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气不错,两人终于发现了一处山洞。


    姬清查看了一番,周围没有动物的粪便,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里面应该是安全的,我们有救了将军。”


    姬清放下陆景深,撑起身子在山洞里外找了些干草腐木,然后爬在陆景深身上摸索了一阵,果然找出火折子。


    对上陆景深疑惑的眼神,他狡黠一笑,“我猜将军在外行军打仗,经常露宿荒野,这火关键时刻能救命。”


    火堆生起来了,姬清回身扒开陆景深的衣襟,把双手靠近火堆烤到炙热,放在陆景深的胸口,以一种特殊的手法,不停按摩各处穴位,再烤火,再按摩,再烤火……这样反反复复。


    额上的汗珠一滴一滴落下来,昏暗的火光下,陆景深完全没觉察白玉般的手掌,已然通红一片,有几处甚至被四处乱窜的火苗燎到,起了水泡。


    姬清仿佛感受不到痛,只是不知疲倦的来回忙碌着。


    陆景深觉得,姬清的手像两个火钳子,烫得他眼眶发热。


    内心的酸胀几乎要溢出来——


    在众人眼里,他是战神,金戈铁马,战无不胜,永远不会倒下!


    但是在姬清眼里,他会受伤,会痛,会怕他死……


    “找不到银针,只能这样了,你忍一忍。”


    姬清略带沙哑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只见姬清抓起他的手腕,划开一个小口子,紧接着,他的感觉到了温热的唇,轻轻碰触在自己手腕的皮肤上。


    陆景深心里震撼,连指尖都微微颤动。


    身为皇子,怎么能……为了救自己,做到这种程度?


    这位传言中痴傻的七皇子,其实一点也不傻,还很勇敢聪明。


    从回京那日匆匆一眼,到第一次见面时暗藏银针自保,从爬上峭壁采药,到马车上不顾自己保全其他人。越是接触,越能感觉到他的优秀。


    姬清一口一口吸出毒血,两只手弄完,嘴唇冻的几乎失去知觉。


    “再过一刻钟,将军应该就能动了。”姬清帮陆景深整理好衣襟,又把外袍脱了盖在对方身上。


    陆景深压下心中浓烈的情绪,最后化作一句普普通通的问话,“殿下的腿,怎么样了?”


    “只是暂时走不了路罢了,不严重。”


    姬清拖着腿坐到一边,背对着陆景深,找了一根木棍,折成两半,把断腿夹在中间,扯下一截布条,咬着牙关,替自己包扎。


    “不知陆十一他们何时能找来?”他绑好腿靠在石壁上,望着洞外。


    时间刚过了半刻钟,陆景深就在姬清惊讶的目光中站了起来。


    陆景深一言不发把外袍给姬清裹回身上,拦腰抱起他,走出山洞。


    姬清惊愕道:“快放我下来!将军刚刚才寒毒攻心,此刻不休息,我岂不是白白忙活半天,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


    陆景深脚步不停,抿了抿唇,道:“殿下的腿等不得,这里没有药。”


    姬清怕陆景深累到,环住他的脖子,也不敢挣扎的太厉害,只能说道:“我没事,又死不了人,将军快放我下来。”


    “嘘。”陆景深一把捂住姬清的嘴,抱着他闪身到一棵大树后面。


    姬清身子僵硬,嘴巴被带着薄茧的大手捂着,鼻间萦绕的是雪松般冰冷清冽的气息。


    他整个人被陆景深圈在怀里,四下静悄悄,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一声快过一声……


    不过片刻,陆景深放松身体,从树后走了出来。


    姬清刚想张口去问。


    听到两道细微的破空声,下一刻,陆七和陆十一出现在两人面前。


    “广王妃如何了?那几匹疯马可抓了?”陆景深沉声问。


    陆七回道:“广王妃无事,死了两匹,剩下的都抓了,已经送去马厩请人查验。”


    姬清抬起头问:“康王和榛榛怎么样了?其他人呢?”


    陆十一道:“康王殿下被属下所救,只受了些轻伤,夏喜姑娘右臂脱臼,季小姐无碍。”


    这时候,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能看到几个零星的火把。


    是陆刚带着一众康王府的侍卫也赶来了。


    陆七和陆十一见陆景深和姬清没事,又隐匿了身形。


    眼看越来越多人赶过来,姬清想起自己还羞耻地挂着陆景深身上,脸颊微烫,“将军快放我下来,我一条腿也可以站。”


    “别闹,他们不会乱看。”


    “……”谁闹了,你老兄被人这么抱着不尴尬?


    陆刚带着人匆匆赶过来,一个个都将脸埋进了胸口,只用头顶看路,且停在老远处,不敢上前。


    “属下来迟,请将军恕罪。”陆刚单膝跪地。


    “殿下受伤了,马车呢?”陆景深问。


    陆刚连忙招呼人把准备好的马车拉过来。


    陆景深把姬清放上新的马车,然后在姬清的强烈要求和威胁下,自己也上了马车。令从来只见将军骑马的属下,惊掉了下巴。


    回到将军府,姬清立刻吩咐让人给陆景深准备药浴。


    却被陆景深按住了肩膀,轻轻撕开他受伤那一侧的裤腿,修长的左腿暴露在空气中,正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扭曲着,整个小腿变得一片青黑,上面还有不少血痕。


    陆景深刚看一眼,就深深地皱起眉头,“这就是殿下说的不严重?”明明都……断了。


    这个人就是这样拖着断腿,面不改色地背着他爬到山洞,又忙着为他治病,对自己的伤却不管不顾,不闻不问。


    究竟如何忍下来的?腿都断了,一声不吭。


    上一次,也是为他采药,弄得自己遍体鳞伤。


    姬清见陆景深一直盯着自己的腿,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推开他玩笑道:“将军这是做什么?难道嫌弃我成了残废?”


    突觉手上一阵刺痛,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藏进被子里。


    “抛开君臣之别,臣视殿下为友。”陆景深小心翼翼地解开带子,去掉木棍,有一瞬发怔。


    姬清莫名有些脸热,不自在地转过脸,小声嘟囔:“那就别总自称臣啊臣的,不嫌烦?”


    陆景深冷冽的眉眼一弯,显出几分柔和,嘴上却道:“殿下,君臣有别,礼不可废。”


    “……”这回答就很陆将军。


    将腿仔细上好药,以板子固定住,重新包扎好之后,陆景深抬起头,发现少年已经不知何时,靠着床柱子睡着了。


    蝶翼般浓密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落下一团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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