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凛冬以前从没喜欢过哪个女孩,也就没思考过关于家庭的一些问题。
组建一个家,都需要什么?
他曾天真以为,有足够的爱和勇敢就可以了。
看到白小梨的第一眼,他就产生了和她结婚的念头,为了能和她走得近些,他满腔热血冲了上去,即便白小梨几次拒绝,他也从无退缩。
演练的时候他还在想,上周的情侣座会不会让她不高兴,这周末他要怎么才能逗她开心。他想带她去动物园看大熊猫,她走路那么慢,说不定从没完整地逛过园区。
没关系,不管她多磨蹭,他都会等她的,这周逛不完就加上下周,她要是想做什么,他甚至考虑在七月的忙碌结束后,专门请长假陪她去。
然而龙子云的消息彻底击垮了他的斗志。
龙子云以为自己伪装得多好,但瞒不过他。他们相处多年,对方哪句真心哪句假意,他能分辨得出。
其实他能理解龙子云,正如他能理解母亲不希望他做消防员。
白小梨才二十岁,还很年轻,性格乖软,换作其他男人当她的丈夫,她会被当成掌心肉疼爱,无忧无虑过完一生。
可他呢?
他能给她什么?
每周一次的短暂见面,还是日夜担心他的惴惴不安?
他太喜欢白小梨了。
所以完全忘记了,爱一个人最基本的前提,是让对方安心。
关于这一点,大概所有消防员,亦可扩大到所有守卫国家的军人,都深有体会。
舍小家为大家,他们必须从中做出取舍,既然当初选了这条路,有些东西便容不得他们迟疑。
苏平安恐怕是现下最懂周凛冬的,他刚刚才经历过一场两难的抉择。
平安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奈劝他:“算了吧,早就说了,如果她不能接受,那就说明你们没缘分。”
周凛冬何尝不明白。
可他就是舍不得,一想到以后再也看不见白小梨,他就寝食难安。
他挣扎了一整夜,第二天归队的时候精神明显不佳,却上了跑步机,疯狂跑了十公里。
汗水淋漓落下,浸湿整件背心,隐约透出肌肉蓬勃贲张的形状,强壮有力的双腿一前一后,他张着口用力呼吸,再发泄似的吐出去。
喘不过气了。
周凛冬感觉自己快窒息了,按下暂停键,从跑步机下来,猛地坐在地上。
“我……靠……”看着他刷出的十公里新纪录,杜旋风嘴都合不上了,“还让不让人活了……比武冠军直接给你好吧!”
其他人也纷纷围了过来,对周凛冬非人的体力表示震惊。
他们有多热闹咋呼,周凛冬的表情就显得多冷寂。
“我去洗澡了。”他转身走了。
队员们大眼瞪大眼:“队长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苏平安凉凉地笑了下:“失恋了,这次死明明白白的。”
“哇哦。”杜旋风扭了下脖子,“我没瞧出来那姑娘有多漂亮啊?不如严真真,个头超矮,长得跟个高中生一样。”
苏平安板起脸。
大家还当他生气了,大气不敢出。
苏平安却模仿周凛冬的语气说:“做人不能看脸!”
“噗哈哈哈,像,真像!”
体能室欢声笑语一片,周凛冬这边则水雾朦胧。
这里没人,刚好可以给他点空间冷静。
想到白小梨,他第一反应是难过,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了,为什么已经到了今天这种地步,还是放不下白小梨。
不知是不是水温高了,他有些热,调低了温度才发现,不是水,是他的欲。
看着高高翘起的某物,他浴巾围上,面无表情地换了训练服,风扇嗡嗡细响,一捧微弱的光束洒进来,他怔怔望了会,旋即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样魂不守舍的日子过了三天,他周末还是请假了。
说不出想做什么,可能只是单纯想要见见白小梨,看看她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和他一样,也舍不得。
到了救助站,他第一次没勇气进去。
但白小梨自己出来了,和她的店长。
她那么小,却背着沉沉的铝合金梯子,他脚步微动,想上去帮一把,又蓦地滞住。
他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身份同她打招呼,她明确表达了不希望再见的意思。
她一脸焦急,上车的时候没踩稳,差点摔倒。
“小梨!”
来不及任何思考,周凛冬飞一般跑了过去,从身后接住她。
渴望的就在怀里,周凛冬的双臂不由自主地圈紧了她的腰,她软得要命,像没骨头一样。
他多想一直这么抱着她,可他清楚,白小梨不愿意。
这是他们第一次亲密接触,同时也是最后一次。
无意识蹭了蹭她的发顶,他呼吸渐渐变得贪婪。
白小梨只看了他一眼,就垂下了头。
白嫩的小耳朵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蹿红,男人的雄性气息源源不断涌了过来,争前恐后,伴随着他一下快过一下的心跳,她像只慌乱的幼鸟,瑟瑟发抖。
他的手臂有她腰那么粗,壮而结实,一拳能打烂她的内脏般的坚硬,青筋环绕在上面,凸显着他的野蛮力量。
脑后紧贴的胸肌急剧起伏着,绵密滚烫的鼻息砸在她的额头、又渐渐挪到了耳后。
好痒。他怎么这么烫,连呼出来的气都灼人。
她忍不住躲闪,但周凛冬浑然不觉,反而追了上去,在她耳边哑声呢喃:“小梨……”
店长很懵:“喂,您先松开行吗,有猫卡烟道里了,我们得马上过去,猫命关天!”
店长的声音唤回了周凛冬的理智,他愣愣松开手,僵硬垂下。
白小梨灰溜溜钻进了车里,把头别向没有周凛冬的那一边。
“走吧。”她说。
“等等!”周凛冬后知后觉,“烟道都在吊顶里,很危险,小梨也要去吗?”
店长上下扫了他一眼:“是啊,小梨也参与,你要来帮忙吗?”
周凛冬上了车。
他坐在后排,白小梨在副驾驶位,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比之前几次见面的气氛还要尴尬冷淡,好在店长会看脸色,知道这俩人不对劲,有一茬没一茬地和周凛冬说话。
“你们消防员对爬高应该很在行吧?”店长见过消防员夏天出来处理马蜂窝。
他们强到不需要梯子,徒手就能爬上两米高的大树。
“攀爬是早操的一部分。”
周凛冬在回答店长的问题,眼神却紧盯着白小梨。
白小梨闷着脑袋玩手指,仿佛对他们之间的交流毫无兴趣。
周凛冬心抿住唇片,忍痛将目光移开,以让白小梨放松些。
明知不可以,但还是做不到放弃。
他什么时候变成这么犹豫不决的人?
玻璃中那张狼狈沮丧的脸,他快认不出是谁了。
这次猫咪被困的地方距离站点很近,开车五分钟就到了。
猫咪稚嫩哀惨的叫声从饭店里传出,店长面色一凛:“是个小奶猫。”
糟了。
奶猫是最怕人的,又是一只饭店附近的猫,估计没怎么饿过肚子,很难用食物骗下来。
饭馆老板早就等着了,用不熟练的普通话说:“我们早晨开门,发现有猫在叫,把吊顶打开一块,但是它不下来,一直往里钻,越钻越远。”
店长爬上梯子,果然,猫咪见他这个庞然大物来了,惊恐跑向最里面,小身子毛茸茸、也脏兮兮,浑身颤抖。
“店长,怎么样?”
店长摇头:“不行,他没吃过罐头,不认。试试诱捕笼吧。”
诱捕笼是他们抓野猫的常用工具,里面有机关,摆上一点吃的,猫咪进来了,笼门就会自动落下,顺利的话,猫咪会被关在里头,他们得到消息了再来取就行。
相反,如果猫咪十分警惕且灵活,是能跑掉的,并且以后再不会靠近这个笼子,大大增加下次的捕捉难度。
尤其这只猫,太小了,恐怕都不用跑,直接从笼子的缝里钻出来就行了。
“那怎么办……”白小梨着急,“这是饭店,烟道里都是油烟,它会生病的!”
“我来。”周凛冬二话不说,爬上了梯子。
白小梨呆呆看着如山一般高大的周凛冬,眼神复杂。
他是职业消防员,动作快而敏捷,一眨眼,半个身体就消失在天花板中。
“扫帚,给我一把。”他的声音从里面透出来,沉闷压抑,“擀面杖也行,要最长的。”
老板急忙取来扫帚,周凛冬伸手接过,谁也看不到他做了什么,只听到几下刺耳的哗啦声,紧接着是猫咪发出的婴儿哭啼似的惨叫。
周凛冬利落下了梯子,眼神幽深地锁着白小梨,把四腿扑腾的小猫交给了白小梨。
“好了。”
烟道里尘多油腻,他出来时还干干净净的,现在却沾了一脸的灰,白长袖也脏了,目光中有种玻璃般的脆弱,可望着她时,又很温暖贪恋。
如果不是因为她,他是不会掺和进这种小事里的,白小梨分不清自己什么滋味,似酸似苦,只能掏出一包小湿巾。
“擦擦吧。”她低着头说。
他们要回去了。
店长让周凛冬一起,但周凛冬拒绝了。
“我衣服不干净,你车刚洗过,别弄脏了。”
白小梨闻言,心脏狠狠疼了一下。
在舅舅龙子云的口中,周凛冬是天之骄子,始终优秀卓越。
他没多看过那些追逐他的女孩一眼。
而现在车外的周凛冬,竟在害怕衣服上的油灰会留在店长的真皮座椅上。
他怎么会觉得自己脏呢?要不是为了帮他们救猫,他也不会把自己搞成这样。
她做了个深呼吸,扭头向他:“你上……上来吧。”
周凛冬深深看了她一眼,无声上了车。
他沉默了许久,快到地方时才开口。
“你们经常出去救猫吗?”
他记得半月前出任务时,那位被困在高空横梁上的人怀里就抱着一只猫。
那时碰到白小梨,他没琢磨为什么,只当是老天爷给他的机遇。
现在想来,白小梨那次应该也是去救猫的。
她常做这种危险的事情。
在他看不到她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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