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心动魄的逃命累垮了所有人,不少战士直接躺在了黄土上,暂时调整休息。
平安坐着擦汗,显然注意到了周凛冬的表情:“怎么,相亲黄了?”
周凛冬抿了抿唇,没说话。
希望落空,他心情难免低迷。
“可惜了。”平安有些遗憾,“你找了好多人才打听到她的消息,那阿姨不能再撮合撮合?”
“不知道。”周凛冬转身收拾装备。
他才发现自己的战斗服被钢筋刮了一条小口子。
防火服不能损坏,任何破损都可能引发不可挽回的后果,光是火焰散发出的高温就能把他活活烫死,更别提烟雾钻入导致的神经损伤。
这衣服废了。
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声气:“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消防队出任务,不要说是相亲,哪怕正洗澡吃饭,都得立马换装备上车,人命关天,由不得、也不允许他们有丝毫犹豫。
一分钟内出动,最快到达现场,是消防人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在警报拉响起那一刻,周凛冬完全忘了自己还要相亲,只想救更多人回来。
“她要是不能接受,就说明你们没缘分。”平安想到了什么,问他:“你还休假不?”
休息日已经快过完了。
“算了。”他本就是为白小梨专门请假的,她不想见他,他也就没必要休这个假了。
指挥台通知他们可以回去了,一行人整整齐齐上了车,就那么坐着睡着了。
唯独周凛冬没睡,他始终低着头,期待介绍人能回复他好消息。
然而没有,也许介绍人有事没顾上,也许白小梨真的不喜欢他,总之,他的手机没有任何动静。
吃饭的时候,周凛冬咀嚼得很慢,他平时最爱炊事班长包的羊肉饺子,今天却索然无味,他放下筷子,反反复复确认手机的信号是否正常——他怀疑这里信号不好,收不到消息。
犹豫了几秒,他抓起外套,对平安说:“我出去下。”
反正还没销假,趁着队里没熄灯,他能去白小梨工作的单位看看。
之前之所以不来,是因为他没时间。
队内实行轮休制,每人一周最多休息一天,已婚的可以回家过夜,但未婚战士需在晚餐开饭前归队,除非走请假程序,否则不得外宿。
相亲则方便许多,约定好时间地点,迅速了解彼此,若是有意,下周还能出来见面,如果没兴趣,那就不用再联系了。
他本来请好了今天外宿的假的。
当然,他并不是想对白小梨做什么。
他为人正直,尽管第一眼见白小梨就有那种想法,但他不认为自己会真的冒犯她。
他单纯想多陪陪她。
打车去了那家流浪猫救助站,周凛冬透过落地窗观察里面的人,但没见到白小梨。
他推门进去:“请问白小梨在吗?”
忙碌的店员循声望去,第一反应是这人好高,然后才注意到男人的脸,乍一瞧很帅,但仔细一看,又很凶。
“您说小白啊……她今天请假了,说是要相亲?”
店员也不是很肯定白小梨是不是真的去相亲了,毕竟她以前没相过亲,昨天突然那么说了,还挺让人意外的。
周凛冬眼神一黯,出门后又给介绍人打了电话。
他从来不爱给人添麻烦,可他总觉得这样错过太可惜了。
作为主动提出相亲的男方,再争取一下也是应该的。
第一个电话没通,他猜是他的失约让介绍人为难了。
保家卫国是他的责任,但理解他,却不是别人必须履行的义务。
说不出为什么,他没回队里。
他在路边的便利店坐了好一阵子,终于在九点左右等到了介绍人的回电。
“阿姨,小梨怎么说?”
介绍人非常尴尬:“啊……那个啥,她不愿意。”
毫不意外的答复。
周凛冬仰头喝了一口刚买的梨汁饮料。
奇怪,味道明明该是甜的,他尝起来却有点苦。
“您能帮忙约一下今晚吗?”他看了下外面的夜色,又改了口:“下周也可以。”
“估计不行。”介绍人想起下午白小梨坚决的口吻,只好与他实话实说了,“你别太内疚,她不是因为你没去才不愿意的,她是觉得吧,你个子太高了,她才一米五九,不合适。”
一米五九,这都是含着水分的,白小梨顶天了一米五五。
周凛冬没想过会是这种原因,有些错愕。
将近四十厘米的身高差的确巨大,可做人不看外表一直是他的准则,他只记得白小梨抱着很小很轻,从未注意到她的体型居然这么娇小,简直像个孩子。
“要不您把她的号码告诉我?”周凛冬仍不想放弃,“阿姨,我不是坏人。”
他都这么诚恳了,介绍人还能不给?
周凛冬是国防生出身,毕业即是排长,退伍回来又进了消防队,年纪轻轻就当了中队长,立过两次二等功,去年她家厨房着火了,还是周凛冬带队来扑灭的。
不说别的,单看他离开前真诚的安慰,介绍人就相信他是个好男人。他看着粗糙,其实内心十分细腻。
一分钟后,周凛冬收到了白小梨的号码。
他走出便利店,在路边按下那串数字。
他紧张到僵硬,却仍然笔挺着身姿,春末的夜里还有点小寒,路人都穿着比较厚的外套,单他一个穿薄长袖。他人高马大,日常不是出警就是训练待命,肌肉量十分恐怖,火力自然也壮。
电话接通了。
周凛冬清了清嗓子,那边却忽然传来几只猫咪的急切叫声,白小梨似乎在笑,声音嫩嫩的。
“你们不要抢呀……都有的,都有的。”
听到她软绵绵的嗓音,周凛冬不禁晃神。
遇到白小梨,是在一次出火警的任务中,目标是猫咪救助站隔壁的烧烤店。
火势在他们去之前就得到控制,但一场火情并不以明火消灭为结点,为防止二次燃烧,消防队需前去彻查起火源和其他消防隐患。
那是个夜晚,烧烤店在外支的桌子,食客们做鸟兽状惊散,里面干活的员工也及时疏散了出来,周凛冬原以为这次收队速度会很快,可他没想到,救助站里困了个人。
那人就是白小梨。
救助站里养着几十只流浪猫,有些是病猫,被关在笼子里隔离,别人都跑出来了,谁也不知道白小梨哪来的胆量,竟敢一次一次回到火场给猫开笼子。
动物的本能是逃避灾难,笼门一开,转眼就没影了,可白小梨却被残余的烟雾呛到,逐渐失去意识,最后被困在了里面。
周凛冬抱她出来的时候,她怀里还紧紧搂着一只瘫痪的老猫,她灰头土脸地昏迷着,老猫如人般智慧的双眼满是惊恐,似是感应到他身上所散发的浓浓安全感,不住往他衣服里钻。
周凛冬当时没多关注她,准备放下她就回去,这时她抬起了手,一把攥住了他的衣领。
周凛冬一僵:“别害怕,但请先松开,我还有其他事要处理。”
已经到了收尾阶段,他便取下了帽子,将空气呼吸机面罩压在了她的脸上。
白小梨清醒的第一件事,是从他身上抱回老猫,然后对他感激地笑了一下:“你辛苦啦!”
颊边两个浅浅的小梨窝漾着甜,像含着糖般慢吞吞讲话,周凛冬愣了好久,才发现自己居然那么失礼,盯着一个女孩看了那么长时间。
过后的几天,他经常想起她的笑容。那是周凛冬第一次觉得,有人一身的灰竟还能笑得那么好看。
至于盯着她的时候他想了点什么,周凛冬没脸说。
他魂牵梦绕,怎么也放不下,就托人去打听她的消息,转了几轮关系才找到了现在这个阿姨当介绍人。
起初白小梨并不想和他相亲,阿姨问他要不要把那天的事儿说出来,兴许就答应了呢?
周凛冬没那么做。
社会救援是他的使命,他救再多人,都不算恩情。
他不希望白小梨因为他救过她而产生心理负担。
他更希望他们从普通的相处开始,一点一点加深彼此的联系。
得知她终于答应见他的那天,周凛冬是开心的。
他的生活单调而枯燥,每日重复着同样的作息表,鲜少有什么事物能让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在高兴。
只是没料到,这么难得的机会,竟阴差阳错地错过了,虽然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也不后悔。
人民在前,个人在后。今天要是再来一遍,他还是会第一时间换装上车,奔赴救援前线。
周凛冬静静等她喂完猫。
在他开口之前,他想多听听她的声音。他喜欢。
白小梨才想起来自己在跟人打电话,声音一下拉得很近:“对不起……您是?”
她讲话慢条斯理的,像放了二倍速那么缓,而且小心翼翼,生怕说错话一样。
周凛冬十分头疼地笑了笑。
好可爱。
真的好可爱,可爱到让他快承受不住了。
甚至现在就想去见她,当面看她有趣的表情。
白小梨才二十岁,还是个小姑娘,而他已经二十八,平时在队里大嗓门惯了,他担心自己冷厉的口吻会吓到她,于是特意放轻了音量。
“小梨,我是凛冬。”
白小梨那边没动静了,好像在思考来电的是谁,为什么叫她那么亲密。
“周凛冬,”提到全名,他下意识站了个军姿,“中午和你约定相亲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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