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被压抑过,秦忘机还是感觉到了宋桢话里头透出来的那种不容抗拒的威压。


    好似有一条巨龙在他腹腔里头低吼,声音从他身体最深处一直传到了她耳边。


    “本王要你。”那道低磁的嗓音犹在耳边萦绕。


    兖州宣王殿下不近女色,这则坊间传闻闻名遐迩。


    在她表明那份虚假的情谊之前,他都是一副端方君子的模样,黄昏一过,有再要紧的事,都不会去她房里,而是让婢女通传。


    对了,在她去王府之前,他府里原是没有婢女的。为了服侍她,他才买了几个姿色平平的大龄女子。


    她是欠着他,可她本以为,那对于没什么情.欲的他来说,不算什么损失。然而此刻,他并不像在开玩笑,冷着一张脸,说着如此孟浪的话。


    她很快吓软了腿,顺着墙壁就要瘫倒下去。


    宋桢唇角一勾,及时伸出双手穿过她腋窝,捞住了她。


    他的手掌大而有力,像坚硬的铁爪一样,牢牢钳住她的后背。秦忘机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刚从母体中分娩出来的小猫,毛都没长齐,只要他一用力,她的胸骨顷刻间就会化为碎片。


    她努力调匀呼吸。


    “宋桢,亏我从前还以为你是正人君子!”他的拇指抵在她的锁骨上,好疼,她不禁拧紧了眉头,“你可知道,与不爱的人交.媾,形同兽类!”


    她眼中已聚起了泪花,也许是视线变得朦胧,她好像看到宋桢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定睛再看过去,又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他的脸分明就像暗夜里的一团鬼火,让她毛骨悚然。


    “本王现在,只想做小人。”


    秦忘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他心硬如铁,杀人如麻,早就与兽类无异了。她竟然还妄想他能有一丝良知,怎么可能!


    “我如今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不该招惹你,你为何不能放过我?”


    “知道错了?”宋桢低头,轻佻地凝着她脸上泪痕,“那就用行动来证明。”


    “你弄疼我了。”她的嗓音带着湿意,“先把我放开。”


    宋桢突然发出一声哑笑,仿佛故意似的,笑得身体都在震动,那震动顺着他的手臂,直抵秦忘机柔弱的双肩。


    “嘶——”


    好疼。


    宋桢低沉的嗓音自头顶传来:“这便受不住了?一会儿你就知道,什么才叫疼。”


    他心思极深,上过一次当,显然不拿出点诚意,他今日是不肯罢休的。


    秦忘机把心一横,看向了他腰间那条玉腰带。


    他身量极高,腰带的位置,堪堪与她胸下齐平。寸许宽的白玉腰带,将他紧窄的腰身束着,腰带四周却没有一丝多余的褶皱。


    她咬牙,伸手攀了上去。


    眼一闭,踮着脚,仰起头。


    就像是黑暗中的人循着一束光前行,她循着他的呼吸,去寻他的薄唇。可他太高,许久也不低头,她的腿都酸了。


    落回地上,站好,准备重来一次。


    大约看破了她难堪的境地,这一次,她才微微踮起脚尖,竟然就碰到了他的唇。


    肌肤相触的一刹,她心里像有一头小鹿在狂奔。


    他的唇太凉,仅一触,她便低下了头,与他分开。刚要落地,一股热流突然侵袭了她的后腰,顺着她的脊骨,直冲头顶。


    宋桢的掌略一用力,她的小腹便贴上了他。


    十足地危险。


    “宋桢!别……”她哭着求饶,“我说的是真的!我都听你的,我不嫁了!”


    然而宋桢根本无暇顾及她在说什么,他大抵嫌她太娇小,竟叉着她的腋窝像抱孩子似的将她抱了起来,然后一手从后面托住她的臀腿,一手握着她后颈。


    这一切来的猝不及防,秦忘机的一颗心险些被他从嗓子眼里颠出来了。


    他近在咫尺,这样的姿势,这前所未有的角度,让她得以平视他,全面地看清了他脸上那种独属于王者的气概。


    狭长的眸,眼尾微微上挑,长不过寸,宽不过指,却好似一对深不见底的可怕漩涡,能够吸走她的一切。


    秦忘机吓得心口突突直跳,颤声:“我真的不骗你……”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话到底是真是假了,她现在只求能躲过眼前这一劫。


    然而宋桢好似就在等着她开口。


    她樱唇甫一张,他捏着她后颈的手便陡然发力,几乎在同一刻,他的唇便覆了上了来。


    他的薄唇吸附在她唇周,柔韧的长舌在她的口中强势地探索。


    秦忘机被迫地接受着他有如暴风雨一样的侵袭,拍打着他的后背,一声声呜咽在两人的唇舌间辗转来回。


    “别喊。”他含混不清的吐字被她尽数吞进腹中。


    林疏疏在净室处理突发情况,整理衣裙的时候,隐约听见外面有断断续续的哭声传来。


    是一种极为动听的哭声,是一种婉约的悲戚,光听声音便能猜到是个美人。大约受了什么委屈,在埋怨自己的情郎?


    只是这情郎怕是个不会哄人的,竟然让人越哭越委屈了。


    她穿好衣裳,来到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毕竟才刚刚打春,昼短夜长。


    她左顾右盼,竟然没见到秦忘机的人影。便低声呼唤她的名字:“年年——”


    沿着净房外的小路,一面走一面唤,不知不觉离那哭声越来越近了。


    这声音,该不会就是年年吧?但是万一不是,冒昧过去,恐怕失礼。她犹豫着,朝着墙角里头小声问:“年年,是你吗?”


    那哭声霎时停了。


    林疏疏知道是自己冒失了。她道了声歉,只好调头去了别处。


    林疏疏的出现,让秦忘机终于得到片刻的喘息。


    她没想到这人竟然无耻如斯,她反抗得越是激烈,他吻得越深。明明林疏疏的声音就近在耳边,他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更加肆无忌惮。


    直到她再次冒着被他惩罚的风险,狠狠咬了下去。


    终于结束了这一个漫长无比的,裹挟着浓浓血腥味的,猛烈到让她眼冒金星的深吻,她像嚼了一天的肉干一样,两腮麻得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因为挣扎,用力过度的四肢也无力地耷拉在宋桢的身体两侧。


    宋桢全程托抱着她,还时不时压得她往后仰,然而他的情况却比她好上太多,除了呼吸略显粗重,身上变热以外,竟丝毫不显疲累。


    疯癫的猛兽。


    挂在他身上,秦忘机体力逐渐恢复上来,大脑也不再一片空白。


    调匀了呼吸后,她撑着宋桢的肩头,挺直了身子。看着他快要融进朦胧夜色的脸部轮廓,好想挥手甩他几十个大耳瓜子!


    但是不行。


    好不容易受了他这番欺凌,为的就是从他手中顺利逃脱。这可是他的地盘,容不得她有一丝气性。


    宋桢伸手揩掉自己唇上的水渍,一双眸子已然比夜色更深了。


    放肆的眼神在她脸上扫了一圈,又停在了她晶亮的唇上。


    “为什么骗本王?”他此刻的声音就像在深山的小溪中泡过一般,听上去就知道他现在很愉悦。


    原来一个吻他便满足了,秦忘机不禁有些意外。


    为什么骗他?若她说,一切都是他的师父蔺汝贞指使,以他阴狠的性子,那老头子还能活下去吗?


    “天黑了,我该走了……”她避而不答,小声试探道。


    宋桢餍足地笑了声,将她放回地上,看着她虚浮的步伐,又笑了。


    “记住你方才说的话,回去立刻给你表兄回信,取消婚约。”


    休想!


    秦忘机咬着牙扭头剜了他一眼,撒丫子就跑了出去。


    华灯初上,成衣铺里头也上了灯,温暖的光照得屋里很亮,秦忘机朝着那亮堂堂的屋门一路狂奔,激动急切的心情就像夜航的人看见了一座灯塔。


    可屋里的景象让她大吃一惊。


    女掌柜略显丰腴的脸上,一双写满惊恐的眼睛,像是有人从别处找来强行给她安上去似的。跟方才那个笑语盈盈的妇人判若两人。


    她脖子上,抵着一把匕首。她身后,站着一个人。


    是今日那个专挑秦忘机看上的东西买的男人。


    在这一瞬间,秦忘机什么都明白了:她猜错了,难怪宋桢如此轻易便放了她,这家店根本就不是他的地盘,他根本不敢,也没有时间去完成他想做的那件事。


    可恨,简直可恨!


    只怪她那点“桀骜不驯”的胆识,跟这个疯子比起来,不过尔尔!


    马路上传来林疏疏焦急的询问声,秦忘机很快不再愤恨。她很乐观,今日的损失尚在她可接受的范围。


    林疏疏一看到秦忘机从成衣店里出来,险些热泪盈眶,立即迎了上去。


    借着门口的灯笼光,往她脸上一看,一时怔在那里。


    水汪汪的一双眼,眼尾还泛着极不寻常的绯色,细看下,睫毛上还粘着几颗极小的水珠,显然是哭过。


    妆也花了,不知是被眼泪洇湿弄花的,还是她抹眼泪时蹭花的。


    一双唇更是肿的吓人,鼓鼓胀胀的,红得像血,一点唇脂都不剩却比涂了上好的唇脂还要靡艳!


    她压下心头疑惑,赶紧把她搀回马车上,才低声问:


    “年年,发生了何事?”


    秦忘机知道被她察觉出了异样,但是不想她担心自己,便又引袖抹了抹嘴唇,才道:


    “日后再也不买紫凌阁的唇脂了。你看,把我嘴巴都弄肿了,又痒又痛。”


    说着就把嘴巴凑过去让她看,还挤出两滴泪,想让她以为她哭是因为嘴巴难受。


    林疏疏却不上套。先前她们经常一起去紫凌阁买唇脂,从未出过差错。


    想起那时墙角后的哭声,再联系她这副狼狈的模样,她便以为是秦忘机遭了凌.辱,紧紧握住她的手,认真看着她:“年年,你别怕,有什么事一定要说出来,这样坏人才不会逍遥法外。”


    秦忘机立即把眼泪抹了:“疏疏,我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人吗?”


    林疏疏看着她一脸的从容,很快便不疑有他。须臾,她不知想到什么,意味不明的目光打量着秦忘机,只是笑。


    “年年,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瞒着我,偷偷找了个情郎?方才,你是不是跟情郎私会去了?”


    秦忘机整理衣裙的手一顿,磕磕巴巴回道:“瞎说什么,我马上就要嫁给表兄了。”


    马车外,成衣店门口,宋桢那双乌沉沉的眸子里顿时射来两束寒光,吓得车夫当即扬鞭驱车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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