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述行怀疑自己是疯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后,竟然像是忘掉周身苦痛般,不知廉耻地朝迟露所在的方向伸出手。


    仿佛下一瞬,便会有带着暖意的手掌与他相叠。


    理所当然的,无人回应他。


    他不自觉轻叹一声,浑身上下忘却得痛苦再度涌来,仅仅是方才不大的动作,惹得体内灵力四溢,汇聚成无形巨力将他向上提拉。


    “小心!”


    迟露眼看景述行节节往后退,随时都会摔倒的模样,眼疾手快拉住他的手腕。


    隔着一层纤薄的袖口。


    哪怕是隔了一层布料,碰到景述行的一瞬,迟露脑海中依然抑制不住地响起应涟漪的叨念。


    什么“登徒子”,“放荡鬼”,一股脑儿地涌进耳蜗,在脑子里嗡嗡作响。


    迟露将景述行扶到榻上做好,就如同碰到炙热铁器般,倏地放开手,自觉往后退了三步。


    她听见景述行疑惑地问:“我可曾哪里冒犯了姑娘?”


    “当然没有。”是我冒犯了你才对。


    迟露下意识将脑袋甩成拨浪鼓,为了维持颜面,甚至开始灵活甩锅:“都是少宫主让我这么做的。”


    猝不及防听到她这么说,景述行不禁呆愣片刻。


    他蹙起眉头:“姑娘修的是灵华宫的功法,实力确实有些不济,可单论天赋和灵力纯度,修为并不输给少宫主其人。况且,此前你也多次违背其意志,为何这次却转变得如此之快……”


    “什么转变?”他话还没说完,被迟露一口否认,“我不是,我没有。”


    景述行倚靠软枕,一时心绪起伏,身上痛彻心扉,像是千万只蚂蚁啃咬的疼痛,反而成为慰藉他的良药,让景述行的大脑得以清醒地转动。


    会不会是他哪里做的不好,不经意间惹怒她,她碍于情面,这才找了这如此拙劣的借口。


    若不是她好心扶他,恐怕今日连碰也碰不得。


    “你还好吗?是不是少宫主做的太过了,让你一下子承受不住。”迟露见景述行不回答他,顿时将心提到嗓子眼,生怕他下一秒就对她翻脸,痛斥迟露一路来的种种非礼行径。


    思量再三,终是怯生生打破沉默。


    景述行蓦然从思绪中回神,回味迟露的话,哑然失笑。


    还是这十数年来,他得到的温暖太过渺小,才令他迷失心智,迟露的后退与他而言,宛如灵力从体内抽离一样,分外难受。


    景述行摇摇头,示意没事,算答复迟露。


    他勉励自己起身,连续吐纳几次,待气息稳定后,朝迟露问道:“刚刚来的那位女侍,长得什么模样?”


    “你说云翩翩?”迟露诧异。


    在知晓侍女真名时,她就震惊了一次,此刻回想起来,仍是止不住地感到惊讶。


    并且再度谴责系统提供的剧情,简直是漏洞百出。


    在《天缘》这本书里,云翩翩是男主景洛云的青梅竹马,二人自小一起长大,年方二八便私定终身,谁知尚未将之禀报给城主,逢月城就在景述行的手上毁灭。


    二人因正巧在凡间游历,因此堪堪躲过一劫。


    此后,云翩翩担任景洛云的贤内助,作为一朵能言善道的解语花,一路上相知相伴,为他打理身后诸事,祝他重振宗门,踏破虚空,先她一步飞升离去。


    堪称无私奉献的温柔小白花。


    迟露怎么也没把她和那名低阶的侍女联系在一起,等意识到云翩翩的身份,再返回观看原文,硬是从里面读出了几分主仆的调调。


    她朝景述行报上云翩翩的名字,还没来得及描述她长什么模样,景述行便以极低的声音呢喃一句:“果然。”


    他的声音实在太轻,飘在迟露耳边,宛如两声吐息。


    “你说什么?”她下意识反问。


    景述行微微摇头,眉间神色微凝。


    从景洛云二人离去后,景述行便放出神识,暗地跟随他们。可他灵力稀薄,即使拼命挤压,也榨不出多少,就在上一瞬,灵力彻底失控,云翩翩的踪迹也从他的识海中消失。


    “你要小心她,云翩翩不是会乐意陪景洛云瞎胡闹的人。”景述行提醒迟露。


    云翩翩不曾察觉有人盯梢她,自从于景洛云分别后,模样温顺地于逢月城穿行。


    对于外人来说,她实在太过普通寻常,修为刚过筑基,又是最低微的侍女,在逢月城里随便一晃,就会淹没在人群里。


    她一路走到逢月城山顶最高峰,进入九重塔下的密道。


    景逸和宁夫人,以及逢月城另外两名长老,正在密道中等她,确切而言,城主景逸并不在场,许是他认为此事不重要,只留下通讯的虚影,本人仍旧专注于修行。


    正中央跪着一名修士,口吐白沫,早已失去神智。两只搜魂怪趴在他身上,正不断地从他的脑海中翻找影像。


    云翩翩的目光越过其余人,直落在景逸的虚像上:“回禀城主,我已探查明白,灵华宫少宫主迟露身上的赤魂鞭,与这位道友记忆中的鞭子相差无二。”


    话音落下,宁夫人尖锐的声音横叉进来:“你确定?”


    “逸郎,那迟露分明是有心于我儿,在被拒绝后恼羞成怒,戴了张假面来羞辱云儿。”她眼睛发亮,“云儿……云儿还是很优秀的。”


    无人回应。


    另外两位长老间景逸不理宁夫人,开始各自的议论。


    “如此说来……”其中一名中年男子沉声道,“景相天莫非也是遭她的毒手,可灵华宫实力远逊色与寻常宗门,她是怎么做到在不知不觉间毁尸灭迹的?”


    “不是她是谁?”另一美妇回答,“不然,难道是景相天跑了不成?”


    言毕大笑,仿佛她说了天大的笑话般。


    一直没发声的景逸开口,声音里满是漫不经心:“既然如此,提前把她请来玄幽塔即可。”


    他并未把此事放在心上,对景逸而言,迟露和其余人一样,都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品,整座逢月城的人皆在他的掌控之下,根本无需花太多心思。


    “你们二人,找时间把她带来即可。”对二位长老发布完命令,那道虚影便消失不见。


    独留宁夫人像个戏子样,还在对空气邀功:“我儿……”


    女长老含笑勾手,摄魂怪吐着长舌头,从修士身上移开,修士的躯体轰然倒地,两眼睁得老大,显然是活不成了。


    “灵华宫的少宫主么。”她和另一人对视一眼,眼中闪过狡黠,“我都迫不及待想看看,她的脑子里都有些什么辛秘法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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