遇到沈长柳的事情。
偷九天沉默片刻:“所以你昨天才让那个小离帮你去买静轩阁送花女的身份,你想依靠这个身份来接近沈长柳,从而偷取掌印?”
江晚舟点头道:“对。”
“不行。”
昨天听寒天说了那个与沈长柳缠绵卧榻的女子死状态凄惨,偷九天放心不下让江晚舟去接近沈长柳,尤其沈长柳身边还有秦磐,简直就是虎穴狼窝。
江晚舟理解偷九天的顾虑,但此刻情况紧急,她必须尽快得到白头水灵芝,否则性命不保,她便无法报仇雪恨。
“我知你担心我的处境安危,但这是唯一可以接近沈长柳取得掌印的机会,如若错过这次机会,等到下个月十五或者沈长柳因此加强防备不再出府,我们便束手无策了。”
“而且...我也怕自己没有时间了。”
偷九天看着江晚舟的双眸,曾经明亮如珠的眼睛此刻黯淡无光,脖颈上的黑纹时刻昭告着江晚舟所剩无几的生命在悄然声息的流逝。
上次她问过寒天江晚舟目前的身体状况,寒天面色沉重,只说了一句“白头水灵芝要越快越好。”
偷九天深知江晚舟的难处和身上所承担的责任,但她不忍心让江晚舟陷入危机当中。
“可...可你不喜欢女子,要如何与沈长柳亲近啊?”偷九天只能寻个别理由劝说江晚舟。
她大不了强行去取了沈长柳的掌印,冒险是冒险了点,但总比江晚舟以身饲虎强。
“我可以。”
偷九天怔愣一下:“什么?”
江晚舟神色坦然,目光坚决:“我可以喜欢女子。”
“.....”
偷九天说不出此刻心里是什么滋味。
是对江晚舟的勇气感到敬佩,还是对江晚舟只身犯险感到万分担忧。
亦或者是对江晚舟可以喜欢女子这件事徒增了一丝莫名其妙的欣喜?
偷九天抬手摸了摸/胸口,脸上闪过一丝愁虑。
好奇妙啊~
“既然你执意要做我也不再拦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江晚舟见偷九天松了口:“你说?”
偷九天从怀里拿出一个短笛,约有拇指大小,白玉所做,本该冰凉,可落入江晚舟掌心时却烫得让人心尖发颤。
“若是发现不对,或者危急时刻,不可强撑,立刻吹响此笛,让我救你。”
江晚舟知道这个玉笛,偷九天是被人遗弃的孩子,她师父发现她时,身上便带着这只玉笛,她一直将玉笛贴身携带,很是珍惜。
可如今,偷九天竟然将这玉笛交给她,这让江晚舟心潮澎湃,欢欣雀跃。
她握紧掌心,将玉笛牢牢攥紧:“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会保护玉笛。”
“无事,你比玉笛更重要。”
玉笛虽是她从小就带着的,师父也曾跟她说这或许是她父母留下寻找她的信物,但玉笛总归是死物,抵不上一条鲜活的人命,更无法与江晚舟的性命相比。
江晚舟内心里有一股按奈不住的甜蜜和暖意。
“九天,谢谢你。”
偷九天失笑:“客气啥。”
江晚舟弯唇一笑:“昨晚情况特殊,我没有跟你细细解释小离他们。”
“嗯,我知道你的难处。”偷九天说,“你若现在想说我便听着。”
江晚舟:“其实小离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偷九天惊诧道:“啊?我明明听他说你是他的恩人啊?”
江晚舟叹了口气:“两个月前,归墟屠杀剑华门,父兄为了护我逃离丧命于归墟首领手中,我为了保护宗门宝物,掉入往生崖,大难不死,被靖江湍急的河流冲到了靖城郊外,被小离他们捡到,带回了义庄。”
偷九天点点头:“那你是怎么成了他们的恩人?”
“你还记得义庄前厅那具棺材吗?”
偷九天记忆犹新:“记得。”
“棺材里躺着的其实是小离他们的娘亲。”
“他们七个孩子是仓城人,因承德二十八年仓城发了大水而跑到靖城避难的,逃亡的路上遇见了他们的娘亲万娆,八人便一起来到这靖城避难,奈何靖城排外,对外来的难民厌恶抵触,所有他们无法找到可以维持生计的活,只能乞讨为生。”
“后来,万娆生了一场大病,找大夫看过,都说无法救治,只能等死,而等死的过程会痛苦万分,受尽折磨,万娆每日因病痛发作恨不得自我了断,直到他们在郊外寻找可以解痛的草药时捡到了我,想着他们若是救了人是不是可以将福报送给万娆,让她的病症得以消除。”
“你治好了万娆?”偷九天摇了摇头,“不对,你若是治好了,怎么会有那具棺材?”
“因为万娆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毒。”
“中毒?”偷九天疑惑,“他们在靖城有仇敌?”
江晚舟摇头道:“不是仇敌,而是玩乐。”
偷九天拧眉:“什么叫玩乐?”
“我说过靖城排外,厌弃外来人的一切,他们的样貌、口音、行为举止以及那怯懦胆颤的眼神...”
“若是有钱的外来人他们还能忍让三分,若是逃难过来的外来人,则是连牲畜都不如,小离七人就算是行街乞讨也会被靖城人无故殴打几次,索性他们身子骨强壮,抗一抗,后期采点草药补补也就行了,但万娆不同于他们,本就身子瘦弱,为了生计,她每日会去靖城东南角一家迎君楼刷便桶,也只能赚个几十铜板,长时间的体力劳动让她瘦弱的身子更加疲惫不堪。”
“若只是苦力活造成的病痛我还有办法调养,但她中了毒。”
偷九天:“什么毒?你竟然解不了?”
“长生花叶。”
偷九天知道长生花这个草药,好像是用于男子补精状气的,所以一株长生花要卖到一金。
长生花服用只吃花瓣即可,花叶有毒,则需要销毁。
“万娆怎么会吃到了长生花叶?”
以万娆她们的经济实力,怕是买不起长生花,而且她们也用不到。
“因为万娆在迎君楼不小心冲撞了沈家大公子沈长风,被他强行灌入长生花叶汁,叶汁入腹,会让服用者感觉到肠子被人撕扯剪断般的痛,叶汁不会让人瞬间死亡,而是受尽折磨后,肠穿肚烂而死。”
“他们就这么看着万娆疼的在地上打滚,还招来其他玩客过来欣赏万娆的痛苦,在他们眼里万娆这种外来人死不足惜,能博取他们一笑已是她的荣幸。”
偷九天握紧拳头,正色道:“他们也太过分了!”
“你不会也是遭受到了靖城人的排挤才住在榕山附近吧?”
江晚舟摇了摇头:“不算是,我因为自身的原因,并不想住进城里,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偷九天知道江晚舟担心自己的身份会暴露,到时候引来归墟以及背后之人的追杀。
“我若是早些遇到万娆或许还能救她一命,可惜为时已晚,长生花汁已经将万娆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我能做的也就是让她在最后的时间里可以活的像个人,我变卖了身上的金蚕护甲,拿了一些银子打算厚葬万娆,可小离他们不想让万娆独自一人在地下孤苦,我便买了个楠木棺材,用了一些药材让万娆的尸身不腐,放在义庄,给小离他们留个念想。”
偷九天顺着她的话:“因此,小离等人就将你视为恩人。”
江晚舟点点头:“对。”
“其实他们把你当恩人不仅仅是因为你让万娆死的舒坦,还因为你替他们报了仇吧?”
偷九天记得寒天说过,沈家公子无故暴毙,沈重用重金悬赏杀害他儿子的凶手,他本想让归墟帮忙,奈何归墟看不上,便没有接。
“我只是帮他们做了个暗器和毒药,靖城东南角是个四不管的地方,那里每天都会死人,谁杀了谁旁人并不会在意,我伪装了小离的样貌,改变了他的口音,让他混入迎君楼,杀死了沈长风,用的也是带有长生花汁的毒药,只是沈长风会比万娆还要痛苦的死去。”
“因为沈长风是死在与男人欢好的床上,所以世人传闻他是精尽人亡,对沈重花重金找凶手一事满是嘲笑讽刺。”
偷九天哼笑:“杀得好!”
“这种人,我若是见到,必定将他凌迟。”
江晚舟笑笑:“后来,我给了小离一些银钱,让他们在靖城东南角开了一间“破生坊”,专门贩卖各类武器的破绽,可以用金钱药材也可以用消息来换取他们想要得知的武器破绽。”
“你开破生门也是为了打探归墟老巢和屠杀剑华门的背后之人吧?”
江晚舟点了点头:“哪怕是一点点消息,我也不想放过。”
宗门上千人的鲜血不能白流。
就算与敌人同归于尽,却也虽死不悔。
“真是苦了你了,”偷九天神情动容,心里涌出酸涩,她上前,抱住江晚舟,摸摸她的头,轻声道,“舟儿,以后有我在,你便不会再这么辛苦了。”
江晚舟心里暖暖的,她抱住她,含笑应道:“嗯。”
“你俩能一会儿在抱吗?”寒天双手环胸,依着门,“我快要饿死了,就算被归墟关押的时候,他们也没让我挨饿过啊。”
偷九天松开她,拧眉道:“你要是这么想念归墟的伙食,我再给你送回去?”
江晚舟脸一红。
寒天摆手:“大可不必。”
偷九天看向江晚舟,见她双颊泛起红晕,像是脸红了。
她心中那一抹奇妙的感觉又冒出来了。
脸红的舟儿,好可爱哦。
偷九天做完饭,把鹤鸣剑留下让江晚舟继续练习渡生剑法,渡生剑法虽然只有三招,但是每一招都可以跨越境界击退敌人,尤其是最后一招,几乎是以命拼命,拼就是谁命硬。
就看江晚舟能够逃脱归墟的屠杀,掉入悬崖还能活下来,一看就是命硬之人。
江晚舟:“....”
“这就是你教我渡生剑法的原因?”
偷九天自豪道:“这只是其中一部分。”
“那另外一部分呢?”
偷九天神秘一笑:“秘密。”
江晚舟也没强求,她相信偷九天不会害她。
教完剑法,偷九天就去盗取沈重掌印。
沈重的掌印要比沈长柳好拿,毕竟他不带手套。
沈家是承安国首富,其产业遍布天下,甚至常与周边小国合作,进行贸易往来。
沈家的丝绸更为优秀珍贵,其中云中锦是特供给皇室享用的,普通人家是无法购买云中锦,只能买和云中锦有三分相似的花霓裳。
偷九天把沈家织造坊的伙计打晕,换上他的衣服,带上□□,混进沈家织造坊。
沈重每日会巡视沈家产业,今日便会来织造坊。
偷九天整理今日新送来的锦缎,拿起一段白绸,故作诧异道:“嗯?今日这白绸怎么怪怪的?”
“哪里怪?”
偷九天闻声看过去,瞪大眼,行礼道:“东家好——”
沈重走上前,看着偷九天手里的白绸:“哪里怪?我看看。”
偷九天恭敬的把白绸铺在桌上,铺的整整齐齐:“这次来的白绸质感有点粗糙,东家,你按在白绸上,是不是能感觉到一些硕粒感?”
沈重抬手按上去,果然有一些突兀的感觉,像是有石子藏于布匹夹层中:“这是怎么回事?”
偷九天收回白绸,“许是送货的路上风沙太大,石子进入到了绸缎中。”
“这种情况的白绸有多少?”沈重眉头一皱。
偷九天:“回东家,将近二百匹。”
沈重脸色难看:“告诉阿亚力,这次白绸的结款别想要了,敢给我送一堆残次品来,不想活了是吧?”
偷九天:“是,东家。”
“云中锦是不是还剩下两匹,给我拿来。”沈重背手,看着店里其它的丝绸,“再把宁裁缝叫来。”
偷九天颔首:“是,东家请稍等,我立刻去喊。”
偷九天趁着他们不注意,抽走了隐于白绸上的拓衣,往后院走去。
沈重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不见来人,脸上浮现愠气:“人呢?拿个布匹叫裁缝要这么慢吗?”
喊完无人应答。
沈重顿感不对劲儿,给身旁的护卫一个眼色。
护卫立刻去后院查看,见到后院昏倒的三人,连忙跑回来禀告:“家主,织造坊的掌柜,伙计和裁缝皆被打晕在后院。”
“什么?”沈重脸色一变,掀开布帘走进后院,只见三人整整齐齐的躺在地上。
他拧眉:“快去仓库,云中锦还在吗?”
护卫立刻去查看,打开存放云中锦的盒子,发现空空如也。
“回家主,云中锦没了。”
沈重怒道:“竟敢偷到我沈重的头上,那人定然没有跑远,去追!”
护卫抱拳:“是。”
寒天看着偷九天抱回来的两匹云中锦,惊道:“你这是...?”
“我担心沈重多想,便把云中锦偷来,让他误以为我的目标是云中锦,”偷九天把拓衣递给江晚舟,“沈重的掌印严严实实的拓在了这上面。”
江晚舟接过:“好,我一会儿去做手模。”
寒天摸着云中锦,手感丝滑柔顺,宛若浮云:“传闻云中锦,一寸一金,专供皇室贵族使用,如今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我听沈重好像要把这个云中锦拿回府制成衣,像是要送给谁。”偷九天回想那时沈重的表情和语气。
寒天想了想:“估计是送给皇室中人吧,云中锦是特供给皇室。”
江晚舟惊讶道:“难道靖城里来了皇室中人?”
“来就来呗,如今是顾家的天下,靖城沈家又是皇商,过来看看自家产业不是很正常。”
江晚舟咬了咬唇。
偷九天觉得寒天说的有道理,见江晚舟一脸愁容,劝道:“别多想,反正我们拿到了沈重的掌印,等今晚去把沈长柳的掌印拿了,一切就结束了。”
江晚舟忽视心里泛起的不安,微微一笑:“好的。”
寒天对云中锦爱不释手:“那个...这云中锦一共两匹,能给我裁点做个衣服吗?”
偷九天扯扯嘴角:“沈重现在满城搜查谁偷了他的云中锦,你要是不怕死,就穿呗,我不拦着。”
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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