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云切身地体会到了,一个古板的男人认真起来有多么可怕。
明明已经做好了决定,却对形式如此在意,对方好像完全没搞懂,木簪不是重点,对修云来说也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人而已。
不过也怪他,是他先提出了木簪的事,虽然只是找借口再见对方一面,那人却当了真。
日后若是事事如此,修云可就真的要斟酌一下自己的说话方式了。
修云将窗檐边的一堆小物件捧到了屋里,放在桌案上。
幸好那人还细心地用绸缎包裹了一下,否则修云两只手甚至都不能完全捧住这些零零碎碎。
沈三从后面跟进来,就见修云十分宝贝似的、将一堆杂物放在了桌面上,
修云从里面拿出一个木质山雀,轻轻转动尾部的羽毛,松手之后,山雀两翼的翅膀摆动起来。
这个木头模型的做工相当精巧,看得出来这位手工匠人有些本事,甚至是会让修云这个见多识广的现代人震惊的地步。
修云眉眼微弯,若有所思。
这副模样看得边上的沈三不由得咋舌。
沈三觉得那位“太子侧妃”也实在很有一套,仅仅用这些小玩意儿就能牵住太子殿下的心。
眼见修云似乎心情不错,沈三试探着问道:“公子,用午饭吗?”
修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拒绝道:“不必了。”
两人出门这一次顶多一个时辰,才用过早饭不长时间,修云还没有进食的欲望。
沈三最近询问是否摆膳的频率,简直像是在把他当猪喂。
修云心下腹诽,希望沈统领尽快去找点事情做,不要三番五次地试图给他投喂吃食。
他也不是不给沈统领面子故意吊着对方,吃不下,他是真的吃不下。
修云沉吟一声,随口说道:“你既无事,便去替我请示管大人,下一次出门在什么时候?”
沈三知道这是驱逐他的意思,他表情略有些沮丧,一脸凝重地出了房门。
沈七照旧穿着侍女的服饰站在门口,随时准备陪侍,沈三出来之前她还拿着一个烧饼时不时偷偷往嘴里塞一口。
也真难为她,这种吃法也仍然保持着玲珑曲线,甚至在楼里走动几天,没少和没脸没皮的登徒子周旋。
沈七一见他立马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心虚地把手里的烧饼往身后藏了藏,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沈三:“……”
知道什么叫欲盖弥彰、掩耳盗铃吗?这就是了。
不过只要沈七不会擅离职守,沈统领一般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做好分内之事便可,但他还是提醒道:“这幅模样可千万不能让公子瞧见。”
别让太子殿下以为护卫营都是一群酒囊饭袋。
沈七一阵呜咽,被一块饼噎到嗓子,一时间有些发不出声音来,她干脆对着沈三一通点头。
沈七也不想这样玩忽职守的,但她实在憋闷得厉害。
太子殿下铁了心地不想要贴身近侍,沈七已经闲得发慌,现在连醉风楼三楼有多少块地板都数清楚了。
沈三眉头紧锁,看见沈七他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带着管茂实来见太子殿下的人正是沈七。
他问:“小七,管大人如今在哪里下榻?”
沈七艰难地咽下一口饼,声音略有些怪异地回答:“在东城的驿馆,附近还有本地权贵派人盯梢呢,管大人现在可是风头无两。”
沈三点点头,说:“我有事要和管大人商量,去去就回,你先在这里守着,殿下没有传召就不要进去了。”
沈七武功在护卫营已是中上水平,对付不了那位萧公子,但寻常刺客小贼完全不是她的对手,沈三只准备去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会回来。
沈七好奇:“去做什么?”
沈三道:“找管大人帮个小忙。”
沈三在太子殿下说出那番调侃之语,本是打趣太子殿下和萧公子的别扭劲,但最近几日,沈三越来越觉得太子殿下饮食不调就是受萧公子影响。
太子殿下虽然嘴上不说,但每次萧公子在屋顶上守着,殿下总能多吃几口饭,好像对方是什么下饭小菜似的。
虽然这种增加幅度微乎其微,但沈三好像看到了让太子殿下更加健康的微薄希望。
沈三对此坚信不疑,而为了让太子殿下能饮食规律、长命百岁、君临天下,沈三觉得让两人之间的关系尽快破冰已然迫在眉睫。
而破局的方法,他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只不过需要管茂实帮忙。
虽说这法子有些阴损,但管大人作为太子殿下的肱股之臣,想必不会对此事置之不理吧?
沈七看着表情诡异的统领快步离开,见识过不少阴私的她也忍不住一阵恶寒,总觉得管大人要有劫难。
但上司和一个关系并不亲厚的巡抚之间,沈七也知道怎么选。
出于共同效忠太子殿下的交情,沈七在心里默默替管大人上了炷香。
*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萧公子”——简寻就坐在屋顶上,修云屋子里的说话声他能听得一清二楚。
修云雅间的位置不是正对街道的,他最近日日都来,一次也没有被路人发现过。
他能听见屋子里修云摆弄那些小玩意儿的声音,拿起又放下,似在饶有兴致地把玩。
简寻神情忐忑地侧耳听了一会儿,没有发现修云有厌恶之意,这才松了口气。
随后摸出一截紫檀木,手里拿出匕首,开始削砍,一截半圆柱的木头逐渐在他手里有了簪子的雏形。
他从前也跟着习武的师傅做过长枪之类的兵器,原以为可以很快上手,没想到打磨长枪柄和雕刻木簪完全是两回事。
然而越着急越容易出错,是以这把木簪这么多天还是没有雕刻完成。
这其中自然也有简寻今日比较忙碌的缘故,江城驻军准备分发上一季度的月钱,简寻作为兵营主簿,能出来在修云屋顶偷偷坐一会儿已经是忙里偷闲了。
今日更是胆大包天,青天白日里就敢在屋顶停留。毕竟今夜他不得空,没办法再陪着修云夜晚作画了,只好现在就弥补。
简寻拿起木簪胚子左右打量,和之前的几十个一样,怎么都觉得不甚满意。
木簪迟迟雕刻不成,就好像简寻迟迟做不好去见修云的准备。
他们之间的开始像是上天开了个玩笑,随意又轻描淡写,但此后过程中的每一个瞬间,简寻都会拿出全部的诚意。
不带着最赤诚的真心,简寻怎么肯去见修云。
——见他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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