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成衣店的事情,秦忘机唯恐再度落到宋桢手里,便谢绝一切邀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都不去。
然而整日躲在府里总归不是办法。
一想到宋桢信上那句话,她就忍不住担忧表兄的情况。好在表兄的书信仍照常送来,她渐渐放了心。
还算那个疯子良心未泯。
尽管如此,她和表兄的的婚事仍要快些定下。等她嫁了人,她就不信,他还能强抢民妇不成!
表兄虽然商户出身,却一表人才,人品端正。她也是这次父亲昭雪回京之后,才从母亲口中得知,表兄其实一直有意求娶她,只因她先前跟太子有过婚约,而退婚后很快侯府又出了祸事,才一直延宕至今。
不禁有些意外,从前她竟半分都未曾察觉到表兄的情谊。思来想去,只因表兄克己守礼,言行举止都未曾对她有过半分逾矩。
有其父必有其子这个道理在表兄身上并不应验。
姨父有两个通房小妾,对此姨母不但无甚在意,还十分包容,甚至想要给表兄房里头塞人,不过都被表兄严词拒绝了。
当然了,表兄房里这种私密的事情,都是母亲跟她讲的。
除了书香门第的名声他没有,作为一个理想的夫婿,不论人品相貌还是家境,该有的他一点不差。这样的一个人,就是秦忘机如今最想要嫁的人。
挺了两日,她厚着脸皮又去央求母亲。
女儿这般急切,开明如刘玉柔,也觉得不妥了。所以她暂时按下秦忘机的想法,未曾跟秦廉提起。
难得一家四口齐聚,这日晚膳饭桌上,秦忘机终是耐不住了。
放下筷子,可怜兮兮的眼神看向刘玉柔。
刘玉柔还能不明白她那点心思,见她如此迫切,正在心里打着腹稿,准备跟秦廉转达她的心意。
母女俩的互动全被秦浩然看在了眼里。
他便也跟着放下了碗筷,看向秦廉:“父亲,表弟回信了。说等这个月春闱一过,考取了功名,就上门提亲。”说到最后,他还笑着点了秦忘机一眼。
秦廉优雅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动作轻盈好似放下的是一片羽毛。
眉头一挑:“那便等他考上再议。”
言下之意:能否考上,犹未可知。
秦浩然瞬间读懂了父亲的意思,眼神安抚着焦躁不安的秦忘机,须臾又望向秦廉:“所以表弟在信上请求,能否来府上小住一段时日,一来方便他到时候去考场,二来他也好向儿子请教一二。”
秦忘机瞬间睁大了眼,仿佛看到了希望。
只有他们这样的书香门第,家里才会藏书万卷。普通人家,是不会有太多书籍的。虽然表兄家里不缺银子,弄来这些书并不难,但他们家毕竟不是文人世家,对于经子史集这些晦涩的书籍,没有从小的潜移默化,是很难掌握的。
不由得在心中赞叹,表兄真是机智。
充满期待地看向了秦廉。
秦廉淡淡扫了她一眼,忽然觉得大腿一阵钝痛,是刘玉柔从桌子底下扭了他一下。他眉头一皱,用清嗓子的声音掩盖住了痛苦。
“让他来吧。”
总算得到了父亲首肯,兄妹俩这才相视一笑。
从父母屋里出来,秦浩然看到妹妹的脸比起前两日总算恢复了一些神采,两片薄唇不自觉抿成了一线。
“谢谢哥。”饶是关系再如何亲密,一声谢绝不能少。
秦忘机踩着路上的鹅卵石,一蹦一跳朝前走,一不小心踩到一块长了青苔的,呲溜一下就要跌倒,秦浩然及时拽住了她。
看着妹子脸上顽皮的笑容,不由纳罕,明明是个孩子心性,怎的就一心想着嫁人呢。
“不用谢,要不是为了你,哥才不会给他开小灶呢。”
秦忘机两眼瞬间亮了:“这么说,表兄要来我们家,是哥哥你的主意?”
秦浩然扶她站稳后松开手,眉头一挑的样子颇有几分秦廉的持重,迈开步子朝前走去:“说了,不用谢。”
秦忘机瞬间感动地从后面抱住了自己的兄长,脸贴在他后背上摩挲,就像以往无数次,兄长帮自己实现了心愿那样。
一面蹭,嘴里还情不自禁喃喃着:“哥哥……你也太好了……”
妹子怎么说也要是要出嫁的姑娘了,跟自己如此亲昵恐怕不妥,秦浩然瞬间浑身一僵,去掰她的手:“快放开,让人看见,成何体统!”
心满意足回去,翌日晌午她却从前院仆妇口里意外得知,兄长下朝路上,摔下了马,崴了脚。
她连忙冲进兄长院里。
兄长靠在榻上,一只腿裤腿卷起,嬷嬷正在往他脚踝上按药油。
“哥哥,怎么回事?”她冲进去,急声问道。
见她不打招呼就冲了进来,秦浩然赶紧坐起来,把裤腿放下去,才一边回想一边把早上的情形跟他说了。
好在他反应快,伤势还算轻。
秦忘机这才放下心,回了自己院里。一进屋,看到桌上躺着的信封,她如遭雷击,僵在原地,迟迟才走过去,将信打开。
“不许抱别的男人,就算是你兄长也不行。”
原来兄长摔下马,是那个疯子搞的鬼!她不过因为感动,抱了兄长,他竟然害他险些受伤!
她气得要将信撕个粉碎,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府里有那疯子的眼线。
深呼吸,最终把信放到烛火上烧了。
她想将那人揪出来,可偌大的府邸,家臣上百,人员又纷杂。她又不能将宋桢的威胁向爹娘如实相告。最终只能作罢。
三日后,秦忘机还在自己院中兴致缺缺地翻《诗经》。快到正午,太阳升到头顶有些热,她正要进屋,突然发觉前院隐约有些嘈杂。
这时,一个仆妇进来,笑逐颜开告诉她一个好消息:萧家少爷来了!
秦忘机顿时把书一扔,起身走出两步,又转回来,往自己身上看了又看,问仆妇:
“我这样可以吗?要不要换一件?”
仆妇看着天仙似的小姐,笑得满脸都是牙:“不用不用,小姐穿麻布都好看!”
秦忘机有一瞬羞赧,这才提裙去了前院。
难怪在后院就听见吵吵嚷嚷的一片,秦忘机远远看到,此时前院里的景象,热闹的程度堪比过年。仆人成群结队,手里不是抱着布匹,就是抬着箱子,从院门外的马车上搬东西,你来我往在院中穿梭。
想必是表兄带来的礼品。
不过是小住一段时日而已,表兄竟然还带来这么多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来下聘。
说来奇怪,明明她盼星星盼月亮,盼着能尽快跟表兄把婚事定下来。可如今,他人来了,她突然不自在起来,倒有种近乡情怯之感。
“人都来了,这会儿倒羞上了?”刘玉柔老早就等在那里,看出了她那点不自在,立即走过来,拉起她的手臂,“走吧,你表哥不是外人,又不是跟人相看,用不着尴尬。”
她不说还好,可秦忘机一听见尴尬两个字,本来没多少尴尬,突然就尴尬起来了。
脸都烫了。
赶鸭子上架似的,跟着刘玉柔来到前堂。
秦廉端坐在主位上,下首左侧是秦浩然,右侧是萧行一。因为知道今日他要来,所以父子二人都告了假。
此时三人正在边喝茶,边叙话。不知是不是没有刘玉柔在,气氛多多少少有些尴尬。
母女俩一进门,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萧行一更是激动地站了起来。
“表妹。”他压下眼中惊艳,连忙拱手行礼。
秦忘机也跟着屈膝:“见过表兄。”
刘玉柔喜笑颜开地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看着这一对小情侣就好像看到了女儿圆满的后半生,说不出的欣慰。
对着一表人才的侄儿:“都是自家人,快坐,逸儿。”
然后又拉着秦忘机走到秦浩然下首的空位上,笑盈盈地看了她一眼,才走到右首的主位上坐了。
秦忘机落座后,感觉到萧行一的目光从对面射过来,正落在自己身上,她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了,一直未曾抬眼看过去。
她微红着脸,精致的眉眼低垂着,连动一下睫毛都是倾城之色,萧行一一时竟然看呆了。
一时屋里没人说话。
刘玉柔见状,冲着外面候着的仆从:“还不快来,给表少爷看茶。”
仆从看茶的间隙,秦忘机注意到自己手边的红木几上放着一个锦盒,应该是表兄给她带的礼物。
萧行一的目光全在她身上,见她注意到了,立即朗然开口:“表妹,这是送你的,你打开看看可喜欢?”
“多谢表兄。”
秦忘机打开一看,只见锦盒里头放着一对水头极好的翡翠手镯,是她喜欢的晴蓝色。
正要合上盖子,刘玉柔又开口了:“快戴上啊,娘都已经戴上了。”
说着就亮出自己的手腕,对着上面透着绿光的手镯,十分满意地开始欣赏。
秦忘机不禁感慨表兄行事果然周到,既然母亲也戴了,还让她也戴上,她便没再推辞。
拿出里头的镯子,把丝滑的手绢套在上面,手往里一伸,突然耳边响起一阵水声,紧接着她大腿上又湿又烫,她嘶了声,手一滑,镯子瞬间掉在了地上。
一声脆响,裂成了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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