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忘机霎时抬眸望向他,想抽手又不能,这可是圣旨,只能用眼神质问:你作甚?
宋桢的表情却丝毫没有变化,和方才宣旨时一样庄严肃穆,定定地凝着她。圣旨下面,两只大手却在暗暗发力。
秦忘机也不甘示弱,然而她那点力气根本不值一提。挣不脱,她急了,不断地往周围瞟,又挤眉弄眼提醒他别胡闹,可她越是焦躁不安,宋桢越是快意。
直到身后的太监小声提醒该请众人起身了,宋桢才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松开了圣旨。
幸好他捏了一下,她知道他总算要放过她了,饶是有所准备,她绷紧的身子仍是晃了一下。
秦忘机强忍着,却还是发出了极轻的一声闷哼。这场明明没有持续太久的僵持却耗尽了她的心神,手里的圣旨好似一块巨石,压得她手都抬不起来。
听见这一声轻哼,宋桢的唇角才轻轻勾了一下。
满意地看了她最后一眼,望向众人:“诸位,圣旨读完了,请起吧。”
因为之前的冤案错判,此番皇帝为了补偿侯府,原本打算给秦廉父子加官进爵,但是被秦廉婉拒了。而刘玉柔已经是一品诰命,已无升迁的余地。于是宋桢便提议,加封秦忘机为郡主。
这突如其来的赏赐,凭空砸下来,秦忘机一时心绪复杂。
帝王无情,今日的福泽,说不定就是明日祸端的伏笔。
她宠辱不惊收下圣旨,走过去,走到站在父母身后的兄长身边站好,一心盼着宋桢赶紧跟父亲客套完之后,送他出门。
然而宋桢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一个眼神递过去,身后的太监便朝着院外一声令下:“抬进来!”
两个太监瞬间抬着一个大箱子就进来了,走到堂下,放下东西,等着宋桢吩咐。
秦廉看了眼箱子,再看向宋桢:“这是?”
宋桢虽微笑着,但威严不减,视线越过秦廉点了秦忘机一眼,才道:“这是皇上给侯府的赏赐。”
秦廉只好谢恩,然后让仆从把东西收到库房去了。
很快又有第二个箱子被抬了进来,这个箱子明显很重,用绳子捆了,由两根木棍从两边穿进绳子,四个太监一起抬进来的。
走到他们面前,箱子落地时,四个太监纷纷露出松了一大口气的表情。
这么多赏赐,秦廉不免惊异,不过面上不显,仍是像个臣子一样谦恭地看着宋桢:“这又是?”
这回,宋桢却没再看秦忘机,而是乜了站在远处一旁的萧行一一眼,很快又把视线收回,眼皮漫不经心地一掀:“先前令爱在孤的王府小住过一段时日,这箱子里都是她的一些私人物品。”
一个闺阁女儿能有什么私人物品?当着秦忘机父兄的面,这话就不好说得太细致了,不过他加重了“私人物品”几个字眼。
秦廉一下子就明白了,这话也不好接,他只能跟拱手跟宋桢道谢。
然后让人叫来几个力气大的仆妇,让她们把箱子直接送回了秦忘机院里。
话回到这里,见这位殿下还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便笑着问:“天色还早,不如先让犬子领着太子殿下在府上随意转转,一会儿留下来一起用晚膳?”
本是一句礼貌的客套话,意在提醒他若是办完了公事,便该离开了。
谁知宋桢却十分不客气地同意了。
秦忘机简直不能更吃惊,于公于私,她此时都该回避。
她走出来,对秦廉行过礼:“父亲,若没有旁的事,那女儿便告退了。”
正要对宋桢行礼道别,就听秦廉问:“你要做什么去?”
“我、”她瞥了眼萧行一,“我想跟表兄出去转转。”
宋桢一听她这话,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但碍于众目睽睽之,只是脸色略微不虞,转瞬即逝,一般人很难察觉。
但没逃过在官场浸淫半生的秦廉的眼。
他立即阻止道:“不许去。待在府里,跟你兄长一道,陪着太子殿下。”
刘玉柔唯恐自己侄儿受了冷落,立即笑对萧行一:“逸儿,姨母的膏子没了,一个人上街怪无聊的,一会儿你陪着姨母去,好不好?”
萧行一连忙应下。
秦廉不禁望向自己的妻,两人默契地对了一下眼神。
安排既定,众人散场。
刘玉柔回屋补妆,秦廉也跟了进来。
在坐榻上端坐着,看着妻子的背影,忽然开口:“你记得抽空提醒女儿,让她跟逸儿在一块的时候,注意分寸。”
刘玉柔扑粉的手一顿,从镜子里看着秦廉:“你这话什么意思?”
“婚事还未确定,稳重一些,没有害处。”
刘玉柔这回彻底放下了粉盒,转过来面向秦廉:“你不赞成这门亲事?”
秦廉何不明白妻子急着寻女婿的心情,但是婚姻大事,绝非儿戏。
他露出一个笑容,是在孩子面前很少表现出来的那种:“夫人,平日都是我听你的,这回你就委屈一下,权当为了女儿,可好?”
他少见的笑容,让刘玉柔不禁娇羞起来。
当年她倾慕他的才华,对他那份崇拜至今都未有变化。夫君的嘱咐也不无道理,她笑着转了回去。
扑了两下,突然想起萧行一还等在外头,忙起身:“不跟你说了,逸儿还在等在前院呢。”
*
父亲都下令了,秦忘机只好紧紧跟在秦浩然身后,陪着宋桢在府里闲逛。
天气才暖起来,花卉都只打了花苞,可供观赏的景致寥寥无几,楼台水榭这种,在宋桢一个皇族眼里自然是极为寻常。
走了一会儿,他突然停下脚步。
跟随他的视线,秦忘机看向了前方的水池。午后暖阳洒在水面上,亮亮的。池子里头偶尔有野鸭子游过,在水面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水痕。
池边一排柳树,柳条自然垂下,一直伸进池水里。
宋桢看着柳条掩映下的那张石桌。
“素闻秦大学士棋艺绝佳,孤甚为崇敬,不知今日可否向大学士讨教一二?”
秦浩然连忙拱手:“不敢当,殿下呼臣大名即可。浩然这就让人拿棋来。”
可四下里一望,这里景致风雅,只有亭子却未曾设屋宇,没有主人居住,何来下人?
他只能自己跑一趟。
直到这时,秦忘机才反应过来,宋桢今日的真正意图。她连日憋在府里不出门,他竟然跟皇上求了一道圣旨,借着宣旨的名义,好来见她!
还厚着脸皮提出在府里逛逛,故意走到这处荒僻的所在!
“哥,我去拿吧!”见秦浩然要走,秦忘机立即近乎哀求地说。
秦浩然笑着:“你又不常去我房里,怎知棋具在何处?”
秦忘机死死抓住他的衣袖,他只当秦忘机的害怕,只是单纯的臣子对君王的害怕。
他少时曾在国子监与宋桢一起读过书,对他有一定的了解。而如今,他才入主东宫,不但惦记着给妹子挣封赏,还把她在兖州用过的东西都给送了来。
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父亲嘱咐过,你可不能在殿下面前失了礼。”
凑近秦忘机耳边嘱咐完,又耐心地补了一句,“哥很快就来。”就去自己书房了。
手被兄长从他衣袖上拿开的那一瞬间,秦忘机感觉自己身后投来的强烈目光,像无数根针一样,深深地刺进了她的肉里。
把她刺僵了。
她无措的一会儿功夫,秦浩然便走远了。
看到兄长逐渐远去的背影,她蓦然从害怕中回过神来。不论如何,她也不能一个人留在这里。
可已经晚了。宋桢的大手早已牢牢捂住了她的口鼻,让她发不出一丝声音。
直到秦浩然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宋桢才松开了手,然而下一瞬又紧紧攥住了她细腕,拉着她朝池边一棵粗壮的柳树走去。
秦忘机另一只空余的手不断捶打着他手臂:“你放开我,这可是我家!”
宋桢脚步丝毫不停:“你家又如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宋桢,你过分!”
宋桢突然把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她,把她吓得往后一退的同时紧紧闭上了嘴:“敢直呼孤的名讳,你胆子还真是不小。”
他幽深的眼里暗潮翻涌,突然走近她,一弯腰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凶巴巴地凝着她:“再乱喊一声,孤即刻办了你。”
见她终于老实了,才大步流星朝着池边走去。
秦忘机瑟缩在他怀里,被他迅捷的步伐颠得身子一上一下地晃,就好像坐在马车里在走一段乱石嶙峋的山路上。
她不禁两手交叉拢紧了自己,把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
宋桢乜视着她的小动作,直到此刻心情仿佛才好转了一些。
然而只是一些。
此时的他犹如在深渊底部盘旋了多日的一头饿兽,亟需怀中的猎物将他空虚多时的身躯填满。
走到那棵粗壮的树后,把人放下。
毫不费力单手握住她双腕,举过她头顶,按到树上。腾出来的那只手擦过她耳垂,伸进了她脑后的发丝中,狎昵的视线在她脸上慢条斯理地打转。
她的眼中又充满了那种柔弱又惊恐的神色,饶是如此,她竟还有胆子虚张声势:“宋桢!我哥马上就回来了!我、我劝你最好别乱来!”
“是么?孤为何记得,此处离你兄长的住处至少还有半柱香的时间?”宋桢哑笑着戳穿她的谎言。
秦忘机瞬间倒抽一口凉气,明白了他此行的真实目的。他太坏了,打着闲逛的幌子,故意选了这处荒僻的所在,支走兄长,好来欺负她。
她不禁狠狠地瞪向他。
像一只炸毛的猫那样,妄想着把他扑到地上,用爪子好好揍他一顿,把他揍扁。
可一只猫怎会是一头猛兽的对手?
被她瞪着,宋桢却一直无声地笑。
须臾,他突然松开她的手,不顾她的挣扎把她按进怀里,低下头来,斜颈处贴着她的耳廓,薄唇在她后颈纤弱的脊骨上点染,双眸凝着她后领深处凝脂般的嫩肉。
哑声:“你爹说了,让你陪着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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