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梨就是龙子云念叨了好久的那个既不争气、又非常叛逆的外甥女。
饶是周凛冬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都面露震惊。
白小梨和他印象里的外甥女儿压根不沾边!
“……你外甥女?”周凛冬错愕。
这比白小梨是龙子云小姨子,还让他不能接受。
龙子云醉醺醺点头:“是的呀,我外甥女。”
肯定完这一点,他又苦下了脸:“不听话的臭小孩。”
白小梨弱弱出声:“舅妈在卧室里教蓝蓝写作业,周叔叔,您把我舅舅放次卧吧。”
周凛冬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被喜欢的女孩喊叔叔,这种体验,糟糕透顶,如遭雷击。
他承认八岁的年龄差稍微大了点,可那也没老到能当人家叔叔!
将“始作俑者”龙子云放躺在床上,周凛冬起身,却被龙子云揪住了衣角。喝过酒的男人力大无比,他竟动弹不得。
“干什么?”周凛冬忽然开始头疼。
龙子云傻乐:“周上尉,你怎么不开心?”
正好,他也想问问白小梨的事,于是坐下,但不知道咋回事,瞅着烂醉如泥的龙子云,他居然产生了一丁点负罪感。
龙子云当他是好兄弟,他却只想做他外甥女婿。
龙子云脾气暴躁,要是知道了他的想法,恐怕会不自量力地找他干架。
他给龙子云擦了擦汗:“你以前说小梨很叛逆,是怎么回事?”
龙子云本来困了,一说这个,清醒了点,似是忍受了太多委屈,如今终于找到人倾诉,勉勉强强撑着坐起来,他苦大仇深:“你猜,她小时候一顿饭能吃多久?”
龙子云比了个“二”的手势。
“二十分钟?”周凛冬想,还可以啊,虽然消防员吃饭肯定不会那么慢,但正常人一顿饭二十分钟,还可以吧?
应该是吧?
他也拿不准,他脱离正常社交太久了。
“二十分钟?!”龙子云瞪大了眼,“是两个小时!!!”
那是……
“也还行吧……”周凛冬人生第一次说了违心之言。
“一口饭嚼三十多遍,还有还有,她写作业……”
“行了,你困了,要睡觉了。”周凛冬把他按回床上。
真不用说了。
吃饭都能吃俩小时的小孩,写作业只会更墨迹。
一沾枕头,龙子云倒是真困了:“啊……我的命好苦……还好……我……后来帮她改回来了……多亏你……”
周凛冬转身去摇他:“醒醒,接着说,和我有什么关系?”
然而喊不醒了,龙子云已经开始打呼了。
周凛冬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有预感,龙子云没说完的话,一定是白小梨特别惧怕他的根源。
白小梨根本就是认出他了,知道他是龙子云的同学,所以开门时一点也不意外,反而他一脸惊愕。
怪不得后来怎么都不愿意和他相亲了。
周凛冬满头雾水出来,龙子云媳妇等在门口,和他寒暄了几句:“凛冬,好久不见了,上次我们家蓝蓝还没出生呢。你最近怎么样?”
好像每个老相识见他,都会问一句他怎么样。
他们不了解他的近况,他同样不晓得他们如何。
周凛冬向卧室里瞧,一个扎着小啾啾的女娃娃正在读英语,磕磕巴巴的,明显不知其意,只是机械地念着读音。
白小梨坐在一边,给她纠正发音。
她微微笑着,表情很温柔。可除了第一次火场遇见,她再也没有这么对他笑过了。
龙子云到底跟白小梨说了他点什么……弄得小女孩这么怕他。
“小梨,”龙子云媳妇唤白小梨,“下去送送客人。”
白小梨一僵,慢慢挪了出来,很不情愿的样子。
关上门,白小梨规规矩矩喊他:“周叔叔……”
“不用叫我叔叔。”周凛冬为自己正名,“我没那么老。”
“噢……噢……”白小梨纠结地团起了小脸。不叫叔叔,叫什么呢?
“龙子云是你亲舅舅?”
“嗯……”
周凛冬弯腰盯着她闪躲的眼神,把音量放轻了又轻:“小梨,我们以后各论各的,你不要跟着你舅舅喊我,好不好?”
白小梨十分为难:“可是,你和我二舅上高中的时候,我还在上小学……”
言外之意,他确实很老。
周凛冬这辈子没这么尴尬过。
的确,八岁,听起来并不如相差十几岁二十几岁那么吓人,但白小梨也说了,他成年的时候,她还在读小学。
他已经有了八块腹肌的那年,他的相亲对象还是根没发育的小豆芽。
“是因为这个才不想和我相亲吗?”周凛冬不禁脸热。什么叫老牛吃嫩草,他就是。
“有一点吧……”
“还有其他原因吗?”
白小梨不肯说了。
周凛冬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今晚能在这里碰到白小梨,已然是意外之喜,他望着黑沉沉的天问:“这附近有什么公园吗?”
“有。”白小梨趁机转到另一边,小巧粉嫩的手头指向远处,“那里,湿地公园。”
他盯着她的小手看了一会,许久才抽回视线。
“可以陪我去散散步吗?”
他记得女同学就是这么邀请他的。
白小梨背对着他摇头:“太晚了……”
“那下次白天的时候,可以吗?”
他上前一步,白小梨身上的香味钻了过来,而他的身体似乎天然对她的气息敏感,平静的血流突然翻涌,他眸色微深,俯首向她,想看清她的表情。
长长的睫毛颤抖着,粉色的唇片也被打颤的牙齿咬住,一副想跑又不敢跑的样子,周凛冬愣住,方才刚刚涌起的绮旎念头也没了。
她就这么怕他吗?
他才刚刚拉进一点距离,她已经吓到发抖了。
照这样发展下去,白小梨永远不会答应和他相亲的。
想到这里,周凛冬挺直腰背,像在训练中一般气势如虹。
“我叫周凛冬,28岁,现任云城消防中队长,每周休息一次,可以外出陪你。身体健康,不吸烟喝酒,无不良嗜好,家有三套房产,母亲是大学教授,工资尚可,无病无灾,不需要你额外照料!”
……他在干什么?
白小梨茫然,终于抬起头,仔仔细细地看着他了。
“这些都是上次相亲我该告诉你的。”周凛冬不自然地抿了抿唇,“现在应该也不迟。”
他把这当相亲地点了。
要怎么解释呢?她之所以会答应见面,是因为街道的朱阿姨找了她好几次,她不好意思再拒绝,就打算亲自跟他说的。
并不是想和他接触的意思。
可周凛冬都这么诚恳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那你想问我什么?”
“你有男朋友吗?”
“没……”
周凛冬了然。
“那我可以做你的……”
白小梨脸色一变,警觉地退后了几步。
周凛冬忍俊不禁,小乌龟走路变快了,虽然是想躲着他。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不可以做你的好朋友。”
他言语间节节退让,双腿却迈开一步,靠近了她。
以白小梨的身高,只能看到他结实的胸肌和臂膀,这是一个用武力就可以彻底压制住她的男人,但她认真瞧过了,其实周凛冬的神情也不是那么可怕。
相反,有点意外的绅士。
好朋友总比女朋友强,白小梨懵懂答应:“好。”
“那我们就是好朋友了。”小乌龟上钩,周凛冬紧接着洒下另一张网,“现在,你的好朋友周凛冬想问问你,你说话走路,吃饭写作业,从小就这么慢吗?”
“我就是慢慢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从她懂事起,周围每个人都在说她慢,舅舅总被气得大喊大叫,老师时常对着她叹息,上班后当了护士,更是因为动作太慢,被医院辞退了。
好在救助站的老板不嫌弃她,让她在那里工作了,否则,她连养活自己都成问题。
白小梨气馁地塌下了肩膀。她觉得周凛冬可能也嫌弃她了。
她总是让别人失望。
她郁闷地抬起眼,准备直面周凛冬的厌恶。
可周凛冬在笑,而且不是早晨那种生硬的笑法,坚毅眉眼弯弯的,薄唇两角像是温柔的月牙那般翘起,若是没见过周凛冬,她会很难想象,这样冷硬的五官,怎么可能笑得这么好看。
他的嘴巴也不大。
虽然比她的宽一些,可放在他的脸上,不算违和,完全不像舅舅说的,一张嘴能吃两个小孩那么恐怖。
她愣了愣神,又垂下了脑袋。
周凛冬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慢慢走,就不会跌倒,说话慢,就不会说错话,小梨这样很棒。”
白小梨脸红,这还是第一回有人夸奖她,她有点不敢相信,又看向他。
他太高了,她必须要很努力地仰着脖子才能看清他的表情。
她伸着脖子瞧人的模样,真的很像对人类好奇又胆小的乌龟崽崽,偏偏五官小巧精致,还会慢慢张开嘴,露出两排贝壳似的小牙。
周凛冬又被她可爱到了,心软成了一滩甜甜水。
今天这种程度的进展已经足够,再逼紧一点,可能会让现在的氛围消失,周凛冬适时说了晚安。
白小梨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什么,她小声道:“晚安。”
周凛冬走了,她躲在角落里望着他稳重健硕的背影,心里乱乱的。
她隐隐感觉到了,周凛冬没有舅舅说的那么吓人,可他高大的身形、隔着衣服都能看出的坚硬肌肉,以及抱着她从火场里出来时的轻而易举,又都说明了他的绝对力量。
尽管他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她还是怕他。
回了家,白小梨抱着枕头被褥,睡在了沙发上。
这里是她所熟悉的,她渐渐放松下来,盯着家里的餐桌发呆。
她还记得那一天,第一次见周凛冬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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