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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咬破她舌尖

    人在口干舌燥的时候, 碰到湿润的东西,总会下意识去汲取它的水分。

    所以,当闫嗔感觉到有温软的什么贴在她唇上时, 条件反射地舔了舔, 又含住那块吮了吮,似乎被不属于自己的湿润惊喜到,她碾着他的唇瓣,用牙齿咬。

    岑颂眉心一拧,“别咬,疼。”

    似乎是听到了警告声,身下的人顿时松开了双齿, 想听话, 却又不满足,她滚烫的舌尖钻进去, 左勾一下右勾一下, 湿漉漉的触感让她本能地想要更多。

    盯着她看的那双漆黑瞳孔,因她绸缪的热烈而一点点染上了情谷欠的颜色。

    视觉、听觉、味觉里全是她。

    四面八方向他席卷, 将他笼罩。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怀里, 他克制不住地把对她的喜欢尽数淹没在满是情意的吻里。

    饮鸩止渴般, 用力地吻她。

    周围一切都静止了,只有相贴的两唇辗转动作。

    岑颂把她滚烫的舌推回去,再把自己温热的舌滑入她口, 贪婪地攫取着她口中的酒甜, 再如她所愿的,将自己的湿润一点点渡给她。

    直到感觉到她不再回应他的动作, 吻她的力度才逐渐温柔, 奉若珍宝又小心翼翼地轻吮她的唇。

    放开她时, 岑颂的呼吸又促又烫。

    再继续待在她旁边,岑颂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失控。床垫因他猛然起身的动作倏地回弹,没一会儿的功夫,有水声从卫生间里传出来。

    床上的人唇色潋滟,微微红肿,不知做了什么好梦,嘴角弯着。

    但卫生间里的人就没她这么惬意了,暗紫色的衬衫和黑色西裤一件丢在了原木色的竹筐里,一件丢在了黑色的洗漱台上。

    半点水汽不见的磨砂玻璃门里,那条颀长的人影半天没有动作。

    岑颂两手撑着大理石墙面,任由冰凉的水柱从顶喷花洒浇下来,若不是连续两声喷嚏,他这个凉水澡还不知要洗多久。

    星光氤氲在朦胧的夜色里,缥缈如纱。

    不知是不是喝醉了的原因,闫嗔这一觉睡的很沉,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有大片的金色从窗外铺进来。

    她赤脚站在窗边,两条胳膊伸直抬到头顶,做了几个拉伸后,才去了卫生间洗漱。

    清凉的牙膏漫到舌尖的时候,丝缕的疼意让她眉心浅浅皱了一下。

    漱掉嘴里的泡沫,闫嗔离近镜子,细细看了看自己的舌尖。

    有一道很小很小的伤口,不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但是一碰就疼,闫嗔用舌尖又舔了一下,顿时,一声“嘶”音从她倒吸的一口气里溜出来。

    昨晚吃日料的时候也没感觉咬到,怎么会有小伤口呢?

    闫嗔一边想着一边下楼,踩下楼梯的最后一阶,她径直往餐厅去。

    餐桌上刚好有一杯水,闫嗔也没多想,端起水杯转身又往客厅去。

    嘴里的水还没来及咽下,目光陡然落到沙发扶手处悬下来的两条腿。

    闫嗔心里一惊,迈出的一双脚猛然收回,突生的恐惧让她喉咙一紧,还没来得及尖叫出声,就被口中的水呛出了剧烈几声咳。

    沙发里的人被惊醒,撑着胳膊探起身。

    接连的一阵咳嗽把闫嗔的脸憋得通红,再一抬头,对上那双微眯的双眼,闫嗔表情一呆,手里的水杯“咚”的一声掉在了地毯上,浅色的羊绒地毯顿时被浸出一团深色。

    闫嗔狠狠吞咽了一下,睁圆了的一双眼写满了震惊:“你、你怎么在这?”

    岑颂收起翘在沙发扶手的两条腿,耷拉着眼皮,懒懒地打个哈欠说:“我不在这,你怎么回来?”

    这话是什么意思?

    闫嗔在心里把他的话回味了两遍,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昨晚她给他打电话让他去接她这事。

    “昨晚你真去接我了?”

    岑颂眉眼带着闲散的笑意:“你这是喝断片了?”

    闫嗔扑闪着眼睫,又努力回想了一阵,再抬头,她脸上现出要命的无辜感:“我、我有点想不起来了。”

    昨晚吻过她之后,岑颂还在担心,若是她一觉醒来想起昨晚他对她做出的荒唐事,会不会扇他几巴掌,又或者把他连人带电话地拉黑,以后都不再见他。

    却没想到这人喝醉会断片。

    明明该庆幸的,可心头又止不住的,爬上几分失落。

    岑颂略有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闫嗔这才注意他平时都梳上去的刘海这会儿都垂了下来,长度刚好戳到他眉骨,落下细细碎碎碎的阴影,整个人看上去要柔和许多,和平时大相径庭。

    见她杵在那儿不说话,还一个劲盯着他看,岑颂心里隐隐生出些不安。

    他轻咳一声从沙发里起身,越过闫嗔身边时,看见了她唇上的水光,以及下巴处的一点水痕。

    他喉间锋利蓦然一滚。

    昨晚热烈激吻的画面顿时四面八方地涌入脑海。

    谁能想到,平时看着挺含蓄一小姑娘,醉起酒来竟然那么大胆。

    但是很快,心里的那点回味就被不爽占满了。

    昨晚幸亏是他,如果不是他呢,换个男人,她是不是也会这样?

    这么一想,他心里顿时三分愠恼,七分烦躁。

    可面对她此时一脸无辜的表情,他又实在发作不出来。

    “头疼不疼?”

    带着关心的询问,他声音很温柔。

    闫嗔听得微怔,反应过来,忙摇头说不疼。

    结果上一秒还满腔温柔的人突然带了几分教训人的口吻:“下次不许再喝酒!”

    闫嗔再一次怔住,想着这人怎么一会儿一个变的时候,原本站她身旁的人已经越过她走了。视线追到卫生间门口,闫嗔转了转眸子,如果刚刚没听错,他好像有点生气。

    是因为昨晚被她一个电话喊去接她?

    可一个巴掌也拍不响,他要是不想去干嘛还问她要日料店的地址

    不过她想是这么想,转身往楼上去的时候,她又忍不住嘀咕着,之前也不知是谁说要照顾好她,话倒是说得漂亮,结果翻脸比翻书还快。

    等岑颂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客厅里已经没人了。

    刚想往楼上去,搁在茶几上的手机滋滋震了起来。

    电话是李旭打来的:“岑总,关明辉定了八点四十去盐城的机票。”

    岑颂冷出一声笑:“他倒是机灵,还知道要去找辉盛的汪总。”

    “岑总,”李旭问:“您要不要过去一趟?”

    “盐城就不去了,查一下丰环地产的刘董这两天在不在香港。”

    “在的,昨晚刘董爱人发了一张朋友圈,是在香港的永巢别墅,”李旭问:“要给您定今天的机票吗?”

    “嗯,”岑颂在心里盘算了下时间:“上午十一点到下午两点,你准备一下。”

    电话挂断,岑颂给靳洲打了一个电话,“还在香港吧?”

    靳洲笑了声:“怎么,你要过来?”

    岑颂也没跟他兜圈子:“上次你不是说丰环地产的刘董想在内地投资环保项目?”

    “然后呢?”靳洲问。

    “我这边刚好有一个,他应该会感兴趣。”

    靳洲对岑颂,从来都不吝啬他的交际圈:“今晚七点有场慈善晚宴,刘董和他夫人会参加,不过名单已经截止,如果你要,我让人把我的那份改了。”

    岑颂混不吝地拖着调:“那我就先谢过靳叔叔了。”

    靳洲冷出一声笑意:“嘴上积点德。”

    电话挂断,岑颂刚一转身,看见闫嗔站在他身后,他嘴角的那点弧度瞬间就压了回去。

    “你刚刚喊靳叔叔”闫嗔一脸的匪夷所思。

    “想什么呢?”岑颂虚张声势地提了几分音调:“我这是拿他开涮!”

    前半句听着像质问,后半句却又带着明显的解释。

    闫嗔盯着他那张极为不自然的脸看。

    虽说岑颂心里虚着,可他面上镇定,在闫嗔探究的目光里,他两手往腰骨上一落,站姿松垮,语气淡定:“就算真喊他叔也是他占了便宜好吧?”

    许是觉得他俩的关系应该很好,开这些玩笑也正常,闫嗔没说什么,收回狐疑的眼神,说:“昨晚谢谢你去接我。”

    岑颂现在就怕她提昨晚的事。

    虽说那个吻是他先开始的,可真正越界的是她,可他一个大男人,若是她揪出这事,他总不能把责任都推一个姑娘身上吧?

    岑颂被她那声“谢”压的有点心虚,可又不得不接住。

    他笑了笑:“多大点事。”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她话只说了一半,至于下文

    岑颂目光定在她脸上,试图瞧出端倪,然后就听她说——

    “我请你吃早饭吧!”

    岑颂反应了几秒:“谢礼?”

    一顿早饭花不了几个钱,闫嗔摇头说不是:“吃了你两顿早饭,还你一顿也不过分吧!”

    连个早饭都想着还,这是多想和他划清界限。

    早知道,昨晚就不该放过她!

    岑颂哼出一声气音,尽管特别不想让她还,但是又想和她多吃一顿早饭。

    毕竟这一趟去香港,少说也要两天。

    “我早饭很挑的,”他说:“所以地方我选。”

    闫嗔也好说话,说了好,但是也提醒他:“我上午有课,你不要找太远的地方。”

    地方的确不远,但闫嗔没想到会这么近,近到连车都没开,出了小区大门,也就走了十分钟。

    知道她吃不惯当地的早饭,岑颂朝一旁的门店勾了勾下巴:“这个吃吧?”

    闫嗔抬头看了眼门店招牌,是一家馄饨店,她点头。

    一碗虾仁馅,一碗猪肉馅,岑颂把虾仁的推到她面前:“要醋吗?”

    闫嗔不太喜欢吃酸的,摇了摇头。

    岑颂就给自己调兑了一个醋碟,结果刚吃一口,他“嘶”出一声。

    闫嗔抬头看他,见他眉心蹙的厉害:“怎么了?”

    “没事,”他语气淡淡然:“舌尖破了,吃不了酸的。”

    闫嗔怔愣一瞬,下意识也舔了舔舌尖。

    “今天开始正式上课了?”岑颂低头吹着瓷勺里馄饨,问的很是随口。

    闫嗔忽略掉舌尖的疼意,轻“嗯”一声。

    岑颂又问:“早几晚几?”

    “时间不固定,”她说:“根据课程时间到校就行。”

    “那挺自由。”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吃着聊着,不过多是岑颂问,她答。

    “我下午要出趟差。”

    “哦。”

    简简单单一个字,听着像敷衍。

    岑颂提着嘴角,勾出懒笑:“你叔叔不在,我也不在,整个京市,你可就无依无靠了啊!”

    闫嗔抬头看了他一眼,刚好岑颂也掀了下眼皮,目光对上,闫嗔又先他垂下了眼。

    “我又不是小孩子。”她说。

    小孩子才不喝酒。

    岑颂一想到昨晚她醉酒的模样,情绪就复杂得厉害。

    “在客厅里跟你说的话,还记得吧?”

    他说过的话也不是一句两句就能数得过来的,可闫嗔还是想都没想就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昨晚是例外,”她像是解释:“我很少喝酒的。”

    但凡她经常喝,也不至于被几罐果酒灌醉。

    想到这,岑颂还是忍不住好奇:“昨晚你到底是喝了多少?”

    “也没多少,”闫嗔低头搅着碗里薄如蝉翼能看见虾仁的馄饨:“三四罐吧。”

    其实她喝了五六罐,不然也不会醉到连他去没去接她都想不起来了。

    可岑颂哪里知道她是往少了说,冷呵一声笑:“那你这酒量可真得好好练练。”

    闫嗔抬头看他,秀眉皱着,似乎是不满意他的前后不一:“那你还不让我喝?”

    岑颂却一副有理有据的语气:“是不让你喝,但你不是没答应吗?”

    闫嗔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干脆不说话了,低头吹着勺子里的馄饨,然后又听对面的人说——

    “这两天我不在,有什么事,你可以找她。”

    闫嗔抬头,看见他手里的勺子已经变成了手机。

    很快,她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电话号码我推到你微信上了。”

    闫嗔将牛仔裤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看了看,是个女人的名字。

    “这人是?”话一脱口,她突然想到那个会给他打领带的秘书。

    不过岑颂给她的答案是“助理”。

    有女秘书,还有女助理。

    闫嗔哦了声:“你几个助理?”

    岑颂抬头看她一眼:“干嘛?”

    “随口问问。”她语气淡的出水。

    大约是因为她说是随口,所以岑颂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等岑颂面前的馄饨吃完,闫嗔碗里还有一小半,岑颂掏出手机,不露声色地扫了旁边的付款码。

    结果等闫嗔吃完从包里掏出钱包的时候,岑颂轻“嗳”一声:“我给过了。”

    闫嗔手里的动作停住,表情微怔:“你什么时候给的?”

    虽说国内扫码付钱很普遍,但对闫嗔来说,她还没有那种习惯。

    岑颂朝旁边的二维码睇了个眼神,笑开玩笑:“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

    闫嗔当即就不乐意了:“都说了我请的。”

    “一碗馄饨而已,”他他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就当你给我践行了!”

    “给你践行那也应该我请啊!”想到上次他拒绝的那顿饭,闫嗔又忍不住说道:“你这样的话,我就欠你两顿饭了!”

    才两顿而已,欠上十顿八顿他都嫌少。

    岑颂笑里藏着深意:“那等我回来,你再一顿一顿地还!”

    闫嗔:“”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左一右地走在绿荫遮日的人行道上。

    闫嗔踩着地上的金色斑驳,百无聊赖地在心里数着脚下的步子。

    数到二十九的时候,听见旁边的人问:“零食喜欢吃甜还是咸?”

    闫嗔扭头看他,想到他说今天要去出差,闫嗔猜他应该是想从当地给她带吃的来。

    她摇摇头:“我很少吃零食。”

    在岑颂的潜意识里,女孩子就没有不爱吃零食的,不过她不说,岑颂也没追问。

    回去取了车,再把她送到星怀学校门口,时间刚九点。

    路上,两人没说几句话,但闫嗔的余光会时不时地会飘到他那边。

    解安全带的时候,闫嗔再一次瞥了眼他身上那件暗紫色衬衫。

    再想到早上他窝睡在沙发里的画面,估计是觉得她醉酒,他放心不下才没回家。

    越想,闫嗔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总是想着不给他添麻烦,可又一次次地不断给他制造麻烦。

    不知事情怎么就演变成今天这样。

    见她攥着安全带不松手,岑颂歪头看她:“怎么了?”

    闫嗔恍然回神,摇头说没事后,随便找了个话问他:“你不是说出差吗,上午还是下午?”

    岑颂鼻梁上戴的墨镜已经换了一个款式,墨色镜片遮得住他眼尾的笑痕,却盖不住他嘴角的弧度,他笑问:“又是随口?”

    这问题要怎么回答?

    说随口,有点不礼貌,说不是随口吗?又感觉哪里不对。

    闫嗔索性不回答了:“我先走了。”

    开门下车后,闫嗔也没有立即转身,她站在车门外,朝他挥了挥手:“路上注意安全。”

    上一个答案没等到,岑颂不遗余力:“随口吗?”

    这人真是

    闫嗔无奈又想笑:“是叮嘱。”

    像是很满意她的答案,墨镜上方的眉峰挑起,岑颂笑着朝她抬了个下巴:“快去吧!”

    闫嗔的办公室是四人间,除了昨天的吴蜜和于思凡外,还有一个男老师。

    吴蜜坐在闫嗔的对面,从闫嗔一进办公室,吴蜜的眼神就溜到了她脸上,没等闫嗔拿起旁边的水杯要去倒杯水,吴蜜的脑袋就伸了过来。

    “闫老师,你和岑氏集团的岑总是什么关系啊?”

    闫嗔表情明显一怔,第一反应就是她怎么会知道岑颂的名字,难道是昨晚自己喝醉胡言乱语了?

    她目光定在吴蜜的脸上,按理说,探知这种八卦,表情该是带着浓浓的求知欲。特别是和当事人提及,那更应该是带着开玩笑的语气。

    可对面这张脸却认真到有点严肃,再去回想她刚刚问她时用的语气。

    三分求证,七分质问。

    这让闫嗔很不喜欢。

    不过都是同事,闫嗔掩掉眼底情绪,笑了笑:“怎么这么问?”

    见她不答反问,吴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她表情瞬变,声音也带出笑意:“昨晚你不是被他抱上车的吗,就很好奇”

    闫嗔瞳孔一缩。

    她是被岑颂抱上车的?

    目光刚从电脑显示屏上方越到对面,闫嗔就撞进那双满是试探的眼底,她故作镇定地解释:“我那是喝醉了,所以他才会”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解释算不算牵强,可当时她又实在想不出还能用什么样的借口。

    以为自己这么解释就能结束这件事,谁知,吴蜜还抓着不放:“那你和岑总是怎么认识的呀?”

    吴蜜知道闫嗔刚回国没多久,这么短时间里,就认识岑氏的太子爷,还劳人大架亲自来接,还把她抱上车,这要是普通的关系,鬼都不信。

    闫嗔被她问的莫名心虚,好在她反应快:“他是我叔叔的好朋友!”

    “所以”吴蜜眼睛睁得大大的,“你也要喊他叔叔?”

    闫嗔:“”

    下一秒,只见吴蜜抚着心口,松了一口气地笑了:“那就好那就好”

    闫嗔有点看不懂她了。

    听她话里的意思,好像多么希望自己和岑颂是叔辈而非男女间的关系似的。

    难不成,她和岑颂之间

    闫嗔忍不住好奇,从包里拿出手机,可转念一想,他这会儿还在开车,她又默默将手机放了回去。

    所谓隔行如隔山,不关注舞蹈的人对闫嗔是陌生的,可星怀是一所专业的舞蹈学校,虽说闫嗔没有过教学经验,但她在国际上拿过的那几个大奖,学舞蹈的都听过她的大名。

    一进教室,如雷的掌声就灌进了她耳里。

    舞蹈教室不知被谁提前布置成了欢迎会的仪式场地,不仅挂着【欢迎闫老师】的横幅,天花板还悬吊着很多彩色的气球。

    只听“piu~砰”的一声,礼花筒里喷出了五颜六色的彩纸,从高处飘飘落落,犹如下了一场绚烂的彩虹雨。

    这种为人师被簇拥欢迎的场面,和她第一次站在舞台上,听到台下震耳欲聋的掌声,是完全不一样的心理感受。

    脚受伤以后,随着她退出舞台,过去那些掌声鲜花奖杯几乎是瞬间就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

    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人为她欢呼

    闫嗔看着这些稚嫩的面孔,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十四五岁。

    那时的她,已经拿了国际上的第一个单人舞奖杯,心里、眼里,全都盛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十八年,没日没夜的苦练,再疼再累,她都不觉得委屈,她甚至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结果一场事故,断送了她的舞蹈生涯不说,也让她积攒了十八年的眼泪一次流了个干净。

    眼眶正红着,两个女孩一人捧着一束鲜花跑到她面前。

    “闫老师,欢迎你!”

    闫嗔忍着鼻子里的酸涩,接过她们的鲜花,很郑重地说了声谢谢。

    下面不知是谁,亮起细细的嗓音,喊:“闫老师,从昨天知道你会带我们课,我们激动的一晚都没睡!”

    接着,又有声音接上:“闫老师,我跟我妈说你来的时候,我妈也激动的一夜没睡!”

    哄笑声断续传来。

    来之前,闫嗔还想着要怎么跟她们自我介绍,如今看来,她们都认得自己,估计对她的过去也都了解了。

    可今天到底是她第一次走进教室,所以自我介绍总是少不了的,不过闫嗔没打算用古板的那一套。

    她选择用提问的方式:“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我。”

    下面立即有声音在问:“什么都能问吗?”

    闫嗔点头。

    “闫老师,你交男朋友了吗?”

    闫嗔一愣,没等她回答,又有人问:“闫老师,你以后还会回英国吗?”

    “对对对,你是只带我们一段时间还是会把我们带到毕业啊?”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都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闫老师,你住哪儿啊?放假的话,我们可以跟你约饭吗?”

    “闫老师,你能吃辣吗?要是能的话,我给你带我妈做的牛肉条!”

    “闫老师,咱们学校特色餐厅的二楼有一家特地道的西餐厅,你要是吃不惯咱们这儿的饭,就去他家!”

    “闫老师,我妈妈就是英国人,你喜欢吃什么,我让她给比做!”

    太多太多的问题,从吃穿用度到八卦娱乐,没有一个人质疑她的脚伤会不会影响她的教学质量。

    以至于闫嗔下课回到办公室,都还在想,到底是她们故意不提,还是说他们并不在意。

    但无论是那一种,闫嗔都被那群十三四岁的孩子感动到了。

    正垂眸失笑的时候,旁边传来一道细软的声音。

    “闫老师?”

    闫嗔循声看过去,是于思凡。

    于思凡拿着饭盒朝她走过来:“中午你在食堂吃饭吗?”

    她和吴蜜不一样,一双眼里满是透彻温软的光。

    闫嗔朝她笑了笑:“你一个人吗?”

    于思凡点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当然不介意了,”闫嗔还挺喜欢她不善言语的羞怩,她从椅子上起身:“那我们一起。”

    虽说星怀学校名气不小,也拿到过很多国际国内的奖项,可到底是一所私立的中等艺术私立学校,所以对于拿过许多国际大奖的闫嗔来这里教学,于思凡很不理解。

    不过相较于其他老师表面欢迎,背后唏嘘的那一套,于思凡倒是一个字都没有参与。

    往食堂去的路上,于思凡犹豫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问她:“闫老师,你为什么会来星怀啊?”

    闫嗔扭头看她,笑了笑说:“你知道我脚受过伤吗?”

    于思凡点头:“知道,”她低头看向闫嗔的脚:“现在已经没事了吧?”

    “没事了,”闫嗔挑眉轻轻一笑,语气轻松:“只是足尖、挥鞭、跳跃这些动作做不到以前那么流畅而已。”

    偏偏这些动作是评判一个芭蕾舞者水平高低的重要组成部分。

    于思凡看过她很多场比赛,知道单足立地旋转是她的强项。

    目光落到她侧脸上,下弯的眼角,上提的嘴角,每一个表情都在告诉你,那段过去早就被她放下。

    可那种影响是一辈子的,真的能说放下就能放下吗?

    原本想说一些安慰她的话,可话到嘴边,于思凡又咽了回去,这两年,她该是听过太多太多了。

    于思凡低头看了眼闫嗔的胳膊,犹豫了几下,也忍住了。

    倒是闫嗔,突然伸手挽进她臂弯,另只手指着不远处,“那儿也是食堂吗?”

    于思凡低头看向轻晃在自己臂弯处的那只手,眼里闪过一丝意外,忙应道:“不算食堂,是一些特色餐厅。”

    应该就是那帮孩子口中说的那个有西餐的地方。

    闫嗔扭头问她:“我们去看看吧!”

    她话音刚落,口袋里的手机震了,拿出来一看,是岑颂打来的。

    闫嗔这才想起来之前想给他发短信问的事还没问。

    “喂?”

    岑颂穿着一身水洗蓝的休闲西装,正坐在机场的VIP室里。

    “干嘛呢?”他懒懒地靠着椅背,一手抱于胸前,一手举着电话,喉结随着话音上下滚动。明明懒漫得不行,可就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坐他身旁的李旭环视周围几眼,目光含蓄的有,大胆热烈的也有。

    要不是一进来岑颂就打起了电话,李旭估摸着,对面那个女人十有八九要过来搭讪。

    可惜浓妆艳抹了,旁边这人喜欢香娇玉嫩那一挂的。

    电话那头,闫嗔也没有避着于思凡,“正准备去吃饭。”

    “食堂?”

    “嗯,”闫嗔问:“你呢,是在公司吗?”

    他说不是:“我刚到机场。”

    上午岑颂跟她说要出差的时候,没说具体地方,闫嗔也没问,这会儿她像是随口又像是有点好奇。

    “远吗?”她问。

    “香港,去找你叔叔。”

    当时闫嗔的第一反应就是:“是有关那六个亿的项目吗?”

    大概是她的回答出乎了岑颂的意料,电话那头先是沉默了短瞬,而后传来一声低笑。

    就在闫嗔刚蹙上眉,想问他笑什么的时候,听见他说——

    “如果成了,我可真就把你捧手心里了!”

    这人又开始话不着调了,闫嗔不接他这句:“不和你贫了,我挂了。”

    “等等。”岑颂叫住她。

    刚要拿离耳边的手机又重新贴回去,闫嗔没说话,静静地听。

    “我不在,不许喝酒。”

    不喝酒就不喝酒,什么叫他不在,不许喝酒

    闫嗔刚在心里腹诽他一句,又听他说。

    “把你这两天的上下班时间给我,我安排人接送你。”

    闫嗔眉心忽的一皱,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不用,我自己——”

    “我还没走呢!”

    闫嗔没懂他的意思。

    “你要是想我亲自接送,那我现在就回去。”

    闫嗔:“”

    “发不发?”

    这人还威胁上了。

    闫嗔失笑:“那以后呢,难不成你都要安排人来接送我?”

    “那倒不会,”他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等我回来,这活儿自然还是我的。”

    话就只说到这儿,岑颂没给她多余的时间去揣摩他话里的深意,就挂了电话。

    手机从耳边拿开后,闫嗔低低怨道一声:“不讲理。”

    于思凡走在她身旁,全程低着头,听见她这么一声,于思凡这才抬头看她一眼。

    昨晚闫嗔被一个男人抱走,于思凡也在现场,和那些老师一样,她心里也震惊,不过不是完全震惊于闫嗔有‘男朋友’,而是没想到她酒后的模样和她心里的印象那么大相径庭。

    就好比当时吃完,一行人在日料店门口等着的时候,田老师走到闫嗔面前,话还没说两句,闫嗔就指着他,警告似的: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完全没了饭桌上时的礼貌与客套。

    当时吴蜜一个劲地打圆场,说她喝醉了,肯定是认错人了之类的。田老师的脸色这才没那么难看。

    结果没一会儿,现实就给了田老师狠狠一巴掌。

    一个身高、颜值完全碾压田老师的男人开了一辆,听说能买他十辆奔驰的跑车,把他打算追的闫老师接走了。

    还是用拦腰抱的姿势。

    田老师是教国标的,仗着家里有点小钱,一向眼高于顶,平时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私下里却经常评头论足学校里的女老师。

    于思凡就曾被他私下里取笑胆小懦弱生就一副被男人欺负的可怜样,所以看见田老师脸都绿了的时候,她心里别提多解气了。

    人有时候就是很奇怪,你可以优秀,但如果你身边出现一个更优秀的异性,那你身上所有的光环就好像不是你自己的了。

    就好像昨晚,闫嗔被带走后,酸言酸语几乎就没怎么停过,说她看似一朵青莲,也不过是一张皮囊,终究还是要被有钱人收割

    见她两眼失神,闫嗔轻轻唤她一声:“于老师?”

    于思凡恍然回神:“什么?”

    闫嗔轻笑一声:“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

    于思凡压下心头思绪,笑了笑:“没什么。”

    话音刚落,吴蜜从斜对面跑来:“闫老师!”

    看见她,闫嗔眸色微变,但是又不得不站住脚。

    吴蜜穿着一双黑色恨天高,气喘吁吁地跑到她跟前:“你们是去吃饭吗?”

    闫嗔点了点头。

    吴蜜拿出她自来熟的社交劲头:“那一起啊!”

    闫嗔不好直接拒绝,只好委婉着说:“听说那边楼上还有很多特色餐厅,我还想着让于老师带我去看看呢!”

    吴蜜听她这么一说,余光不留痕迹地往对面比她矮上半头的于思凡掠了眼,表情和声音都有带着几分高人一等的优越感:“那你可找错人了,于老师平时都吃食堂,对那边的口味不是很了解。”她嘴角挑着自信的弧度:“不过我倒是经常去,可以给你很多参考意见!”

    闫嗔不是一个喜欢站队的人,但吴蜜的说话方式,她非常不喜欢。

    “价格贵吗?”闫嗔问。

    吴蜜囊起秀鼻:“有点!”不过她又补充:“但是那里有一家西餐厅味道很不错,老板是个地道的英国人。”

    闫嗔抿嘴笑了笑:“其实我都吃腻英国菜了,”她扭头问于思凡:“你刚刚说食堂里有道味道特别好的菜叫什么来着?”

    于思凡表情怔了怔,反应慢半拍过来,忙说:“炒腰花!”

    听见这道菜名,吴蜜眉心一褶。

    闫嗔看出她的表情变化,礼貌着问:“吴老师,不然我们先去食堂,等吃完了,我们再去特色餐厅那边逛逛!”

    吴蜜尴尬地摆了摆手:“下次吧,我在那边的小杭铺订了位置了。”

    闫嗔略有可惜:“那好吧,下次我们一起!”

    往食堂去的路上,于思凡扭头看她,原本到嘴边的话,她又给咽了下去:“食堂这会儿人很多,不然我们等下过去吧。”

    闫嗔说不用:“食堂就是人多才热闹嘛!”

    到了食堂,因为于思凡有自己的饭盒,闫嗔没有,所以她也去拿了一个。

    饭盒刚拿到手,抬眼看见昨晚一个同桌吃饭的男老师,就在闫嗔想着对方姓什么的时候,却见对方装看不见她似的走了。

    记得没错的话,昨晚除了田老师,就数这个男老师朝她举杯的次数最多。

    这才一夜过去,怎么就有一种避她如蛇蝎的感觉?

    越想越不对劲,蓦地,她忽然想起来上午吴蜜话里的蹊跷。

    闫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岑颂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你认识我们学校教拉丁舞的吴蜜老师吗?】

    作者有话说:

    本章评论有红包哈,下一章也有。

    第15章 我在,她舍不得

    闫嗔那条短信发过去的时候, 岑颂已经将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登了机。

    看见那条短信,已经是四个小时后了。

    不过岑颂的关注点不在第一条短信上,而是下午三点的时候, 闫嗔发来的第二条短信。

    【不用安排人接送我, 我自己可以。】

    岑颂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当时,闫嗔刚走到学校门口。

    电话一接通,岑颂那懒懒的笑音就传了过来:“这么不听话呢?”

    闫嗔反应了两秒才懂他的意思:“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需要人接送!”说完,她问:“你这么晚才回我,是已经到了吗?”

    “不然呢,一落地就看见了你的无情。”

    虽说闫嗔听惯了他嘴贫, 可李旭哪里听过。

    以至于看着他右腮的漩涡, 听着他的拖腔带调,李旭一脸惊掉下巴状, 表情都忘了管理。

    闫嗔问他:“我给你发的第一条的短信, 你看见了吧?”

    “嗯。”他用的是第一个声调,听着有几分漫不经心。

    “认识吗?”闫嗔问。

    结果, 却听他不答反问:“女的?”

    闫嗔失笑:“当然是女的啊!”

    “那不认识, ”他似真似假:“我认识的女人加起来, 一只手都嫌多。”

    又是这不紧不慢随心所欲的语气。

    从中午那通电话开始,李旭就发现了,这人在那姑娘面前就没个正形, 三句话有两句半都得拖腔带调的。

    落后一步走在他身侧的李旭, 扭头看他,从他的角度, 刚好能看到岑颂那双略微上挑的眼尾正勾着秋水笑痕, 柔和了他整张脸的硬朗线条。

    偏偏电话一挂断, 他周身那骨子难以靠近的凛气就瞬间加身。

    电话那头,闫嗔语气颇为严肃了:“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他怎么就不正经了?

    岑颂一本正经地重新回答:“认识我的女人很多,但我认识的,没几个。”

    但是他又很快好奇:“为什么问我这人?”

    闫嗔本来不想细说的,可又觉得一两句话带不过去,就把早上吴蜜问她的那些话说给他听。

    听完,岑颂眼角微眯:“她说那就好?”他有点不爽这句话。

    闫嗔轻“嗯”一声:“我就是觉得她这句话很奇怪,才问你的。”

    岑颂眸光微敛:“回头我让人查查。”

    “你别查人家,”闫嗔不想废这周张:“也不是多大的事。”

    岑颂刚要再说什么,听见她突然提了语速:“我先不跟你说了,我从网上打的车到了。”

    “行,”他脸上的笑意渐渐随着要挂断的电话而消散,“自己一个人,多注意安全!”

    一句突然严肃认真的叮嘱,让李旭再次扭头看他。

    也是那一瞬,李旭心里陡然生出一个想法:岑总好像真对那姑娘上心了!

    *

    香港是一座越夜越美丽的城市,被霓虹笼罩的不夜城里,灯红酒绿、繁华奢靡。

    晚宴现场,慈善募捐还在继续。

    台上正在拍的第十二件拍品,正是丰环地产刘董家千金画的一幅水墨画。

    拍价已经叫到了八百万。

    画本身值不值这个价没人去在意,但刘兆环这个人的面子,没人不想给。

    台下又有人举了牌子。

    主持人立马报出:“飞成科技的孟总,出到了九百万。”

    主持人余音未落,又有人举牌。

    “千盛置业的王总,出价一千万。”

    有不少目光朝举牌方向看去。

    台上,主持人静观片刻,又问:“还有没有谁出价更高?”

    这时,最中间位置有红牌举起,直接提价。

    支持人都倒吸一口气:“丰环地产刘董,出价一千五百万。”

    不知是不满意那些人对女儿这幅画的价格定位,还是真心想做这慈善。

    总之,众人见他亲自出手,一时之间不知还要不要继续。

    窃窃私语声里,后排忽然有人举了牌子,随之而来的,还有低沉的——

    “两千万。”

    镜头顿时投向后排,就连刘董也扭头看过去。

    只可惜最后排的灯光太暗,举起的牌子又遮了那人的脸。

    因为离得太远,主持人手举话筒,辨认了片刻,这时,有人上台,对主持人耳语了几句。

    只见支持人眸光一顿,下一秒,只听她报出叫价人的名字。

    “来自岑氏集团岑总的出价,两千万。”

    耳机里,传来一道笑声,“岑总,破费了。”

    岑颂穿着一身冷黑色西装,整个人隐在黑暗里,只有露在外的那张脸时不时被镜头闪过一瞬。

    他耷拉着眼皮,懒着声儿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叔,我饿了。”

    靳洲就比他大两个月,一天的时间被他喊了两次叔。

    如岑颂所说,他这是给足了靳洲便宜占,但靳洲可不这么觉得。

    “你有完没完?”

    岑颂被他略有烦躁的声音惹出一阵低笑:“一贯优雅的靳总,原来这么不禁逗!”

    也就他,能见着靳洲的另一面。

    “结束了就出来,想吃什么,我先去把菜点上。”

    岑颂来港的次数虽然没有靳洲频繁,但香港的很多地道美食,岑颂却比他了解。

    他想都没想就指定了地方:“就上次咱俩去的那地儿,他家烧鹅味道还不错。”

    说着,他点开了手机微信,这才发现闫嗔改了微信昵称。

    “泡芙?”他低出一声笑,这是想吃泡芙了?

    当时的闫嗔,的确正在吃泡芙。

    以前跳舞因为要保持身材,这些会发胖的甜食她都要忌口,现在好了,不用再对不起自己的胃了,所以这两年,她的体重已经比以前胖了好几斤。

    看见岑颂发来的短信,闫嗔嘴角还沾着一点白色奶油。

    她一边抿嘴笑,一边拍了一张泡芙的照片发给了岑颂,还说:【学生向我推荐的,然后我就去买了一点,真的好吃!】

    岑颂那会儿正饿着,给她回了一个可怜唧唧的表情,然后说:【给我留两个?】

    闫嗔倒是实诚:【我一共就买了六个,现在就剩一个了,就刚刚发给你看的。】

    岑颂回了她一个【不想理你的】表情包。

    结果闫嗔却问他:【你们的表情包都是在哪找的啊?】

    她说的是【你们】。

    岑颂成功被这两个字转移了注意力。

    不过他倒是问的婉转:【微信里现在有多少好友了?】

    这条短信的回复明显比上几条慢了,岑颂估摸着,她应该是去数去了,这么一想,他被脑海里浮出的画面逗笑。

    分把钟的功夫,闫嗔的短信回过来:【39个。】

    看到这个数字,岑颂愣了几秒,这才几天的功夫?

    他在心里冷呵了两声,回道:【你这交友圈都快赶上我了!】

    闫嗔没听出他酸溜溜的语气,还在那一本正经地问他:【怎么可能?】

    她要是在他面前,岑颂都恨不得咬她一口。

    说到咬,脑子里又不受控地想起昨晚和她激吻的画面。

    不止画面,还有她的“唔唔”声

    来来回回撞击着他的耳膜,甚至盖过了台上主持人的声音。

    拍卖结束后还有慈善晚宴,岑颂没有参加,来的时候,他低调进场,走的时候他依旧悄无声息。

    出了会场,岑颂脱下黑色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他今天穿的是西装三件套,从里到外都是冷黑色,贴身西装马甲把他肩宽窄腰的身形勾勒出挺括又冰冷的锐角,唯有衬衫的两颗钻石袖箍作点缀,散发出来的依旧是冰片般的冷色调。

    他对香港的路线不熟,打开Google地图,找到上次和靳洲去的那家酒楼,所幸不远。

    香港,这个享有世界三大夜景之一盛名的城市,这里不缺璀璨的霓虹,也不缺温暖的海风。

    唯一缺的是那个远在京市的小姑娘。

    要不是因为她刚入校,岑颂还真想借着靳洲在这的由头,把她也带过来。

    想到这,岑颂垂眸失笑。

    不知该说她本事大,还是说他自己定力不强,短短几天就被她魂牵梦绕得不行,就连现在,走个路都在想她这个点是不是已经睡了,不然怎么就不回他短信了呢?

    酒楼门口,靳洲两手抄在西裤口袋里,他穿着最简约的白衬衫,黑色西裤包裹着的长腿笔直站立。

    和岑颂骨子里就渗出的匪气不同,靳洲全身上下都透着温雅的绅士气质。

    就是这样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深交二十多年。

    所以,即便隔着距离,靳洲也一眼就能看出他的若有所思。

    肯定与那不足挂齿的两千万无关,但这两千万背后肯定还藏着蹊跷。

    等岑颂抬头看见他,他冷峻的脸上有了淡笑,就是那慢悠悠的步子还是不紧不慢。

    “不是说饿?”

    这是岑颂走到他一米远的时候,靳洲开口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但随着岑颂抬手握拳的那一瞬,靳洲偏开脸笑了声。

    两人握成拳的指骨不轻不重地撞了下。

    岑颂难得跟他道了声谢。

    靳洲也不客气:“今天这顿你请。”

    结果岑颂给了他一记冷眼:“不知道我刚扔了两千万?”

    惹得靳洲笑骂他一句。

    两人并肩上了二楼包厢,靳洲问:“你一个人来的?”

    “不是,”他说:“李旭被我扔酒店了。”

    把秘书扔酒店,自己一个人去拍卖会场举牌,也就他能干出来。

    “你这是又要背着你家老爷子干一番大事了?”

    之前岑颂肃清集团里那些老家伙,就是背着老爷子的,等老爷子知道,人都被他送得找不着影了。

    “这次背不成了。”他笑出一声无奈,扭头看一眼靳洲。

    一句话,一声笑,让靳洲肯定了心里的猜测。

    不过两人都有心照不宣的默契。

    靳洲从不细问,但只要岑颂向他开口,他就会倾其所能。

    当然,这可不包括他会默认岑颂对他们家梦女士疼爱的那个小姑娘下手。

    进了包厢,靳洲脸色就开始严肃了。

    “我不在这几天,你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吧?”

    他把话说的直白,可岑颂却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能干什么出格的事?”

    靳洲沉着一双眼盯着他看,岑颂也不躲不避,接着他的眼神和他对视。

    最后是靳洲先偏开了眼神,他也不想把话说的太露骨,毕竟闫嗔要喊他一声叔。

    “你要是想玩,整个京市随你翻个天,但是别把手伸到我这儿。”靳洲握着茶壶,给他倒了一杯。

    岑颂不算客气地伸手接过那杯水,下一秒,只见他压腹颔首,毕恭毕敬一句:“谢谢叔。”

    靳洲薄唇一抿,再松开,他冷笑一声:“你要是能当着人小姑娘的面这么喊我,我还真就佩服你了。”

    岑颂可丝毫没被他吓到,眼皮一掀,颇有种挑衅的架势:“这可是你说的!”

    靳洲没把他的话当真,在他看来,这人无非是看上人家小姑娘的美貌,却没想,结账的时候,岑颂从柜台上拿了一张名片。

    靳洲见他还把手机拿出来拍了张照,他看不懂了:“你拍这个做什么?”

    岑颂低头发着短信,“他们家不是好几个分店吗,味道都不如这家。”

    “所以呢?”

    “免得李旭跑错店了。”

    靳洲依旧听得云里雾里。

    岑颂收起手机抬头看他,嘴角蓦地一弯:“小姑娘嘴巴刁得很,带回去给她尝尝。”

    他依旧那副懒懒的腔,也不改那张漫不经心的表情,可那一瞬,靳洲却明显感受到了他骨子里的认真。

    在门口等司机来接的时候,靳洲觉得还是要提醒他一下。

    “闫嗔是英国籍。”

    “我知道,”像来时一样,黑色西装外套依旧搭在他的手臂,岑颂音色淡淡:“她英国出生,当然入的英国籍。”

    他神色有变化,但需要细看才能看出来。

    靳洲目光追着他略微低垂的脸上,“讲不好她哪天就回去了!”

    “几千公里的事,快的话,半天飞机不就过去了?”说着,岑颂抬头看他一眼。

    靳洲把最坏的可能说给他听:“如果她不回来了呢?”

    “她会回来的,”岑颂抬头看他,神情一扫之前的漫不经心,语气认真:“我在这呢,她舍不得!”

    靳洲被他那骨子里生就的自信逗笑,不想打击他的,又忍不住给他提前打了一针预防:“真要不回来了,到时候有你哭的!”

    这要换个人,讲不好就要怼他一句,大男人,流血不流泪。

    可这人是岑颂,他右侧嘴角一斜,腮上立马陷出了一圈漩涡。

    “怎么,”他没脸没皮地笑了声:“你觉得我这几声叔是白喊的?”

    他又来,靳洲一听他这话就不想理他。

    偏偏,岑颂追着他不放。

    他另手抄在西裤口袋,歪头看着靳洲:“你要是不在我这追妻的路上有点贡献”

    他话说一半,留一半。

    靳洲睨着他:“怎么?”

    “不怎么,”岑颂哼出一声阴笑:“你自己琢磨。”

    靳洲:“”

    天上繁星,地上霓虹,互映互衬。

    酒店套房的卫生间门一打开,涌出的热息瞬间被凉气稀释了个干净,从里走出来的人,腰腹间只裹了一条浴巾,满身劲爽的气息缠绕着他紧实的腹间肌理,落在头上的毛巾随意地擦了两把后,被他随手丢在了沙发扶手。

    落地窗外,盛宴般的维多利亚港夜景被他漫不经心扫过一眼后就抛在了余光之外。

    光与影勾缠出暧昧,交织于墙。

    岑颂走到床边,拔下手机充电线看了眼亮起的屏幕,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随着一条未读微信的显现而绽出笑意。

    他在床边坐下,因为压腰的姿势,后背现出漂亮的肌肉线条。

    点开微信,消息果然是小姑娘发来的,可惜只有短短几字:【刚才接了一个电话。】

    真是够敷衍的。

    和谁打电话能打两个多小时?

    他两肘抵着膝盖,气出一声低哼的同时,摇摇欲坠的一滴水珠从他发尖坠到了手机屏幕上,刚好氤在小姑娘刚换的头像上。

    头像换的也够敷衍,就是晚上发给他的那张泡芙照片。

    但是,岑颂却眸子一转。

    随即,他嘴角勾出笑痕,翻到聊天记录里的那张原图照片,他给设置成了桌面背景。

    他看上的可不是诱黄的泡芙和白勾勾的奶油,而是捏着那块泡芙的指尖。

    圆润的指甲上,被折出浅浅一道光痕。

    岑颂撩起眼皮看了眼窗外。

    嗯,比这儿的夜景要美。

    看见岑颂发来的那条【没良心】的消息,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闫嗔没有一起床就看手机的习惯,看了眼短信发送的时间,闫嗔眉梢轻挑,想到他应该很晚才睡,她就没有给他回。

    等闫嗔结束上午的两节舞蹈课回到办公室,放在包里的手机显示有两个未接来电和一条消息。

    都是岑颂的。

    闫嗔还以为他有什么急事,结果电话打过去两遍却没有人接。

    刚好那时于思凡回来,看见她拧着眉在发呆,手机还贴在心口,于思凡轻喊她一声:“闫老师?”

    一连喊了两声,闫嗔那双失焦的眼神才循声看过去。

    “没事吧?”于思凡站在她身旁,歪着脑袋看她。

    对上那双困惑的眼神,闫嗔这才从懵怔中回神。

    “没事”她语气略急,眼睫颤了两下,低头摁亮手机屏幕。

    靳洲出差的这些天,也就和闫嗔通过两次电话,还是上次他主动打过去的,却没想接到闫嗔的电话,听到的第一句话是——

    “叔叔,岑颂和你在一起吗?”

    打他的电话找的却是岑颂。

    靳洲先是皱眉,而后无声失笑:“不在,怎么了?”

    闫嗔站在行政楼下,低着头,指尖戳着露在花坛边的绿叶上:“我上课的时候手机没带,看见他打了两遍电话过来,刚刚我给他回,但是他没接,我就问问你。”

    靳洲突然想到昨晚吃饭时,岑颂说的那句:她会回来的,我在这呢,她舍不得

    细算下来,这两人也就相处不到一周。

    才一周

    靳洲本来不想问的,可多多少少又有点好奇,他也不藏着掖着了,开门见山地问:“你是不是喜欢岑颂?”

    拨在叶缘的手指猛然一僵,闫嗔猛然抬头,倒吸一口气的同时眼睛一睁:“叔叔,你别乱说!”

    想过她会沉默,也想过她会害羞忸怩地支吾,可靳洲怎么都没想到她会用这么不可置信的语气直接否认。

    不过隔着电话,靳洲看不见她的表情,他试探着:“真的?”

    电话那头又是想都没想:“当然了!”

    基于女孩子都擅长的口是心非,靳洲又问:“那你电话找不着他急成这样?”

    “他不是出差了吗,人生地不熟的,”她说起理由来也是不假思索:“他又喜欢开快车,我是担心他别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靳洲低笑出声:“他坐飞机来的,再说了,他有秘书跟着,哪用得着他开车。”

    闫嗔皱眉:“可他上午给我发了一张他在车里的照片,我看那角度的确是在开车。”

    那靳洲就不知道了,不过他说:“他上午应该有很重要的事,没接你电话,估计在忙。”

    岑颂那会儿的确是在忙,上午刚过十点,丰环地产的刘董就通过昨晚慈善拍卖会上的信息找到了他。

    酒店套房门口,当李旭再一次低头看一眼时间的时候,厚重的房门从里面打开。

    岑颂半个身子隐在门里,与刘董握手道别后,李旭将人送出酒店。

    也是巧,刚坐到沙发里准备拿起手机,靳洲的电话打来了。

    “谈的怎么样?”靳洲问。

    “他还没有答应,不过我估摸着,应该差不多。”

    “他女儿那幅画,你准备怎么处理?”

    “两千万买的,当然得给裱起来挂着了!”

    靳洲笑了声:“换个人,讲不好就要当人情再还给他了。”

    “还回去?”他唇角勾着饶有兴味的笑:“那我这两千万不就打水漂了?”

    靳洲当然能知道他的心思,真要送回去,那他的心思怕是真的要打水漂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就要挂电话的时候,靳洲想起来:“闫嗔上午找你找不着,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

    岑颂先是皱了下眉,贴在耳边的电话忽地拿开,看见时间,他眼波一顿。

    “挂了。”

    电话那头,靳洲气笑一声。

    什么叫有异性没人性?

    他算是领教了。

    *

    学校的午休时间是最热闹的,处处朝气蓬勃。

    昨天是于思凡找闫嗔吃饭,今天调转过来了。

    看着于思凡那一脸怔愣的表情,闫嗔脸上生了几分尴尬:“没事,你要是不方便,我自己去就好了。”

    见她转身,于思凡慌忙从椅子上站起来:“闫老师!”

    闫嗔扭头看她。

    于思凡小步走到她面前,松开轻抿的唇角,声音低着:“我没有不方便。”

    和无论走到哪都能被关注的闫嗔不同,于思凡一向木讷的形单影只,昨天也是鼓足了勇气才敢找闫嗔去吃饭,结果却遇到吴蜜,含沙射影地说了些让她更加自卑的话。

    闫嗔看得出她脸上的不自在,也看得出她和其他老师都隔着距离。

    虽然她不知道个中原因,但从于思凡那不善言辞的性格也能猜出一二。

    想她能放轻松一点,闫嗔晃了晃手里新买的饭盒:“我上午去学校超市,刚好看见和你一样的饭盒,我就买了个同款不同色。”

    目光落到她手里的蓝色饭盒,于思凡嘴角终于露出点笑痕,她问:“你还要去食堂吗?”

    “对呀!我发现咱俩的口味还挺像的,那个炒腰花和三鲜小炒都很好吃!”

    正说着,吴蜜和另一个女老师从外面进来。

    和吴蜜的眼神一对上,于思凡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往旁边退了一步。

    吴蜜神色淡淡地将目光从于思凡脸上收回,看见闫嗔手里的饭盒,她轻轻挑眉一笑:“闫老师,你连饭盒都买啦?”

    闫嗔回了她一个不失礼貌的笑:“对啊!”

    吴蜜目光在她那蓝色的饭盒上停留两秒,噙笑打趣:“还和于老师一样的呢!”

    第一次在校长办公室的走廊上遇见她,闫嗔虽然只觉得她这人有点假,但也没觉得她这么不讨人喜欢。

    “学校超市买的,一样不是很正常吗?”说着,她视线落到吴蜜的脚上。

    吴蜜被她的眼神看的不自在,低头看了眼:“怎么了闫老师?”

    “没什么,”她笑了笑,似乎就随口那么一说:“就是觉得吴老师今天穿的这双鞋比我穿着要好看。”

    吴蜜略怔,皱眉看向闫嗔的脚:“你也有双一模一样的?”

    相比她的意外,闫嗔一脸坦然:“我昨天穿的也是这双。”

    吴蜜握着手机的手稍稍僵了一下,嘴角强挤出笑:“我都没注意。”

    “也不是限量款,撞上很正常!”说着,她话锋一转:“吴老师,我正好要和于老师去吃饭,你要不要一起?”

    吴蜜摆了摆手,脸上的尴尬不减:“不、不用了,你们去吧!

    在去食堂的路上,于思凡拉住了闫嗔的胳膊:“闫老师,昨天你不是想去特色餐厅看看的吗?”

    闫嗔:“你想去吗?”

    “我都可以的。不过昨天吴老师说的没错,我去那边的次数不多,可能给不了你什么意见。”

    昨天吴蜜说的那些话,字里行间传递出来的信息都是于思凡吃不起那所谓的特色餐厅。

    闫嗔不以为意:“没事,就去看看。”

    相比食堂那边的熙熙攘攘,特色餐厅里就安静多了。

    “都没什么人,”闫嗔左右扭头看了几眼:“是不是味道不好呀?”

    说着,她看见一家主打面食的店门口放着一张本店推荐的小黑板。

    眼看一碗牛肉面标价68元,闫嗔嘴巴张了张:“这边价格竟然这么贵!”

    于思凡接上她的话:“这里的每家店价格都高于外面,所以我都很少来这边。”

    闫嗔有点不解:“按道理说,开在学校里,要比外面便宜才对。”

    于思凡声音压低了几分:“可能是因为咱们这有钱家的孩子太多了吧!”

    她指着前面一家港式茶餐厅:“他们家的价格还可以,味道也不错,有时候我去食堂去晚了没什么菜,我就会去他家。”

    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个【港】字,闫嗔脑海里突然浮出一张脸,她笑了笑:“那我们就吃他家吧!”

    店里环境不错,装修也很别致,不过却没有其他的客人。

    两人选了中间的卡座。

    闫嗔扭头看了看,又开始好奇,她倾靠桌沿,问对面的于思凡:“这儿每天都这儿冷清吗?”

    于思凡摇头说不是,“主要中午时间短,到了晚上就会有很多学生来这边。往里去有一家轻食,那家店生意最好。”

    “你吃过吗?”闫嗔问。

    于思凡摇了摇头,她把一旁的菜单推到闫嗔面前:“闫老师,这顿饭,我请你可以吗?”

    她的语气和旁人说请客的语气不一样,带着小心翼翼和期待。

    闫嗔没有拒绝:“那今天这顿你请,明天我请你去试试那家轻食!”

    只是没想到,菜单刚给服务生,吴蜜也来了。

    看见闫嗔,吴蜜先是意外了一眼,转而就没了之前在办公室时的窘态,笑着和她打了招呼:“这么巧啊闫老师!”

    闫嗔朝她莞尔一笑:“是啊,好巧。”

    和吴蜜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女人,一头乌黑直发,身上是一件很凸显身材的紧身连衣裙,很鲜黄的芒果色。

    不过闫嗔没有去留意。

    就在闫嗔收回视线的时候,吴蜜贴近友人耳语一句,女人那双精致的杏眼重新飘转过来。

    闫嗔以前很少吃油腻的食物,但是今天她看见菜单上的蜜汁叉烧,突然有些嘴馋,所以就点了一份。

    虽说现在不用刻意保持体重,但吃这种高热量的食物,她心里还是隐隐有些负罪感。

    所以在她抿嘴迟迟不动筷子的时候,于思凡低低笑了一声。

    闫嗔看她一眼,脸上有了难得的窘色:“我点的可不是自己吃的!”她把那盘精致摆碟的叉烧推到中间:“咱俩一起!”

    于思凡没说话,但把自己的那份牛河也推到了那盘叉烧旁边。

    两人心照不宣地抿唇笑。

    闫嗔刚夹了一块叉烧到嘴里,口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

    拿出来一看,是岑颂。

    也不知喉咙里怎么就突然梗了下,闫嗔掩嘴轻咳一声。

    电话接通的时候,于思凡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

    “谢谢。”

    电话那头,岑颂被她的‘谢谢’逗笑:“我做什么了,你开口就跟我说谢谢?”

    “不是和你说。”闫嗔擦了擦唇上沾着的油汁。

    电话那头的人就像是长了一双透视眼:“在和别人吃饭?”

    闫嗔轻“嗯”一声。

    电话那头语气懒懒,听着很是悠闲:“吃的什么?”

    “蜜汁叉烧。”

    岑颂眉棱轻挑,“好吃吗?”

    闫嗔低头莞尔:“味道很好,就是有一点油。”说着,她微微蹙了下眉。

    “吃点油的也好,正好增增肥。”

    闫嗔忍俊不禁:“我已经比以前胖了好多了。”

    对面传来一声“啧”音:“那你以前得瘦成什么样?”

    本来还想说自己是跳舞的,控制体重是必须,话到嘴边,闫嗔又给咽了下去。

    她偏开话题:“你上午在忙?”

    岑颂笑着“嗯”上一声:“跟人谈事情,手机没在身边,就没接到你电话。”

    本来闫嗔还想问他早上那条短信的【没良心】是什么意思的,可也不好和人吃饭时一直打电话。

    “我在吃饭,有空再说。”

    岑颂也没‘缠’着她,说了声“行”,然后主动报了他的行程:“我得迟一天回去。”

    闫嗔刚想“哦”上一声,又觉得哪里不对,“你不用跟我说这些”

    “怎么不用?”岑颂理由充分:“知道你叔叔得知我来了香港,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什么?”

    “说我把你一人撂那不负责任!”

    闫嗔:“”

    这个话题若是再继续下去,讲不好又要听到他那六个亿的借口。

    闫嗔舔了舔唇:“不说了,我要吃饭了。”

    电话挂断,闫嗔把手机卡到一旁,对面,于思凡压低着声儿给她提醒:“和吴蜜一起来的那个女人,一直在看你。”

    “我知道。”刚刚闫嗔就感觉到那道目光了,她用叉子挑起盘子里的一点牛河到碗里,随口问道:“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吗?”

    “不是,我之前没见过她,就前段时间,”她停顿几秒,想了想:“两个星期前吧,在学校门口看见过她一次,应该挺有来头的,她下车的时候,身后有两个很壮的男人跟着,看着像保镖。”

    虽然自己被打量,但闫嗔不喜欢打量别人,毕竟是与自己无关的人。

    她无视那道是不是往这儿飘的眼神,“快吃,吃完我们回办公室休息一会儿。”

    斜对面的卡座里,吴蜜捏着吸管搅着杯里的冻柠茶,“我记得你之前说,岑颂就喜欢这种清纯挂的。”

    坐她对面的女人收回目光,七分纯三分魅的脸上,自带一股神秘冷艳的气质,她笑笑,没说话。

    吴蜜却一脸不屑地哼出一声笑,嘴角挂着明晃晃的嘲讽:“你可别被她的长相骗了,那天晚上,她可是生生扑进了岑颂的怀里,你是没看见,她两手攀上去的时候,那一脸媚态,就跟——”

    她后面的话,被女人投过来的警告眼神成功压制。

    吴蜜捏着吸管的手稍稍僵了一下,继而笑笑:“我就随口说说,你别当真。”

    “我有什么好当真的,”女人一脸的风轻云淡:“你不是也说了,她要喊岑颂一句叔叔?”

    “一个小辈,”她那双漂亮的杏眼,弯出大度的笑意:“我跟她计较什么。”

    吴蜜被她口中的“小辈”逗笑:“是是是,一个小辈,”她话里带着浅浅揶揄:“你要是真不把她当回事,干嘛还专程过来看她?”

    作者有话说:

    这章依旧有红包哈!

    下一本开《温柔潮汐》,先婚后爱。

    很久就很想写的一个题材!

    男主是靳洲哦!有兴趣的姐妹可以去专栏看看。

    第16章 桃花遍地开

    闫嗔没想过会再遇见中午吃饭时那个明目张胆打量她的女人, 更没想到对方看见她,还朝她展颜一笑。

    作为礼貌,闫嗔也朝她弯唇莞尔。

    顺带着, 目光不算刻意地在她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如瀑黑发勾于耳后, 露出的修长天鹅颈,是凝脂般的冷白色。

    对上她那双水色潋滟的杏眸,闫嗔双脚微顿,以为只是巧合碰见,不想,她双脚刚偏一点方向,对方竟朝她走来, 还喊出了她的名字。

    “是闫嗔闫小姐吧?”

    声若黄莺、酥麻入骨。

    听得闫嗔两个肩膀微微一缩, 她双脚顿住,看着女人一步一婀娜地走到自己面前。

    “我是, 请问你是?”

    女人化着淡妆, 但遮不住她骨相下的妩媚,她唇角一弯, 笑容端庄:“我叫曲添雅, 听靳洲说, 你目前住在他家?”

    说着,女人抬手轻勾耳鬓的发。

    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却让闫嗔留意到她食指上的一片熏黄。

    闫嗔不露声色地将视线偏移到她脸上:“你是叔叔的朋友?”

    曲添雅点头:“正好我也住在溪侨公馆, 我送你吧?”

    闫嗔婉拒:“不用了, 我打车就可以了。”

    虽然对方自称自己是叔叔的朋友,但闫嗔知道, 叔叔不会主动和别人提及这事, 想来, 该是她问了叔叔,可她和自己素味平生的,为何要和叔叔打听她呢?

    难道说她和叔叔不是一般的朋友关系,恰好又从吴蜜口中得知自己住在叔叔家,所以想从她这里套出些什么?

    就在闫嗔掩下心头思绪,准备朝她颔首道别时,对方似寒暄又似争取:“正好也顺路,而且我和你叔叔也是多年的朋友,闫小姐不必有心理负担。”

    只是顺路吗?

    可在闫嗔看来,她像是故意在门口等她。

    不过对方说的‘情真意切’,闫嗔也不好空口拒绝,没办法,她只能找出理由来:“谢谢曲小姐的好意,但我现在不是回溪侨,所以”她笑了笑。

    曲添雅眼底闪过一瞬的失望:“这样啊,那我就不打扰闫、小、姐、了”

    她后面几个字的音调随着闫嗔低头看向手机屏幕的来电,而渐渐弱下去。

    闫嗔抬头朝她微微颔首作为道别,越过曲添雅身侧时,她接通了岑颂的电话。

    “干嘛?”

    曲添雅回头,嘴角依旧浮着淡淡翘痕,大约是背光而站,之前眼底的潋滟水色不见了,沉出了浓浓一层阴影。

    一直目送那条纤瘦背影走到路边,一辆黑色SUV在她旁边停下。

    曲添雅眯起眼,目光盯住。

    随着一个高瘦男人快速从主驾驶绕过车头走到闫嗔身边,曲添雅辨认出对方身份的那一瞬,她冷出一声笑。

    李旭朝闫嗔微一颔首,规矩地喊她:“闫小姐。”

    贴在耳边的电话里传来一声懒音:“上车。”

    闫嗔站着没动,眉心轻蹙:“你搞什么鬼?”

    电话那头没说话。

    李旭将后座车门打开:“闫小姐,我送您回去。”

    闫嗔看向这个只见过一次的男人,脸上露出几分戒备:“回哪,溪侨公馆?”

    岑颂在电话那头接住她的话:“不然呢?”

    闫嗔突然想起中午叔叔在电话里说的那句:他有秘书在

    而他有两个秘书,所以跟他去香港的是另一个

    那个会打领带的女秘书?

    闫嗔往后退了一步:“不用了,”她像是对眼前的男人说,又像是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我可以自己回去。”

    “闫小姐。”李旭面露难色。

    随即,电话里传来岑颂略为无奈的一声笑:“非得让我亲自给你当司机是吧?”

    闫嗔却不答反问:“上次我怎么跟你说的?”

    岑颂一时怔住:“怎么说的?”

    “想不起来你就好好想想。”说完,闫嗔直接挂了电话。

    大概是没想到长相看着挺乖巧的女孩子性子会这么刚。

    又或者是没想到从不把女人放在眼里的岑总也会有被女人先挂电话的一天。

    李旭愣在原地,除了惊诧,他一时竟做不出其他的反应。

    以至于闫嗔转身前跟他说了句什么,李旭都没听清。

    只是没等闫嗔走开几步,岑颂的电话又打来了。

    “生气了?”

    “没有。”

    隔着电话,闫嗔看不见他眼里闪过的慌色,只听他语速颇急地问:“就算给我判刑,你起码给我定个罪啊\'!”

    闫嗔沿着人行道慢慢往前走着,漂亮的一双眼,静如止水,也不知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她不冷不热地问:“好好的,我给你判刑做什么。”

    结果,她话音刚一落地,电话突然被挂了。

    闫嗔先是愣了一下,拿开贴在耳边的手机看了一眼后,忽地气出一声笑。

    这是报复她刚刚挂他电话吗?

    闫嗔脚步微停,剜了一眼手机屏幕后,刚要装回包里,屏幕突然跳出一条视频邀请。

    闫嗔又被气笑一声,也不知心里怎么就生出了几分想和他好好掰扯的念头。

    她点了接通,但是没把手机举到面前,就那么托在手里。

    闫嗔能看见他,但岑颂只能看见满屏的灰蓝色。

    屏幕那边混出一声笑:“看都不给看了是吧?”

    “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看过。”和之前相比,闫嗔的话里明显能听出情绪了。

    岑颂嘴角的笑痕一点点收了回去。

    明明看不见她的脸,却紧盯着屏幕,唯恐一个不经意错过她的脸部表情。

    可是满屏的灰蓝色里,连一根她的头发丝都看不见,岑颂忍不住问:“到底怎么了?”

    闫嗔低头睨一眼屏幕。

    不巧,刚好看见他黑色衬衫领口系着的银色领带。

    闫嗔收回视线,语气依旧淡淡的:“穿的这么正式,很忙吧?”

    屏幕里的人先是一愣,转而笑出一声愉悦:“偷看我呢?”

    闫嗔秀眉一拧,把手里的手机往脸前一举:“我用得着偷看吗?”

    鲜少对其他女人真心露笑的人,眼角弯着,唇角翘着,恨不得将屏幕里的人摁在他深陷的右腮漩涡里。

    岑颂盯着屏幕里的人,只笑不说话。

    闫嗔被他看得眼睫颤了几下,转而偏开眼神:“笑什么笑”她声音带着低低的咕哝。

    “听话。”

    闫嗔被他没头没尾的两个字听得放慢了脚步:“什么?”

    岑颂收回脸上深深的笑意,平时总是扬着调儿跟她说话的嗓音沉出几分轻柔:“我从这边给你带了一份烧鹅,特意让李旭给你带回去的,你就这么走了,是浪费了烧鹅还是浪费了我的一片心意?”

    闫嗔双脚顿住,将他的话在心里过了两遍:“刚刚那个人是从香港赶回来的?”

    “不然呢?人家可是坐了快四个小时的飞机!”

    见她还不为所动,岑颂幽幽叹气:“我可是给他下了死命令了,东西送不出去,他就得引咎辞职。”

    虽然能听出他这句是玩笑话,可闫嗔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眼,只见那个男人还站在车旁,好像从她走后,他连动都没动

    闫嗔低头又看屏幕里的人,目光再次落到他领口的那条银色上。温柔雅致的眼眸,又含起一缕冷清:“你就这么让秘书回来,那你不就自己一个人在那边了?”

    岑颂笑了声:“我一个大男人,离掉秘书还活不了了?”

    闫嗔撇了撇嘴,忍不住咕哝出声:“那不就没人给你打领带了吗?”

    刚好一辆车经过,飞驰的车滚碾过风声,把她本就低哝着的声音吹散。

    屏幕里,岑颂心甘情愿的在主动跟她报备接下来的行程:“明天中午有个饭局,最迟晚上就能回去。”

    闫嗔已经慢慢悠悠地往回走,拿着手机的手半托半举着,声音还是那股子的不冷不热劲儿。

    “又没人催你。”

    “是没人催我,但我想家呀!”

    闫嗔压着往上翘的嘴角,似笑非笑:“一个大男人还想家”

    眼看离那辆黑色SUV没几步远了,银色跑车忽地从西面开了过来。

    闫嗔站住脚,看着那个叫曲添雅的女人从车里下来。

    以为她还想让自己搭她的顺风车,却不想,那女人只朝她露出一个笑后就绕过了车头。

    闫嗔听见李秘书毕恭毕敬地喊了她一声——

    “曲小姐。”

    曲添雅姿态优雅地在他面前站定:“这么巧李秘书,竟然在这儿能遇见你。”

    眼看屏幕一点点往下落,就只能看到她的下巴的时候,岑颂眼角微眯:“看什么呢?”

    闫嗔收回视线,无意识下落的手这才往上抬了抬:“没什么。”说着,她视线又从屏幕移到前方几米远。

    没什么才怪,岑颂都鲜少见她会这么定睛看一样东西。

    “看见熟人了?”这是岑颂的第一反应。

    “不是我的熟人。”

    “那还能是谁的?”

    “我叔叔的。”闫嗔淡淡一句带过。

    作为男人的第六感,岑颂眉棱一挑:“女人?”

    闫嗔点头的同时,将他的话修饰了一遍:“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靳洲有多招人,岑颂心里还是有数的。

    不过他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上面,他话里带着逗人的调儿:“能有你漂亮?”

    他这句可不是疑问句,而是反问式的肯定句。

    闫嗔轻笑一声:“比我漂亮的女人可太多了。”起码从闫嗔作为女人的角度看,这个女人比她有韵味。

    说着,闫嗔低头看一眼屏幕,“要不要给你看一眼?”

    “没兴趣——”

    他话还没说完,闫嗔就把手机的摄像头切换到了对面。

    一截鲜黄背影露在银色跑车上方,正好截在了那盈盈一握的细腰上,岑颂看着那及腰的黑色瀑发,笑了声:“不是靳洲喜欢的类型。”

    闫嗔语带好奇:“你都没看见脸呢!”

    “不用看,”岑颂语气肯定:“你叔叔可不喜欢黑长直。”

    闫嗔看向对面,蓦地,她视线一偏,看向自己的一边肩膀。

    她也是一头直发,也是黑色如墨,只不过那个女人的头发比自己要长得多。

    闫嗔又看向屏幕,原本怼脸的画面已经移远,远到能清楚看见他是压着腰坐在沙发里的,还能看见压在双膝的两只手臂,黑色衬衫挽到手臂上方一点,能看见盘附着的青色筋脉,还能看见他指间夹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雪茄。

    他说:你叔叔可不喜欢黑长直

    闫嗔很少咬文嚼字,但是那一瞬,她却从那句话的【可】字里,隐隐品出他的话外之音。

    心里陡然生出几分好奇,她看着屏幕里的人,突然问:“你喜欢?”

    作者有话说:

    岑颂:老婆在套我话!

    今天字数不多,明天会补上,之后的更新会持续双更合一,全文完结前不会请假。

    因为要上千字榜的原因,明天(周四)的更新时间是23:00,周五的更新会改回来,依旧0:00。

    之后每天依旧会从评论区里挑一些有趣的评论发红包,持续发的哈!

    第17章 谢谢太假了,来点实际的

    岑颂看着屏幕里那张美得低调而内敛的脸, 脑海里浮现出她偶尔的天真无邪,又偶尔的桀骜难驯。

    别人不知道,但对他而言, 足够惊艳。

    岑颂对着屏幕的人笑了声:“喜欢啊, ”目光瞥过她露在锁骨下的一圈素白色布料,他又说:“但那只是其一。”

    他好像很会拿捏人的好奇心。

    闫嗔忍不住掉进他的话里:“那其二呢?”

    他右腮的漩涡一点点往下陷,被他夹在指间的雪茄若有似无地轻抖两下后,他脸上笑痕不减,却又卖起了关子:“以后你就知道了。”

    心里虽好奇,可闫嗔也不是一个喜欢追问的人。

    她目光往前面落了一眼又看向屏幕:“不和你说了——”

    见她就要挂断,岑颂忙喊住她:“烧鹅是真空包装的, 加热方法我跟李旭说了, 你别管,让他给你弄好。”

    他远在香港, 却还想着让人给自己带吃的回来, 说不感动是假的。

    可除了“谢谢”,闫嗔又不知还能说什么。

    “谢谢太假了, ”他饶有兴致地提议:“来点实际的。”

    屏幕里的那双眼深沉似海, 闫嗔静静看着他, 没有说话,对他不算了解,但就是知道他这么说肯定有下文。

    果然——

    “不是欠我两顿饭吗?”他嘴角噙一缕又帅又痞的笑:“再加一顿吧!”

    “你可真是个商人!”闫嗔嘴角压着, 眼睛在笑, 不知是笑他的心思浅太容易猜,还是笑他索要的回报太没有建设性。

    视频电话在岑颂的一声“明天见”里挂断。

    再抬头, 那抹鲜黄背影刚好转过身。

    闫嗔依旧站在原地。

    曲添雅绕过车头走到副驾驶旁, 打开车门前, 她朝闫嗔打了声招呼:“既然有李秘书送你,那我就先走了。”

    看似很随意的一句话,可闫嗔听在耳里,却觉得不是很舒服。

    说的好像如果没有人送她,她就一定会坐她的车似的。

    闫嗔朝她淡淡弯了下唇,绕过车尾。

    李旭见她往自己这边走,忙迎上前:“闫小姐。”

    闫嗔语带歉意:“刚刚不好意思!”

    “闫小姐言重了,”李旭朝后座招手:“那我现在送您回去?”

    “麻烦你了。”

    坐上车,闫嗔看一眼还停在原地的那辆银色跑车。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女人好像在盯着她的行踪一样

    车子往前开了一段后,闫嗔看向前排的后视镜。

    作为秘书,时不时观察一下后视镜是李旭早就养成的习惯。

    “闫小姐是有话要问我吗?”

    所以做秘书的是不是都这么火眼金睛。

    闫嗔也没有兜圈子:“刚刚那个女人,你也认识啊?”

    “哦,您说的是曲小姐?”

    “嗯。”

    “她是曲奉医疗曲总的千金,和岑总是高中同学。”

    闫嗔听得一愣。

    想起刚刚在学校门口,她的自我介绍。

    闫嗔心里绕出谜团。

    既然和岑颂是同学,又为什么打着叔叔的旗号与她套近乎?

    还是说,她不知道自己和岑颂的关系?

    想到这,闫嗔突然被自己生出的想法逗笑了。

    她和岑颂能有什么关系

    若要真强拉硬拽出点什么,他最多就是为了那六个亿的生意才会对她多加照顾。

    闫嗔偏脸看向窗外,思绪放空两分钟后,她又想起那个女人的脸。

    不知怎的,明明那个人看自己时笑容温和,可闫嗔就是能感觉到她眼底的攻击性。

    闫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种感觉,可作为女人,就是会有一种莫名其妙,连自己也想不通的第六感。

    如果说她真的对叔叔有男女间的心思,那也不该对她这个亲戚有敌意。

    闫嗔想了半路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她没被这种事情缠过,生平第一次,因为这种事心生烦躁。

    第六感毕竟是第六感,若是因次生出了错觉让自己误会了人家,闫嗔觉得有点不好。

    可这种事,她也不好直接问叔叔本人。

    她收回飘在窗外的视线,看向后视镜,语带试探:“那个曲小姐和靳洲,”她不确定李旭知不知道自己和靳洲的关系,干脆直说了:“就是我叔叔,他们的关系怎么样?”

    大概她的问题太过出人意料,李旭眼底闪过意外,但很快又被他掩掉。

    “抱歉闫小姐,靳先生的私事,我并不清楚。”

    闫嗔这才恍然想起他是岑颂秘书的身份。

    也对,清不清楚,他都不能说。

    “我也是随口问问,李秘书不用记心上。”

    之后,车厢里陷入沉默,一直到李旭把车开到溪侨公馆门口。

    道闸杆识别出车牌的登记记录,自动抬杆放行。

    闫嗔不由好奇:“他们为什么不让你登记啊?”她知道的,这个小区对进出车辆管理的很严。

    李旭笑了笑:“这是岑总的车。”

    所以呢?

    闫嗔眼眸微转,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他也是这个小区的业主?”

    “是的,闫小姐。”

    叔叔住这个小区,那个曲小姐也住这里,岑颂竟然也是这个小区的业主

    “李秘书,岑颂和我叔叔是不是也是高中同学?”

    李旭点头:“岑总和靳先生从小学开始就一直是同学。”

    闫嗔眉棱一挑:“那个曲小姐呢?”

    “曲小姐是高中转到了岑总所在的学校。”

    闫嗔再一次被他的答案怔愣住。

    车子在别墅门口停下,李旭下车给闫嗔开了后座的车门后,又去后备箱取出一个纸袋。

    “闫小姐,岑总交代我,要把烧鹅给您加热处理好。”

    闫嗔低头看了眼:“可我今天晚上不太想吃油腻的东西。”

    李旭低头看了眼,面露难色:“这”

    “既然是真空包装的,应该也可以放一段时间,”闫嗔也不想他为难:“这样吧,等我想吃了,再给你打电话。”

    她都这么说了,李旭也不好说什么:“那行,在岑总回来之前,闫小姐如果有任何需要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闫嗔朝他颔首:“麻烦李秘书了。”

    毕竟没完成任务,目送闫嗔开门进了别墅,李旭给岑颂打了一个电话。

    以为岑颂会不高兴,结果却听电话那头笑了声:“行吧,正好我明天也回去了。”

    那晚,闫嗔很早就躺上了床。

    睡得早,醒的也早,睁开眼的时候,窗外还漆黑着。闫嗔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想着看一眼时间,结果却见屏幕上有一条未读短信。

    隐隐就猜到了是谁的短信,点开,果然不出所料。

    只不过,短信就短短两字:【晚安。】

    那之后,闫嗔再也没睡着,目光空空地看着天花板,从凌晨三点一直看到天边泛白。

    以至于第二天上午到办公室没多久,她就频繁打了好几个哈欠。

    办公室除了闫嗔,就只有于思凡。

    眼皮正沉沉往下耷拉着,一声“闫老师”让闫嗔猛地一掀眼皮。

    于思凡已经站在了她办公桌旁,手里还递过来一块巧克力。

    “谢谢。”闫嗔伸手接过。

    “昨晚没睡好吗?”于思凡问。

    “也不算,”闫嗔囊了囊鼻子:“就是睡得太早了。”

    于思凡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几分钟下课,要不要出去走走?”

    想着正好解解困,闫嗔就答应了。

    结果刚走到楼下,就遇见了吴蜜。

    “闫老师,于老师。”

    于思凡被她这一声主动的招呼听得愣住。

    “你们这是去哪儿啊?”吴蜜先是看一眼闫嗔,然后又看向于思凡。

    “没去哪,”闫嗔说:“办公室里有些闷,就出来透透气。”

    吴蜜露着和平时不一样的笑:“那你们聊,我先上去。”

    随着她从旁边走过,于思凡茫然又疑惑地扭头追着她的背影。

    “怎么了?”闫嗔看出她表情的不对劲。

    于思凡眉心拢着,声音里都透着不可思议:“她从来都不会主动跟我打招呼的。”

    闫嗔看得出吴蜜对于思凡的排挤,不过她不好说什么,闫嗔拍拍她肩膀:“别管她,我们去后面的小花园看看。”

    闫嗔上课没有带手机的习惯,只不过平时她都是把手机放在包里,今天倒是疏忽大意,手机忘在了桌子上。

    吴蜜回到办公室,撇嘴朝她座位冷眼的时候,目光刚好落在黑色的手机屏幕上。

    她双脚随着目光一起顿住,好奇心的驱使下,吴蜜慢慢走过去,垂在身侧的手刚要抬起来,她又戒备地往门后看了眼。

    手指点到屏幕,看见屏保是一张向日葵的照片时,她眼里闪过一瞬的失落。

    就在她收回手的那一瞬,手机突然的震动让渐暗的屏幕骤亮,也让吴蜜心里一个激灵。停留在手机上方的手指蓦地一蜷。

    看见屏幕上显示的【岑颂】二字,吴蜜冷嗤一声,几乎想都没想,她就挂断了电话。

    烧鹅不吃,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如今又直接将他的电话挂断。

    岑颂看着手机屏幕,眉心褶痕一点点收拢。

    很多时候,男人也有所谓的‘第六感’。

    低垂的视线飘转几圈后,岑颂嘴角蓦地一提。

    酒店一楼休息区,靳洲已经在沙发里等了一会儿了。

    身旁的助理弯腰,小声提醒:“靳先生,岑总来了。”

    靳洲抬头看过去一眼,随即起身。

    和靳洲多年好友的关系,已经不需要见面寒暄又或者礼貌握手。从部队回来到接手岑氏三年,岑颂也不是万事诸顺,遇到和经过的各种难事,他都是一人面对和解决。

    但眼下这场硬仗,除了需要老爷子那边的配合外,还少不了他这个在京市举足轻重的兄弟出手相助。

    岑颂手压靳洲的肩膀,短短二字:“辛苦。”

    靳洲把手里的文件袋递到他手里:“跟我还客气什么。”

    岑颂低头看了眼,笑出一声:“回头小姑娘要是问我六个亿的生意怎么样了,我是不是该说办妥了?”

    “六个亿?”靳洲呵出一声不与他计较的笑音:“你们岑氏的股票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

    助理将耳边手机收回,“靳先生,方总、江董都到了。”

    闻言,靳洲朝酒店外稍一偏脸,难得拖起尾音:“走吧,岑总。”

    一顿‘早茶’,从九点吃到了十一点。

    和靳洲一起将两位老总送出酒楼,岑颂目送两辆黑色低调的轿车驶离。

    靳洲侧头看他一眼,如他之前一样,掌心压在他肩膀,重重地拍了一下:“老爷子那边,可能需要你好好周旋一下了。”

    岑颂锋利的下颚线微扬,清冽的嗓音却沉下:“除非他想看着自己一手建立的岑氏先他进了棺材。”

    拥挤的十字路口,行人交织,白天的香港,高耸入云的钢铁大楼没了霓虹点缀,更显刚毅。

    靳洲所住的酒店顶层,紧闭的会议室房门一直到下午三点才从里面打开。

    助理正收拾着会议桌上的材料,手机里又有电话进来。

    简单两句后,助理捂住话筒,走到靳洲身后,小声问:“靳先生,Gote先生那边问视频会议提前十五分钟可不可以?”

    靳洲看向对面的岑颂:“Gote下午要飞澳大利亚,会议提前十五分钟没问题吧?”

    岑颂眉棱轻挑,抬手做了个随意的手势。

    助理这才用英文和对方确认:“可以,靳先生在会议室,可以随时开始。”

    *

    夏天昼长夜短,五点多的天,太阳晒在没有遮挡的皮肤上,还很灼人。

    闫嗔从学校出来后,没有直接回溪侨公馆,想着周六就要搬到悦玺墅,她便想着去周边逛逛。

    只是没想到悦玺墅占地面积这么大,围着小区外墙走不到半圈,她的脚腕就有点受不了了。

    小区西围墙有一片人工湖,湖面的粼粼波光,一眼看去,竟还有些刺眼。

    闫嗔拂起长及脚踝的裙摆,在草坪边一块矮石上坐下,湖边及膝的水草里,探出一只白头鸟儿,小心翼翼看一眼不远处的人,似乎是没感觉到危险,又低头啄食。

    闫嗔手肘压膝,单手托腮地看着湖面出神。

    昼虽长,可太阳一旦西落,天色暗得也快。

    西陲的余晖渐渐在天边映出一片俏生橘红,被闫嗔压在怀里的帆布包里传来了震动的触感。

    拿出来一看,是岑颂发来的短信,没有文字,是一张登机牌照片,上面显示着登机时间是八点二十。

    也就是说,等飞机落地京市就半夜了。

    目光落到他上一条的晚安短信,闫嗔抿了抿唇,犹豫了好一会儿,似乎是觉得总不回短信有点说不过去,她便回过去一条:【注意安全。】

    岑颂在她那里是典型的得了点儿阳光就灿烂的人,见她回了短信,立马就打了电话过来。

    闫嗔看着屏幕上的来电,皱起了眉。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开始犹豫接他的电话,但是现在只要一想到他,闫嗔就会不受控地想到那个女人。

    可闫嗔还是接了,只是一开口,她声线就压的有些疏冷。

    “什么事?”

    岑颂笑了声,依旧那副懒调儿:“非得有事才能找你?”

    闫嗔一时无言,干脆不吱声。

    可岑颂却在等她的回答,一段沉默后,岑颂终于没忍住:“我是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吗?”

    他声音里没了闲散的笑意,能听出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闫嗔依旧没有说话,可却在心里一点点地回味他刚刚说话时用的语调。

    不像他,一点都不像他。

    “闫嗔——”

    “没有。”闫嗔打断了他的再次试探。

    这次,换岑颂沉默。

    直到闫嗔说:“天不早了,我先回溪侨公馆了。”

    岑颂这才忽地皱眉:“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去?”

    “回去也没事,就在外面溜了会儿。”她没给岑颂再开口的机会:“那我先挂了。”

    机场贵宾室安静,岑颂坐在沙发里,静静看着手机屏幕,凝神沉想片刻,他拨通了李旭的电话。

    “昨天你把闫嗔送回去的路上,她情绪有没有什么异常?”

    听出他话里的严肃,李旭认真回想,小心掂量着说:“没有。”

    岑颂声音冷沉:“你要不要再好好想想?”

    李旭回想片刻,再次跟他确认:“没有,我把闫小姐送到门口的时候,她还是笑着的。”

    所以,是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蓦地,岑颂突然想起昨天和闫嗔视频时看见的女人,他眼皮一掀:“昨天在学校门口,你是不是和一个穿黄色衣服的女人说过话?”当时他没在意,这会儿再仔细回想,才意识到那个女人对面站着的是李旭。

    李旭说是:“昨天在学校门口遇见了曲小姐。”

    “曲小姐?”岑颂皱眉 :“哪个曲小姐?”

    李旭说:“您的高中同学,曲奉医疗的千金曲添雅。”

    闻言,岑颂眼角一眯:“她不是在美国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听曲小姐说,她也是上周刚回来。”

    岑颂眉眼沉下去几分:“那你有没有跟她说我在香港?”

    李旭当即否认:“没有!岑总放心,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知道的。”

    电话挂断,岑颂眉心松松拢拢了好一会儿,看了眼时间,离登机还有五十分钟,他手指点在沙发扶手,一下又一下

    *

    网约车把闫嗔送到溪侨公馆门口时,夜幕已经深绛。

    虽说这边离学校很远,但生活很方便,小区外几乎什么都能买到,但悦玺墅就不一样了,除了离学校近,小区外真的是连一家早餐店都没有。

    所幸学校有食堂,不然,一日三餐还真是问题。

    闫嗔站在小区门口看着斜对面的几家食店,正犹豫着要去哪家的时候,突然想起上次岑颂带她去吃的那家馄饨店。

    刚要转身,突然一声“闫小姐”让她循声看过去。

    是曲添雅。

    她微笑着从不远处走过来:“这么巧。”

    是很巧,接连两天都能遇到。

    闫嗔嘴角挂着很淡的一缕笑:“曲小姐。”

    “是刚回来吗?”

    和闫嗔今天纯系的白色长裙不同,曲添雅今天穿着一条冷沉却干练的黑色套裙。

    更不同的是,闫嗔肩膀挂着的是一只森系感的帆布包,曲添雅手臂上圈着的是某马家独有的铂金包。

    真要说出哪点像,也就她那张脸生得颇为婉约,却也因为装扮,多了几分冷艳。

    自认与她不算熟络,闫嗔只是笑着点头轻“嗯”一声。

    看出闫嗔不是要回小区,曲添雅猜她大概率是去吃饭。

    “我也刚回来,还没吃饭,”曲添雅作势往对面扫过一眼:“闫小姐吃了吗?”

    闫嗔也不知怎的,不想与她有过多接触,“我吃过了。”

    曲添雅看出她的距离,笑笑:“那我就不打扰闫小姐了。”

    既然说自己吃过了,闫嗔只能往小区里走,刚走没两步,又被曲添雅喊住。

    闫嗔眉心皱了一下,心里生出被人纠缠的反感,她掩掉脸上的情绪,回头。

    只听对方和风细雨地说:“等过几天靳洲出差回来,我们一起吃个饭,”语顿几秒,她又提及了另一个名字:“还有岑颂。”

    看似随口一提,可闫嗔却感觉后面那个名字才是她这句话的重点。

    闫嗔依旧还是不疏不近的语气:“不了,最近我还挺忙的。”说完,她浅浅一个颔首。

    不过曲添雅却没有因为她冷漠疏离的态度失了自己的优雅,笑意依旧浮在嘴角,她抬手拨了一个号码,声音温温柔柔:“两百克的鲜虾蔬菜沙拉,我今晚在溪侨公馆。”

    靳洲的那栋别墅是七栋,岑颂后来买的那栋在东南方向,是十九栋,不过是个二手房,虽说里面都是新装,但他没住过,而曲添雅买的那套,不偏不倚就在岑颂的前面。但由于十九栋前面正好有个小花园,所以想要看清庭院里的一花一木,最好还是要备一个望远镜。

    曲添雅放下手里的望远镜,看着那处不见光的庭院,眼中脉脉,如花盛开。

    凌晨十二点,香港飞京市的飞机停落机场。

    李旭接过岑颂手里的行李箱,“岑总——”

    “去溪侨公馆。”

    李旭咽下还没来及说的话,应了声“好”。

    昨晚,岑颂睡得迟,今天又忙了一天,本想在回来的飞机上睡一会儿的,结果被闫嗔电话里的情绪影响,心烦意乱了一路。

    不知是不是离她越来越近,竟让他生出心安的困意。

    “到了喊我。”说完,他阖上越来越沉的眼皮。

    习惯十点前熄灯睡觉的闫嗔,今晚困意来得迟,眼看都过了凌晨,她还两眼有神地看着天花板一圈的昏黄。

    凌晨一点,两束刺眼的灯束将七栋别墅门口深灰色的沥青路照成了灰白色。

    车子熄火的那一瞬,坐在后座的人掀开眼。

    下了车,岑颂倚靠着后座车门,微微仰着头,看向三楼。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一个小时后就更新啦!

    第18章 记起酒醉那晚的吻

    昏黄的光亮, 将窗前白纱染上一层朦胧。

    李旭见他迟迟站在门边没有动作,“岑总,您不上去吗?”

    岑颂摇了摇头:“太晚了。”

    既然不打算上去, 那又为什么来呢?

    李旭没有问, 不解地站在一旁。

    后半夜,乌云翻涌,风裹携着几分大雨将至前的燥意,空气里厚重的沉闷越积越重,而后被一声惊雷震破。

    闫嗔倏地睁眼。

    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睡着了,耳机里还循环放着睡前那首很轻缓的旋律。

    那声震天雷响后,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户玻璃上, 噼啪作响。

    闫嗔拿下耳机的时候看了眼时间, 凌晨四点了。

    他应该已经回来了吧。

    可是屏幕清清爽爽,只有那朵盛开的向日葵。

    耳边又是轰隆一声响, 停在绿色软件上方的手指倏地一落, 屏幕瞬间跳转到聊天界面。

    最上面的一条,显示的仍是下午她发过去的四个字:注意安全。

    闫嗔看着那张合照头像, 咬了咬唇。

    不知是出于试探还是疑惑的心理, 闫嗔发了一个标点符号过去。

    时间一秒一秒的, 像是被慢放了一般,好一会儿过去,都没等来对方的回复。

    闫嗔把手机往枕头下一塞, 索性闭上了眼, 结果眼睫颤了几下后,她又忽地睁眼。

    第一次觉得雨声是这么扰人。

    偏偏, 雨砸窗户的声音越来越大, 闫嗔睡不着, 干脆也不睡了。

    穿着睡衣下了楼,在客厅里溜达了一圈后,她坐到沙发里。

    却没想到楼下的隔音比楼上要好得多,她窝坐的沙发刚好在上次岑颂睡的那个沙发的对面。

    脑子里突然就浮现出那天早上悬落在沙发扶手下的两条腿。

    紧接着,是那晚在日料店

    蓦地,她眼皮一跳。

    几帧画面让她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臆想还是真实发生过。

    以为会一闪而过,偏偏,接踵而来的另几幅画面在她脑海拼成影像。

    闫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心跳声渐渐盖过窗外的风声、雨声

    搁在腿边的手机屏幕突然一亮。

    乱成麻的思绪突然如绳子断掉,抓着抱枕两角的手指几度蜷紧再松开,就在屏幕暗下去的那一秒,闫嗔轻吐一口气,拿起手机。

    岑颂:【醒了?】

    他果然回来了。

    舌尖还在唇肉内壁轻轻摩挲着,酒醉那晚的丝缕疼意已经被她渐渐找回。

    想起那天早上在馄饨店,他也说他舌尖破了。

    所以,是被她咬破的?

    所以那天晚上,她借着酒醉,到底都对他干了些什么?

    这个问题缠在闫嗔心里,一直缠到天亮。

    客厅的门在一阵微风吹过的时候开了。

    被暴雨冲刷过的院子,能闻见淡淡的腥草味。

    闫嗔倚在门边,没什么精气神的脸上,两眼有淡淡的红血丝。

    她没睡好,准确来说,被那声惊雷震醒以后就再也没睡着。

    风声雨声裹挟着醉酒那晚的画面在她脑子里横冲直撞的,让她无论睁眼还是闭眼,眼前都会出现那个人的脸。

    比如现在,她看西围墙上开得正艳的三角梅,也觉得有点像他。

    更别说东墙边的那排紫竹了,紫色的干,绿色的叶,矛盾得诡异,又别有一番风味。

    闫嗔烦躁地闭了闭眼,长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再一睁眼,斜对面的那座假山撞进她眼底。

    一身耸立,正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看”。

    闫嗔被看的眼睛使劲一闭,烦躁的“啊”出一声尖叫。

    把倚在大门外的人吓出一个激灵。

    原本贴墙而靠的后背忽地挺直,岑颂侧头看着别墅大门,一脸惊诧,回想几秒,确认刚刚那一声尖叫就是从院子里传来的时候,他一个大步转脚。

    掌心“啪啪”的连续砸在厚重的金属大门上。

    清晨静谧,偶有几声叽喳鸟叫。

    闫嗔刚双脚迈回入户门槛,以为自己听错了,停顿不过两秒的砸门声再次传来。

    有门铃不按,却砸门

    闫嗔转身走到台阶哪儿,因为别墅大门在西侧,她隐在墙边,露出一只脑袋。

    砸门声又响了几声,而后停了。

    闫嗔转了转眸子,忽地想起门口有监控,她忙跑回客厅。

    摁下门铃上的视频摁钮,看见一手叉腰,一手举着手机在打电话的人,闫嗔呼吸一窒。

    他怎么来了?

    她不相信似的,以为自己眼前又出现了幻觉,她揉了揉眼,再定睛看过去。

    真的是他!

    闫嗔盯着画面里的人,眼睫忽眨几下后,她突然扭头看向沙发。

    带着验证的心理,她跑回沙发那儿。

    果然,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他的来电。

    但是很快,来电断了,屏幕黑下去。

    门口,岑颂一脸慌乱与无措,敲门不开,电话也不接。

    他叉着腰在门口来回转着圈,又拨过去。

    门锁“咔哒”一声,盖过了话筒里的“嘟”声。

    岑颂倏地转身。

    闫嗔站在门里,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岑颂还举着手里的手机,直到耳边的“嘟——嘟”声停止,他才恍然间回神。

    “刚刚怎么了?”他眉心拧着,表情有些凶。

    闫嗔无辜地眨了眨眼:“你怎么来了?”

    岑颂一时无语,蓦地,嘴角一提,笑了:“我不能来?”

    那倒不是。

    主要现在才六点多一点。

    闫嗔没说话,门就被她敞开一点,只露出半个身子。

    岑颂透过那点门缝,从头到脚把她看了一遍。

    粉粉嫩嫩的丝质睡衣,虽然是短袖短裤,但那短裤的长度

    岑颂都没见过她露出膝盖以上的腿,今天可好,就差把整条腿都露出来了。

    他不露声色的将眼底渐热的眸光压住,想轻咳一声的,又觉得欲盖弥彰。

    反正早晚都是他的,他干脆早点警告。

    “也不问是谁就开门,一个姑娘家,这点警觉心都没有?”他目光再次扫过那两条白藕似的小细腿,声音里带着酸溜溜的劲儿:“还穿成这样”

    可幸亏是他!

    这要换个人,他都想要了那人的眼!

    闫嗔当然听出他的阴阳怪气,不冷不热地怼回去:“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呢,一大早的就来砸人家的门!”

    还怪上他了!

    岑颂理直气壮:“我要不是听见你那么大声地尖叫,我至于砸门吗?”

    在怼他的这条路上,闫嗔从来都不让着他。

    “那是不是别人家有点动静,你也这么冲过去?”

    岑颂气笑了:“我就那么闲?”

    对,他真就那么闲。

    从昨晚到现在,他就没走。

    当然了,不能让她知道,这要知道了,讲不好要吓着人小姑娘,以为他有多大的歹心呢!

    大闲人伸出手,将另外半扇门用食指顶开。

    手臂的白色衬衫蹭过她丝滑的睡衣布料,岑颂径直进了院子。

    闫嗔侧过身看他那大摇大摆的样子,笑出一声无奈。

    “岑颂!”

    岑颂没理。

    “岑颂!”

    岑颂这才扭头,目光从她的脚开始,一点一点往上,直到目光攫进她眼。

    真的,要不是还没弄清她昨天情绪由来的始末,他真想二话不说就把她给抗肩上给扔楼上去!

    见他眼含深意地收回视线,闫嗔这才反应慢半拍地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不看不要紧,一看倒吸一口气。

    听见身后传来“哒哒哒哒”的小碎步声,岑颂扭头。

    结果那抹粉色就像一条小泥鳅似的从他身后迅速滑上了楼。

    岑颂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笑,“慢点跑。”

    等闫嗔换好衣服下楼,岑颂已经歪在沙发里睡着了。

    就在她下半夜窝着的那个沙发里,抱着胳膊,阖着双目,脖颈完全后仰,白衬衫的领口解开一颗,锋利的喉结尽露。

    明明一身慵懒,却又阔拓有型。

    目光从他的侧面凸起喉结落到他的侧脸轮廓,闫嗔双脚不听使唤地一点点走近,一直走到离他不过半米远的沙发扶手边。

    明明长着一张冷峻的脸,偏偏笑起来右腮会有一个梨涡。

    本该很女气,偏偏又被他一身男人的阳刚压制出难以描述的精致。

    视线顺着唇角一点点蜿蜒到他的唇,昨晚想起的零星片段再次如潮水涌进她脑海。

    闫嗔避之不及,瞬间红了脸,热度一点点侵烫耳尖。

    心脏正噗噗直跳时,突然被一句低沉打断。

    “昨晚睡的好吗?”

    闫嗔条件反射后退一步。

    岑颂缓缓掀开眼皮,后颈依旧压着沙发背。

    好像是为了能更好地将她整个人都罩在他的视线里,他把脸偏向她那边。

    虽然能从他眼里看见疲惫,但即便是这样,那眼神也能把你的心攫了去。

    闫嗔躲开他眼神,心里有点虚:“挺、挺好的。”

    岑颂也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话,毕竟昨晚她没有回他的信息。

    所以他问:“睡得好还能给我发短信?”虽然只是一个标点符号。

    果然,她回的有理有据:“我、我那是睡着不小心按到的。”

    把他当三岁小孩呢?

    不过岑颂没有戳穿她,女孩子嘛,有时候喜欢口是心非,嘴硬心软。

    她喜欢,他就纵着。

    不过该弄明白的,他可一点都不想糊涂。

    岑颂稍微坐正了几分,拍了拍右边的沙发:“过来坐。”

    闫嗔原地踌躇片刻,最终还是走过去坐下。

    不过,她没坐那么近。

    岑颂看着被她预留出的一米远,低笑一声:“几天不见,还怕上我了?”

    闫嗔是个很不经他激的,见他这么说,一边往他那边挪,一边嘴硬:“你有什么好怕的!”

    “既然不怕,还坐那么远?”岑颂掌心又拍了两下:“坐这儿!”他声音里带了几分细听能听出的命令。

    闫嗔这次没动,拧眉斜睨他一眼:“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岑颂:“”

    得,他投降。

    岑颂干脆自己往她那边坐,动作起伏有点大,一起一坐,胳膊直接能蹭到她胳膊。

    闫嗔眼睛都睁圆了:“你干嘛?”她声音扬了好几个分贝。

    岑颂冷出一声笑:“大白天的,我能干嘛?”

    什么话不能说,偏偏捡‘大白天’三个字。

    闫嗔瞬间想起那个酒醉的晚上。

    她红着脸往旁边挪了一点,不想他再揪着座位这事没完没了,闫嗔问:“你昨晚几点到的?”

    “十二点。”

    “我叔叔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这我哪知道。”

    闫嗔扭头看他一眼:“你俩不是都碰面了吗?”

    岑颂没答她,一双眼,盯着她看,把闫嗔看的秀眉一皱,挺鼻一囊。

    “我说错了吗?”

    她自己大概没意识到,虽然她话说的正常,但是每一句话里的每一个字都扬着调儿。

    “三天”岑颂:“我也就走了三天吧?”

    闫嗔眨了眨眼,没懂他的意思。

    “怎么感觉你对我憋了好大一股气似的?”

    “我哪有,”闫嗔吞咽了一下:“你、你想多了吧?”

    他才没有想多,不仅能听出她话里的气性,还能感觉到她话明显比以前多了。

    不是那种想和他多说话的‘多’。

    颇有一种虚张声势的架势。

    闫嗔没说话,放在身前的两手,从她坐下来后,就一直揪着手底下的布料。

    她身上穿的是一条棉麻布料的裙子,揪得狠了会起皱。

    岑颂往她两只细白的手看了眼,了然她的情绪,但好奇情绪的由来。

    直接问她肯定无果,岑颂换了一种方式:“前天带给你的烧鹅怎么不吃?”

    当时闫嗔跟李旭说晚上不想吃油腻的东西。

    这个理由李旭原话转达,当时岑颂信了。

    现在他只觉得是借口。

    闫嗔当然听得出他问这话的意思,她也换了一种说辞:“李秘书说还要加热处理我不想麻烦人家。”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垂着,在看自己的手。

    岑颂歪头看了她一会儿,同时也把她的话在心里品了几遍。

    “如果当时换做是我呢?”他嘴角藏着半明半味的笑。

    闫嗔扭头,目光从他脸上匆匆掠过:“什么?”

    岑颂知道她听懂了他的意思,没有重复上一句,直截了当地问:“你还会觉得麻烦吗?”

    他凝眸看人时,很轻易就能将人思绪全部搅乱。

    闫嗔大脑空白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她来不及多想,脱口道:“会!”

    可岑颂却把她中间停顿的几秒当做是她的犹豫。

    他一脸愉悦,声音都柔出勾人的调儿:“今晚回来给你做。”

    他说的是‘今晚’。

    闫嗔表情呆了呆:“你今晚还要来?”

    那当然了,走了三天,他自然是要弥补回来的。

    岑颂看了眼时间,还不到七点。

    “上午几点去学校?”

    闫嗔目光从刚刚就一直定在他脸上,因为失神他刚刚说的‘晚上’,都没注意到他刚刚问了什么。

    被她这么凝眸看着,岑颂也不打扰她,反正自己长的也不赖,想看就多看会儿。

    客厅里陷入一阵沉默。

    直到岑颂注意到她的眼神已经从他的眼睛里偏离开。

    好像是在他的鼻尖

    又或者是他的嘴巴?

    昨晚他是在车里凑合的,早上醒的时候,用漱口水漱了口。

    难不成嘴角有东西?

    岑颂下意识抬手摸了摸。

    就是这么一小动作,打断了闫嗔的思绪。

    她慌忙收回眼神,脸也转了回去。

    岑颂舔了舔唇角,能感觉到舌尖的一点清凉。

    他从沙发里站起来:“有没有牙刷,给我拿一支。”

    闫嗔愣了一下:“你还没刷牙?”

    他表情别扭了一下:“起早了,没来及。”

    闫嗔嫌弃了他一眼,从沙发里站起来,忍不住咕哝着:“也不知你急什么。”

    岑颂跟在她身后上了楼,走到楼梯拐角,闫嗔转身:“你上来干嘛?”

    “你不是上去给我拿牙刷?”

    “我给你拿下来不就好了?”

    “哪好意思让你跑上跑下的!”说着,他两步跨到她前面,上了楼。

    到了三楼,他更是一点不见外的直接进了闫嗔住的那间客房。

    闫嗔落后他几步,好气又好笑。

    不过岑颂进去后就直接拐进了卫生间,那架势一看就是进来过,甚至说很熟悉这个套房的格局。

    闫嗔立马就想到了那天晚上。

    脸就这么悄悄红了。

    刚好那时岑颂从卫生间里出来,他下巴那儿还滴着水,目光扫过闫嗔微红的脸,他不明所以地浅皱一下眉。

    “怎么了?”

    闫嗔一个激灵,目光撞上他湿湿的眼睫,她慌忙避开:“哦,我、我去给你拿牙刷。”

    她慌张地绕过床尾,原地转了好几圈,目光胡乱梭巡:“咦,我行李箱呢?”

    岑颂低头看了眼旁边,“这个?”

    闫嗔看过来,目光在卫生间门外定了一下,而后笑出尴尬:“我怎么给放那儿了”

    等她把牙刷递给岑颂的时候,她试探着问:“楼下也有卫生间,你要不要”

    岑颂一边撕着牙刷的包装,漫不经心地问她:“楼下的房间,你进去过吗?”

    闫嗔摇头:“没有。”

    包装袋撕开,岑颂看她一眼:“闹过鬼,别进。”

    闫嗔眼睛瞬间睁圆了,然后就见他转身进了卫生间,没两秒,又出来。

    闫嗔下意识追上前一步:“你去哪?”

    岑颂没有回头,“去车里拿衣服。”

    闫嗔愣在原地。

    拿衣服?

    刷个牙去拿衣服干嘛?

    这个想法只在她脑海里闪过一瞬,下一秒,她又想到他的上一句——

    闹过鬼别进

    等岑颂再回来,闫嗔又懵了,眼睛盯着他手里的行李箱:“你、你拿行李箱干嘛?”

    岑颂没说话,把行李箱横放在地上,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件黑色暗纹衬衫,再去翻下面的时候,他动作停住。

    闫嗔就站在他旁边,随着他抬脸的动作,目光落到他脸上。

    岑颂提着嘴角,给了她一个自行理解的笑。

    偏偏,闫嗔没看懂,还不解地问:“你笑什么?”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拿衬衫干嘛?”

    该不会是要在她这换衣服?

    如果是,这也太不把她当外人了吧!

    偏偏,地上那人一本正经地回答:“洗澡啊!”

    闫嗔:“”

    然后就听他又说:“不然,你去楼下待会儿?”

    闫嗔愣了几秒,倏地一声笑了:“你不在家洗跑来这洗”

    这人是故意的吗?

    岑颂本来不想说的,眼下不说也没辙了。

    “我昨晚没回去。”

    闫嗔自然没懂他所谓的没回去是什么意思。

    “那你去哪了?”

    这女人

    岑颂被她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倔劲儿给听笑了。

    “我能去哪?”他往窗户的位置抬了个下巴:“给你当了半宿的保镖。”

    闫嗔脸上只剩诧异:“你在门口睡的?”

    “什么门口,”他一本正经地纠正:“在门口的车里!”

    闫嗔:“”

    有区别吗?

    见她闷声不说话了,岑颂这才站起身:“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就是懒得再开车了。”

    他倒是会给自己找借口,昨晚明明是他把李旭赶走的。

    以为自己这么说会把小姑娘感动到呢,结果——

    闫嗔脸一沉:“你少来,你在这个小区里有房子,别以为我不知道!”

    这回,轮到岑颂懵了:“你怎么知道?”

    闫嗔“哼”了声:“我为什么不能知道?”

    岑颂就没被人杀的这么措手不及过,怔在原地,想来想去,能把这事说出去的,不是李旭就是靳洲。

    甭管是谁说的。

    她知道也没什么。

    “那房子我买过就没去住过。”

    “没装修吗?”闫嗔问。

    “装了。”

    闫嗔这就不懂了:“那你昨晚怎么不去住?”

    问题又绕回来了,总不能说就想在门口守着她吧!

    岑颂表情别扭了一下:“那房子是二手的,我不喜欢。”

    闫嗔以前不是一个喜欢追问的人,今天也不知怎么了。

    “不喜欢你还买?”

    岑颂嗓子里一噎:“这不是门口物业管太严了吗?”

    几次来找他那个兄弟,来一次就得登记一次,烦死了。

    闫嗔一脸无法理解的表情,目光定在他脸上,像看个外星人似的。

    最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眼皮一跳,耳尖蓦地袭上一层红。

    岑颂就这么看着她垂下脸,慌慌张张地出去了。

    结果到了楼下,刚踩下最后一个台阶,闫嗔双脚一顿,目光溜向斜对面那扇乳白色房门。

    耳边响起岑颂那句——

    “闹过鬼,别进。”

    闫嗔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可到底是别人的房子,所以她无从知晓那所谓的“闹鬼”究竟闹到了什么程度。

    闫嗔眼睫颤了两下,双脚突然调转,她“噔噔噔”地又重新跑回了三楼。

    房间门没有关,站在门口就能清楚听见卫生间里“哗哗”的水声。

    闫嗔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进去。

    不知道和他的关系怎么就发展到能和他共用一个浴室的程度。

    虽说这个房子不是她的,可她到底也暂住在这里。

    真不知该说他随便,还是说她心太软了。

    闫嗔咬着嘴唇去了旁边的一组单人沙发里坐着。

    也不知一个大男人怎么就能洗那么久,眼看时间都过去十几分钟了,水声还没停。

    闫嗔再一次看了眼时间,都七点十分了!

    也是巧,视线刚从手腕上抬起来,耳边的水声停了。

    闫嗔心脏一紧。

    他可别衣衫不整地就出来了!

    几分钟后,传来门开的声音。

    闫嗔忙别开脸。

    岑颂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边扣着衬衫纽扣,边从里面走出来。

    大概是没注意到闫嗔坐在外面,岑颂将换下来的衣服叠好放进行李箱后拉上拉链,直起腰的时候,他眸光一顿。

    目光落到门外。

    他提箱的动作停住,笑问:“你不是跑楼下去了吗?”

    闫嗔没理他,脸依旧偏向楼梯的方向。

    岑颂略含兴味的一双眼看了她一会儿,弯唇又回了卫生间。

    等他再出来,头发已经吹干,前额的刘海也梳了上去。

    他推着行李箱从房间里出来。

    刚一离近,闫嗔就闻到了淡淡的香味。

    她轻轻嗅了嗅鼻子,抬头看他一眼。

    岑颂当即就懂了他的意思:“不是香水,”他指着自己的头发:“这个味道。”

    闫嗔想起洗簌台上那瓶用来打理头发的罐子,不是她的,他住进来那晚就有了。

    闫嗔没说话,从沙发里站起来的时候,又听他说:“之前在这住的时候,落下忘带走了。”

    闫嗔看向他身后:“你、你也在这住过?”

    岑颂看着她那略显怔愣的脸,一脸无辜:“怎么了?”

    “住的这间?”

    岑颂失笑:“怎嘛,不给住啊?”

    闫嗔:“”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意外,尽管知道三楼大概率就是客房,可

    她睨他一眼,目光不偏不倚撞到他唇上,闫嗔忙偏开视线:“又不是我的房子”

    说着,她又掩不住脸上的慌色,匆匆往楼下去。

    结果走到二楼,她又站住了,直到岑颂拎着行李箱走到她身后。

    见她还知道等自己,岑颂嘴角往上跑:“饿不饿?”

    闫嗔现在没心情吃,她声音压低着:“你说楼下卫生间闹过鬼是什么意思?”

    岑颂一愣。

    他当时就是为了不给她让他去楼下洗澡的机会才瞎说的。

    倒是忘了她一个姑娘家会因为这事产生阴影。

    可说都说了

    “也不是鬼,”岑颂只能乱圆自己口不择言:“就是风水不好。”

    可在闫嗔看来,他现在说什么都遮盖不住那个‘鬼’字。

    见她咬唇不说话。

    岑颂提到嗓子眼的实话突然一噎。

    “怕啊?”

    闫嗔松开轻咬的唇,抿了抿:“叔叔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估计还要两天吧。”

    今天星期四,她周六才能搬家

    岑颂一眼看进她心里,他把嘴角的弧度往下压,一本正经地说:“要是怕,我晚上过来陪你。”

    作者有话说:

    岑颂:误打误撞的给自己创造了这么好一机会!

    第19章 温热气息撩在他耳廓一圈

    闫嗔的家境足够让她有娇气的资本, 可她却从不‘恃娇而娇’,甚至因为自小练舞的原因,让她养成了一种有苦自己扛, 有泪使劲咽的习惯。

    当然, 这只是她的内在。

    毕竟她长了一张娇娇弱弱的脸蛋,无辜的眼睫一眨,任哪个男人看了都会心疼。

    但是当时,当听面前这人说要过来陪自己

    闫嗔眨了眨眼,不是想让他心疼,而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岑颂低沉着声,带着询问的口吻朝她轻“嗯?”一声, 又问她要不要的时候

    闫嗔注意到他不知何时弯了腰, 胸口已经近乎能抵到她肩膀。

    她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语气颇有一种义正言辞的气势:“我什么时候说我怕了?”

    岑颂:“”

    这小嘴, 也就接吻的时候是软的。

    被她一双小眼神瞪着, 岑颂心里那点的愧疚就这么被瞪没影儿了。

    他也一尝嘴硬的感觉:“我就是跟你客气一下,你别当真。”

    以为面前这姑娘听他这么说会放松警惕, 结果那瞪他的小眼神不仅不收, 还多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

    仿佛在说:无聊。

    岑颂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真是没想到, 活了三十年,第一次让他生出挫败感的,竟然会是一个女人。

    还不服输都不行的那种。

    他一点也没藏着压着脸上的失意, 声音带着几分示弱的小心翼翼:“从昨晚到现在我还没吃饭, 陪我去吃点?”

    对岑颂而言,他对面前这个喜欢的女人, 是无奈又无计可施却心甘情愿又甘之如饴。

    而对闫嗔而言, 她对面前这个连朋友都算不上的男人, 总是刀子嘴豆腐心,甚至还连连打破她的底线,让她面对毫无经验的男女关系时,总有一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就比如现在,听他用那一副可怜兮兮的语气说自己还没吃饭的时候,她心里不知哪儿,塌陷了一块儿。

    甚至还生出一种难言的愧疚,好像他昨晚有家不回,睡在车里完全因她而起。

    闫嗔沉出一口无奈的气息,“想吃什么?”

    这话说的,好像他想吃什么,她能给他做似的。

    岑颂嘴角弯着笑痕:“我都行,看你。”

    昨晚闫嗔也没吃,想到原本想吃没吃成的馄饨,她说:“上次那家馄饨店,味道还不错。”

    岑颂想都没想,完全顺着她喜好:“那就吃馄饨!”

    两人并肩出了别墅。

    门口停的那辆车,刚好是上次李旭去学校门口接她时开的那辆黑色SUV。

    比岑颂之前开的那几辆跑车都低调沉敛。

    岑颂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再走过来问她:“上午几点的课?”

    虽说学校没有严格规定带课老师的的入校时间,但闫嗔喜欢被时间约束,所以这几天,她都是八点半之前进校。

    今天也是巧,她只有下午两节课。

    见她摇头,还说上午没课的时候,岑颂眸光迅速转了两下。

    上次去吃馄饨的时候,岑颂没开车,今天时间更是不急,可他却一反常态的过来帮她开了副驾驶的门。

    闫嗔没有多想,以为他上午有事要忙。

    车子往门口慢慢悠悠地开着,岑颂随口似的一提:“明天周五了。”

    闫嗔轻“嗯”一声。

    岑颂扭头看她一眼,好奇道:“不是说女孩子都对周五很期待的吗?”

    “期待?”闫嗔没懂:“为什么?”

    因为过完周五就到周末了呗!

    话到嘴边,岑颂突然想起来她之前应该没有工作经历。

    他换了种说法:“你这个周末不是要搬家了吗,下周开始就不用来回跑那么远了。”

    说到这,闫嗔不禁有点担心:“上次房东说周六就能搬过去,那我搬去之前要不要先跟她说一声?”她眉头拧出轻褶:“我前天晚上看了合同,才发现上面都没有她的电话号码。”

    她这是第一次签合同,完全没注意该有的细节。

    岑颂“嗐”了声:“你看我这记性,我忘跟你说了。”

    闫嗔看他:“什么?”

    “那房子不是我一朋友介绍的吗,他后来跟我提过一嘴,说是有什么事直接联系中介就行,等下我把中介电话给你要来。”

    闫嗔立马提醒他:“那你问问中介房产证的事。”

    小姑娘记性倒是好。

    岑颂点头应了声:“放心吧。”

    车子开到小区门口,道闸杆放行后,一辆银色跑车紧跟其后也从小区里开了出来。

    之前岑颂开车接送她的时候,还没有过给她开门的绅士举动,刚刚上车的时候,副驾驶的车门是他开的,车子在馄饨店门口停下,闫嗔刚解开安全带就见他迅速下车绕过车头跑到了她这边。

    闫嗔怔愣一瞬,随着车门打开,见他还朝自己伸出手,闫嗔好笑地看着他:“你干嘛?”

    岑颂笑开玩笑似的:“你叔叔说了,你是个被家里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到了这儿,不能亏待你了不是。”

    闫嗔瞥了眼他摊开的掌心,她抬手在他手指上拍了一下:“行了吧你!”

    明明她说的普通话不是那么字正腔圆,可岑颂就是觉得莫名好听。

    车门关上后,岑颂一边和她并肩往馄饨店里走,边问她:“那帮孩子没欺负你吧?”

    “当然没有了,”说到自己的学生,闫嗔脸上颇有几分傲娇:“她们都特别喜欢我!就上次我吃的泡芙,也是我们班一个女生给我推荐的!”

    说到泡芙,岑颂冷出一声笑:“上次让你给我留两个,你倒是吃了独食!”

    “什么叫吃独食呀,我都说了当时就剩那一个了!”

    岑颂在店门口站住脚:“那你买的时候就没想起来多买两个留给我?”

    闫嗔:“”

    “我去出差都能想着给你带好吃的,”说完,他还气哼了声:“没良心。”

    一个大男人,还为一两个泡芙生气,闫嗔虽然很想嫌弃他,可又被他说的理亏。

    在心里默默骂他一声小气,可嘴上又不得不哄着:“回头就给你买,行了吧!”

    岑颂这才给了她一个【这还差不多】的表情。

    两人前脚进店,那辆银色的跑车就在岑颂的车后停了下来。

    店里没什么客人,两人还坐在上次坐的位置。

    不同的是,上次闫嗔面对店门坐,这次是岑颂。

    他低头看着菜单:“是吃上次的口味,还是换一种?”

    闫嗔刚把脑袋伸过去,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娇柔的女声——

    “老板,一份牛肉馅馄饨。”

    闫嗔眼波一顿,扭头看过去一眼,刚好和门口那双杏眼对上。

    “这么巧!”

    没等闫嗔开口,曲添雅就先和她打了招呼,接着,她眼睛一亮。

    “岑颂!”

    她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惊喜。

    闫嗔扭头看向岑颂,只见他眼角先是一眯,而后眉棱一挑,声音里带出笑。

    “这么巧。”

    随着曲添雅走过来,闫嗔缓缓坐了回去,面无表情地从岑颂面前把菜单拿过去看,不去打扰两人的久别重逢。

    耳边传来娇娇柔柔的声音:“我还想着等靳洲回来,我们一块儿聚聚呢,没想到今天就碰着你了。”

    闫嗔在心里撇嘴:又不是没电话,能给叔叔打,不能给他打?

    然后听见对面那人说:“最近有点忙,等以后有时间了再说吧。”

    闫嗔在心里嘁了声:是够忙的,忙的在车里睡一夜都没时间回家洗澡换衣服。

    接着,那道低柔腔揉了几分失落进去:“我们都两年没聚一块儿了,现在想想,真怀念高中那会儿。”

    闫嗔又忍不住撇嘴,结果嘴角刚撇下去一点儿,一只手突然伸到了自己面前。

    怔愣间,只觉自己的嘴角被他指腹蹭了一下。

    闫嗔呆呆地看向他,“你干嘛?”

    岑颂嘴角勾着淡淡一缕笑痕,也不说话,就用一双笑眼看她。

    也随着他手指的动作,曲添雅看向闫嗔。

    “说来,我和闫小姐也是有缘,接连几天都能碰到。”

    闫嗔抬头看她一眼,回了她一个敷衍又不失礼貌的笑。

    这个话题让岑颂起了兴趣:“你俩已经认识了?”

    闫嗔没说话。

    倒是曲添雅:“上次我给靳洲打电话,她听说我在星怀,就跟我说她一个亲戚也在星怀当老师,就那么巧,遇着了,正好我也住溪侨嘛,就想着送她回来,不过闫小姐防备心挺强的,是好事,女孩子在外,是要多提防着点陌生人。”

    闫嗔不喜欢自己像话匣子似的被她念叨着。

    她抬头,一双眸,冷冷清清地看向曲添雅:“抱歉,我是真的和你不熟。”

    似乎是被她冰冷的语气吓到,曲添雅攥了攥肩上的包带,唇角几度抿合。

    “抱歉啊闫小姐,可能是我太热情没有思虑全你的感受”她说话的语气全是与她身份气质都不匹配的小心翼翼。

    闫嗔有点想笑,她是说了多重的话,竟让她如履薄冰似的摆出一副低声下气的姿态。

    眼看她轻吐一口气,一直不发一言的岑颂开口了。

    他语气意味深长:“突然不想吃馄饨了。”

    闫嗔目光落进他眼,似乎是想从他眼里找出默契一般,她问:“那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他说:“只要不是馄饨。”

    闫嗔被他这一句逗笑:“不是想吃泡芙吗?”

    岑颂起身:“两个可不够啊!”说完他才看向一旁的曲添雅,“曲小姐慢吃,我们就先走了。”

    目光与她对视不过短瞬,岑颂从她身侧绕过。

    曲添雅站在原地,脸上依旧端着温柔似水的笑,目送他给别的女人开了副驾驶的门。

    绅士的一点都不像他。

    眼看那辆黑色SUV在门口消失不见,老板从里面端出那碗牛肉馅的馄饨。

    见这位顾客还站着,老板问:“你好,是给你放这吗?”

    曲添雅回头,朝老板唇角一弯:“抱歉,突然没了胃口。”说完,她用手机扫了桌角的付款码。

    店里成功付款的语音还没完全落地,曲添雅已经踩着优雅的步子走出了店。

    下了半宿的暴雨,空气湿度很高。

    阴耷耷的天,显得人也没什么精神。

    从上车后,岑颂就时不时地扭头看过去一眼。

    闫嗔故作不在意,倒是岑颂。

    又一个等红绿的间隙,他没忍住:“不喜欢人家?”

    闫嗔就知道他会这么问,“我很少有不喜欢的人。”

    这句回答可以有好几种理解。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我不在那少部分人里吧?”

    闫嗔扭头看他。

    明明是阴天,可他眼里却能看见细细碎碎的光,像一把碎金很随意地扔在眼底。

    闫嗔收回视线,“可以走了。”

    岑颂扭头看向指示灯的计数器,还有十几秒呢。

    看出她在回避这个问题,岑颂也就没再继续问。

    眼看红灯灭,黄灯亮,岑颂松了脚下的刹车。

    从他口中说出的语速和空调出口的凉风一样,徐徐轻慢:“高中同学,坐过一学期的同桌,其他没什么印象,就知道挺会装。”

    他直白又敞亮的一语道破对方在他心里的形象,一点面子都给人家留。

    说完,他扭头再看向副驾驶的人。

    看来有效果。

    之前还崩着的下颌线这会儿都柔和了。

    车厢里响起淡淡一声清嗓的过渡音。

    岑颂知道她这是要开始发问了,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是要跳过话题,若往深了猜,该是要借她叔叔——

    “那我叔叔呢,对她印象怎么样?”

    果然被他猜着了。

    岑颂嘴角隐着笑意:“你不是都听见了吗,人家还通过电话呢。”

    闫嗔侧过脸看他:“我怎么听你话里酸溜溜的?”

    岑颂也不藏着:“之前我约他吃饭,他推三阻四,整天拿忙来敷衍我,结果呢,人家一女的,一个电话,轻松约到手!”

    说着,他摇头又叹气:“二十多年的感情,喂狗了。”

    闫嗔:“”

    车子在路边停下,岑颂朝旁边的一家包子铺勾了勾下巴:“这家小笼包的味道不错,要不要尝尝?”

    “你不是说要吃泡芙的吗?”

    “一大早哪吃得下那么甜的东西。”说完,他开门下车。

    只可惜刚绕过车头,闫嗔就先他一步自己开了车门。

    没能继续做他的绅士,这让岑颂很‘不爽’,他故意拉着脸:“谁让你先下来的?”

    闫嗔朝他轻“嘁”一声:“有个差不多就行了。”还扮上瘾了似的。

    包子铺不似刚刚的馄饨店,里面的餐桌坐满了人。

    时不时有客人进出,岑颂将她拉到身后,一副不想让人沾到她一片衣角的架势。

    随着一声怯怯懦懦的“岑总”,闫嗔先岑颂看过去。

    就在他们身旁,一个女孩慌忙站起来:“我、我们吃完了,岑总,你、”她目光扫过岑颂后肩的女人脸,立马又改了口:“你们过来坐吧!”

    闫嗔看了眼桌上,两笼包子才吃了小一半。

    岑颂似乎是没认出对方来,露出一点礼貌的笑:“不用了,你们吃。”

    桌子是四人位,对面没坐人。

    闫嗔看出对方的小心翼翼和拘谨,她拽了拽岑颂身后的衬衫,小声问:“是不是你们公司的员工啊?”

    岑颂扭头看她,嘴角扯出不正经的调儿:“是女的诶。”

    闫嗔用食指戳了下他的后背:“人家有男朋友!”

    见他还杵着不动,闫嗔把他往旁边推开点。

    她看向还站着的女孩,笑了笑:“我们拼桌可以吗?”

    对方先是一愣,然后慌忙摆手:“没事,我、我们已经吃饱了。”说着,她两手去拉旁边还在低头喝粥的男朋友。

    岑颂被她男朋友非常不乐意走的表情逗笑:“坐着吧。”说完,他朝闫嗔抬了个下巴:“坐里面。”

    闫嗔看出他要去点餐了,怕他又像以前那样点一桌子,忙拉住他手腕:“你别点多了,”她说:“我不太饿。”

    岑颂嘴角扯出嫌弃:“整天吃那点猫食。”

    他说的是【整天】,这是一个非常会引人误会的词。

    不过闫嗔没去和他咬文嚼字:“吃不完都是你的!”

    对面的女孩压不住眼里的震惊,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穿梭。

    直到岑颂视线掠向她,女孩这才慌忙低下头。

    似乎是第一次见这么有人气的早餐店,闫嗔东张西望着,刚好那时,被她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

    拿起来一看,是姨奶的电话。

    一接通,没等闫嗔喊她,那边就先她一声:“嗔嗔啊。”

    闫嗔甜甜应了声:“嗳”。

    应该是听出她声音里的精气神,电话那头问:“吃早饭了吗?”

    “还没有,”她也没多想,顺口就说了:“岑颂去点了。”

    “噢哟,你俩在一块儿呢?”

    闫嗔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脱口说的话:“他,他刚出差回来就”一时情急,她吞吞吐吐地解释,没头没尾。

    刚好岑颂拿着一个装着茶叶蛋的小碟走过来,手里的东西放下,他也跟着坐下。

    见她一双求救的眼神看着自己,他眉棱一挑:“谁电话?”

    闫嗔的手机就贴在右耳,见她不说话,岑颂直接贴耳过去听,听着声,他一笑,伸手将手机从闫嗔手里接了去。

    他也没喊人,开口就那副拖腔带调的语气:“大清早的就得您念叨。”

    闫嗔见他聊上了,就拿起小蝶里的茶叶蛋,还没来及剥呢,小蝶就被岑颂给推到了自己面前,紧接着,他又把闫嗔手里的茶叶蛋也给拿走了。

    闫嗔:“”

    “不和您说了,带您家宝贝吃饭呢,等得了空再给您打过去。”

    电话就被他这么挂上了,闫嗔皱眉:“我都还没和——”

    “先吃饭。”岑颂打断她,手机还顺势被他装进了兜里。

    对面,女孩闷头喝粥,一双眼珠子滴了咕噜地转。

    岑颂朝墙边递了个眼神,“给我拿个手套。”

    闫嗔顺着他眼神看过去,寻了好几眼:“哪儿呢?”

    岑颂轻笑一声,手臂横过去,拿起一个红色小包装。

    也不知是谁想起来的,现在的一次性手套的包装弄成了小四方片,和计生用品的包装着实有七八分相像。

    闫嗔愣了一瞬,眼看他撕开包装一角,从里面拿出半透明的薄膜手套,她脸刷的一下红了。

    天知道刚刚她看见那几片东西时,还以为是哪个客人这么不小心落下的

    小碟里一共就两个茶叶蛋,剥完,岑颂把小碟放到她面前:“吃完。”

    话音刚落,店员端着两屉小笼包放到桌上,然后一碗豆浆,一碗豆腐脑。

    “喝哪个?”

    闫嗔目光定在其中那碗乳白色上面:“这是什么?”

    “豆腐脑。”

    对岑颂而言,她没见过没吃过都很正常,但对面的女孩就很稀奇了,低着头,撩着眼皮,偷偷地瞅着闫嗔看。

    闫嗔眨了眨眼,又抿了抿唇:“好喝吗?”

    岑颂轻笑一声:“尝尝不就知道了?”说着,他把那碗推到闫嗔面前。

    刚好,对面的女孩吃的也是豆腐脑,闫嗔也偷瞄过去一眼,见她碗里还有汤汁,而她这碗里一片奶白色。

    闫嗔也不好意思问,手放到桌下,悄悄揪了揪岑颂的裤子布料。

    悄么唧唧的模样,惹得岑颂嘴角一个劲地往上跑。

    他主动把脸凑过去:“怎么了?”

    闫嗔偏着脸,小声在他耳边:“她碗里的怎么不一样呀?”

    因为压着调儿,她声音低低软软的,温热的气息似有似无地撩在他耳廓一圈,听得岑颂耳朵一麻。

    见他视线往自己这边瞄,却不说话,闫嗔还以为他没听清,刚要再问一遍,见他喉间上下一滚。

    闫嗔目光顿住。

    周围熙熙攘攘的声音里,混着清脆的瓷具碰撞声,连续几声不算轻的喘息声涌入她脑海。

    那晚酒醉,闫嗔能想起来的都只是一些零碎且无声的画面,但这会儿

    记忆里突然涌出的片段,夹杂着熟悉又陌生的轻喘,让她心跳骤然加快。

    作者有话说:

    “高中同学,坐过一学期的同桌,其他没什么印象,就知道挺会装。”

    就这评价,可以为岑总点个赞!

    第20章 “我的人!”

    闫嗔坐正回去后, 脸颊就控制不住地泛了一层红……

    眼眸更是找不着焦距地胡乱飘转,几下无措后,她慌忙拿起碗里的勺子。

    结果含到嘴里的一股涩感让她眉头一紧。

    刚强忍着咽下去, 一只手伸过来, 将她面前的碗端走了。

    闫嗔怔愣着看着他起身,再回来,搁在面前的碗里多了些褐色的汤汁。

    岑颂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也就在闫嗔面前,他会喋喋不休说个不停。

    可他耳边的那股酥麻感还没完全散干净,心里的那份悸动也没有因为周遭的杂音而消失。

    所以那顿饭,岑颂难得安静了。

    不过他倒是留意到, 旁边的人偷瞄了他好几眼。

    直到面前那屉小笼包吃完, 岑颂才光明正大地扭头看向旁边的人。

    不看还好,一看, 岑颂差点被气笑了。

    不仅是小猫的胃, 还是小猫的嘴。

    他六个包子都吃完了,她倒好, 还剩五个。就连给她剥的两个茶叶蛋也还躺在小碟里半点没动。

    岑颂半侧过身来, “不好吃?”

    他一条胳膊压在桌边, 另只手压在腿上,姿势颇为懒散,和刚刚闷头吃饭时完全是两副模样。

    闫嗔手里的筷子尖还夹着一个刚咬了一口的包子。

    脸扭过来的时候, 唇峰那儿沾了点豆腐脑, 乳白色的一点,跟她皮肤颜色差不多, 可是沾在红润润的唇上, 让人看在眼里特别想

    岑颂忍下想用指腹蹭掉的念头, 手臂横过去,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擦擦。”

    闫嗔接过后,擦了擦两边的嘴角,结果听到旁边一声低笑,她扭头,眼里带着点嗔,语气含了点怨。

    “有什么好笑的!”

    岑颂嘴角依旧似撇似笑,伸手将她还没来及揉成团的直接抽到手里,两只手捏着她的下巴,直接把她脸扳了过来。

    闫嗔没想过他这么直接,一整个呆怔住。

    睁圆的一双眼,目光定在他脸上,搁在桌上的那只手一点点攥紧,不知别的男人呼吸是不是也这样深沉,闫嗔明显能感觉到他的鼻息,一下又一下,越过那不算近的距离,斥在她鼻尖。

    本来将那一点汤汁擦掉也就是瞬间的事,但岑颂明显感觉到她在走神。

    捏着的纸巾就这么停在了她的唇峰处。

    直到对面传来不算刺耳的一声响。

    岑颂扭头,上一秒还温温柔柔的一双眼,立马就冷出了黑白色。

    对面女孩接到他眼神,立马低下了头,“岑总”没喊,“再见”也没说,就这么急匆匆地把男朋友给拉走了。

    感觉到手腕被毫不留情地给挥开,岑颂刚扭头,就见她“腾”的一下站起身。

    上一秒他冷人家,这一秒,他就实实在在也被冷了一眼。

    岑颂追出去的时候,闫嗔两个腮帮子正鼓着。

    他一步跨到她身前,挡住她的路:“怎么还生气了?”他一副又邀功又委屈的语气:“给你擦个嘴而已——”

    后面的话,被闫嗔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好好好,不说不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她面前怎么就这么怂,又怂还又忍不住念叨她一句:“为这点小事生气,至于吗?”

    闫嗔瞪他的小眼神还没收:“下次再在外面动手动脚,我就告诉我姨奶!”

    还找上靠山了。

    岑颂忍着嘴角的笑意,故作一副被吓到的表情:“你可千万别跟梦姨说啊!被她老人家知道,讲不好要拎把刀站我面前!”

    “你也知道怕?”闫嗔嘁了声,脸上露了点小小的得逞。

    岑颂顺着她的意:“能不怕吗,你叔叔的公司,你姨奶可是个大股东,我那六个亿可有一半攥在她老人家手里呢!”

    说到这,闫嗔想起来:“你那生意,还没和叔叔谈妥吗?”

    岑颂耸了耸肩,“我这考验期不是还没过吗?”

    难怪他一回来又开始缠着她

    闫嗔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又想他尽快拿下这单生意,又

    她深吐一口气,打消掉心头不该有的杂念:“叔叔没答应你,肯定是因为你这个生意本身有问题,他让你照顾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你别真的当真!”这话,她已经说过不止一遍了。

    岑颂幽怨一声:“不当真,就放着你不管啊?”他把话说的委屈:“那我岂不是更看不到希望了。”

    这人还真是不听劝!

    闫嗔剜了他一眼:“可你在我这下再多的功夫都没用,叔叔他压根就不是一个公私不分的人。”

    公私不分吗?

    换做别人,他那个兄弟肯定是公私分明,但在他这,那可就说不准了。

    怎么说以后还得规规矩矩喊他一声“叔”。

    想到这,岑颂又开始有点不爽了。

    怎么偏偏就喜欢上一个差了辈的姑娘呢!

    岑颂瞧了眼面前的人。

    唇红齿白的小模样,真是越看越喜欢。

    行吧,喜欢就喜欢吧,难得三十年来第一次动心,想想那个被他喊“叔”的,也不是外人。

    岑颂扭头又往早餐店看了眼:“是不是没吃饱?”

    “都说了不怎么饿”

    全身上下,估计就那小嘴硬。

    不管吃没吃饱,既然出来了,岑颂也就没打算再让她进去。

    “上次买泡芙的店在哪?”

    “京开路,一家叫”

    “椒记桃酥?”

    她都还没说名字呢!

    闫嗔情绪变的也快,这会儿直接把惊喜写在了脸上:“你怎么知道?”

    百年老字号的店,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岑颂低头看了眼时间:“他们家十点才开门,现在太早了。”

    闫嗔“哦”了声:“那下次吧。”

    听着就跟敷衍他似的。

    不找点事,讲不好她又要回溪侨去。

    “反正也没一会儿了,你先陪我去个地方。”

    闫嗔跟上他:“去哪?”

    “不远,”他还卖起了关子:“到了你就知道了。”

    远倒是不远,也就二十多分钟,岑颂把车子停在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写字楼前。

    闫嗔摁下车窗,抬头,看见倒U型建筑的墙体上明晃晃的几个大字:【岑氏集团】

    她愣了一瞬,倏地回头:“你说的地方是这儿啊?”

    “嗯,我上去开个短会,很快就好。”

    见他解了自己的安全带后,还把手伸到了她这边的安全带卡扣上,闫嗔一把捂住:“我不去!”

    岑颂抬头看她,笑了声:“不跟我上去,那你去哪?”

    “你去开会,”闫嗔拧着眉:“我跟去干嘛!”

    岑颂盯着她看了会儿:“怕啊?”

    激将这个招数,闫嗔也吃也不吃。

    就比如现在,她一边嘴硬:“我有什么好怕的!”一边坐在那儿不动:“你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矛盾又拘谨的小模样,别提多可爱了。

    岑颂也不逼她:“行,那你在车里等我。”他开门下车,走了两步又折回来。

    绕到副驾驶门旁,警告似的叮嘱:“就在车里待着,别乱跑!”

    闫嗔“嘁”了声:“我又不是小孩子!”就算乱跑,也不会走丢。

    结果那人就像长了一双透视眼似的看透了她的心思:“我后备箱里搁着两箱钱呢!”

    闫嗔:“”

    在她一脸惊诧的表情里,岑颂嘴角勾着淡淡一缕笑痕,转身走了。

    闫嗔下意识就往后面看了眼

    视线再收回来,闫嗔目光穿过人潮,只一眼就看见了他。

    他个子很好,肩宽腿也长,走路喜欢双手插兜,明明穿着一身板正西装,却依旧遮不住他骨子里的三分痞气。

    当真是个连背影都很出众的男人。

    目送到那条挺括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闫嗔收回目光,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机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放在了中控台上。

    看着挺懒散一人,心倒是细。

    车子没有熄火,闫嗔把车窗玻璃滑上,又把空调调到最小档。

    眼睛刚闭上没一会儿,手机滋滋震了。

    闫嗔拿起手机一看,是岑颂打来的。

    距离他走也不过十分钟的时间,闫嗔皱了皱眉,难不成这么快就结束了?

    结果电话一接通,就听他说:“我行李箱里有一个文件袋,你能不能帮我拿上来?”

    刚还觉得他心细,这会儿又丢三落四的了。

    闫嗔问:“会议已经开始了吗?”

    那头轻“嗯”一声。

    闫嗔只得应下。

    因为他临走时说的后备箱还有两箱子钱,闫嗔站在车尾的时候,还左右扭头看了好几眼。

    结果后备箱里除了一个黑色行李箱之外,就只有两个纸袋。

    闫嗔一边撇嘴一边咕哝:骗子。

    文件袋就放在行李箱的隔层里,白色的很明显,但是她目光顺势瞟了其他一些地方。

    看见了最上面的白色衬衫,还有黑色西裤。

    上面有褶痕,是他早上洗澡时换下的。

    似乎是没想到他连换下来的衣服都会叠得这样整齐,闫嗔眼里闪过一丝意外。

    但是很快,她就想到他微信用的头像。

    所以,他家床上的被子,是不是也会叠得如豆腐块那样板正?

    闫嗔抿唇笑了笑,将行李箱合上后,她目光落到横放着的两个纸袋。

    从包装上看,应该是伴手礼一类的吃食。

    闫嗔眸光停了短瞬后移开。

    车子停的位置正对着倒U型建筑的中间。一左一右有两个出入口,闫嗔进的是岑颂之前走的那个大门,结果玻璃门一推开,就看见两个警卫站在门里。

    不过对方没有拦住她,两双眼睛将她打量一眼后就收了回去。

    闫嗔去了前台接待处。

    “你好,请问岑颂的办公室在几楼?”问完,她又觉得不妥:“或者说他开会的地方。”

    前台里,两名女接待同时朝她礼貌微笑,其中一人说:“您好女士,请问您这边有预约吗?”

    闫嗔摇头说没有,她举起手里的文件袋:“我只是来给他送个开会用的材料。”

    隔三差五的,就有女人以各种理由来找岑总,前台早就习以为常。

    “抱歉女士,”对方嘴角依旧挂着标准式的微笑:“见岑总,是需要提前预约的,或者您可以在这边先留下电话。”

    闫嗔抿了抿唇,看着手里的文件袋,一时没辙,只能给岑颂打电话。

    她倒是直接,电话一接通,她就说:“你自己下来拿吧,前台不让我上去。”

    两名接待眼里闪过诧异,但又很快归于平静,两双眼睛含着淡淡一缕笑,一起看着台外站着的女孩子。

    很清纯,和之前那些来找岑总的完全是两种类型。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只见女孩走近前台一步,还把手机递了过来。

    “他让你接一下电话。”

    接待愣了一瞬,似是不相信,可还是伸手接过。

    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岑颂】二字,接待犹豫着将手机贴到耳边:“您好。”

    只听话筒里传来沉沉几个字:“我的人。”

    前台虽然经常见到岑颂本人,但没听他说过几句话,眼下,只听声识人就将人放进去

    前台心有犹豫:“这位先生”

    没等她说完,电话那头笑了声:“不然我让李秘书用座机给你打?”

    似笑非笑的一声,让前台眼皮一跳:“抱歉岑总,我这就带这位女士上去。”

    闫嗔跟在对方身侧往电梯那儿去。

    说来也是巧,还没走到电梯口,早上吃饭时遇到的女孩子迎面走了过来。

    目光一对上,对方眼睛顿时一亮,嘴巴张了张,又不知该怎么称呼她。

    倒是闫嗔,落落大方地朝她笑了笑:“这么巧。”

    随着她一句略有娴熟的招呼,女孩脸上的尴尬消了不少:“你来找岑总啊?”

    闫嗔点头:“他走的时候落了东西,我给他送过来。”

    女孩忙“哦”了声,目光扫了眼旁边的接待,她朝大门外指了指:“那我先去忙了!”

    两人说了再见,等闫嗔收回视线,注意到旁边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看。

    闫嗔不笑的时候,眉眼里的清冷会让给人有很强烈的距离感。

    和她疑问式的眼神一对上,前台立马笑了:“女士,这边。”

    刷了卡,前台带闫嗔坐了另一部电梯。

    光洁明亮的银色电梯门能清楚倒映出人脸。

    前台目不斜视地将落后站在她身后的人彻彻底底打量了一遍。

    一张粉黛未施的鹅蛋脸,被一头瀑直黑发衬的不过巴掌大,一双修过型但没描过色的黛眉下,眼睛清光透亮,鼻子也比很多女孩子都要挺,特别是鼻骨处还有一点凸起,让她整个人纯中又带了几分冷艳。

    还有那双唇,红潋潋的,很润,分不出到底是本身的唇色还是说用了什么小心机唇膏。

    顺着这那张脸往下看——

    过膝长裙露出的半截小腿,细细的,白到好似发光。

    想到电话里那句【我的人】。

    在岑氏干了四年多了,还第一次见岑总破天荒的让一女的上去找他。

    我的人

    真要是一般关系,万不会用这三个字。

    女接待心里了然了几分,难怪之前那么多女人都入不了岑总的眼,原来身边已经有了人!

    “叮”的一声,电梯在二十六层停落。

    李旭毕恭毕敬地站在电梯门外,见到闫嗔,他忙上前一步:“闫小姐,岑总在办公室等您。”

    闫嗔皱着眉将文件袋递给他:“会议还没开始?”

    李旭:“原本已经开始了,因为您上来,岑颂又回了办公室。”

    这人真是,闫嗔低头看了眼时间,

    “我就不过去了,你跟他说,要是他十一点不能结束,我就先回学校了。”

    她说的平铺直叙的,可听在别人耳里,却像是下了时间上的通牒。

    李旭眼里现出难色:“那您现在是去哪?”

    “我回车里等他!”

    说完,闫嗔转身进了电梯。

    女接待见状,忙收起眼里的诧异,摁亮楼层数。

    电梯刚下到第十层,闫嗔的手机就震了,不是短信,是电话。

    她也没接,任由手机在手里震出一下又一下的酥麻。

    直到电梯停落,震动声还在继续。

    闫嗔接了,只是一开口,语气不太好:“你去开会啊,老给我打电话干嘛?”

    她声音能听出明显的不耐。身后的女接待眼睛都瞪成了铜铃。

    “我这不是怕你先走了吗?”岑颂是真怕,他还想中午和她一块吃个饭呢。

    闫嗔哪知道他的那些小心思:“早知道你是来公司开会,我就回去了!”

    “就知道你会无聊,所以我让你上来啊!”

    “我上去不还是一个人坐在那吗?”不给电话那头大人再开口的机会,闫嗔就开始催他了:“你赶紧忙去吧!我去附近逛逛。”

    “那你不许跑远!”

    这人还真把她当三岁小孩了,闫嗔语气无奈:“知道了知道了!”

    电话挂上,闫嗔注意到身边还跟着个人,刚一扭头。

    女接待比她反应快一拍:“闫女士,出门右转五十米,有一个名为【有约】的咖啡店,里面有很多有趣的东西,您可以去看看。”

    咖啡店里能有什么有趣的东西,闫嗔的好奇心被挑了起来:“谢谢。”

    只是闫嗔没想到,那家店是岑氏集团给内部员工提供午休的场所,进去是需要员工牌扫码的。

    闫嗔进不去,只能往再远一点的地方溜达。

    十点半,会议室的双开门还紧闭着。

    前面的一个多小时说的都是废话,等市场部总经理汇报完上一周的工作总结,岑颂轻点在桌上的手指顿住。

    “明盛基金项目接下来由关总负责。”

    此话一出,顿时有窃窃私语声断续传来。

    要知道,明盛基金项目那可是和公司账目以及慈善机构直接挂钩的,而且前期的推进工作已经全部完成,这个时候把项目交出去,那简直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关明辉虽然也震惊,但更多的是狐疑:“多谢岑总信任,只是”

    这个项目之前都是岑颂亲自跟进,突然把这么一个重任转交到他身上,关明辉有点摸不准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岑颂敛着眼睫看着面前的电脑,一张脸无波无澜,语气更是淡的出水:“我最近还有别的事,明盛基金就劳烦关总把关了。”整句话说完,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让关明辉心里的疑惑又生了几分。

    不过,能接下这么一块热饽饽,再多的猜忌都抵不过窃喜。

    眼看到了十点五十,岑颂打断还在继续的会议进度:“今天先到这。”

    参会的人面面相觑。

    要知道,从岑颂接手公司以来,无论会议进行到多晚,他从没有过暂停或中断。

    市场部总监试探着:“岑总,我这边——”

    “明天再说。”岑颂起身,留下会议室十几个人,先行离开。

    李旭正在整理会议桌上,岑颂留下的电脑和资料,关明辉走了过来。

    “李秘书,岑总今天还有别的事儿?”

    李旭看向会议室门口,直到人都走完了,他才压低声音道:“岑总中午有一个很重要的约会。”

    他说的是约会,而非饭局。

    关明辉两眼微转几下:“女人?”

    李旭笑而不语。

    眼看已是正午,日光被厚重的云层隐住,只露出淡淡一圈金色。

    昨晚闫嗔睡眠不好,岑颂从楼上赶下来的时候,她已经歪着脑袋靠在座椅里睡着了。

    车窗玻璃贴了遮阳膜,岑颂见她睡得香,也不敢开车门给她吵醒,就只能站在车头前看她。

    就这么看了半个多小时,直到车里的人突然坐起身。

    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岑颂伸手将手机掏出来,但目光依旧看着挡风玻璃里侧的人。

    直到和里面的人视线对上,岑颂这才偏开脸低笑一声。

    看见他站在车头,闫嗔愣了好几秒。

    在这附近溜达了一圈后,她觉得无趣就回到了车里,在车里也无聊,她就靠着椅背,看着广场上的人,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本来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随着他嘴角的那一缕坏笑,闫嗔心里的几分窘意顿时就没了。

    她也没下车,就在车里坐着,目光不躲也不闪,直直地看着车外的人,直到把人给看上了车。

    车子是熄火状态,没开空调,有些热,好在两边玻璃都落了一小半,空气对流,倒也不闷。

    岑颂上车后就把车子点着了,然后歪着脑袋看她:“昨晚没睡好?”

    闫嗔自己也觉得纳闷,自己以前没那么好面子,可在他面前就是止不住的嘴硬,“挺好的。”

    岑颂都想去捏她那倔强的脸,“怕雷就直说,又不是多丢脸的事儿。”尽管她不承认,可昨晚雷声后她的那条短信,足以说明一切。

    闫嗔余光睨了他一眼,岔开话题:“你在外面站了多久了?”

    “没多久,”他唔了声:“也就半个小时吧。”

    闫嗔嗓子里一噎:“那你干嘛不上车?”

    “不是看你睡得正香吗,没舍得吵醒你,”他话里故意带着股暧昧,但又不给她多品的机会,“想吃什么?”

    闫嗔把脸偏向她那边的窗玻璃,停顿了几秒才低着声儿说了句随便。

    本来岑颂是想带她去好点的餐厅吃的,但眼下时间有点紧,他舔了舔唇:“学校食堂还吃得惯吗?”

    “还行,”闫嗔隐约猜出他话里的意思:“你该不会是要去我们学校吃吧?”

    “之前谁说要请我吃饭的?”他终于逮到了机会似的:“今天先还一顿回来。”

    闫嗔忍不住撇嘴:“记性这么好还能把资料落车里?”

    所以说,她是看出他故意的了?

    岑颂低笑一声,见她嘴角还撇着,目光落到她黑漆漆的脑袋上,一时没忍住,抬手在她头顶揉了两下。

    “所以才故意不去办公室找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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