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深秋,太子即将归朝的消息不胫而走,朝中众臣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在嘉兴帝病逝之前把这位祖宗给盼了回来。
盘龙的金顶马车为首,御林军的两排士兵开路,旌旗飘扬,南巡的车队浩浩荡荡地进了国都的城门。
百姓夹道相迎,裴相带着一众官员在东宫门口迎接。
为首的御林军将领停下车队,隔着一段距离对裴相抱拳行礼,道:“相爷,御林军千余人,护送太子殿下平安归京,幸不辱命。”
裴相一身赤红官服,站在一队官员正前方,他十分矜持地捋了一把胡须,道:“辛苦将军。”
两人客套完,却迟迟不见车里的人露面,一直到侧方车队里,一道青衣的身影策马过来,即将僵硬下去的尴尬氛围才活络起来。
裴相身后的官员见到那青年,立刻便认出那是裴家三公子,顿时一句接一句地恭维个不停。
然而裴相却并不觉得欢喜,他隐约觉得太子这番行径是准备给他一个下马威,只见裴延走到众臣面前,礼貌地笑道:“太子殿下忧心陛下龙体,便不与各位大人在此寒暄了,还望诸位见谅。”
裴家这一老一少,隔着几丈的距离对视,无声中似乎有种针锋相对的氛围。
片刻之后,裴相在自己小儿子似笑非笑的目光中,主动带着众臣退了一步,“这是自然。”
马车于是掠过众臣,向着皇宫奔去。
被抛下的臣子面面相觑,委实没想到一向宽厚、会对臣子表现出拉拢姿态的太子殿下,如今竟这般强硬,视他们于无物。
隐隐的,众人都预感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态势,心中不由得惶恐,太子登基已成定局,他们这些曾经对太子爱答不理的官员,还有出头之日吗?
……
喧闹纷扰的人声打扰不到马车内的人。
宁修云嘴角噙着一抹淡笑,手边是一张写了一堆酸文的绢纸,蓝羽鸽子在手边的桌板上踱步。
简寻最近给他传信,内容写得越加放肆,他都不敢在有外人的时候打开。
这张上面写着:“铃铛我戴在腕上,他说想你了。”
什么铃铛?他怎么会知道,一定和那夜他戴着的那枚没有关系。
宁修云伏案写下一句调笑话:“让铃铛陪你玩吧。”
他提笔在上面补了几句,提醒简寻冬日添衣,便将绢纸塞进小孔雀的信匣里,撩开窗帘,抬手将他放飞。
蓝羽鸽子拍打着翅膀翱翔于天际,越过都城的楼宇,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
“殿下,到了。”门外沈七如此提醒他。
宁修云于是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他穿着许久没有上身的厚重蟒袍,人/皮面具再度戴在了脸上,铁面也一柄戴上,憋闷的感觉让他方才的好心情瞬间泯灭。
宁修云在内侍的接引下坐上步辇,一路到了嘉兴帝如今养病的崇华殿。
沈三这种佩刀的护卫被拦在了皇宫之外,只有沈七作为随侍一起陪同。
隔着很远的一段距离就能看到崇华殿门口跪了一堆妃嫔,隐隐约约的哭声传来,凝重悲伤的氛围好像在昭示一个现实。
——嘉兴帝已在弥留之际。
宁修云下了步辇,走入崇华殿,两侧的妃嫔让出一条路来,他无视了这群十分陌生的人,直接来到内室。
太子没有对她们行礼,一众妃嫔却也大气不敢出,毕竟谁都知道,这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储君。
内室中,嘉兴帝正在身旁老太监的帮助下坐起来,他似乎早就听到了太子回宫的消息,视线在宁修云一进门就已经落到了他身上。
宁修云也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苍老的人,他穿着明黄色盘龙的寝衣,或许是病痛折磨他太久,他并没有一点身为上位者的威势,也没有身为父亲的慈爱。
“回来了?”嘉兴帝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只说了一句话,却立刻咳了起来。
他咳了一巾帕的血,却还是撑着质问道:“宁远,你知罪吗?”
“知罪?您是说在江城查到母妃身世与死因的事吗?还是说为您下诏罪己、以平民怨?亦或者是查封了醉风楼那个淫窝?”宁修云语气淡淡地说。
这三句反问说得毫不客气,甚至以两人的父子关系来说,有些大逆不道。
但嘉兴帝思维迟缓,第一时间注意到的居然不是话中的内容,而是宁修云的声音。
没有经过刻意掩饰,压得低哑平直,而是清冽如山泉的嗓音,单是简单地开口说话就已经十分悦耳,却唯独有一点不好——不像他。
嘉兴帝浑浊的老眼中露出了一抹茫然的陌生,这声音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太子,这一反常态的情况让他心里不由得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个用虚假的面具和伪装包裹起来的孩子,在南巡离开国都之前仍然对他表现得又敬又怕,那双眼中时常被孺慕占据,完美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这世上许多人都叱骂他杀父杀兄,连自己同胞的幼弟都不放过,但嘉兴帝从来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处,他只是想要帝位而已。
想要,那边去取。
他曾有过后悔的时候,在他的儿子一个接着一个夭折之后,但当年南巡之后有了宁远,他的这份后悔便被得意取代了。
看啊,所有人都说他会绝后,可他偏偏有了一个亲生的儿子,他或许因为早产不健康,但嘉兴帝会遍寻天材地宝,为宁远改善体质,让他安稳活了下来。
宁远是嘉兴帝唯一的亲生儿子,嘉兴帝对他又爱又恨,爱的是他身上流淌着与他同宗同源的血,恨的是宁远没有一
丁点像他,自幼天资聪慧,身体康健之后文武皆宜,长得也越来越像那个胡姬。
宁远身上居然没有一点他的影子。
嘉兴帝怎么容许这种事情发生。于是他让太医给宁远下失魂散,宁远逐渐浑浑噩噩,幼时展现出来的天资全都消失不见,他变得和他一样平庸,开始在他的严词训诫下敬他、畏他。
长得不像他?没关系,他找人给他下批命,逼着他戴上假脸,让他越来越像他的孩子,他臆想中的“孩子”。
嘉兴帝平复了一下心情,他说:“所有与那些事相关的人,朕都帮你解决,你永远要记住,你是朕的儿子,继承的是朕的皇位。”
嘉兴帝知道宁远已经知道了当年的真相,他或许已经不像从前那样会任他拿捏,但那又有什么关系,终究是他赢了。
他的血脉就此流传,绵延不绝,反倒是那些反对他的人,全都无后而终。
这么多年过去了,嘉兴帝都快忘了,幼时的宁远是什么样子的,也快忘了,自己这个亲生儿子的真实面容。
他忘了没关系,宁修云会让他想起来。
“孤当然知道。”宁修云轻声说,他抬手揭下了脸上的铁面,又粗暴地将那张让他难以呼吸的人/皮面具扯下,他真实的容颜就此展露在嘉兴帝面前。
宁修云随手将那脏东西扔掉,说:“孤会继承皇位,在您驾崩之后,毕竟这世上您也没有第二个继承人了。但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孤也不像您那样,追求千秋万代。”
“继承帝位之后,孤会将帝位交给宁鸿朝的孙子,他本就是先帝属意的继承人,如今拨乱反正,才不算愧对宁家列祖列宗。”
拨乱反正……好一句拨乱反正!
嘉兴帝死死盯着面前陌生的儿子,他那昳丽而带着异族血脉的面容,逐渐和二十几年前那个女人嫌恶看着他的脸重合在一起。
乱臣贼子!都是乱臣贼子!
“你敢……!”嘉兴帝抓起边上汤药的空碗向宁修云掷去,却因为体力不支,瓷碗只碎在宁修云几步之外的地方。
急火攻心之下,他已是强弩之末。
宁修云拍了拍并没有被触碰到的袖口,眉宇间遮掩不住嫌弃,他又在嘉兴帝心上补了一刀:“孤已有爱人,西南的大将军,非卿不娶,一生一世一双人。后代?您或许可以现在再努力一下。”
嘉兴帝瞪大了眼睛,不知道看着哪一处,目光逐渐涣散。
千秋万代……?他分明是要被这孽子绝后了!
当初的预言,终究是应验了。
嘉兴帝突然吐了一口血,向前倒去,身边的老太监刺耳的尖叫:“陛下!陛下!”
*
崇和殿外,一众嫔妃被遣散,权倾朝野的裴相与自己的三儿子并肩站在殿外,两人一时无言。
裴相听着殿内的细微说话声,忍不住涌起兔死狐悲之感,他与嘉兴帝同流合污,做了多少恶事,只是为了让裴家在国都屹立不倒。
而今,他的相位也将由儿子继承,他本该高兴才对,但他知道,裴延从来不是会受他摆布的人,就和太子殿下一样,即便不复当年华光,在多年后的今日,也能重现异彩。
裴相说:“当初为你取字‘逢君’,就是为了今日。我也算,得偿所愿。”
裴延感慨道:“逢君,逢迎君主,您留我一条命,不就是为裴家养一条光宗耀祖的狗。”
他言辞尖锐,但裴相却好似看到闹脾气的小孩子,并不与他口头争辩。
裴相只是遗憾地摇了摇头,说:“你压制不住这样的他,我早便为你铺好了路,你却一意孤行,日后必然会后悔的。”
“你想让我逢君,但我只想忠君。如今的殿下,才是我心甘情愿效忠的人,无论后果是什么,我一力承担。”裴延轻声说道。
等到宁修云独自一人走出崇和殿,身后老太监凄厉地哭喊着“陛下”,所有人都知道,结束了。
新隆二十一年,嘉兴帝驾崩。
次年元日,太子宁远登基,定年号为宣和。
第92章 正文完
简寻在深秋里和爱人分离,他们之间没有郑重的道别,只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简寻送宁修云的马车出城,跟上归朝的车队。
自此简寻接下江城守军的任务,征兵买马,将原本一滩烂泥的守军营清扫一新。
他们之间仅有的联络就是逐渐做回本职,往返于江城和南巡车队的小孔雀。
蓝羽鸽子自从离开庄子老家,第一次这么高强度工作,沈五给他养出来的那一身肥膘都飞速消耗得一干二净。
简寻偶尔提笔写信的时候,对上小孔雀的豆豆眼,总觉得有一抹幽怨藏在里面。
但信不能不写,他只能给累瘦的小孔雀添了些伙食。
十月底,太子车驾到了国都,宁修云派人将从嘉兴帝私库中取到的药材送往南疆。
十一月末尾,嘉兴帝驾崩的消息传到大启各处,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宁远即将登基称帝。
十二月,西南守将、当朝五皇子宁楚卿上书陈情,称西南边境需要人镇守,自请永不封王。
次年一月,太子宁远登基称帝,立宁楚卿之子宁喧为太子。
这期间,宁修云在信函里说了多次再等等,让简寻忍不住猜国都的情势有多么凶险,担忧不已。
宁修云便在下一次的回信里笑话他,说他这个时候应该猜测自己是不是贪恋权势,是不是敷衍他搪塞他,是不是不想要他了。
简寻在信中说,我信你。
简寻相信宁修云的承诺,相信他的爱人会回来找他,所以在相隔两地的时候,他也没有懈怠,练武练兵,努力向宁修云曾经说过的美好愿景靠近,就连宁修云喜欢看的书卷他也会跟着涉猎。
他只能用繁忙的事务填补自己的生活,以便打发在没有爱人在身边的日子,只有在小孔雀送来信函时才聊感慰藉。
一直到次年三月底,宁修云仍旧没有回到江城的意思。
即便文官有裴延统合,武将有宁楚卿带头,宁修云想力排众议立宁喧为太子还是十分困难。
自登基开始他就一直在解决嘉兴帝留下来的残余势力,只要将朝堂彻底清洗一次,宁修云才能暂时放下担子回江城见简寻。
有一件事简寻顾念宁修云事务繁忙,便没有告诉对方。
——他将要行冠礼了。
简寻的生辰在四月,到了四月十一,他便年满二十,要及冠了。
四月正是寒冬吹尽,暖春初到的时候,因着宁修云不在,简寻便没将冠礼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不在意,但身边的人各个都在意得很。
敬宣侯找了人卜筮吉日,想要选定简寻行冠礼的时机,简寻觉得分两次既过生辰又要举行冠礼委实有些铺张浪费。
他为了把江城守军中的一部分打造成自己的亲兵精锐,可往里面投了不少家底,他还要养着宁修云,哪有那么多银子挥霍。
简寻手里有宁修云留下的田庄铺子银钱,其实很富裕,但简将军怎么会拿老婆本出来打拼,那些都好好存着,自己一个人生活吝啬到了一定程度。
将近半年简寻连酒楼都没下过,一个人的开销用度回归当初和师傅流浪的时候。
说起来要不是年初的时候,简寻带兵一路北上三城,将樊城、蓉城等地的山匪全剿了,此刻都快要开不出军饷了。
宁修云登基后,因在江城大肆清扫过一次,给江城拨了不少款项用于重新建设,还调任了不少文武官员过去,俨然有看重江城的意思。
那段时间里,傅如深的郡守府门槛都要被踩破了,即便是在人情世故方面如鱼得水的傅大人,也隐约觉得有些难以招架。
但傅如深也知道,今上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若非简寻在这里,他哪里能入今上的眼。
傅如深于是准备自掏腰包,把简寻的生辰礼兼冠礼好好办起来。
简寻说自己要去兵营练兵,严词拒绝,但反抗无效,两位长辈仅用半天时间就把名单拟好了,就连傅景都从西南回来凑热闹。
几人围在简家老宅的院中,简寻看着面前的宴请名单发愁,他纳闷:“这都是谁?”
傅景拎起那张名单从上到下看一遍,明白了,都是简寻日常处理守军事务时会接触到的文官武将,有宁修云调任过来的官员,也有江城原本的官员,敬宣侯和傅如深列这样一张宴请名单,就是想给简寻拓展人脉。
敬宣侯在萧瑟的春风中咳了两声,简寻立刻回屋给他拿了件披风披上,“叔父不必为我操劳,我觉得冠礼只我们自己在宗祠小办就好。”
这几个月以来,敬宣侯身体虽不见好转,但也没有像从前那样继续恶化消息,国都关于宁喧的消息传来,让他精神明显比从前好了不少,这才有精力为简寻操持琐事。
敬宣侯不赞同:“简家就剩你一个,宗祠冷清,只我们几个在场,我怕你日后遗憾终生。”
在大启,不说皇亲国戚,即便是寻常的官宦子弟,也讲究冠礼的排场和隆重,不管是宾客宴请、还是选择。"赞冠。"者,都非常重要。
太过平淡难免遭人轻视。
简寻是正二品将军,又是当今宣和帝的伴侣,委屈简寻的冠礼在宗祠草草了事,敬宣侯都怕今上降罪,让新任裴相一道檄文下来,痛斥他们不为简寻考虑。
别人或许不会做这种出格的事,但今上绝对可以。
傅如深捋了一把胡子,老神在在:“你就当请了观众回来,无需介意。”
简寻:“……”
还观众,他是表演杂技的猴子吗?
可惜简寻寡不敌众,实在没办法反驳这三个人,毕竟也都是真心实意地在为他考虑。
傅景又翻了翻名单,奇怪地问:“好像没有定‘赞者’?”
敬宣侯与傅如深对视一眼,敬宣侯轻咳一声,“寻儿不想麻烦,就由你爹来吧。”
傅如深点点头。
傅景一脸狐疑,这么重视简寻的冠礼,怎么会把最重要的赞者轻轻揭过?
有猫腻。
但当事人简寻显然不在乎这个,他问:“已经可以了吗?”
敬宣侯一点头,简寻立刻起身,拿好自己的刀就往军营跑。
什么生辰礼冠礼的,没有宁修云在,都不重要。
*
三日后冠礼当天,简寻在校场练了半天的兵,才作为主角被傅景抓走,差点误了吉时。
简寻到了宗祠才发现这场冠礼比他想象中要更隆重一些。
江城如今仅剩的有头有脸的人物悉数到场,把现场围得水泄不通,简寻一阵纳闷。
敬宣侯亲自主持冠礼,简寻穿着略显庄重的礼服,在傅景的悄声提点中走过一道道流程。
一直到唱念赞词的时候,众人才发现,给简寻加冠的赞者还不知道是哪位大宾。
敬宣侯先以叔父的身份对简寻加冠发表了一番贺词,将简寻的字定为“逸辰”,这是简寻父亲过世前便为他取好的字。
简寻名中的“寻”,是简父在心灰意冷时取的,那时候他希望简寻能为简家寻找到新的方向,知道弥留之际,他才明白自己亏欠儿子太多。
逸为自由之意,辰为新生的太阳,简寻的父亲留下这个字,是表达对简寻的愧疚,和对简寻未来的期盼。
简寻神色动容,也是第一次知道父亲还留下过这样的遗愿。
然而围观者却有些奇怪,取字授字,本也要由赞者进行,但明显简寻的字是提前定好的,而那位神秘的赞者至今仍未出现。
傅景频频看向宗祠外,急得满头大汗。
众人疑窦丛生之时,宗祠外传来一阵马蹄声,循声看去,一位青年策马而来,他长发略微散乱,容貌让人见之惊艳,穿着一身红衣,一扯缰绳,白马匆匆停下。
青年姗姗来迟,翻身下马向冠礼中心的简寻走来,行动间岳峙渊渟,有种沉稳的气势,让众人下意识退避开,让出一条宽敞的道路来。
隔着一段距离,他与简寻四目相对。
简寻瞳孔骤然紧缩,心中的震惊难以言喻,他从未和爱人提过冠礼,不知道对方会在这个时候赶来。
原来那位始终未曾出现的赞者,便是他的爱侣,当今圣上宣和帝。
“抱歉,来迟了。”宁修云声音嘶哑地说,他明显是一路疾驰而来,颊侧甚至滚落一颗汗珠。
这个时候简寻甚至不想完成什么冠礼,只想让爱人立刻歇下。
但宁修云就是为此而来,当然不会让简寻冲动破坏自己的冠礼。
他一手按下简寻伸过来想要扶他的手臂,一手扯过边上侍者放着弁冠的托盘。
宁修云一边轻声说着预备好的赞词,一边动作轻柔地为简寻三次加冠。
简寻贪婪地注视着面前的爱人,只觉得如今的场景仿佛做梦一般。
今日是他的生辰,是他的冠礼,是他与爱人时隔多日、久别重逢。
在众人的注视下,两人的视线隐秘地交缠在一起。
礼毕之后,宁修云又将一枚制作精巧的同心结系在简寻腰间。
起身时,他悄悄在简寻耳边说,“及冠了,萧郎便可与我成婚了。”
他一身大红色衣袍,是贺礼,也是婚服。
宁修云从衣袖内袋中取出一枚小小的金章,上面盘卧着凤凰,点缀着红宝石,他避开宾客的目光,将这东西塞进简寻手里。
边上旁观的敬宣侯眼前一黑,看那玉章的制式,好似是大启皇室的凤印??
宁修云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出格,只笑意盈盈地问:“可愿意吗?”
简寻捏紧手里的凤印,眼角泛红,他轻声应答:“愿意。”
无人知道他们在对视的一眼中倾诉着爱意,在众人庆贺的目光中私定终身。
此后,便是相携走过漫长的一生-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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