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疯狂嫉妒
◎他连狗都不如◎
“演示完毕。”
周凛冬将东西放在桌上, 默默退到一边去。
这场宣讲结束了,有老人迫不及待要付款购买,白小梨麻利搬出东西、收款、找零,动作行云流水, 不见一丝怠慢和迟缓。
她这么忙碌, 居然还能顾上问问题的老人。
她笑着一一解答, 对于火灾, 她既不夸大概率, 也不忽视其中的万一。
老人纠结这东西那么贵, 到底能不能派上用场, 她便说:“奶奶,平时在家里多注意用火安全比什么都强,宣传单您拿好, 常看看, 有帮助的。”
做完这一切,她开始收拾物料, 望着地上没被珍视的宣传单,她弯身, 一张张捡起,轻轻拂去上面的足印。
把东西都装进面包车的后备箱里, 她转身看了眼周凛冬。
周凛冬始终没动。
他有些不认识白小梨了。
并非她模样发生了什么改变,事实上, 白小梨的笑容和星星眼依然令他心动、心痛, 连偷偷瞧一眼,都要忍受剜心般的疼。
但白小梨不慢了, 仿佛抛下了自己小乌龟的壳, 成为了水中的鱼儿, 舒展、从容。
若说半年前的临别是因为愤怒,那现在呢?
白小梨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让她脱胎换骨……
周凛冬不敢想。
因为答案似乎指向了他,沉重得让他没勇气去思考。
白小梨走过来,微笑着说:“周队长,您不回去吗?”
她好像真的在和一位临时合作的消防队长交流回不回去的问题。
周凛冬看到自己头盔内起的那层薄雾,和白小梨愈加模糊的面容,他调整了下呼吸,沉声道:“回。”
“消防车呢?”
“没开。”
“噢……噢……”她说话的速度慢了下去,“需要我送您吗?我知道您的时间非常宝贵。”
周凛冬坐上那辆破破的面包车。
白小梨扣好安全带,拧动钥匙,平稳驶向消防队。
周凛冬偏过头,没有看她,白小梨也专注地盯着路,收音机播放着轻快的流行乐,两个人都没有开口。
她表现得非常自然,甚至随着音乐而轻点脑袋,反倒他局促紧张,双手始终紧抱着头盔,胸膛起伏间带起一阵阵的窒息感。
窗外街景缓慢倒退,慢得像是有人故意降低了迈数,周凛冬看着后方的车一辆接一辆超过他们,无声红了眼眶。
他垂眸,哑声问:“为什么干这个。”
白小梨嘿嘿笑了:“舅舅介绍的,工资比之前高。”
她在说谎,周凛冬立刻判定。
龙子云怕不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希望她和消防二字扯上关系的人,周凛冬还记得龙子云找到消防队时放的狠话,他说他一辈子都不会再让他伤害白小梨,他说他死也不会再让他见白小梨。
周凛冬强忍双眼的酸涩,继续问:“做多久了?”
“嗯……”白小梨慢悠悠答:“小半年了吧。”
也就是那次见面之后。
周凛冬陷入沉默,他干哑的嗓子已不允许他再讲话。
白小梨如老友般关心他:“身体好些了吗?”
周凛冬失神点头。
“那就好。”白小梨停车,目光轻轻落在他的火焰蓝制服上,“那就好。”
周凛冬下了车,这辆车毫不迟疑地开走了,他静静目送,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指导员。”周凛冬吸气,刚才一直压抑的情绪瞬间爆发出来,他红着眼低吼:“你明知道是她,为什么还要我去?!”
他见不得白小梨!
他恨自己,伤害过她。
周凛冬大步迈向宿舍楼,新来的消防士嬉皮笑脸问他:“小白姐漂不漂亮?我上次见她,哇,惊为天人!我俩还加了微信呢!”
“滚。”周凛冬冷眼瞪过去。
“哎呀……凛冬,你发那么大火干什么,人家小白就是漂亮嘛……”指导员打着太极,口吻里满是无辜,“小白干这行都好久了,我每月都派人过去的,这次恰好你有空而已……”
“每个月?”也就是说,前前后后半年多,他们消防队的人差不多都见过白小梨了?
每个人都和她加了微信?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一群欠收拾的兔崽子,竟然什么都不跟他说。
谁不知道他枕头底下压着白小梨的照片?谁不知道?!
察觉到周凛冬状态不对,指导员谎称要开车了,匆匆挂断电话。
周凛冬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瞥到壮壮狗狗祟祟的表情,心里升起一股诡异的感觉。
难道?
“你。”他用一根手指着壮壮,“你是不是也见过白小梨?!”
壮壮弱弱点头,恐惧地向后退了两步。
它不仅见过小白姐姐,还吃过小白姐姐喂的零食罐头呢。
周凛冬头晕目眩,他真的没想到,连消防队的狗都见过小梨了……
唯独他没有。
一次也没有。
他还不如一条狗。
他去食堂吃饭,神思恍惚,杜旋风端着盘子过来,五官扭曲挤压,最终还是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喷了。
周凛冬摔下筷子,杜旋风瞬间板起脸,装作无事发生。
周凛冬会让他们知道的,瞒着他是什么下场。
晚上七点半,他吹响银哨。
“今晚不用跑操。”
操场上亮起一片欢呼声。
哦耶!今天晚上终于能少跑五公里了!
周凛冬冷笑。
“但有白小梨微信的,加五公里!”
队员们大眼瞪小眼,谁也没动弹。
“快点!”
杜旋风第一个上了跑道,紧接着是石勇、凌峰……
所有人都跑了起来。
周凛冬冷森森盯着一脸无辜的壮壮。
壮壮拼命摇头。狗狗没有手机,狗狗不用跑!
周凛冬蹲下,恨得咬牙切齿:“被白小梨摸过狗头的,也得跑。”
壮壮嗷呜一声迈开四爪。
好,很好。
周凛冬气得说不出话。
一个个的,都配合指导员耍他是吧?
全都疯了。
亏他还以为白小梨人间蒸发了,原来她就在他身边,在每个人身边,怪不得那群人每次回来都阴阳怪气地夸女销售漂亮。
收队后,周凛冬和队员们去了浴室。
没人敢吭声,周队长肉眼可见的阴云密布,谁愿意上去触霉头。
他们单纯好奇,后头这俩人会怎样。
周队有多喜欢白小梨,所有人都有数,那是想到了骨子里,做梦也要喊上几句的程度。
那场森林火灾之后,大家眼看着周凛冬越来越刻板,疯了一样在健身房发泄,更不容许自己出一丝差错,人也越来越不会笑,每天熄了灯,就知道摸着那位的照片发呆,第二天起来总是第一个往危险的地方闯,不要命了似的。
怕他出事,所以找到了指导员,想让指导员做做周凛冬的思想工作。
人还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不成?
周凛冬真能。
他那种极端保守古板的男人,一动心就是一辈子,非常像草原上最痴心的猫科动物——云豹,云豹一旦找到了伴侣,无论是吃饭还是打猎,都不愿意再离开对方,雄豹还会对伴侣体现出接近人类的细腻和关爱,如果伴侣去世,那么雄豹也会因抑郁绝食而死。
周凛冬就是那种男人。
大家明显能感觉到,没了白小梨,周凛冬不爱惜自己的命了。
指导员对此表示:“等着瞧吧。”
杜旋风是第一个认出白小梨的,他当场表演了个瞳孔大地震,回来时想跟周凛冬说遇到白小梨了,可指导员按住了他。
“别说,”指导员老谋深算地扬了扬眉,“刺激刺激他,不然就算碰到了,他也永远越不过那个坎儿。”
事实确实如指导员所料,周凛冬一见白小梨就没了理智,疯狂嫉妒不说,还行为失常,但到了晚上,他却已恢复了冷静,仍抱着白小梨的照片不言不语。
而事件的另一当事人才刚刚结束一天的工作,吃上舅妈做的香香饭菜。
说来奇怪,以前龙子云无论怎么打骂、吓唬都没办法完全改掉她的臭毛病,如今居然好了许多。
还是比普通人慢,然而对于磨蹭了二十年的白小梨来说,这已等于坐火箭的速度了。
“今天成交了多少?”龙子云给她夹了一块红烧肉,“多吃点,每天跑四五场,也不怕把自己累死。”
白下梨掰着手指算了算:“三万多块吧。”
嘴角抽了抽,龙子云心里寻思,照这么下去,他外甥女马上就要当淡季销售冠军了。
当初白小梨说要去这公司,龙子云其实是死不同意的,他不想让白小梨吃苦,救助站虽然全年无休,但环境单纯,做销售就未必了,女孩子,容易吃亏。
可白小梨铁了心要去,他还能说什么,只能让她去试试。
以他对白小梨的了解,她用不了一个月就会被辞退。
结果不仅没被辞退,还成了这样。
龙子云乔装打扮跟着去过。
他看到了,白小梨的小摊,完全不是冲着销售去的,她每天跑那么多地方,嘶哑着嗓子一场场讲,只是为了给那些设施不够完善的地方带去消防知识的普及。
她是他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还能不清楚她在想啥。
她想帮周凛冬,成为他想要的那种人。
别的忙帮不上,她就剑走偏锋,从根源上减少火灾的发生,百姓们提高了预防意识,火灾少了,消防员出警的次数也就少了,周凛冬便也安全。
尽管这半年,白小梨从没提起过周凛冬的名字,一次没有。
龙子云盛出煮好的润喉梨汤,推到她面前,冷飕飕说:“喝。”
他人只瞧见白小梨的成绩,唯有他这个舅舅,会在意她的辛苦。
消防用品公司大多是靠企业订单盈利的,哪有出去一个小区一个小区跑散户的。
偏偏白小梨执拗,单挑容易发生火灾的社区宣传,那些社区大部分都是低端老小区,购买力不强,一开始同事都笑话她,认定她必然无功而返。
然而销售经验抵不过白小梨的执着和勤奋,她在短短半年内跑遍了云城及周边的大半土地,甚至会去偏远农村发摆摊演讲,发的宣传单都是自己亲手设计的,简单易懂,看一眼就能记住,且图片冲击力强。
谁家没个儿子孙子,见消防员累成那样,都会代入共情,引出恻隐之心。
白小梨将梨汤一饮而尽,用纸巾擦了擦嘴,沉默了一会,她忽然掉了几颗金豆豆,莫名其妙的。
“舅舅,我今天遇到周凛冬了。”
龙子云刷碗的手一哆嗦。
得,怕啥来啥。
白小梨却释然笑了:“他身体应该康复了,更壮实了,真好啊……”
她皱了皱鼻子,小声重复:“真好。”
作者有话说:
点题啦点题啦!大猫周凛冬追妻路漫漫哇!
第22章 我出不去
◎你是不是非要我承认◎
*
年关将近, 古朴的云城多了几分人气,许多商铺在门口贴上喜庆的春联、挂上小红灯笼,街上的百姓熙熙攘攘,为购买年货忙碌着。
送走最后一个回老家过年的消防员, 周凛冬吩咐后勤班好好布置食堂, 争取让留在队里的战士过个热闹的好年, 他则带队出去做消防巡查的收尾工作。
年代悄然更迭, 过年方式也随之发生变化, 年轻人不再愿意跟大人出去串亲戚, 更喜欢去商场等地和朋友聚会, 周凛冬结合时代特点,将最后一站定在了云城最大的商业中心。
早晨九点,他们依次检查了各个商铺的防火设施和消防通道, 等到商场开门时, 三辆消防车已经离开了,仿佛从没出现过。
回队里的路上, 天空中飘起了星星小雪,周凛冬摘下手套, 打开车窗,接住了一片冰莹剔透的雪花。
那片雪花很快就化了, 即便他没有合起掌心。
他望着残留的水痕出神,像极了某个他想牢牢攥住、却怎么也舍不得用力的人。
道路两边是商贩汇集成的地摊, 卖春联福字的、卖儿童玩具的, 零零总总,什么都有, 有小孩子拽着大人的裤腿撒娇, 说要那个这个, 大人宠溺地摸了摸孩子的头,扫码买下。
“真冷。”杜旋风吸了吸鼻涕,“队长,你今年又不回家啊?”
“嗯。”周凛冬淡淡收回手,没解释原因。
他不讲话,其他人却不会停止叽叽喳喳,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凑在一堆,聊起女友的话题,笑着说自己这个月又挣了多少加班补贴,准备添多少彩礼。
杜旋风是单身,插不上话,只能翻着朋友圈,假装不在意。
带有新鲜烧伤的手指漫无目的地上下划拉,点到某张照片的时候突然顿住,杜旋风咧嘴笑了。
“小白姐太可爱了。”
周凛冬回头,瞥了眼旋风的手机。
白小梨不知道在哪碰到一只小土狗,抱着小狗发了张自拍,背景是一片矮小破败的平房,隐约能看到她身后一堆高高的柴火垛。
这绝对不是市区,云城近些年完成了城中村改造,小房子各个精致,没这么破的。
他下意识问:“这是哪?”
“不知道呀。”
周凛冬凝眉,伸出了手。
旋风一脸懵:“干啥?”
“给我看看。”周凛冬微信早被白小梨拉黑了。
旋风不情不愿地把手机给了周凛冬。
周凛冬点进白小梨的朋友圈,含糊笑了一声。
小丫头和以前不一样了。
从前她几乎不发朋友圈,现在却一天四五张照片,报点似的留下自己走过的路。
从老旧的居民区到偏远闭塞的农村,从白天的消防用品小摊到晚上灯光昏暗的广场,她永远穿着廉价的西装,手里攥着厚厚一沓宣传单,对摄像头笑得含蓄又羞赧。
这还是那个追自己跑三公里就会中暑晕倒的小姑娘吗?
周凛冬抿了抿唇,又回到了最新一张,用指背反反复复摩挲着她的小梨窝。
过了好久好久,车进入了车库,温暖的阳光一下失去了温度,冷白的室内灯铺了满身,他才恍然清醒,依依不舍地将手机还给了杜旋风。
他竟不知道她去过那么多地方,就在他怎么也找不着她的半年间。
坐在温暖的食堂,面对热乎乎的四菜一汤,有那么一瞬间,周凛冬想把白小梨的微信加回来。
可也只是想了想,并没有那么做。
有个消防员蹭了过来,羞答答地问周凛冬,过年能不能接自己的女友过来一起。
周凛冬愣了愣:“可以,但不能留下过夜。”
莫名联想到白小梨,他考虑了几秒后改口:“给你四小时假,不要走远,接到电话立马回来。”
片区禁烟火燃放,今年也没有烟花盛会,应该不会太忙。周凛冬改了下值班表,批了那人的假条。
小伙子乐得跟什么似的,脚步软趴趴地走了,周凛冬望着他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羡艳。
他知道不可能,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如果白小梨在就好了。
如果白小梨能来队里陪他过年,哪怕只是一起吃一顿简单的年夜饭,那就好了。
雪越下越大,似乎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瑞雪从来兆丰年,周凛冬惦记的却是在外摆摊宣讲的白小梨。
他叫来杜旋风:“现在给白小梨打个电话,让她赶紧回来,雪天路滑,晚了危险。”
杜旋风撅嘴嘬嘬嘬。
“你自己打一个不行吗?偏要我……”
周凛冬脸一沉,杜旋风打了个寒战,乖乖拨了白小梨的手机号。
第一个没通。
“可能在忙。”杜旋风没当回事。
“不可能,”周凛冬抢过手机,又拨了过去,“中午十二点,谁会听她的讲座。”
嘟嘟嘟。仍是没人接。
周凛冬狐疑,怎么搞的,为什么不接电话?
这又不是他的手机号。
开车?吃饭?发传单?
他屏住呼吸,第三次打过去。
这次直接被挂断了。
他直觉不对,白小梨不是会随便挂掉别人电话的性格,除非忙得顾不上,但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天上还下着雪,就算白小梨再怎么热情,村民也不会理睬她一个小销售。
经验告诉他,白小梨可能出事了。
手脚骤然一冷,他来不及给自己找借口,跑去了指导员办公室。
指导员听完他说的,不紧不慢地给消防用品公司那边打了电话,那边查了查白小梨的外勤记录,指导员原本乐呵呵的表情消失了,嘴角沉沉压了下去。
“公司说他们今天下午放假,小白原计划十一点半返回,和大家一起聚餐……她没回去,到现在也没回领导的消息。她去的是大柳村。”
“那么远?她去那儿干嘛?”周凛冬如坠冰窟,“大柳村……是不是去年挖出了拐卖窝点的那个?”
“是。”
周凛冬的身形晃了晃,掏出手机准备报警。
指导员赶忙扶住他:“凛冬,你先别急,也许只是路上耽搁……”
周凛冬猛地抬起眼。
他向来坚强无畏,遇事冷静客观,哪怕进入一千度高温的火焰区也临危不惧,硬得像是一块铁板,从无弯下脊梁的时刻。
然而指导员却看到了周凛冬猩红的眼尾,和微微佝偻的身躯。
这是骄傲且硬气的周凛冬从没露出过的表情。
他没有说一个字,绷着脸,颈间青筋乍起,仿佛卸掉哪怕一小口气,他都会瘫软在地。
指导员愕然。他知道周凛冬喜欢小白,思念小白,却没想到,仅仅是“她可能有危险”这种真假不辨的消息,都能让周凛冬失去最起码的判断能力。
周凛冬颤抖着打开手机,按下了110。
“周凛冬!”指导员厉喝:“现在,马上,带队去大柳村做消防巡查!”
周凛冬一愣:“不行,那不是咱们的片区。”
“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你他妈的懂不懂变通?!”指导员踢了他一脚,“别忘了,你自己也是警,火警!滚蛋!这是命令!”
指导员转身给接线员打了电话,楼内即刻拉响了警报,指导员回头的时候,周凛冬已经没影儿了。
猎豹就是猎豹,离得最远,却第一个跳进了消防车里。
火急火燎地出发了,杜旋风得知目的地是大柳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大柳村?拐卖妇女去国外红灯区的那个村?”
老天爷!
那可不是个好地!
偏远闭塞,民风彪悍,去年警察围了他们村,村民了一哄而上,愣是不让警察抓人,最后还是特警上阵才将嫌疑犯全部逮捕。
周凛冬沉默不语,始终紧紧攥着自己的手。
他在发抖,但他不敢让别人看出来。
小梨……白小梨。
她那么瘦小,不到八十斤的体重,要是真的被人困住了……
她没有任何反击能力。
周凛冬第一次恨自己的身份。
他是消防员,接不到警报无法出去,他可以救整个云城的百姓,但白小梨渴了饿了,难过了生病了,又或是像现在,被人欺负了,他通通不知情。
就算知道了,也无能为力。他出不去。
消防服和纪律死死束缚在他的身上,他出不去!
“再开快点。”他将额头抵在副驾台上,咬着后槽牙道。
手心起了一层层的汗,车越来越颠簸,周凛冬抬起头,漫天的飞雪飘舞,土道上铺满了新雪,明晃晃的刺眼,他低吟一声,捂住了被自己指甲抠破的掌心。
到了村口的时候,周凛冬直起身体,锐利的目光逡巡过看似平静的小村庄的每一个角落。
远处驶来一辆小面包,他瞳仁紧缩,喊道:“停车!”
司机紧急刹车,所有人的身体因此而向前仰去,雪天的路太滑了,消防车重达几十吨,持续滑行了好几米才停下。
距离那辆面包的保险杠只差半米。
周凛冬推门出去,隔着裂开的车挡玻璃,看到了满身泡沫干粉的白小梨。
她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瑟瑟发抖着,双手紧紧把持着方向盘表情呆滞地盯着周凛冬。
她唇边有血。
“下车。”周凛冬拉开她的车门,掰开了她僵硬的手,“下来!”
白小梨刚一踩地就跪了下去,周凛冬抱住她,表面镇定,一只手却慌乱地摸向她的裤子,确认她有没有受到侵害。
扣子是完好的,没有争抢过的痕迹,她没事。
周凛冬闭上眼,这才重重地吐了口浊气。
他从没这么失态过,也从没这么怕过。
明明是个连死也不惧的男子汉,可是刚刚,他竟怕到连身体都站不稳。
大家见这场面都惊住了,石勇第一个反应过来,上了白小梨的车,打着了发动机,对周凛冬比了个“OK”的手势。
周凛冬抱白小梨上了消防车,丢给她一块毯子,动作不算温柔。
白小梨裹紧自己,灭火器里的干粉是低温的,这又是冬天,她冻到四肢麻痹,牙齿打颤,周凛冬却没理,将头偏向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大家都以为会这么尴尬到消防队的时候,周凛冬忽然开口。
“你来这里干什么。”
车厢内一片死寂,杜旋风甚至无意识地停止了几秒呼吸。
熟悉周凛冬的人都知道,周凛冬表现得越是平静,后面的惩罚就越是狠戾。
魔鬼训练官的称号不是白来的。
杜旋风悄咪咪地想,不至于吧,小白姐既不是队员,也没犯什么大错……
周凛冬扭头,幽深双眼死死盯住不肯看他的白小梨。
“白小梨,如果今天我没赶过来,你有没有考虑过后果?”
万一他没来呢?
万一他来晚了呢?
万一她已经遭受到侵害,或者更严重,直接被害了呢?
他光是想想就觉得后怕!
他指着自己的消防服,指尖微微颤抖:“我是消防员,接不到火警电话,我出不了那个门!我能救整个云城的老百姓,但你出了事,我不知道,更没办法帮你,只能干着急!”
他根本不敢说,在看见她浑身脏兮兮的那一秒时,他腿都软了。
他当时就想,如果白小梨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连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他算什么东西。
胸腔剧烈且酸痛地鼓胀着,周凛冬脱水般靠向椅背,无力地合上了眼帘。
“你是不是非要我承认。”
白小梨颤了颤,捂住了耳朵。
“我,周凛冬,是个没用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凛冬自责了
第23章 是我不好
◎小梨,别哭◎
车厢内鸦雀无声, 前排的司机和杜旋风面面相觑,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能通过后视镜关注两人的动向。
周凛冬不再说话,而白小梨把脸埋在毯子里, 肩膀一直在抖。
她也不想这样的。
她也不希望事情闹到这种地步。
快过年了, 市内不允许燃放烟花炮竹, 村里却没人管, 她单纯想要减轻消防部门的负担, 所以开车跑了过来, 给村民普及私自燃放炮竹的危害和烧火炕秸秆的注意事项, 她是好心。
宣传结束,她收拾东西的时候碰到了两个酒鬼,又不是她愿意的。
男人力气大, 很快控制了她, 她的手机被抢走了,她拼了命地咬住对方的虎口, 把男人的肉都咬下来一块,才得了一线生机, 挣脱开那只让她恶心的手。
可是没用,她跑得慢, 又被逮到了。
她拿起灭火器,胡乱地喷向对方, 对方不惧反笑, 也捡起灭火器,喷了她一身。
若不是最后她把车里的货都砸到了他们脑袋上, 她连跑都跑不了。
他说他是消防员, 出不了那道门, 帮不了她。
然而在危险逼近的那十几分钟,她根本没指望有人会帮她。
更没指望过周凛冬。
她清楚他的身份,比任何人都清楚。
周凛冬不属于任何人,他属于集体,属于国家。
所以当周凛冬像是从天而降般出现在她的车前的那一刻,她震惊到说不出话。
她想问问他怎么会来,可是干粉产生的降温反应太冷了,冻得她喉咙都肿了,她到现在都讲不出一个字。
周凛冬怎么会是没用的男人呢。他以血肉之躯与水火搏斗,无声守护着整个云城和百姓,怎么会是没用的男人。
他怎么会这么想。
白小梨的眼泪是为了这一点而流。
她心里的大英雄,不自信了。
毯子猛然被扯开,大量空气和干粉一经接触,快速吸收了身体的热量,不单单冰,更带来遍体的灼烧感,白小梨忍不住抱紧自己,有人却抓住了她的胳膊,那只手宽厚而大,曾经坚定攥过她的掌心。
窸窸窣窣的声音亮起,她看着周凛冬解开自己的制服,他里面只穿了一件训练背心,颈上的青筋一根根炸起,他没有抬头,动作有些粗暴。
“过来。”
周凛冬将她揉进怀里,一手捂住她冻紫的脸,一手把她包了外套中。
男性滚烫坚硬的胸膛挤着她的脸颊,有力的心跳震在耳边,属于周凛冬的气息霸道又蛮横地闯了过来,白小梨错愕了一瞬,第一反应竟是推开他。
“别动。”周凛冬声音很轻,俯首贴上她的眼睛,“暖和一点没有?”
垂眸看到她满是干粉的腿,周凛冬犹豫了几秒,弯身脱掉她的鞋子,一起圈进臂间。
她这样叠起来还没他躯干大,娇小得可怜,周凛冬从没想过,他们重逢后的第一次拥抱居然是这样的场景,她受了欺负,他没有安慰她,反而骂了她,惭愧到让他生不起一丝邪念。
“对不起,”周凛冬嗓子很哑,“我不该对你发火,我不是怪你。”
他知道白小梨委屈。
如果不是他未经允许介入了她的生活,她现在应该在救助站和猫咪玩,而不是跑到这种鬼地方来做什么宣传。
他是恨自己,把白小梨拖进了泥潭里,又放开了她的手,让她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走上了另一条路。
他抱了她才发现她有多瘦,本就不丰腴的身体如今更加单薄,甚至能摸到后背突出的肩胛骨。
他不禁将她搂紧了,让她完全贴住他的皮肤。
车辆渐渐驶入市区,杜旋风问:“送小白姐回家?”
“回队里。”周凛冬用体温去暖她,唇色也有些发白,“干粉和泡沫不好洗,让她去队里清理干净再回家。她舅舅看了会心疼。”
消防车入库,队员们见周凛冬抱了个女孩下来,惊得合不拢下巴。
周凛冬不仅把人抱回来了,还带去了女生浴室。
“旋风,你到后勤借套女孩子的衣服。”
他止步于门口,亲眼看着女同事拿衣服进去了,自己才进了男生浴室。
两间浴室只隔了一道墙,上面留了一条通风的缝隙,声音能听很真楚,这会不是休息时间,唯有一个花洒在供水,一个小姑娘在流眼泪。
他的手放在开关上许久也没有动,一直在听那道哭声。
半晌,他轻声说:“是我不好,我不该凶你。”
抬起眼睛望着那条缝隙,他苦涩地皱起了眉宇:“小梨,不要哭。”
他最受不了她的眼泪。
以至于“和好”两字哽在喉间,好几次都差点逃出嘴巴,他用力闭紧双唇,才忍了下去。
碰过白小梨的地方都冻出了红斑,他皮糙肉厚尚且辣辣的疼,白小梨的情况只会更严重。
忽然想起女同事没给她准备外套,周凛冬匆匆洗掉脸和头发上的干粉后,回宿舍拿了自己最保暖的一件鹅绒羽绒服,等在女生浴室门口。
“穿好。”他抿着唇,把衣服递给她。
白小梨指指喉咙,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讲不了话。
她脸和手都紫紫的,走路也不自然,显然是冻僵了,周凛冬将她打横抱起,带去了指导员办公室。那屋空调坏了,指导员买了个小暖风机。
白小梨有些抗拒地推了推他,周凛冬也没管。
指导员一看两人这造型出现,心领神会道:“我去看看食堂那边布置得咋样了。”
说罢,指导员对白小梨做口型:「别说你工作是我介绍的!」
千错万错,错在他把白小梨给推荐到了那家公司。他害周凛冬的宝贝心头肉遇险,周凛冬知道了非急眼不可。
周凛冬的脾气可不像表面看着那么好。
白小梨边点头,边靠近了暖风机。
“当心。”周凛冬无奈叹息,扶住了她的脑袋,“头发会烫坏。”
白小梨闷着头不看他,周凛冬俯首,对上她仓皇躲避的眼神,就这一眼,他心都要碎了。
他们好像又回到了最初,她很惧怕他的那个阶段。
周凛冬仍然魁梧,坐在她面前还高出一大截,安全感十足的肩膀有她一倍宽,腿也有她三条粗,白小梨呆呆看着他,猜不透他想做什么。
他从抽屉里翻出医药箱,在她不足手掌大的脸上抹冻伤膏,指尖粗粝,却很小心翼翼,恐会弄疼了脆弱的她。
“小梨,我们聊一聊,心平气和的,好不好?”
白小梨愣了愣,点头。
“……你很缺钱吗?”周凛冬问。
白小梨迟疑了下,缓缓点头。
“要多少,我给你。”周凛冬顿了顿,“或者我给你介绍一份更好的工作,轻松不累的,你想要多少工资,你说。”
白小梨张开了嘴。
“我爸去世前有个小公司……我有一点股份。”说是小公司,一点股份,周凛冬谦虚了。
那是家上市公司,股份也不少,不过他没兴趣从商,让家中大伯代为管理了。
他想把白小梨塞进去,随便做什么都好,工资从他的分红里扣便可以了。
反正他用不到什么钱。
白小梨马上摆手。她干这个本来也不是为了钱,只是不想让周凛冬看穿才点了头。
周凛冬还想说些什么,但警报铃响了,他低声咒骂一句,丢下药膏,起身跑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白小梨捡起药膏,自己涂抹。
好疼。
跟流氓殊死搏斗的时候都忍着没哭,却在周凛冬离开的这一瞬掉了眼泪。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没出息。
身体好一些了,她关掉暖风机的电源,慢慢走出了消防队。
手机丢了,得买个新的,她去了临街的一家商铺,随意挑了一款国产手机,又到营业厅补办了电话卡,刚插上去便收到了几条短信。
那串号码虽没署名,但她一直好好记得的,是周凛冬。
「我回来了,你去哪儿了?回家了吗?」
「算了。」
「等我忙完春节去找你。」
似是担心她误会什么,他特地补了最后一条:「只谈你的工作。」
营业厅里的电视播放着春晚选拔节目,主持人喜气洋洋地宣布晋级表演者,工作人员笑眯眯看着电视,低声议论着春节要去哪里旅游。
白小梨步履蹒跚地走出去,隔壁烧鹅店老板拉下卷帘门,在门上贴了个大大的福字,搂着怀孕的妻子上了小汽车,一个拉行李箱的大学生通过微信告诉爸妈,他要回家了。
春节真的到来了,气宇轩昂的。
除夕晚上,白小梨用红肿的手编辑拜年短信,发给单位的领导和同事,然后给指导员也发了一条。
指导员秒回:「小白,以后不要去太远的地方了,你的心意我知道,但你不能太执着,有些事得慢慢来。」
二十一点的钟声准时响起,炊事班长端了一大盆饺子放在桌上:“羊肉饺子来咯!”
指导员将摄像头对准这群年轻的小伙子,他拍下大合照,指着相片说:“平安,你快来看啊,宁康在对我笑呢!”
紧接着又皱了皱眉:“呔,有个臭小子又黑脸了,大过年的,好不容易平安也在。”
黑脸人周凛冬不吭声,一口一口吃着饺子。
平安去拍他的肩膀,他也没抬头,只轻轻地眨了眨眼。
这一年的春节无风无雨,无霜无雪,外头鞭炮喧哗,消防队的警报一次没响,难得寂静。
“告诉你个好消息,”平安用胳膊肘戳了戳周凛冬坚硬的侧腰,“我苏平安要归队啦!”
周凛冬错愕地张开嘴,饺子险些掉了出来。
“嫂子能同意吗?”
平安可是……差点死了的人。
“鼎力支持!”平安骄傲一笑,不禁得瑟,“你嫂子说我是她的超级英雄,就爱我穿消防服意气风发那样,要是不穿了,她会不习惯。”
周凛冬撇过脸,又盯着饺子不说话了。
“兄弟……”平安有些崩溃,话都说到这地步了,咋周凛冬愣是听不出来呢,要不要这么迟钝,“你到底有没有和小白好好沟通过啊?不是我说你,人家现在干的这份工作,你觉得和你就没有一点关系?”
作者有话说:
周凛冬是大猫的性格,看着威猛,其实内心非常细腻,对喜欢的人很卑微,嗷!快和好啦!
第24章 小嫩葫芦
◎神他妈忘年交◎
周凛冬停下了筷子, 脸色还和平时差不多冷硬,只是眼神黯淡。
他抬眼看了眼门外,夜空中一朵彩色烟花乍然盛开,转瞬即逝, 像没出现过, 就像没人知道, 他今年的愿望是白小梨能健康平安。
“我没脸面对她。”周凛冬吸了口气, 表情平淡地给了平安一个答案。
——并不是没怀疑过白小梨做现在这份工作的动机, 可他连见她的勇气都不具备, 逞论开诚布公的交谈。
也就借着给她换工作的话题多说几句话, 多看她几眼。
这饺子越吃越不是滋味,周凛冬低下头,干脆放下了筷子。
苏平安是过来人, 毕竟经历过一场生死, 什么都看淡了。起初变成只有思想而无行动能力的残废,平安恨不得自己真死了算了, 省得拖累老婆孩子。
可听着整日流泪却仍旧坚持抱儿子给他瞧的妻子,苏平安又觉得, 活下来很值,最起码希望还在。
只有希望在, 人的那口气就在,至于日子, 总会好起来的。
“起初我也以为你嫂子不会同意我再当消防员, 但我康复那天你嫂子忽然说,还是继续干吧, 家里她一个人忙得过来。”平安摸着手机, 意有所指道:“你又不是人家, 凭什么认为人家不接受?你说是不是?”
“……我不知道。”
他当初做太绝了,仅凭“变心”那一点,白小梨就没可能原谅他。
周凛冬有时后悔没给自己留条退路,有时又感觉,这样也挺好的,能彻底断了他的念想,放白小梨去过正常的生活。
“不说这个了。”
平安扬眉:“别闹,好好跟你说话呢。你就跟我交个底,那时候到底为什么非要逼人家离开?”
周凛冬怪异地瞅了平安一眼,耳根子红了:“你不都知道吗?”
他在他昏迷的时候念叨了不止十遍。
平安晃了晃手机:“我忘了,你再说一遍,说实话,心里话。”
周凛冬抿了抿唇。
“大概怕她像嫂子一样难过吧,更怕她变成寡妇,要是有了孩子后我出事……她还要自己带孩子。”每次想到白小梨,他的心就软得不像样子,她那么小,那么可爱,还很年轻,她完全可以找个年纪相仿的男友粘在一起,每日哭哭笑笑地享受青春,何必绑在连见一面都困难的他身上。
平安笑笑:“那你所谓的喜欢上其他人?”
越问越离谱了。
周凛冬逡了下周围的队友,压低了嗓子:“大家伙都在,你给我留点脸。”
要他大庭广众之下承认自己干过那种蠢事,还不如杀了他。
平安朗声大笑,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手机,后置摄像头对准了周凛冬,平安笑眯眯道:“凛冬,笑一个。”
“你在拍什么?”周凛冬凑过去。
平安手机屏幕上出现的居然是白小梨。
她捧着一袋薯片嘎吱嘎吱嚼,一见周凛冬,飞快放下手中的零食,做错事的小孩般规矩坐直。
周凛冬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裂开来。
他怔怔看着笑得鱼尾纹快炸开的平安,艰难开口:“……你怎么也有她微信?”
这个“也”字就很有灵性了。
“嗯?”平安咳了咳,“不行吗,我俩忘年交。”
神他妈忘年交,你俩忘年交,我和她算什么?
周凛冬沉着脸咽下一句脏话,平安把手机按入他的掌心。
“好好聊聊。”平安眨巴眼。
手机沉甸甸的压手,烫得他不敢拿起,周凛冬垂眸,白小梨呆呆看着一桌子饭菜,好像在困惑平安去哪儿了。
周凛冬贪婪地盯了她一会,转身躲进了还算清净的后厨里,他没着急和她视频,而是先打开了冰柜,把头伸了进去。
现在脸太红了,他不想在白小梨面前丢面子。
几分钟过去,滚烫的皮肤终于恢复正常,周凛冬翻转视频镜头。
白小梨眯了眯眼睛。
也不能说眯眼吧。
因为她前几天冻伤了,还肿着,本来就只剩下一条小缝了。
她倒十分坦然,尽管脸又红又肿,处于人生最丑的阶段,也没有像周凛冬似的目光闪躲,只是很痒,不断抓挠。
“别挠了。”周凛冬下意识抬起手,“忍一忍,会留疤。”
白小梨垂下胳膊,周凛冬也忽然想起来了,这不过是个视频,碰不到她,他落寞地将手撑在冰柜上,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白小梨嘿嘿傻乐。
“笑什么。”周凛冬忍不住问。
“相声。”白小梨翻转摄像头,拍下春晚正在上演的节目,“好好笑。”
周凛冬欲言又止。
他并不想看什么相声小品,食堂就有两个电视,他要是想看,大可以出去。
俩人还真就这么欣赏了三分钟的相声。
周凛冬绷不住了:“小梨,你为什么会有平安的微信?”
队里那群臭小子有,他能理解,毕竟业务往来客观存在,但苏平安今天才回的消防队,不可能和白小梨有交集。
“噢……噢……”白小梨的声音在画面中传出,食堂同时也爆发了一阵高呼,她的话淹没在男人激动的叫喊中。
周凛冬这么好的耳力居然没能听清。
外头的喧嚣总算停歇,电视里又演起了舞蹈节目,白小梨静悄悄的,周凛冬心中忐忑。
平安和白小梨什么时候认识的、晚上几点视频的、刚才他和平安的对话她又听到了多少……
以及,他的秘密有没有被她发现。
不像是发现了,她表现得非常自然,半点震惊和疑问没有。
如果听到了,多少会问问他吧,或者,试探能不能重新开始。
周凛冬不清楚自己在纠结什么,只知道自己的紧张没有一丝缓解,像个站在窗外的懵懂幼童,既希望戳破那层纸,让她原谅他,又觉得隔着一道墙看看她便已知足。
“小梨……”他打破沉默,“把镜头转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
画面晃了晃,白小梨的脸重新出现在视频中,她挤起苹果肌笑了笑:“丑不丑?”
“不会。”他还是想亲吻她。
他情不自禁贴近,用鼻尖轻蹭她屏幕中的唇瓣,哑声嘱咐:“快好了,按时擦药,不要用手抓。”
白小梨不动声色地向后撤了撤:“新年好,周队长。”
她叫他周队长。
周凛冬没察觉到自己的眼神有多苦,勉强撑开一个微笑:“新年好,小梨。”
画面再次摇晃。
他抬眸,龙子云的大脸挤了进来,周凛冬还没能和他打下招呼,就听龙子云面目扭曲地大骂:“周凛冬你大爷……”
视频切断了。
他愣愣出神,看到了白小梨和平安的聊天记录。
平安:「新年快乐啊小梨子。」
他不自然地皱了皱眉头。
小梨子,这俩人关系这么亲密了吗?
白小梨:「新年快乐平安哥!祝你和嫂子宝宝身体健康,圆圆满满,心想事成!」
浓眉稍微松开了点。
白小梨的回复比较正经,普普通通的拜年消息。
然后就是视频了。
视频开始时间,九点零五分。
周凛冬心里咯噔一声。
他没记错的话,合照是九点整拍的,当时电视里播了正点报时,他印象很深,他在九点一分吃上了饺子,和平安聊起了关于白小梨的事情。
也就是说。
她什么都听到了,但她假装不知情。
为什么?
这让周凛冬一整夜都没睡着。
他琢磨了一晚上白小梨的心态。
他搞不懂这小嫩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第二天早铃响了,周凛冬恍惚地端着盆洗漱,整个人游离在真实世界之外,流动的清水、清凉的牙膏、还有队友打闹的笑声……
幸好警报铃震了,他甩下牙刷,咕噜噜吐出最后一口水,冲向了储备间。
这次的警情有些特殊,即便周凛冬这种经验丰富的老消防员,听了也得目瞪口呆。
熊孩子趁父母出去串亲戚,想放鞭炮,于是在家里玩爸妈藏起来的烟花。
结果可想而知,熊孩子把家炸了,左邻右舍也惨遭毒手,被蔓延的火势波及。
周凛冬简直不知该说这对父母私藏炮仗愚蠢,还是小朋友太熊。
到达事发地点,楼下聚集了一群穿睡衣的群众,有些脸上有灰,心疼地望着自家冒火的窗户,有些纯粹吃瓜,对大哭大闹的熊孩子指指点点。
周凛冬没功夫理会这些,他的首要任务是灭火。
清理完所有明火,周凛冬数了数,一共五家,小朋友家烧得最厉害,其次是楼上楼下两户,同一层相邻的两家还好,只是窗帘烧坏了。
这件事如果发生在平时,后果是不会这么严重的,寸就寸于前一夜是除夕,大家都熬到了零点后,又是假期,起的比工作日要晚的多,没能及时发现火情。
等他们被呛醒时,烟已经很大了,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摘掉令他窒息的头盔和面罩,周凛冬和队友下了楼,龙子云抱着老婆站在门口,焦急等着答复,但一看下来的人是周凛冬,脸忽然僵住了。
尴尬,异常尴尬。
云城赵子龙在去年八月刚刚揍了眼前的消防队长一顿,昨天晚上才骂过他大爷。
周凛冬面色淡淡:“你家烧坏了一半,要重新装修了。”
龙子云嘴角抽搐。
周凛冬找了一圈也没看到白小梨,稍显失落,眼瞅着龙子云快哭了,他低声问:“是不是手头紧?”
“不。”龙子云故作坚强,尽管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仍不忘向周凛冬炫耀他们家白小梨现在多争气,“我外甥女挣的多着呢。”
装修肯定是够的,但也就那么多。
问题是装修时他们这一大家子住哪里?
龙子云想想都头疼。
周凛冬走过去,抱胸俯视龙子云。
龙子云直觉不妙,他了解周凛冬,周凛冬每次这样,就是要拿捏他了,偏他傻不愣登,次次都上钩!
周凛冬好笑,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跟他逞强呢,他家什么情况他还不清楚。
“我房子多,你知道。”周凛冬歪了歪头,“借你一套住住?嗯……有套离蓝蓝幼儿园特别近,就在学校对面。”
龙子云想也没想,当即握住了周凛冬戴着手套的大手。
“凛冬,我们和好吧!”
作者有话说:
我们至今仍不知道除夕那天白小梨说了什么
第25章 要往前跑
◎霸道继承人◎
周凛冬挑了挑眉峰:“以后还跟我闹吗?”
“不!绝不!”
什么尊严不尊严, 在周凛冬说出他家距离蓝蓝幼儿园很近的时候,一切都不重要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龙子云为了给蓝蓝一个好的教育条件,花光所有积蓄将她送进私立幼儿园, 离家远, 但是双语的, 他一直愧疚要让蓝蓝每天坐半小时公交去上学, 那么小的娃娃, 早晨七点前就要起床, 他心疼死了。
孩子今年夏天就能升小学了, 如果周凛冬愿意让他们借住两三个月,自然是最好的。
“明天去消防队等我。”周凛冬看了眼表,他该走了。
“等等!”龙子云追上他, “房租多少?”
蓝蓝幼儿园在繁华的市中心, 房租普遍很贵,龙子云担心钱不够。
周凛冬趴在车窗上:“一千?”
那可太划算了。
“就这么定了, 明天我接你去啊!”
消防车开走了,龙子云站在原地, 长长松了口气。
他扭头看着抱蓝蓝回来的白小梨,忽然拍了拍脑门。
“糟了!忘记问是几室几厅了!”不过转念想想, 周凛冬要一千,虽说是友情价, 但差距肯定不会太大。
龙子云潜意识认为应该是个两居室, 那片两居室的租金差不多两千,和周凛冬开出来的最接近。
事实证明, 龙子云天真了。
次日一早他开车接了周凛冬, 周凛冬明显向后排看了看, 发现白小梨没来也没说什么,专心给龙子云指路。
市中心非常拥堵,熬过好几条红色路段后,周凛冬说:“这个路口右转。”
起初,龙子云没多想,因为路口右边确实有一个高层社区。
他在门口停下,周凛冬却凝眉:“你停这干嘛?继续开。”
到了第二个小区,他犹豫看向周凛冬,周凛冬没出声。
这条路越往里车越少,龙子云嗖的一下驶过一个别墅区。
周凛冬无语道:“掉头,回去。开过了。”
龙子云握住方向盘的手差点没抖起来。
他没听错吧。
周凛冬说的是云城最好的那个别墅区吗?
啊,那好像是个富人区。
一进门便是一个地下车库,龙子云已经不敢乱猜周凛冬的实力,谨慎问:“要下去吗?”
“直走。”
很好。
甚至不是联排。
车辆七拐八拐,最后停在了整个小区的最中央,周凛冬说:“停一下。”
龙子云眼睁睁看着周凛冬下车开了门,腿都软了。
“把车开进来。”见龙子云不动,周凛冬看笑了,“愣着做什么,快点。”
龙子云跟他妈做梦似的,走进了最强富人区的最强独栋。
不,这可以说是个庄园了。
前花园足有两三百平,后花园大得让他估算不出来,他简直要吐血。
“周凛冬……”龙子云脑瓜子嗡嗡的,“你家到底干啥的,你不说你爸是开小卖部的吗……”
“超市不算小卖部吗?”周凛冬没解释太多。
可龙子云已经反应过来了,夸张捂住了嘴:“你别告诉我,那个全国连锁的超市是你家的!”
周凛冬不置可否,把开锁密码告诉了龙子云:“保洁和园艺每周一过来,他们自己进来,你记得把贵重物品锁好。”
龙子云仍处于“财阀继承人竟在我身边”的震撼中,精神错乱又憔悴。
“二层是我的房间,一层的客房你们随便住,生活用品我叫人放好了。衣服你自己买,我不知道尺码。”停了几秒,周凛冬指向其中一间房,“那是小梨住的……我给她准备了一点换洗的衣物。”
龙子云本在打量客厅,忽然扭过头来阴森森盯着他:“什么换洗衣物,内衣?”
“……也有。”
“所以你知道的她的尺寸?”龙子云忍了半天,考虑到眼前这位是他没有血缘的亲爹,才没发火。
周凛冬并不回答。
他一个处男,就算知道张开手大概多大,也搞不清女生具体的罩杯。他买的是销售推荐的通码法式款,据说比较舒适,可以穿着睡觉。
他抿唇:“小梨呢?”
“……正在你家的超市里抢特价羽绒被。”龙子云悲愤欲绝,天杀的,这是什么贫富差距!
“都有,不用买了。”周凛冬拿手机打了个电话,“哪家店,我让人把她接回来。”
他只请了三小时假,还有工作的事要和白小梨聊,不能耽误时间了。
白小梨在半小时后回来了。
她两手空空,紧随其后的司机却提了三个大袋子。
周凛冬率先进了打算给她住的那间卧室:“过来,谈谈。”
白小梨局促走进去,看着里面豪华的公主房布置,有些不知所措。
“周、周队长……”她垂头道:“谢谢你借我们房子住。”
她穿着纯白色的羽绒服,脸还是肿,发黄的头发随意扎成一个啾啾,像个没毕业的中学生。
看起来分明和从前没什么变化,可周凛冬就是知道,她变了,仿佛一根娇弱的小苗苗,被人拽着,在一夜之间痛苦长大。
有多久没这样跟她好好说过话了?
他不记得了。
周凛冬盯着她毛茸茸的发顶,轻轻叹了一声。
“这是我欠你的。”
意识到他在说什么,白小梨摇了摇头:“不会、不会,你不要这么想,我已经忘了。”
她忘了,他忘不了。
周凛冬俯身撑膝,自下而上地看着她,眼神柔软而复杂,“小梨,我把这套房子送你,好不好?”
白小梨茫然地张开嘴:“啊???”
怎么突然就要送房子了?
“我们……”白小梨一脸困惑,“……很熟吗?”
他们连前任都称不上,顶多是一对相亲失败的普通朋友。
周凛冬垂下眼眸,掩住自己一闪而过的失望。
他没想过,他心中难以割舍的爱,在白小梨的世界里竟只算一段不熟的关系。
他吸了吸鼻子,又抬起头,温柔笑开:“你不是缺钱吗?这栋房子给你,你把现在这份工作辞了,回救助站上班,或者随便做点什么喜欢的事情。”
白小梨瘪嘴,显然不乐意,一如她当初不愿和他见面时的表情。
“你要是觉得不够,我还有一套,比这个更大一点……”
这波低调的实力展示属实给白小梨炫麻了,她双手合十,小狗拜拜,求他别说了。
“我不要,周队长,拜托了,我喜欢现在的工作,做着很开心,我们不熟,请你不要干涉我的选择。”
她再次提到了他们不熟。
周凛冬心口一滞,坚毅眉眼流露出受伤的神情。
以前的白小梨是最乖最软的,今天却一口一个周队长,语气绵绵也坚定地告诉他,他们不熟,不要干涉她的生活。
他有许多话想问,但又不确定过年那天白小梨究竟听到了多少,那些坦诚的话百转千回,割过他的嗓子,最后只余袖下攥紧的双拳。
“你做这行,难道不是因为我吗?”
白小梨肿成小缝儿的眼猛地瞪大了。
“哈?周队长……并不是您想的那样……”
白小梨吞吞吐吐,似乎在组织语言,怎么说才能不伤害周凛冬的自尊心。
“呃……”她纠结地皱起脸,“蓝蓝马上升小学,舅舅舅妈工资就那么多,我想让蓝蓝上私立小学,我长大了,不能再混日子,想好好报答舅舅舅妈……”
话说到这里,周凛冬的面色已然有些苍白,白小梨瞧了立马闭嘴。
他直起身,无力点头:“我懂了。”
是他自作多情了。
他推开落地窗,冷风趁虚而入,白小梨打了个寒战,他却解开了夹克衫的扣子。
指节绷着发白,他扶住栏杆向外望,这栋房子一直有人精心打理,草皮冻死了便换上新的,乍一看青嫩旺盛,但旁边凋枯的树木骗不了人,明晃晃地暗示着,这是凛烈的冬季。
那个洋溢着梨子汽水味的盛夏早已结束了,就在他亲手推开白小梨的那天。
她知道了那些苦衷又能怎么样呢?
她不在乎了,忘了。
“我回去了。”周凛冬深深看了她一眼,会客厅中司机恭敬等着,他对司机说了几句话,然后一起离开了。
白小梨目送他们离开后慢吞吞走回去,收拾在超市买来的东西,把日用品摆进浴室里,又掏出内衣内裤,准备放进衣柜里。
然而衣帽间好大,还满满当当的,她一时迷茫,怀疑这里是不是有人在住。
“好多衣服……”
周凛冬以前女朋友的?
她苦下了脸。
“给你买的。”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白小梨一跳,她缩着脖子回头,龙子云扒在门口,重复道:“周凛冬给你买的。”
好一个“一点”,这明明是三面宽墙的衣服。
周凛冬总有把一个亿说成一毛钱的本事。
白小梨默默把自己购买的内衣塞进一个空格子里。
龙子云幽幽:“早知道让你们在一起了,他这家境,根本不用你打扫屋子照顾老人小孩,请保姆就得了。”
白小梨扯着嘴角,干巴巴地笑了笑。
龙子云看着朴素的白小梨,难以想象这家伙变成豪门贵妇的模样,他蹲在白小梨面前,认真问:“你要不要重新考虑下周凛冬?舅舅能看出来,他对你……”
“不要。”白小梨打断他,低头盯着手机,指尖始终在划屏幕,“舅舅,我要往前跑,不能回头看。租金我们按市场价给,我不想欠他的。”
作者有话说:
让我们回顾一下周队长当初说的:三套房,母亲大学教授,不需要她供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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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喝不蒙他
◎周凛冬的秘密可不少◎
*
春节来得欢天喜地, 走得也仓促焦急,初七一早,龙子云哀嚎着自己脑壳痛心口痛,总之就是不想上班, 好不容易起了床, 精神涣散地坐在了餐厅里, 白小梨却早吃好了, 已准备出发。
龙子云一脸怨妇相:“小梨, 要不你就从了周凛冬吧, 舅舅好想在大别墅里躺平啊——”
白小梨脸恢复得差不多了, 只剩一层红,她用粉底厚厚遮住,那点红就变成了朦胧的粉, 乍看上去像正思春的少女, 她仍穿着那身廉价西装,长发一丝不苟盘在脑后, 素素净净,并没戴周凛冬放在衣帽间里的天价首饰, 更没碰那些名牌商务装。
她用力眨了眨眼:“舅舅,快吃, 吃完上班了。”
龙子云认命了。
白小梨到门口换了软底小皮鞋,噔噔噔出了门, 清晨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 她瞅准了光的方向,全力奔跑向地铁站。
单位同事都听说她出了事, 关心地问她身体能不能扛住, 不行就休几天假, 养好了再来。
灭火器哪能用在人的身上,除非烈火灼烧,不喷就要死了。
白小梨不在意地摇摇头,笑容元气满满:“我没事!”
她坐在工位上写写画画,向小组领导提交了今天计划外出的地点,见他神色犹豫,她笑意浅了一点。
“怎么了?”她捏紧了手指,小心问:“冀哥,我做错了什么吗?”
说到底还是自卑。
护士长的责备、病人不满的叫骂、负责辞退她的人事狰狞着一张脸列举她“怠工”的条条证据,以及狼狈离开时被一辆车擦破了膝盖,委屈的是她,车主却下来骂她不长眼睛。
这些追着她咬的小阴影,十八岁的白小梨很难忘记。
她现在一看别人脸色不好,就下意识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又犯了错误。
“小白,你和我来下会议室。”
白小梨战战兢兢,会议室空荡荡的,小组长冀平坐在她对面,也有些不知所措。
“我今天接到了老板的通知,嗯,对你表现不太满意,希望你能主动离职。”
白小梨垂下了头。
冀平心疼她:“小白,你有多勤奋刻苦,我是看在眼里的,你还记得吗?新员工入职,你当时是最不被看好的那个,是我,是我主动要了你,你的转正推荐也是我亲自写的。虽然不明白老板不满意你什么,但我敢说,你这样的好孩子,去了别的单位一样优秀。”
老板亲口发话要劝退某个员工,这在公司里是从未有过的第一例,冀平深知已经没有可以转圜的余地,他能做的唯有鼓励白小梨。
会议室中响起白小梨低低的啜泣声。
冀平站起,走到她旁边,碍于自己是异性,不方便碰触她的身体,只能为她递去一张面巾纸:“别哭了,好工作多的是,我有些人脉,如果你后面找工作不顺利,可以联系我。”
白小梨将面巾纸按在眼下,借着遮挡,缓缓咧开嘴,压抑地哭出声来。
她不懂,她不懂。
这种糟糕的经历,为什么又来了一次。
她明明很努力,拼尽全力做事。
是业绩吗?
她就算比不上手握资源的那几个,却并不是垫底的,甚至可以在企业没有订单的时候,靠散户一骑绝尘。
她卖力修正自己,每天背几十遍稿子,才能做到语速正常,舅舅气急败坏板了她那么多年的坏习惯,她竟然因为一份底薪三千的工作改了。
可结果呢。
她还是被辞退了。
她憋回所有眼泪,把面巾纸拿开,哽咽着看向冀平:“冀哥,你认不认识同业公司的人,我不信,我还想、我还想……”
她终是没忍住,崩溃喊:“我就要做这行!”
从单位出来,白小梨抱着纸箱,在马路边呆呆站了一会,她仰头望了望好远好远的太阳,眼眶仍是红红的。
她早晨居然以为太阳离她近了点,现在这么看着,又恍惚发现那束光远得要命,就像她一辈子也追不到一样。
白小梨没回家。
她去了网咖,制作了新简历,按照冀哥给的名片上的邮箱,送了过去。
她想了想,点开微信,给指导员发了条微信。
「指导员,对不起,我被辞退了。」
这次,指导员没有秒回了。
大概对她失望了吧,白小梨想。
她没时间哭下去,在网上搜索了几家云城同业,一股脑地投递简历。
这些简历大部分石沉大海,只有两家邀请她下午面试,她收拾了收拾自己,启程,重新出发。
面试不太顺利,一家明显是骗子,另一家表面上倒挺满意,却在一小时后打电话通知她,不合适。
像所有失业了、但不敢告诉妻儿的中年人一般,白小梨在外面游荡到了八点多,才坐上回程的地铁。
“舅舅舅妈,我回来啦!”她笑盈盈地推开家门。
她和往常一样换拖鞋,打开鞋柜的时候,看到一双45码的运动鞋。
之前有这双鞋吗?
可能有吧,她没注意过。
她换好鞋子,踩上了中厅的实木地板。
房子大了其实也不好,最起码她没法一进门就看到最疼的舅舅了,水晶吊灯十分晃眼,电视播放着狗血电视剧,茶几上摆着一包没吃完的薯片,白小梨顿住脚步,有所察觉地仰起了脖子,望向二层。
周凛冬立在斑驳的光中,脸上的表情晦涩难明。
他本就身材庞大,再以高位俯视她,那张刚毅冷硬的面庞便有了几分强势的压迫感。
压得白小梨抬不起头。
“舅舅呢?”
龙子云在街道上班,每天五点准时下班,舅妈在一家平民市场卖中年女装,回来得要晚一些。
可无论怎样,九点半了,他们都该在家。
“出去了,附近有个夜市。”周凛冬直起身体,摸着转角长梯的扶手一步步走下,他今天没穿休闲装,而是酒店里经常配备的那种白色浴袍。
她的浴室里也有一套。她没穿过。
白小梨没问他为什么在这里。
这是他家,他当然可以随时回来。
她脱掉羽绒服,进了自己的卧室。
这房子的暖气是单独供热的,温度很高,她钻进衣帽间里,穿上自己一百五的睡衣,假装没听到那道逐渐逼近的足声。
她故意不出去,专等周凛冬知趣离开,然而周凛冬是个耐心的猎人,从不会因为这点挫折就轻言放弃。
他站在衣帽间门外,环视这间客房。
这栋别墅他很少住,装修是装修公司一手操办的,除了二层选用了父亲偏爱的红木中式风格,其他房间和酒店差不多,就连生活用品也是房屋管家配备的一次性的。
没人住,所以敷衍,懒得上心。
但这间卧室不一样。
他让管家连夜布置,能换的都换成粉色,尽量改造成可爱温馨的小公主房,他觉得空,又让京城某品牌的销售亲自开车送来了一些衣服,新款,白小梨的尺码。
管家特意给他拍了图片,要他放心。
可白小梨住了一周,这里竟然没什么变化。
她的东西大部分藏在一个行李箱中,必要的时候拿出来,不用的时候塞回去,现在张着一个口,大咧咧地吐出一小截袖子。
门自身后打开。
周凛冬转身,眼神碾过她哭肿的双眼,不自然地抿住了唇。
“我请了年假。”周凛冬上前一步,走动间浴袍的衣摆轻晃,露出修长健壮的小腿和骨骼感明显的膝盖,“十天。”
他如山一般的身躯堵住了她的去路,白小梨必须要用力抬头,才能看到他线条清晰的下巴,和藏在筋肉中隐隐发紧的喉结。
她张了张嘴,他目色骤然变深,瞬间升温的鼻息压了下来。
他看到了她藏在口中湿润的小舌。
好小,真的好小,仿佛轻轻一卷就能包住。
不,也许她那张嘴还容不下他粗糙、宽厚的舌头。
他的呼吸太烫了,白小梨忍不住低头,目光闪烁着游离,最后落在那双大出她好多的脚上,视线再向上,是他做手术留下的扭曲疤痕。
她心里微酸,刚想说的话也忘记讲了。
周凛冬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白小梨一僵,退后了几步。
周凛冬伸出的手就那么滞住了。
白小梨不想气氛这么窘迫,于是问他:“那你休假准备做些什么?”
周凛冬如山一般的身体堵住了她的全部去路,白小梨勉强贴着门框钻出来,长长地舒了口气。
她现在真的不习惯和周凛冬靠这么近。
他的眼神好像想吃人。
二十八岁的男人果然很危险,脑子里的东西都是不干不净的,他当她眼瞎吗,看不到他衣服下面那么明显的反应。
她坐在床上,盯着自己的袜子发呆,没想到周凛冬也坐过来了,白小梨往旁边挪了点,表情和她第一天进入这间房子时一样,拘谨不安。
疏远之意不言而喻。
周凛冬却没前几次表现得那么失落,一双眼始终紧紧追随着她。
他不开口,白小梨也没什么好说,她无聊地晃着脚尖,让脚趾碰到一起又分开。
周凛冬突然沉沉笑了声。
白小梨一下子不动了。
“小梨,要陪我出去吃个宵夜吗?”他摸了摸八块腹肌,“刚回来,有点饿。”
碍于此人是用严重低于市场价的租金帮助了他们一家的恩人,白小梨没拒绝。
只是白小梨低估了周凛冬的精神状态。
周凛冬根本不是出来吃饭的,他是来喝酒的。
客人稀少的火锅店内,一箱啤酒摆在桌上,服务员热情地拿出启子,周凛冬挥了挥手,示意服务员不用看他们这桌。
白小梨瞪圆了眼也没瞅清周凛冬是怎么用一根手指头撬开瓶盖的。
白色沫沫涌出,周凛冬倒上两杯,将其中一杯推给她。
白小梨果断拒绝:“我不会喝酒。”
周凛冬抬眸,铜锅冒出的烟气虚化了他的表情,白小梨却被他带有探究意味的目光盯得浑身发毛。
“好吧,会一点。”为了和同事搞好关系,白小梨承认,这半年的她酒量涨了点,从一杯倒变成了两瓶刚好。
他们的关系就像电影前任三中的余飞和丁点那么尴尬,可能是想和他少说几句,也可能是因为被辞退了,心情不好,她闷不作声,喝了一杯又一杯。
脑袋渐渐昏沉,她撑着额头看向他,周凛冬才喝了半杯,脸居然已经红了。
“你不会喝酒?”
“我五年没休过假。”消防员不可能醉着值班,这是最起码的职业素养。
“那今天?”白小梨没注意到,自己的话变多了。
“想喝。但这样干喝没意思,玩点小游戏?”周凛冬招了招手,对服务员低语了几句,服务员很快拿了十个啤酒杯过来,整整齐齐码了两排。
周凛冬擒着一抹笑全部倒满。
“坦白局,轮流问问题,答不上的喝一杯,答上了对方喝。”
“噢……”白小梨捂嘴偷笑,“行吧。”
周凛冬的小秘密可不少。
喝不蒙他的。
作者有话说:
玩了下前任三的梗hhh(话说周队长,你才看了人家的嘴一下哎!矜持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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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只怕你哭
◎我不怕受伤,不怕牺牲◎
对于周凛冬当初的抛弃, 白小梨要说一点不怨怼,那是谎话。
酒壮怂人胆,她憋屈了这么久,今天正好借着酒劲儿欺负欺负他。
周凛冬把自己的手机放在一边, 点了点屏幕:“手机, 交出来。”
“你不怕队里找你?”白小梨乖乖把手机叠了上去, 体贴道:“设置下音量, 如果找你, 你随时可以走。”
周凛冬没做。
他但笑不语, 拿起第一杯。
这意思是要开始了。
她搓着手手, 跃跃欲试:“你问吧!”
“你和旋风他们怎么认识的?”
好简单。周凛冬输定了!
想到周凛冬喝成软脚虾的模样,白小梨傻乐:“消防宣传,指导员派来的, 聊得来, 就加了微信。”
周凛冬仰头,性感喉结上下滑动, 利落咽了一杯。
“该我了。”她呲出小白牙,“周队长, 你后来有没有谈恋爱呀?”
周凛冬摇头。
白小梨捧着啤酒杯,慢吞吞喝光, 用亮晶晶的眼睛瞟他。
呵。为了后头的全面胜利,她这是欲擒故纵。
第一轮两人问得比较谨慎, 算是安全下车。
许是热了, 周凛冬脱下了外套,放在一边, 举起第二杯:“第二个问题, 你和指导员怎么认识的。”
白小梨得意的表情稍稍僵了僵。
虽然说出来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周凛冬也知道了, 她和消防队的每一个人都有联系。
“公众开放日,我去了消防队,碰到了指导员。”白小梨叹了口气,瞬间觉得这一杯好不划算。
周凛冬没有意外。这是他今早就知道了的。
他将酒一饮而尽,因为不适应,低声咳了咳。
明眼人都能看出周凛冬酒量不好,这才几杯,耳朵已经红透了,白小梨眼里闪过一抹精光,趁胜追击:“在医院那天,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我?”
周凛冬的胸膛起伏了下:“有。”
“要说吗?”
周凛冬用喝酒表示自己不想回答。
白小梨“啊?”了一声,满脸失望。
他晃了晃脑袋,意识有些不清晰了,看向白小梨的眼神也带了几分平时不易察觉的攻击性:“第三个问题。”
白小梨洗耳恭听,她笑眯眯的,丝毫不怕喝酒。
她认为周凛冬问不出让她答不上的问题。
周凛冬的喉结滚了滚:“小梨,我们玩的是坦白局,不能撒谎,对吗?”
“当然!”白小梨咯咯笑,完全没发现,其实自己也喝多了。
“那好,我问你……”周凛冬声音沙哑,除了哑,还有一丝压低了嗓子之后的涩,“你做那份工作,是不是为了我。”
她就知道他想问这个。
可惜了。
白小梨狡黠地摊开双手:“抱歉哦,我是为了所有消防员。”
她没说谎。
最起码,她当初选择那份职业的动机里不止有周凛冬,还有为救他而差点牺牲的苏平安。
周凛冬喝下第四杯。
这杯下去,周凛冬的气息显而易见的浑浊了,白小梨没多想,只当他喝多了。
她没有碰酒杯,因为接下来她要问的问题,周凛冬一定不会回答。
“周凛冬,你和说我断,真的是因为你喜欢上别人了吗?”
周凛冬微怔。
白小梨笑着提醒:“不要说是,第一,坦白局不能说谎;第二,你前面已经承认了,你后面没有恋爱。”
她伶牙俐齿的样子哪还有曾经小乌龟的影子,周凛冬无奈笑笑,选择不回答。
第五杯进入他的胃部,一口气喝了四个的他艰难喘了一下,低哑动人。
将额头抵在桌子上,他再没了刚来时的怡然自得。
白小梨拍拍小手,觉得自己已经赢了,不管周凛冬下面问什么,她只要回答了,周凛冬就必须喝,他一定会倒下的。
“小梨……”人喝多了,思考和讲话的速度也跟着变得迟缓,周凛冬合起双眼,含糊不清地说了什么。
“好啦,游戏结束。”连话都讲不明白了,不用玩了。
白小梨伸手够手机,打算让龙子云来接他们,但手指刚一碰到手机壳,周凛冬就抓住了她的腕子。
他大学是国防生,毕业后从军,退役又当了消防员,十一年间从没中断过训练,攀爬、野外求生、乃至拆解组装武器,他样样手到擒来。
每一根手指的指腹都遍布着粗糙的厚茧,滑过肌肤时,痛痛的痒。
白小梨身体莫名紧了下,像电流经过五花肉时蜷缩起的那一瞬,很奇怪的反应。
周凛冬迷蒙着抬起眼帘,醉意明显,也透着执着的清醒。
“松开。”白小梨试图向后撤,然而不行,周凛冬就算喝高了,力气也比她大,“周队长,你喝不了了,游戏结束。”
“嗯?”他深吸一口气,“我还没问完……不算结束。”
周凛冬屈臂,撑着桌子站起,摇摇晃晃地走到她身边。
白小梨头顶的光忽然被他遮住了,正想向后仰,周凛冬却迅速地伸出了手,勾住了她的脖子。
但也只是那么勾着,不允许她跑而已。
他斜睨一眼桌面。
还剩下四杯。
白小梨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主要周凛冬太高太壮了,本身站着对立都压迫感极强,更不用说现在她坐着,眼睛只能齐他的裆。
他真的很容易有反应,他自己不知道吗?
老色鬼。白小梨这么评价。
“你坐下说。”
周凛冬照做,有点令白小梨不适的是,他坐到了她身边。
这凳子本就不大,他一来,更拥挤。
比她腰还粗的大臂蹭着她的肩膀,温度灼热,她躲不开,只能这么和他将就着。
“第四个问题。”周凛冬偏头,俯了下来,他清晰地看到了白小梨眼底的抵触,神色微微黯然,“白小梨,你想我吗?”
白小梨心虚地喝了一杯。
“不回答,就是想?”
想有什么用,白小梨皱眉:“不玩了。”
“不行啊……”周凛冬喃喃,“还有三杯……”
“这可是你说的。”白小梨哼了一声,亏她还打算放过他,她得来个狠的,让他知难而退,“我听说,你枕头下有我的照片?”
周凛冬默然,神情似乎犹豫。
白小梨展开小恶魔的微笑:“不想答的话可以……”
放弃两字还未出口,周凛冬就点了点头。
她以为他不会承认的。
笑容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白小梨郁闷地干了一杯。
可恶,她居然连喝了两杯!
而且,好像吞得太急了,她眼前冒星星了。
周凛冬真的喝高了,拿起酒杯时尚且平稳,放在她面前时却声音很重,他直勾勾盯着她:“第五个问题。”
他抿了抿唇,眼神复杂而可怜,像只趴在路边求主人不要丢掉它的小狗。
“你还……爱我吗?”
你还爱我吗。
他只说了五个字,却让白小梨的心脏砰砰直跳。
……他怎么会问这个?
她震惊地看过去,周凛冬醉得脖子都软了,仍想坚持盯着她,尽管脑袋一点一点的即将落下,他还是那么固执地盯着她。
该怎么答?
不能撒谎……
可她不想说。
白小梨蓦地拿起杯子,喝了个干净。
这下她真迷糊了,还不忘补充:“我只是不想答,不代表爱或不爱。”
这话说的,她自己都不信。
她懊恼地垂下头,后悔玩这个游戏了,她还以为能把周凛冬逼疯,没成想竟给自己挖了个坑。
周凛冬可能撑不住了,将下巴压在了她的肩上,白小梨本想推开他,但他也没做什么,甚至很规矩地屏住了呼吸。
只剩下最后一杯了。
白小梨瘪了瘪嘴,不准备问了。
她不能喝了。
“继续。”周凛冬熏红着脸说,“继续问,小梨。”
白小梨头晕眼花地拒绝:“不要。”
“不可以。”周凛冬抓住她的手,狠狠掐了一下,“清醒点,继续。”
白小梨吃痛,怕他再使劲,连忙说:“好好好,最后一个问题……”
她顿了顿,看向那个靠在她肩上的男人。
他长得非常好看,不是普通的精致五官,相反,无论眼鼻唇,还是脸型,都是大刀阔斧的线条,仿佛为了合衬他过于强悍威猛的体型一样,他的五官量感很大,一看便知他的阳刚英气。
喜欢周凛冬,是必然,他有着卓越的外形和足够高尚的品格。
但和周凛冬走远,也是必然。
因为曾经的白小梨,只是个没长大的小孩,笨拙的她追不上光的脚步。
白小梨移开眼,声音冷了下去。
“最后一个问题——你当时到底为什么离开我。”
这应该是周凛冬最不愿回答的问题了。
她笃定周凛冬不会作答。
周凛冬也确实沉默了。
她看了看,可是看不清楚,他好像睡着了,睫毛在小幅度地颤。
白小梨拿起手机,想给龙子云打了个电话,然而她手抖脑子浑,简简单单的操作愣是弄了一分钟才拨过去,龙子云没接,她身体的最后一股力气也用光了,她靠向墙壁,闭上了眼,脑海内全是光怪陆离的彩色斑点。
完了,真的喝多了。
手冰冰凉凉的,玻璃质地的杯壁上渗着一颗颗水珠,是酒。
周凛冬握着杯子,哑声道:“喝掉。”
“你没回答……”忍受着强烈的眩晕感,她勉强吐出四个字。
周凛冬极为漫长的一声吸气响在耳边,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震人心魄的颤栗。
她想跑,但她已经贴着墙了,无处可躲。
更没有力气,只能任他掌控。
“白小梨,你知道吗。”
很湿很烫的两片唇蹭着她的耳朵,她别扭地推了推,周凛冬反手握住,更加过分地抱紧了她。
“我不怕受伤,不怕牺牲。”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的每个字都像是咬着她耳朵舔出来的,喝完酒的人呼吸何其粗重,几乎如喘,不管她愿不愿意,周凛冬气息不稳的嗓音都会钻进来,让她听得清清楚楚。
“我周凛冬什么都不怕,只怕你哭。”
“你早就知道了,你就是想欺负我,对不对?”
作者有话说:
哇哦,大哥这一顿酒出现了好多反应
第28章 腿不酸吗
◎为什么会酸?◎
周凛冬的表白白小梨是一个字没听见。
她的眼皮越来越沉, 嘴里黏黏糊糊地说着什么,像一块煮烂了的鸭血,周凛冬偶尔能捞到一两个字,什么套路, 什么蔫坏, 但始终无法完全听清。
邻桌的几个大汉突然吵了起来, 纷纷摔碎手中的啤酒瓶指向对方, 骂骂咧咧的叫声令白小梨皱起了脸, 周凛冬抱着她哄了哄, 决定离开。
说来也怪, 他一站起,已经动了手的大汉们忽然顿住,两拨人同时忌惮地看向周凛冬, 直到周凛冬出了火锅店, 里面才再次传出叫嚣的连篇脏话。
周凛冬用夹克衫包紧了白小梨,走入风雪中。
这家火锅距离别墅并不远, 很短的一段路,周凛冬却用了很久很久。
年关刚过, 路上的积雪细碎,有地方结了冰, 他每一步都落得极为小心,他知道的, 他从此不是一个人了。
他有了白小梨, 比周凛冬更爱周凛冬的白小梨。
他必须珍惜自己的身体,否则小梨会哭。
他忍不住掀开一条小缝, 低眼瞅了瞅他沉睡中的宝贝。
她微张着小口, 发出奶猫般的细小鼾声, 可爱得他心软,一塌糊涂的那种。
用鼻尖蹭了蹭她嫩嫩的脸蛋,周凛冬加快脚步,回了别墅。
他空出一只手去指纹解锁,骤然变化的温差让白小梨不安分地动了动,他拍拍她的后背,软声哄:“乖一点,到家了,马上睡觉觉。”
筋肉怪物单手托着一团黑乎乎的影子,用的还是母亲拍婴儿奶嗝的姿势,远远看去就像周凛冬刚杀人越货回来,肩上扛了个小小麻袋。
龙子云瞅了半天才看清周凛冬怀里的那一团是什么玩意,他外甥女,他烂醉如泥的外甥女。
龙子云裂开来:“你灌她?!”
周凛冬没答。
他把白小梨放在床上,轻轻脱掉她臃肿的外套和裤子。
龙子云揪起她的一根手指头,松开,那根手指便像没骨头似的摔了下去。
“……这是灌了她多少?”
龙子云叽叽喳喳个没完,好似一只跳脚的麻雀,周凛冬无奈看他一眼:“是她灌我。”
龙子云不懂,但大受震撼:“她最多喝两瓶啤酒,哪里来的狗胆挑战你?”
周凛冬这男人,不喝归不喝,真喝起来恐怕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当兵的就没有不能喝的。
周凛冬没空为在白小梨面前装醉而羞耻,他现在遇到了一个更棘手的问题。
女孩子的衣服太复杂了,这条紧巴巴的黑色蹬脚裤,他不会脱。
“舅妈呢?”
龙子云想也没想:“隔壁。”
“让舅妈过来帮小梨脱下衣服。”周凛冬说着,又去给小梨解头发。
龙子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也讲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只好去喊老婆给周凛冬帮忙。
舅妈在十分钟后回来,表情是罕见的呆滞,龙子云搂着她想亲热亲热,舅妈却一把推开了他。
龙子云一下子炸了:“你干嘛!好不容易孩子送你妈那去了!给我给我给我!我要我要我要!”
舅妈紧紧把着自己的裤腰,脸上仍是那副被雷劈了的样子,艰难道:“老公……凛冬他……”
“他怎么了?”
“呃……你自己……去看看吧……”
放屁。龙子云吭哧吭哧掰开老婆的手,这都什么时候了,他看自己老婆不香吗?谁要去管周凛冬干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龙子云心满意足地起了床,难得没睡懒觉,准备给老婆做一顿爱的早餐吃。
然而周凛冬已经在中厨台那边忙了不知多久了。
“早上好。”龙子云嬉皮笑脸。
周凛冬回给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龙子云的心莫名咯噔一声。
他怎么觉的,周凛冬这副春风得意的模样,和他现在有点像呢……
再看中岛台上摆满的精致早餐……
啊,好像他每次吃了老婆以后的表现呢。
“小梨起不来,我拿进去给她。”周凛冬端着餐盘离开。
咯噔咯噔。
心里跟他妈打雷一样,要不是得上班,龙子云真想掐住周凛冬的脖子问问他都干了什么。
不过……
龙子云酸唧唧地想,算了,眼瞅周凛冬短短半年内沧桑了这么多,怪可怜的,随他去吧。
白小梨还在睡,整个身体都藏在被子里,小小的一团,枕头边上整整齐齐叠着她昨天穿的衣服,两件小内衣放在最上面,周凛冬错开视线,把早餐放在床头柜上。
“小梨,醒醒,吃饭了。”
白小梨揉着眼皮醒来,眼前黑乎乎一片,她差点以为是深夜,没开灯,直到灼热的体温袭来,她才怔怔抬起双眼,对上了周凛冬沉着冷静的脸。
她飞快垂眼,把目光收回到他的黑色衣服上。
一定是起猛了,不然怎么会看到周凛冬在这。
昨天的坦白局她还记得一些,她记得周凛冬喝多了,靠在她肩膀休息,至于后面的,包括她怎么回的家,她都忘了,断片了。
她问的那些问题一个比一个尴尬,今天回想起来,脑仁都给她尬麻了。
“想赖床?”周凛冬轻笑。
他的笑声是从胸腔中透出来的,白小梨只看到他宽硕的胸肌一颤一颤,下面是坚硬且结实的腹部。
周凛冬的腰不细,反而很粗,是那种布满了肌肉的粗。
肯定很灵活吧……
白小梨突然脸红,用被子盖住了头。
“你出去,我要换衣服。”
“好,新衣服在床尾,你伸手就能拿到。”
门咔哒一声关了。
白小梨如释重负,赶紧穿衣服,也顾不上这套毛茸茸的新中式棉裙是谁给她买的了。
她照例去收脏衣,却在看到那被叠得仿佛强迫症发作一般的衣服时愣住。
她非常确定,他们全家没一个能把衣服叠成豆腐块的。
只有当过兵的周凛冬能。
联想自己早起时赤条条的……
白小梨脑袋嗡的一声,陷入了混乱。
她拼命搜索昨夜的记忆,可是没用,无论她怎么回想,她都断在了问周凛冬为什么会离开她那里。
该不是……
不要啊!
白小梨踉踉跄跄地跑进了洗手间。
作为一名曾经的小护士,她具备充分的理论知识,她戴好一次性手套,往里戳了戳。
遇到了阻碍。
她瞬间露出死里逃生的表情,庆幸:“吓死我了!”
她还以为她和周凛冬酒后乱性了!
她打开洗手间的门,周凛冬站在那里,似乎已等她好久了。
白小梨又恢复成了小乌龟形态,无措地垂下了脑袋。
她搞不懂周凛冬想干什么。
诚然,他试图和好的讯息很明显,她相信只要她点头,周凛冬就会重新和她在一起。
但问题是,他下次还会因为类似的事再扔掉她吗?
会的吧。
周凛冬骨子里是个不自信的男人。
他从不信自己的职业可以给别人带去幸福和安稳,就算他救过那么多人。
想到这里,白小梨有些沮丧地抠起了手指。
“腿不酸吗?”周凛冬哑声问。
白小梨闷闷:“为什么腿会酸?”
周凛冬不说话了,只耳根可疑地泛起了红晕。
白小梨要不是确认过自己还是小处女,估计真的会当昨天他们发生了什么。
她擦着墙壁逃出来,纠结一会要怎么骗家人工作的事。
蓝蓝正处于幼升小的关键时期,她这时候告诉他们工作丢了,他们会不安的。
至于欠周凛冬的房租,只能以后再给他了。
她在心里默默盘算怎么才能得到更多的面试机会,丝毫没意识到周凛冬根本没走。
他在发呆。
不仅仅因为昨天晚上白小梨醉酒时流露出的媚态,勾着他脖子甜甜地喊他的名字,还有指导员对他说过的话。
指导员昨天早晨叫他去办公室,严厉质问他是不是干扰了白小梨的工作。
他下意识否认,指导员啪的一声把手机摔过来,那上面是和白小梨的聊天记录。
最新一条,是白小梨发来的:「指导员,对不起,我被辞退了。」
平平淡淡的口吻,没有表情的文字,他看了却彷然。
“周凛冬,能耐大了啊?把手伸到人家单位去了?”指导员拍案而起,将保温杯里的枸杞震出来几颗,“你知不知道这份工作是人家小白求了我半个月求来的!我不妨告诉你,我和她是在你住院时认识的,人家借开放日的由头来见我,可怜巴巴地问我能不能为你和平安做些什么,怎么才能不让你们这么卖命,就差没给我跪下了!她做得多好,多努力,你呢?你把她的希望给毁了!”
他这才知晓了白小梨选择这行的真正原因。
不是为了钱,不是为了所谓蓝蓝和舅舅,她单纯想为他做些什么,想让他更安全。
周凛冬很难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内疚、震撼、更难堪。
他一直认为白小梨对他感情不深,他觉得只要他不再出现,白小梨很快就会恢复正常的生活,哪怕没有恋爱,最起码也能和之前过的差不多。
可事实竟然完全相反。
白小梨换了工作,改了慢吞吞的坏毛病,待他像是普通的旧友一般恬淡自然,仿佛丝毫不在意他们的过去。
她和消防队所有人都加了好友,无孔不入钻进他生活的缝隙里,却安安静静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都不知道她还在等。他还以为她已经走远了。
白小梨的手机响起,周凛冬回头,他看不到她现在的表情,只听她声音雀跃地说:“好的,那十点见!”
挂掉电话,白小梨开始着手面试的准备工作。
见周凛冬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也懒得管,倒是周凛冬没沉住气,抓紧了她的手。
“干什么?”白小梨心急,她还要背资料呢!不快点多背几遍的话,面试时语速会露馅的。
周凛冬微微别过脸,男性突出的喉结滚了又滚,凌厉的眉眼深深压下,紧张到鼻尖坠下了一滴汗。
他干哑着嗓子开口。
“昨天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作者有话说:
周队长,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她后来真心喜欢上这份工作,已经和你无关了hhhh
(所以,腿为什么会酸?
第29章 相当炸裂
◎放在整个cp届◎
“都不记得了。”白小梨睁眼说瞎话。
实话是坦白局的第四轮以后不记得了, 但她觉得现在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昨天也只是喝了点酒瞎胡闹罢了。
她不想提了。
距离十点还有两个小时,她轻声背诵着面试那家公司的材料,没再理周凛冬, 九点半铃声准时响起, 她按掉, 转身一看, 周凛冬居然还在, 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运动装。
他指指床尾的一套商务装道:“穿上, 我送你。”
“我坐地铁就好。”她还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失业了。
换好衣服出来, 白小梨急急走向门口,周凛冬一声不吭跟在后面,在她推开门的时候才发话:“小梨, 我送你。我知道你要去哪。”
他知道?
白小梨蓦地停下, 扭头冷飕飕地盯着他。
周凛冬穿了一身纯白的运动休闲服,衬得他肤色更加雪白, 再加上他今天一直欲言又止的表情,让他难得多了几分少年气。
按下车钥匙, 车应时响了响,周凛冬说:“你换衣服时在你手机里看到的。”
他打开车门:“走吧, 再晚就来不及了。”
白小梨不情不愿地上了车,一如她当初不情不愿地答应同他相亲。
周凛冬许久未开车了, 副驾驶坐的又是他的心肝宝贝, 自然小心翼翼。
红灯了,前方车辆排出灰色的尾气, 他透过前挡玻璃看到白小梨兴致缺缺的一张脸, 没来由的慌乱。
他紧攥着方向盘, 问:“小梨,除夕那天……我和平安的话,你都听到了,对吗?”
白小梨想了想,点头。
脑海里仿佛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声,周凛冬盯着红绿灯上的倒计时,有了片刻迷茫。
既然她已经知道了他的苦衷,为什么对他还是这样不理不睬的?
他昨天问她还想不想他,爱不爱他,她都选择不回答,如果不爱不想,大可以直说。
所以,为什么不能像以前那样对他笑呢?
车动了,后面的车在按喇叭了,声音很尖、很刺耳。
周凛冬如梦初醒,踩下油门。
他紧张地抿住了唇,半晌松开。
“那你是怎么想的?”
他用余光看向白小梨。
白小梨竟然在笑。
她竟然在笑???
白小梨侧身,一脸感激地看着他:“谢谢周队长。谢谢你当时那么为我着想。”
可能怕气不死他,白小梨说完非常真挚地眨了眨眼,虔诚合起了双手,做了一个祈祷的手势。
小崽子不对劲。
周凛冬凝眉。
正常人应该会表达对事件的感情,比如愤怒地质问他为什么不和商量就做下决定,开心地抱着他说太好了都是误会,抑或淡淡地表示都过去了不用提了。
总之不会是白小梨这种诚恳到诡异的道谢。
这丫头处处透露着古怪,偏偏周凛冬找不出任何她在耍他的证据,只能自己郁闷。
他烦躁地停了车。
白小梨上楼面试,他在地下车库检索这家公司的资质,看到是实力雄厚的大公司才放了心。
白小梨一时半会下不来,他便给指导员打了个求助热线。
“指导员,我搞不定她。”周凛冬用手撑住额头,不知是不是地下车库太闷了,他有点喘不上气,“她什么也不说,不是语焉不详,就是答非所问,我问她什么想法,她居然跟我说谢谢,谢谢我为她着想!”
指导员哈哈大笑,周凛冬简直快崩溃了:“您不要光笑话我啊,我知道我很蠢!”
他是真后悔。
早知道白小梨那么喜欢他,他说什么也不会撒手的。
白小梨比周凛冬更爱周凛冬,周凛冬又何尝不是比白小梨更疼白小梨。
他们是相互的。
“嗯?”指导员笑够了,“我早告诉你了,她脑回路和正常人不一样,你就受着吧昂,自己造的孽自己尝,我这个老头子能帮你什么……”
咂了咂舌,指导员点了点头:“平安说的对,一遇上小白你就方寸大乱,瞧瞧,变成二傻子咯。我陪孙女做手工作业了,挂嘞挂嘞!”
二傻子周凛冬头痛欲裂。
他老成稳重了小半辈子,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原本计划得很好。
他既已知道了白小梨为他做的一切,那他也就不纠结了,纵使前路未卜,他也不想再浪费时间。
白小梨的青春宝贵,而他的生命随时可能终止,他要在这十天假期内重新追求白小梨,用余生全力爱她、补偿她。
如果哪天他真的死了,他就把遗产都留给她,他还不信了,一个富婆能找不到第二春。
可白小梨令人捉摸不透的态度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他甚至隐约有种感觉,白小梨在非常努力地维持着他们介于朋友和陌生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想更进一步。
越想越心烦,周凛冬索性下车透气。
站在商场导示牌前,他目光定在了六层,久久挪不开眼。
半小时后,白小梨回来了。
周凛冬立在车边,淡声问:“结果怎么样?对这家公司还满意吗?”
“公司挺好的,但是应该看不上我。”白小梨嘿嘿笑了笑,却难掩失落之色。
消防用品这个行业太特殊了,销售范围很小,企业订单又占大头,没有资源的普通人是不会被考虑的。
她勤勤恳恳做了那么多准备,可人事只关心她都认识哪家企业的老板,能不能为公司直接拉订单过来。
白小梨被问到顿口无言。
她谁都不认识,就一小市民。
“唉……”她叹气,“不说这个了,咱们回家吧。”
“去楼上转转。”周凛冬揪住她的后衣领,见她白皙的颈后肌肤露出来了一点,他嗓子立马哑了,“六层是电影院,你上次不是说要等我一起看电影吗?现在去,好不好?”
他低头,掏出两张电影票。
“喜剧片,你应该会喜欢,我刚才上去买的。”
“噢……”
他是指去邻市救火,她等了他一天那次。
那天她担心他不来,可他还是来了。
后来她盼着他回来,他却只给了她一通冷冰冰的电话。
怔怔看了那两张电影票一会,白小梨忽然很轻地笑了。
她抬起头,表情说不上是难过还是开心,很复杂,看眼睛好像快哭了,但看嘴唇,又分明是翘起来的。
“周队长,我早就不想看电影了。”白小梨竭力在笑,虽然她知道,这个笑大概比哭还难看,“嗯,我不会再等你看电影了。”
周凛冬的手指缩了缩。
“小梨……”
“没关系。”白小梨打断他的话,语速飞快,“我知道你愧疚,觉得对不起我,但我不需要你这样做。周队长,其实昨天我也没喝那么多,记得一点你说的话。是指导员告诉你的吧?”
不等他说什么,白小梨挠了挠头:“抱歉,我应该早点和指导员说清楚的。一开始,我的确是放不下你,所以跑到队里去找指导员,问我还能为你做点什么。但时间久了,我是真的喜欢上这份工作了……”
她顿了顿,没有把话说完,留给周凛冬一个意味深长的尾音。
周凛冬缓缓屈膝,晃着目光看向白小梨。
白小梨有些错愕地垂下了眼,可不管她怎么躲,周凛冬都能抓到她的藏匿点。
“小梨。”周凛冬温柔地扬起唇角,像雄性动物对自家幼崽流露出的天然的关切和宠爱,“你自己没发现吧,你一说谎语速就特别快。”
她离开时就是这样的,一口气说了许多许多话,快得像是背好的稿子,怕断掉就连不上了。
白小梨沉默以对。
这还是重逢后她第一次不回答他的问题。
周凛冬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脸,白小梨头一偏,闪开了。
周凛冬的心像被她狠狠攥了一下,疼,也更想抱她了。
“小梨,你要欺负我到什么时候?”周凛冬无可奈何地看着他的小姑奶奶,他故意掀起袖子,露出自己的腕表和伤痕,“我的时间不多了,让我抱抱你,好不好?”
白小梨木木站在原地,周凛冬本以为她同意了,白小梨却在他即将抱上来的那一秒转了身,上车了。
他也不着急了。
他明白了,这小孩有心结了,拧巴着呢。
打开车门,他好笑地拽她出来。
“来都来了,买点东西回去。”
白小梨一脸不乐意。
“难道你想让舅舅舅妈发现你失业了?”周凛冬锁好车,趁她发呆的时候揉了揉她的发顶,“这样才乖。”
白小梨捂着被他碰过的地方,气鼓鼓瞪了他一眼。
周凛冬,坏人,蔫坏!
他那是摸头吗?
他分明是给暖水壶拧盖子呢!!!
可恶,四十公分的身高差距太可恶了!
话说回来,这好像还是他们的第一次正式逛街。
周凛冬无疑是出挑的,足够英俊的脸和万里无一的身材相当吸人眼球,再配合他身旁矮小娇弱的白小梨一瞧,好家伙,放在全球情侣当中那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光是看一眼白小梨纤细的小腰和周凛冬充满力量感的大腿,在场的女士都觉得盆骨要烂了。
周凛冬并不懂那些女性投来的目光饱含着什么,他只是略微不自在,无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然而这样白小梨就跟不上了。
他还没忘了昨天到家之后的事情,犹豫地回过身,盯着白小梨的腿不放。
白小梨如坐针毡,谨慎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高大无比的周凛冬,一头雾水:“怎么了?”
周凛冬十分不解:“你的腿,真的不酸?”
“啊……?”白小梨确认,“真的没有。”
这就奇怪了。
周凛冬皱紧眉头,怎么会呢?
周凛冬不动了,白小梨戳他的胳膊:“怎么了,周队长?”
周凛冬疑神疑鬼地看向她:“昨天,你抓着我说……”
“说什么?”
“……算了。”
现在是外面,他周凛冬要脸。
作者有话说:
在场女士演我
【看到有小天使质疑男主是不是干了什么猥琐的事情,其实没有,不要把他想得太坏啊喂!】
第30章 表白偷袭
◎周凛冬,不走寻常路◎
周凛冬皮肤太白了, 脸稍微红一点都会异常明显,他佯装商场内暖气太足,扯了扯卫衣领子。
男性线条感十足的锁骨处赫然印了两排小齿痕,他有多白, 那个齿痕就有多刺眼。
白小梨的瞳孔突然一圈圈瞪大, 最后几乎形成了一个正圆形。
周凛冬不自然地别开了脸。
“别看了, 你咬的。”
平地一声雷, 炸翻了诚惶诚恐的白小梨。
她完全不记得有这件事!
周凛冬一脸无奈, 拉住了她的手:“去楼上转转, 乖一点, 晚上回去告诉你怎么回事。”
白小梨一动不动,周凛冬弯身摸了摸她的头,有些认命, 他目光巡过周围一圈, 压低了声音:“可能我昨天弄疼你了,你急了, 就咬了我几口。”
还几口?
弄疼她了?
白小梨差点吓晕过去。
这位哥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
周凛冬脖子以上全部红了,他搓了搓烫手的耳垂, 轻声说:“不要想了,外面不好说这些。”
“……你别说了。”白小梨觉得, 他再这么讲下去,没事也要变成有事了。
正好周凛冬也不想在外面提, 踏稳扶梯, 白小梨倔强地往外抽了抽手,他没松, 义正言辞道:“乘坐电梯, 禁止打闹。”
白小梨不甘示弱地上了两层, 两人视线终于齐平了,周凛冬含着宠溺的笑摇了摇头,不明白这小姑娘在玩什么。
不过,挺可爱的就是了。
商场里的节日氛围还未散去,循环播放着喜气洋洋的好运来,有家专柜门前排队的人格外多,白小梨好奇张望,竟是一个白色的机器在往外吐护肤品小样。
周凛冬捏她软软的掌心:“喜欢就买。”
“只是看看热……”
毫无征兆的,扶梯忽然晃了一晃。
很轻,轻到白小梨以为自己没站稳。
她茫然看着周凛冬张开双臂,成熟男人的身体透着热气将她笼罩,坚实的胸肌甚至撞痛她的鼻子,就这么如山般压住了她。
白小梨低低哼疼,想要拍开他,周凛冬却脸色发白地勒紧了她的腰。
“别动。”他从牙中咬出两个字,颤抖的尾音中似乎还夹杂了恐惧。
周凛冬向来勇敢无畏,白小梨从没见他怕过什么。
肋下一痛,她愣住的半秒之间,周凛冬已经夹着她上了二层的地面。
对,就是夹在腋下的,像村书记夹着自己的公文包。
周凛冬面容冷峻,英挺的眉眼直逼商场自顶层中点垂下的水晶灯串,灯串摇摇摆摆,仿佛闪在中空的星星,梦幻得不可思议。
藏在他胳肢窝下的白小梨“哇”了一声:“好漂亮!”
商场里的路人也纷纷驻足,欣赏这一幕美景。
唯有周凛冬的胸膛起伏失常,他大口喘着气,额头冷汗淋淋。
白小梨兴奋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了。
“周凛冬,你怎么了?”
周凛冬仍旧盯着那些灯串:“小梨,刚刚地震了。”
白小梨并没有感觉到地震的存在,倒是他的心跳震感更强一些。
灯串总算停止晃动,白小梨清晰听到周凛冬舒出的一口长气。
惊犹未定地带她离开了商场,看着小广场上毫无知觉的老人孩子,他双眉紧蹙,掏出手机查看新闻。
一个小朋友撞了上来,大概被周凛冬的腿磕疼了,呜哇呜哇的哭了起来,白小梨手忙脚乱安慰着小朋友,小孩反而越哭越大声,孩子父母急忙跑来,她刚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不成想那对父母劈头盖脸地便开始骂她。
“你这人怎么走路的!撞到我家孩子了!”
周凛冬冷眼抬头,面色不悦。
那小孩的父亲哆嗦了一下,看周凛冬长得不好惹,一股子悍匪气,拉着娃灰溜溜地跑了。
“有时长相凶还挺管用的。”周凛冬回身,撑膝看着闷闷不乐的白小梨,目光微闪,“好了,别和那种人生气,不值得。”
他个子高,而白小梨矮,他现在的姿势有点像俯身休息的篮球运动员,特别他今天穿了套卫衣运动服,说不出的干净清爽。
风寒冰冰的,眼前这男人肌肤中散出的气息却暖,白小梨安安静静地看了他一会,蓦然垂下了脑袋。
她看出来了,周凛冬好像有些怕地震,他那会脸都白了,而且第一时间带她出了商场。
目光落在他时不时屏幕唤醒的手机上,白小梨扯了扯他的袖子。
“周凛冬,你是不是害怕地震?”
周凛冬微怔。
“嗯,参与过几次赈灾救援,大地一晃心里就犯怵……总觉得又要死人了。”
“你还怕什么?”
“火,爆炸,洪水,坍塌,海啸。”
还有她的眼泪。
说到底,周凛冬也只是具肉ti凡胎,也会害怕,责任赋予他勇气,但这不代表他不会怕。
他比普通人更惋惜生命的流逝。
话题有点沉重了,白小梨抓着他的袖子,拖他去奶茶店,点了两杯暖洋洋的金桔柠檬茶。
周凛冬却对服务员说:“一杯金桔柠檬,一杯鲜榨梨汁。”
他的眼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了性质,直白火热,白小梨气恼地抢过了他的梨汁。
“你别这么喝啊……”什么人呐,还含在嘴里嘬,坏不坏。
奶茶店在一层,店内装修简约,窗外却是小广场最热闹的风景,那里建了一个儿童滑冰场,许多小不丢丢的娃娃在上面玩,有个小娃长得特别可爱,白小梨不禁看入了神。
周凛冬始终没出声,她扭过头,他捧着手机,反复开屏锁屏,就像在等谁的消息。
下一秒,他的电话响了,周凛冬接通,抬眸看向白小梨。
“好,我知道了,马上回去。”
挂掉电话,周凛冬张了张口。
“走吧。”白小梨先他一步站起,走向停车场。
“抱歉,说好了陪你转一转的。”周凛冬跟在她身后,前方的led灯依次亮起,熟悉的憋闷感又来了,他滞眉,拉住了她的手,“小梨,我有话和你说。”
白小梨意外:“这次不急?”
上次在消防队,他可是听到了警报就跑的,一句话都没顾上和她说。
“还可以,队里准备物资也需要一点时间,指导员会安排好。”
他上前一步,心跳快得不正常,但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他几个呼吸就调整回来了。
“白小梨,昨天在火锅店,你说你忘了,那我现在再说一遍给你听。”
深深望入白小梨懵懂的双眼,周凛冬挺直腰背,面色一沉,以军人之姿开口,气势如同宣誓。
“我,周凛冬,不怕受伤,不怕牺牲!”
只有车辆的地下车库回荡着他铿锵有力的声音,白小梨愣愣站在那里,周凛冬突然倾身,吧唧在她脸蛋上亲了一下,很浅很轻,却让白小梨浑身一个激灵。
“可我怕你哭。”周凛冬放轻沙哑的嗓音,目光里裹了层意犹未尽,几次想要再亲一亲她,最终还是克制地撤开了一点距离。
双手代替唇片,抚摸她的面颊,周凛冬抵上她的额头。
她的小肉肉就像棉花糖做出来的,又甜又软,他真想狠狠啃一口。
“小梨要永远快乐,不要为我担心,我会很惜命,不管以后遇到多么大的困难,我都会活着回来见你,抱你。”
白小梨咽了咽口水。
“这次听清楚了,嗯?”周凛冬松开她,“走,你开车,送我归队。”
白小梨颤颤巍巍地把手放在方向盘上。
周凛冬还真是不走寻常路,在她家楼下和她相亲自我介绍,在商场负层和她表白。
落下车窗,驱车上路,白小梨一整个风中凌乱。
他亲过的地方还残留着属于他的触感,烧起来似的烫,白小梨晃了晃脑袋,拒绝再回想。
踩刹车、挂p档,按手刹,动作行云流水的一套,她却不敢直视周凛冬的眼睛。
她有预感,如果她看向他,他一定会再给她一口。
不,她不要。
刚才那一下没躲开,已经算是重大失误了。
半天不见周凛冬下车,白小梨硬着头皮问:“怎么不回去?”
周凛冬凑近了脸,白小梨立马缩脖子捂脸,不允许他再偷袭。
沉沉的笑声响在耳边,她通过玻璃偷看周凛冬。
周凛冬像个男大学生一样阳光开朗地笑着,她才注意到他的卫衣帽子其实没穿好,是往里窝起来的。
“这次是地震救援,时间可能很长,也许要一两周才能回来。”周凛冬解开安全带,深邃的眼亮闪闪的,他眼睛很少这么亮,总是灰沉沉,有许多心事。
白小梨仓皇垂下了头,他也不恼,只是摸了摸她的发顶,“对不起,想好了陪你十天的,结果只有小半天……”
他叹息。
“但是没关系,我还有一辈子,”虽然这一辈子不一定有多长,可那至少是他周凛冬的一辈子,“不用有负担,你高兴我就高兴,不需要你现在答应。我会一直追你,追到手为止。”
说完他就下了车,白小梨好不容易松了口气,他却又跑到车前,歪着头对她笑。
“等我回来。”周凛冬转身跑进了消防站。
冬季的风鼓动他的白色卫衣,他一步三回头,次次说的都是“快回去”,可那辆车就是没动。
指导员伸着脖子瞧,冷声喝道:“臭小子,赶紧换衣服上车!”
周凛冬麻利换了消防服钻进大卡车里。
车里结结实实坐了十个大小伙子,仅余七八个消防士留在站里守护云城,周凛冬挥手向他们告别,车辆启动,驶出了消防站。
见他的大众车还在那里,周凛冬弯腰走到车尾,和车中的白小梨遥遥相望。
手机震了一下。
周凛冬拿出来一看,失声而笑。
白小梨:「图片」。
她把他从黑名单里拖出来了。
发的还是他蹲在卡车尾傻兮兮的笑脸。
作者有话说:
我已经在期待周凛冬的第一次会发生在什么场合了,瞧瞧这位哥还会不会给咱们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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