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想要我的命。”
“哐当!”
顷傅的声音和寺庙门前经文柱倒下的声音同时响起,把正在讨论神神鬼鬼的三人吓了一跳。
转生佛寺里走出一个□□喇嘛,瞧见乱成一团的经文布后,有些诧异地嘟囔了一句:“怪事,好好的柱子怎么突然断了?”
弥什应声看过去,经文柱从中间被折断,挂满布条的头部沉甸甸地倒在地上。
看起来真像顷傅口中的——从天而降的斧头。
弥什回过神,想再问顷傅一些事情,就发现他人跟鬼一样瞬间消失了。
耳边只剩喇嘛的咒骂,说:“转世尊者也真是的,不是说回西藏了吗,怎么一转眼又不见了?肯定是因为他不尽责,才会连经文柱这么神圣的东西也遭到了报应…”
事关顷傅,弥什好奇多看了那喇嘛几眼。
喇嘛好奇回望回来,似乎在疑惑弥什是否会藏语,弥什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对语言交流无障碍。
三岛默道:“无限空间能优化玩家们的身体头脑,能听懂从没学过的语言,也不是什么难事。”
…就当弥什心思太小,欲望又太少吧。
她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听懂外语,第一反应居然是:晚点就回去考各级证书,就业有望了!
弥什佯装听不懂藏语一般回神,那喇嘛见弥什没别的反应,也没说什么,直接进了转生佛寺。
两人也走进早已定好的民宿内。
室内。
三岛问弥什:“你相信顷傅说的话吗?”
什么话?
佛挥舞着巨大的斧头,将载有他和他父母的车子拦腰斩断的事情吗?
“我相不相信没有用,事实说了算。”
弥什打开网页,开始搜索关于出藏高速上车祸惨案。
类似顷傅一样出车祸的案例还真不少,只不过大部分案例是冲出高速公路,又或者撞了车,撞了人,撞了不小心路过的小动物。
拜西藏高原的地形所赐,公路上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往往是车祸的真凶。
只有顷傅家的车祸现场尤其惨烈。
因为事框严重,警方将证据、调查结果和警示都公布在官网上,倒也方便弥什私下调查了。
她打开警方公布的监控,能看出警方为了破案费尽心思,还专门给视频清晰度做了升级——画面浓雾散开,弥什能清晰见到,顷傅家开着血红的小轿车行驶在马路上。
大概到凌晨0点的时候,正在行驶汽车的两人忽然回头,跟后座的顷傅说些什么。
“啪!”
弥什立刻按下暂停键。
监控只能拍到汽车正面,所以弥什看到的画面,是两个坐在驾驶位的“无头”人,和顷傅。
她们为什么突然转头。
她们在跟顷傅说什么东西?
弥什将这个画面截图下来,接着往下看,紧接着是巨大
的铁皮从天而降,正好切开小轿车,铁皮锋利处还将顷傅父母的脸皮一同削了下来。鲜血横流。
弥什将这个片段反复看了很多次,没看到顷傅口中所谓的佛,又或者奇怪的地方。
她又将监控给三岛看。
三岛看了一次后便摇头:“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它只是一块毫无思想,不能沟通的普通铁皮而已。”
也不知道三岛跟视频里的铁皮能沟通什么,总而言之,结果就是弥什并不相信顷傅的结论,“如果真的是佛,一定会有其他人看到,又或者是被我们看到,什么都没有就是不存在。”
弥什关上电脑,车祸的事情也算告一段落了。
现在又不是副本,没必要时时刻刻揪住一个疑问就紧咬着不放,她前来西藏还有正经事要做。
弥什在房间里稍作休息后,便出发前往附近的转生佛寺。
明明是休息日的下午,寺庙里依旧没什么人,直到下午五点喇嘛做功课的时候,人才多起来。
弥什一时不察,被人群挤到最前面,被迫看了一场喇嘛念诵108遍《强制往生法》的现场。只见喇嘛们围坐在彩色的坐垫上,围栏上系着同样彩色的经布条,他们坐得端正却又放松,神色凝重的脸上唇启唇合,飞快念诵着藏语的经文。
而他们围着的坐垫上放着一个…小铜雕塑??
还只有巴掌那么大。
不是,好歹是有牌匾的寺庙,要放也是放金雕塑呀,而且怎么那么小。
就在弥什诧异的时候,就听到隔壁的信徒窃窃私语:“怪了,今天的转世尊者怎么那么安分?居然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就是啊,也不摆死鱼眼表情了,搞得我怪不习惯的。”
…
转世尊者…不就是顷傅吗!
可顷傅压根就不在现场,这些人讨论的是什么东西?
弥什左顾右盼,除了坐垫上那小小一尊铜雕塑,没发现有值得讨论的东西了。
可这些人就跟看不到小铜雕塑一样,不仅摆出非常虔诚的表情,还对着巴掌大的玩意鞠躬。这时,一句悠悠的男声从她身后传来,说:“我都给无限空间打了几年工了,有点摸鱼的道具,也不奇怪吧?”
弥什应声回头,就看到话题主人公顷傅站在角落,跟个没事人一样看着喇嘛们做功课。
他一现身,弥什就知道这尊小铜像是做什么用的了。
她指着台上被众喇嘛围着,被信仰者们仰望的宝座,反问道:“你一个能接受五山副本的人,居然不喜欢坐上这种高位?”
顷傅瞥了弥什一眼,“更正一下,是因为我是转世所以能接到神的剧本,而不是我接受剧本,所以被佛选中成为它的转世。”
也就是说,顷傅的个人性格和剧本选择毫无关系。
这也算他唯一向弥什解释的话——他就是一个拿剧本的打工人,五山的性格如何与他何干?
弥什挑挑眉,算是接
受这个解释。
拜这尊小铜像的福,顷傅的存在和他们的对话不被人所知,他们还能站在人群里大聊特聊。
功课进行到最后,喇嘛们需一个个上前,对代替顷傅的铜像作出虔诚的跪礼。
弥什只是站在旁边,也能感受到转世尊者至高无上的地位。
她不禁好奇问道:“其实当佛转世也挺好的,你为什么不想当?”
“因为光鲜亮丽背后,是难以释怀的悲惨遭遇。”
弥什以为顷傅说的是父母车祸的事情,却没想到,是另外一件事情。
“佛说众生皆苦,好在世间苦果有限。只要它多吃苦,世人的苦就会少一点。于是从小到大,我的命运算不上悲惨却也十分坎坷。”
顷傅遥望铜像,眸光却已飘到了过去,嗫嚅道:“其实我父母不是亲生父母,我刚出生的时候,我的亲生父母便将我丢到雪地里,仍由我自生自灭。”
“就在我被雪覆盖,雪水淹没口鼻几乎无法呼吸的时候,他们出现并救了我。”
弥什恍然大悟。
难怪顷傅如此爱家人,原来还有这么一层故事在里面。
但毕竟是刚出生的故事,顷傅对此中详情不甚清楚,所以话锋一转,说:“他们捡我回来后,将我当做亲生儿子看待,对我疼爱有加,在我短暂且封闭的世界里,他们是第一个好心人。”
可惜啊。
好人不长命。
一场车祸就夺走顷傅父母的命,好在这世间还有人在眷念他们。
弥什顺势看向顷傅父母的遗像。
这里是转生佛寺,除了喇嘛供奉转生佛以外,还有不少信徒将已故亲人的遗像牌位放在这里,接受佛光普照,祈求他们转生后拥有一个好人生。
顷傅作为佛的转生,他的父母遗像当然也在这里,被放在了最前面。
于是弥什一眼扫过去,正好看到顷傅父母遗像露出嘲笑的表情。
…
她没看错吧?
弥什揉揉眼睛,再用力看过去,眼睁睁看着顷傅父母收起嘲笑刻薄的笑容,恢复正常。
她扯了扯顷傅的袖子,说:“你看到了吗,刚刚你父母的遗像笑了。”
还不是微笑,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嘲笑,眸间全是居高临下的睥睨。
当然这种话,弥什没有告诉顷傅。
顷傅也以为是他父母降神显灵了。‘
他立刻看向遗像,却什么都没看到,心急如焚。
“难道因为我和无限空间有交易,所以看不到降神了?”顷傅立刻看向弥什,准确来说,是看向弥什的眼睛,说:“你把眼睛借给我。”
弥什:…
什么啊?!
她立刻捂住自己的眼皮,强烈反对:“你们反派都这么变态吗,眼珠子还能换来换去的。”
先不说这个行为有多诡异,重点是:卫不卫生啊!别到时候交叉感染了。
“稍微借一下
而已,一会儿还给你。”
顷傅心急想见父母,于是强忍焦虑恳求对方,弥什觉得自己好像那个被挖眼睛的素素,这时,她的耳边忽然失去所有的声音——
无论是顷傅的恳求声,喇嘛的念经声,还是信徒们压低声音的窃窃私语都没了。
眼前一切仿佛被按下暂停键,静止了。
寺外吹来八月不该出现的风雪,冷进了骨子里。
弥什从静止的人群中抽身而出,满心疑惑,一是不清楚发生什么,为什么现场所有人都停下,只有她还能随意活动;一是觉得恐慌,八月的西藏为什么会落下风雪。
然而在这诡异的场景中,弥什唯一能探寻的东西,只有这唯一在动的风雪。
她顺着肆掠的冷风走到寺外。
可怕的是,风雪不是假象,而是实打实的存在。弥什走出寺庙后,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的白雪,骤降的冷空气从头顶浇灌下来,身上单薄的衬衫牛仔裤明显就不够用了。
弥什双手抱住自己,保持体温,帆布鞋一个深一个浅地往前走。
不一会儿,雪水就把她的鞋子弄湿了,冷气从脚底板传到身上,冷得她不停打冷战。
“究竟是什么情况?”
“这里是哪里?”
弥什忍着寒冷,四下环顾一圈,才认出这里确实是寺庙门外,只是设施和外观都新了不少,她才没第一时间认出来。
弥什又往前走了两步,忽然踩到一个柔软的东西,她吓的立刻跳开。
可已经来不及了。
雪地里传来一阵闷闷的哭声,声音孱弱得堪比刚出生的小猫。弥什听出这是一个人的声音,于是不顾地上积雪粘在暴露的身体上有多冷,立刻趴在地上仔细听。
“呜呜、呜呜…”
真的是一个人的声音,还是个婴儿的声音!
弥什连忙将地上积雪扒拉开。
她挖了大概一三十秒,冻得手指尖都没有知觉了,终于在积雪里挖出一个洞,露出婴儿的脸。
婴儿被冻得脸色发紫,气息也微弱得几乎没有,如果不是弥什踩到他的声音使他发出痛哭声,说不定他就无声无息地死在雪地里了。
弥什又挖了几下,总算将积雪从婴儿身上弄干净了。
她刚准备抱孩子出来,余光忽然看到,婴儿的手腕上贴着医用胶带,上面写着婴儿的名字。
弥什似有察觉地将手环转了过来,果不其然,在上面看到“顷傅”的名字。
…
…!!
弥什终于知道这场风雪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原来这里是顷傅刚出生就被抛弃的现场!
她这是回到过去了,还是进入玛丽亚那儿的灵感幻境了?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弥什摸着体温不断下降的小宝宝,纠结是否要将他从雪里抱出来,因为按照顷傅的说法,不久之后他的养父母就会出现,将他拯救。
如果她是回到过去了,抱出顷傅,岂
不是改变了过去?
李豫成副本里的错误还历历在目,一时间,弥什陷入两难的纠结境遇。
与此同时,她手下的婴儿身躯逐渐冰冷,原本还算连续的哭声,也变成一两个字挣扎地蹦出——只要弥什一狠心,抱走顷傅,他就不用在雪地里受苦了。
她是一个正常人,在不知道这里是过去,还是幻境的情况下,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婴儿去死。
就在弥什打算咬咬牙,直接抱走顷傅的时候,不远处的雪地传来“咔嚓、咔嚓”的皮鞋行走声。
弥什抬头望去。
只见两位穿着雍容华贵,长相也端庄秀丽的男女朝顷傅这里走过来,赫然就是遗照里的样子!
太好了!
顷傅那对善良的养父母来了,顷傅有救了。
弥什赶紧跑到角落里藏起来,欣慰看着这对父母直直走到雪坑旁边,发现坑里颤抖的婴儿。
接下来的剧情一定如同顷傅所说,这对善良的养父母将顷傅救起来,将他当作亲生儿子对待,这也是顷傅苦难人生中唯一的善良和慰藉。
弥什甚至乐观地想:是她将顷傅挖出来的,那她算不算是顷傅的救命恩人啊?
等她回去,一定要找顷傅要个回礼,无限空间的道具或者情报都可以….
就在弥什沾沾自喜,坐等世间至善剧情发生的时候,变节出现了——
这对在顷傅口中最善良和蔼的父母,居然冷漠地站在一旁,眼睁睁瞧着雪坑里婴儿在挣扎。其中男方还皱着眉头地说:“还不到时候,雪怎么被挖开了?”
“这附近有狗,可能闻到味道跑过来了。”女方冷漠解释道。
两人便没有再说话了。
男方拿过铁铲,一铲接着一铲,居然把弥什好不容易才用双手挖开的雪坑重新填补回去了。冰冷的雪覆盖在婴儿身上,好多都塞进了口鼻里,堵住他为数不多的生机。
完成这一系列工作后,男方还用脚在上面踩了两脚,踩实了。
“这下万无一失了。”
顷傅又被重新埋在雪下。
躲在角落里的弥什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一动不动。
看到这里,她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是顷傅被救是假的,这一切都是养父母自编自导的一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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