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洛梓昱走在路上，脚尖忽然踢了一下路边的易拉罐。
那被乱扔的空易拉罐响着落地回声转出去很远，直到咕噜噜落到排水道的间隔处才停。
系统017：……宿主……
倒是很难见宿主最近生气到这种地步，都拿一个无关的空罐撒气了。
不过这种乌眸里跳跃着明显的火星的模样，倒是比之前的情况让它担忧少了一点。
总比保持着昨天那时候开始始终平稳的面无表情要好。
那个时候才最让它数据核心始终保持着类似人类“隐忧”的情绪段落数据。
洛梓昱气了一段时间，临时吃了片剂压下去的兽耳兽尾都似乎要在路上冒出来了，不过洛梓昱没有特意去压，反正至“阁”他还有三天以上的“条件”要完成。
这么怒气冲冲到了“阁”，洛梓昱发间的兽耳和腰后的兽尾果然陆续冒了出来，平常它们除了被
喃諷
嫌弃费事之外几乎被无视，不过今天因为落在人手中受到挟制，洛梓昱冷冷地往身后扫了一眼。
毛茸茸的黑色猫尾似乎因为其主这一注视若有所觉，它虽然仍然在一下一下左右慢慢甩动，但也没往常一样胆大包天地偶尔缠一下其主人的大腿了。
少年没有再理会它，更换了服务生制服就推开更衣室门，向大厅走去。
今天的轮班是在内厅。
洛梓昱略提高了警惕与反应，总的来说，除了一些稍有难缠的客人，轮班进行得还算顺利。
“你好。”
经过旁侧一个桌位时，少年忽然听到了一声简短的招呼声。
他的视线转向过去，然后对上了偏向中央，但不是中央方桌，而是相对随意的一个座位。
两三人对坐着，边聊天边喝酒类饮料，其中一人倒是喝的咖啡。
面孔洛梓昱见过几次，已经有了印象。其中一个是曾经被惯坐主位的男人点过一次，性格活泼爱笑的青年，此时眼睛正看着几人桌上随意放着的杯子和几张玫瑰折纸。
但即使这时候，少年也没有露出其他表情。
在内厅工作的时候，他永远如此。
“我们没有什么恶意。”最开始出声的那个人喝了一口轻酒饮，道，“应哥性格是那样。但是我们大部分比较随意。嗯，可以这么说。”
他没有停顿，接着道：“应哥的确不会再来这间咖啡厅这里了，不过我们偶尔还是会在这里聚聚，氛围和地方比较习惯。”
“我知道我们最开始的表现稍微有些过分，不过应哥的生日，不是特别针对你。”
这一部分艺术隐藏了一点，当时实际上确然桌上大部分人都对少年产生了一些某类浅层意义的兴趣，而之后尤甚。
但他们知道应颉有了主兴，就没再提太多其余想法。不过应颉这种压根没经历过有他感兴趣但对他不太感兴趣存在这类事的男人，大概的确做得出第一次试图主动接触不成，第二天就紧跟着再次随意聚了他们过来，然后轻慢地以纸币，带着隐约压迫意味地让这个少年重到演台上去，这种事。
说实话，他们这群人当时的心态简直就是来看热闹的。
要是之后“这样”都成了，那就是八卦热闹，要是不成——那也是一场意义恶劣，但也足够当作日后偶尔和其余不知这事的圈里人有点意思谈资的热闹。
然后少年接着就跳了那类代表挑衅的“匪-帮舞”。
他们中不少都看愣了，的确什么strip-tease拉丁钢-管甚至偶尔闲得还请几个芭蕾小天鹅明星到家里他们各类聚时都看过不少，倒还真没见过有人在他们面前跳这类型的舞。
胆子很大。
而且不是像一些擅长玩欲擒故纵，欲拒还迎那一套的小美人那样，大家玩玩什么强制play，无伤大雅的拉扯情-趣，你拿钱我玩-色，你好我好大家好，他们这类家境圈子，这种东西真是从十几岁开始就跟前赴后继贴上来的各色美人玩倦了的。
他们看得出来少年就是那种，你们他嘛爱谁谁，跳完拿钱走。
而且还不是那类没有走上社会认清现实，一种清澈的胆大无知，那种愚蠢的自傲，少年那双黑沉沉的眼睛从上往下看的时候，好像已经把他们这类人看得清清楚楚。
——仿佛一开始就知道他们是什么。
这种情况下那种态度，也不像背后有什么让他足以有恃无恐，毕竟真要有怎么也不至于来打零工，那种不在乎显得有些鲁莽。
他们应哥当时的面色不太好，但也有一半人看得出来，应颉像开始有点真上心了。
毕竟委实是个有点怪的，引起他们一定程度好奇的少年。
然后就真的开始有了那方向的事情。
但坦白来讲，以他们中经常瞧得明白的那几个人的经验来看，少年要确然就是那种他们看出来的性格，他们应哥应该从第一次点人上演台跳舞，还提要求“小费翻倍”那个时刻起，就绝无可能与其有任何发展了。
结果果然如此，不过让他们略有惊讶的是，他们应哥竟然还耐心进行了一段时间“追人”这种在他们看来低效率的行为。
没有任何经验，还是那样不合的方式，果不其然失败了，场面还很不好看。
的确，因为他们哪个过去“追”过的漂亮年轻男女，不都是一段时间收了够多的车钥匙手包高奢，就半推半就应了，说到底，就是看价而已。
他们倒是真没想到，应颉，他们应哥“追人”不成，竟然确乎准备把那些真真假假的“强制”搬到实际来了。
要他们说，没必要啊，何以至于啊，更漂亮更好调丨教的少年少女那不是随随便便一抓几十，而且到他们这种家境，多少也注意一点的，哪里就看中个色还要冒着点任何意义的风险了。
当时他们这圈有些，比如现在桌上的晁林，之前第二次聚“过生日”的那个，几乎对少年生出了些同情，还想着少年要是以后跟着应颉被整惨了，他们私下劝劝，免得少年这性真吃太多……各方面的苦头。
应颉那性格，“追”了那么些天就是人生中耐心的巅峰了，之后人到手了，就没有那点基本的礼节假面了。
正当他们等待少年悲惨结局的消息时，事情竟然有了变化。
不过坦白讲，说少年是谭衍那位，家中的小孩，他们是没人信的。谭氏那边的情况，他们圈子这边一向不算了解，可光少年被应颉走到快威胁成这段过程，之前没半点消息，这不符合常理。
到现在也没有少年和谭衍有联系的消息，而且少年第二天就回到了“阁”继续如常工作，那怎么看都像是临时托词的样子。
不管如何，虽然应颉的确被阻了，以后也不再对少年动下手的念头了，但其余人那种隐约对少年的好奇和趣味还在，不过他们也不是那方面的兴趣。
而第三次，他们知道，他们中眼光明白的判断还真的一点没错。
那一种舞。
是他们这种总偏好看漂亮男女美好纤细胴体，情丨色，引-诱意味舞的审美，也会有一瞬间被拉高阈值，然后感觉到片刻的静谧，惊艳，而无分毫轻-浮的想法。
他们隐约好像知道这个少年为什么胆子很大了。
啧。
连基本的轴都不在乎，可不就胆子大吗，那大概确实世界上没有比这个胆子更大的类型了。
有的人当天少年走了反应过来就像是有点晃神，有的回去问了一些跳舞的小情-人这是什么类型的舞，有没有见过。
毫无疑问，几乎是所有人心情都有些复杂，这复杂程度不多，但足够他们隐约决定在某种程度上，表达他们对少年的“好意”，虽然他们这类的这种“好意”可能并不是一般人意义上那样——
至少别让少年继续对他们抱有之前一样的“知道他们是什么”的态度就好了。
他们应哥因为之前就已经应了话，不再来这个聚会场所。但是他们中的大部分却默认偶尔还会在这里小聚休憩。
“我们有时会过来随便坐坐。”那个客人随意端着酒饮道，“算是补偿吧，或者你可以这么想，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考虑找我们。”
少年看几人一眼，但也即这么看了一眼，就转开了视线。
“需要加咖啡吗？”
如此公事公办地道，就和没听到他们说的话态度一样。
“……不用。”客人愣了愣，慢半拍摇头。
少年于是拿着记餐牌转身走了。
那客人却莫名清楚，少年往后一定也会和没听过他们说这话一样，转身就走。
他们好像……
挺活该的。
第三十二章
……
系统017实际上刚刚有些“紧张”，因为它之前收录进数据库里，这些人类和之前那个对宿主形成了一段时间“威胁”，名字为应颉的人类是相差无几的类型。
这种人类就是数据量相对大的麻烦。
不过宿主看上去没什么反应，和之前刚从那位调酒职业的人类住所中离开时的无反应不同，好像这类型的人类本身无法对宿主造成更多情绪和状态值的影响。
这很好。系统017不自觉这样想道。
洛梓昱换下工作制服时，看了一眼“水果钙片”的药瓶。不知从几天前开始，这已经是第二瓶。这个用量他也不奇怪，毕竟原角色差不多就是这样的频率。
但现在洛梓昱加上所谓“加成工资”，还有之前的“小费”，离下一次需要去药店订这个药的日子，实质上差不多，还有一些剩余。
有一小笔余钱，洛梓昱甚至能在想去的时候去喝一次酒，而且能喝到醉，是之前少年没犹豫的原因。
和洛梓昱往常的习惯不太一样，一般来说，虽然少，他也会尽量存留大部分的钱以防患未然。
这算是轻松吗？如果这的确是轻松，对洛梓昱来说应该也是较为陌生那一种。
洛梓昱没再想这个。他肩上斜挂上背包，沿着走廊从咖啡厅后门离开。
假若这就是所谓规律的“日常”生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
准点在系统017的闹钟下醒来，洛梓昱开始简单地清洗，理了下要带的东西。
难得一见地记得好像应该带上昨天写了一两笔的学习笔记。
这么顺着平常路线，走至学校，沿着楼梯往上走的时候，接着被一股力道反剪了手腕，从后按在了左侧的墙面上。
没有听到其余脚步和总是在两侧的嘈杂声响，似乎这次这人是单独过来的。
“今天chaton好像有精神了……”独特悦耳，含着散漫恶意的声线，语气似有些意味不明。
然而少年完全不想知道这意味不明的含义，他抿着唇，就忽然塌下身想借着划力挣开。
失败了。
少年一时浅色的唇瓣抿得更重，他都在考虑要不要像他那个喜欢健身的团长一样开始试试多练力量型肌肉。毕竟他们是个多类型混跳的团，什么码号的舞者都有。
再次把他按制在了墙面上的人，力道像比平时略轻一些，也只是一些，但仍旧足够让他不能动弹。
这个时候，距离极近的人的呼吸，似乎不再像昨天那样若有若无地略避开了他可能形成反应的部位，轻微的热灼吐息，现在落在他后颈，熏烫得少年那片皮肤区域立时开始泛红，竖起了一层细小绒毛。
而那道气息随后紧接着转而拂于少年的耳侧，耳朵是猫科身上知觉大约最敏锐的地方……几乎立刻就被那带着热度的气息猝不及防烫出了一层红，还战了一下。
“脖颈和耳朵都这么敏-感……”近在咫尺，轻微染笑的声音竟似若有所思，“chaton不会真是只猫咪吧？”
闻言，少年被握着的手腕不易觉察地僵了一下，然后很快又开始挣了一次，无果，这次耳朵红着的少年咬着虎牙极其暴躁道：“下次我会咬你！”
不见血不为止那种。
但是他未想到，在他身后的那道呼吸，竟然随着这句话，变得越来越急促，粗重——
乍一听，像是有什么大型兽类受到了类引-诱般的刺激，然后整体都发生了状态的变化。
“好啊……我等着小猫咬我。”那含着笑意的声线略微哑声道。
他嘛的怪胎。
耳朵被带着热度的呼吸强迫地烫出红色的少年想。
等那道身影最终离去，洛梓昱独自站在安静无人的楼梯半层，感觉就像早晨被什么玩意儿扑了一口。
他表情不是很好，挂着背包进了教室。
今天同桌看到少年的时候，却像是悄悄松了口气。
明明少年看起来脸色比昨天差得多，他却有一种安心感。
过了会儿，少年侧过头，乌眸奇怪地看向他。
“你傻笑什么？傻。”
同桌“咳咳”猛地呛咳了一声，整个人面庞都呛红了，很像一天中午吃饼忽然被少年发呆时盯着他的时候那样红。
今天有体育课，看样子虽然每周几节体育课大部分都被昧下成了主科课，但也许是开学第一周时学校全占了做得太绝太过，引起学生们的反抗情绪怨气太重，所以现在还是硕果仅存地每周留着一节。
但反正对洛梓昱来说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大个儿同桌倒是很高兴，走到门口，发现少年面无表情留在座位上，充满期待地回头看着少年。
少年顶着同桌的目光，不动。
两分钟后，少年顶着充满期待的笨笨熊的目光，还是慢腾腾起了身。
体委看着少年挪出门的背影，真是有点欲言又止，最后道：“还是成呈有办法。全勤率要感谢大个儿同学的贡献。”
不然他可以预计洛梓昱真就一年到头从头趴到尾，班上列队位置有一个终年空着。
虽然应该没什么太大影响，但是看到洛梓昱每次出现在一群人无意义地跑来跑去的操场上还是比较有意思。
唉，算了，直接承认吧，他当体育委员，他就是想看所有人运动，包括不运动的人运动。
翻到教室钥匙，他脚步轻快，没注意到旁边颀长身影若有所思的目光。
……
这天体育教师准备顺着测的项目是引体向上。
比起刚过过中考，精力和精神都还在旺盛阶段的高一生，高二生实际上体质并不乐观。
快乐又无知，小鸟一样才刚涌进“美好”高中的高一生一周还有四节体育课呢，锈笼子里的老鸟高二生配吗，高二生不配。
体育教师陈宇像是今天之前已经测过一轮好几个高二班，所以真对现在的学生失去了信心，也失去了几乎所有耐心。
在一个看着块头尚可，但是实际上臂力不足以支撑自重的男生做了极其艰难，耗时几十秒的第五个，涨红着面落下来的时候，冷着脸拍了拍记录表。
“五个，五个是吧？我就不给你计分了，你现在到本部初一班上去，还能给你记个及格。”
那落在单杠下的男生很有些窘态，头是红的，是因为用力充血得，也是羞愧得。
但体育教师也不只是这么哂他，几个低着脑袋站了一顺的男生各个都被今天格外嘴毒的体育教师一个个耻了一遍。
到现在，体育教师也不指望什么了，拍了拍掌，让测这项的学生都集中过来。
“现在就按你们之前那组给我在这排着测。”
一向严格的体育老师这时候脸色真是忍到极点，黑得吓人，学生们各个噤若寒蝉，一声不敢吱。
“我也懒得给你们数了，自己互相数吧。不及格的，就你们组打伙儿的那个给他弄上去，我不管你们怎么搞，都给劳资吊上去，我看哪个今天还敢做五个？
“不及格就别想下课了。我跟你们主科老师说，我‘病’了这么多节，要他们一两节还是可以的——这样都上不去的，你耗到放学我也就看你吊到放学。”
陈宇平常虽然有的时候显得过于严苛，但都没至于说粗话，看这黑面煞神的模样是真被气狠了，男生们也不敢多说，都缩着脖子去找自己组员商量排队了。
少年全程远远站着，差不多就看到了体育教师怒火中烧导丨火索那一幕。
不过他是没想到这火最后还会烧到他头上来。
看着组队一个个站在下面，给他们兄弟抱上去，扶上去，托上去，等等各种两个人都大汗淋漓勉勉强强折腾及格的形式，少年的表情都有了不太明显的变化。
而排到几乎队列倒数，但还是终于轮到的少年跃起，双手抓到单杠，但是抿着唇先很坚定地道：“你别动我。”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没什么安定感，悬空的姿势，让少年的声音听上去像是有点无底气的低，还有一点藏着的怕。
懒散地站在他身后的修长身影此时削薄唇边却像是带着漫不经意的弧，墨黑色的瞳孔有一下没一下逗人似的盯着少年悬着的腰际。
“行，但如果你要掉下来了，或者做不上去了，我会‘帮’你的。”
洛梓昱浅色的嘴唇瞬间就抿紧了，连乌眸沿的睫也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可表示计时的哨声已经响了。
少年吊在单杠上，却无来由感觉自己像是吊在一只大型狼狗面前，如果不小心掉下来了，就会落到可恶犬科的掌爪下。
第三十三章
……
少年刚开始上拉的时候，实际上引来了不少各方向的视线。
实在少年看上去太轻松了。
旁人要两个人挨着抱着托着一起使劲可能十多秒拉上去一个，他一个人几秒就一个。
说到底，引体向上主要测试的是上肢，臂力，腰腹力量。
一般高中生打打篮球大概还行，这类运动都会碰壁。
但少年首先他不重，再者他的肌体非常匀称，均衡，而且对身体部位每一段的力量控制都熟悉。
所以开始的一半时间，少年似乎做得很顺利，离“满分”优秀线似乎也并非不可及。
但就是在一半的时刻，少年仿佛因为某个未知的原因，动作忽然慢了下来，手臂还颤了片刻，好像有了一点抽筋的征兆！
而这个时候的少年就被在身后看着他情况的颀长身影臂一伸，就揽抱住了劲瘦的腰际。
少年手臂因为不再施力，回复了正常。但从他僵得要命的神情和身体来看，他好像宁愿现在从单杠上落下去。
“嗯……反正及格了，就不做了？”此时就像是捉住了自己盯了一段时间的猎物，深邃微冷的眉眼此时透出大型兽类将永远不听话，灵敏轻捷的猎物最终抱在怀中休憩，遂意般有些懒散，那道刃缘模棱两可的声线道。
少年抿着唇。
本来他都要跳下去了，听到这人故意般地这么说，又不下去了。
刚刚因为一瞬间隐约离腰窝有些近的微热呼吸一时走神的少年想。只是看到他总想到可恶的尾巴的事，总有些莫名其妙的紧绷担心。
他不怕他。
这么想着的少年肩后下压，再次往上拉起。
而在他身后的颀长身影看着少年肩胛骨下压，下转，由那角度看来就像是振翅欲飞的蝶骨。
锁骨往上靠近横杠，后背微韧的肌体发力，斜方肌、菱形肌、肩带肌体，收腹。
他是知道这只猫科从背后看这副少年躯体动起来是有多好看的。
一般人很难抵御这种程度的动态美感。
虚揽着少年腰部的修-长身影喉滚了一下。
有点后悔这么抱人了。
——现在可没什么校服外套可以遮挡的。
等少年最后做完跃下来，几乎是借着重力冲势毫不犹豫地脱离了他的手臂，很难说这时候是做了这么长时间运动测试的少年呼吸急促一些，还是下方的虚环着他的身影呼吸急促一些。
虽然中间出了些意外，但是少年最后得到的计分仍是满分，毕竟后面有视力的都看得出来，他的组员除了在中间接了他一次，后面就只是虚扶着，没有其余往上帮扶的力。
而少年从前跃下来之后，就站在那里不动了。因为他一要负责给组员计数，二他虽然中间算是被帮了，也心里不服——要是这人中间有了问题，他也要“接”回来，让这人也感受一下自己所受的耻辱。
而从颀长身影手掌正握上单杠杆的那一刻起——
几乎是立刻引起了注意着这方向男生们的惊呼。
无他，那身影做得太迅疾，太稳了。
从第一个拉上去的引体向上开始，就似乎已经昭示着这具身体的身体素质和几乎所有平常高中生的不同。
仿佛注定就是这类型的顶端。
臂膀的肱二头肌、肱三头肌，肩带肌群，斜方肌，背阔肌，紧绷的腹部肌肉。蕴藏在身体的持续力，爆发力，只是旁观就已经到了为其所摄的地步。
似乎就是一场搏-斗也没有这个场面好看。
纯粹的力，悬停，核心，每一部分都是强烈的吸引。
而且，不知为何，这道身影就像是在同时发-泄多余的精力似的，无论是那个频率速度，还是沉暗的，显得比一般情形粗重的口耑息，都显出一种……
很重的欲气。
站在他面前的少年对上那双墨深色瞳仁向下投来的一瞥，无来由地有些想错开视线，半蹙着眉后退一步。
但他偏向猫科的意识又跟他说，这个时候后退他就输了，于是撺掇怂恿着他忽略了潜意识中的另一部分本能告知他的威胁性，以及此时应该优先危急回避的举措。
……他有些后悔了。
霍惊樊锐而微沉的目光落在面前少年微微抬着的下颚，握着的指骨，和紧抿的唇瓣上。
很要命，本来是想卸掉身上那由之前触碰环抱而起那时候不适宜片刻的欲-念，这时候在动作的间隙看着这种情态的少年。
那种即使本能感知到了针对其专注的捕猎欲，想要奋起一搏或者直接逃走，却仍旧倔冷地这样待在原处，即使整个少年躯体都是微微紧绷的，若警觉地要在危机发生的第一时刻就会脱离。
好像再没有比这样的神态更能激起一只大型狼犬的所有隐藏的侵丨略欲想了。
想要由规律的消耗精力的动作发泄出去，却因为近在咫尺，若每一个引体向上结束下放时都触手可及的纤长身影，而使得那种潜藏的兴奋愈演愈烈。
最后哨声结束时，严苛的体育教师陈宇走过来，神态终于显出了满意，大概这倒数第四组两者都高分甚至到达加分的标准，到底让他持续了一整天的暴躁和低耐心终于有了一定程度的弥补。
不过就像是稍微若有所觉似的，毕竟常有健身经验的体育教师似乎对霍惊樊这种比平常还要忽而超出一截的精力多少会有些直感——
他倒也没多留，或者过多勉励什么，说了计数的最后分数，拿着记录表走向下一组。
被教师褒奖了也拿到了满分的少年仿佛并不算多高兴，因为霍惊樊的计数数量是他的一点五倍。
猫科动物疑心他卡得这么准的次数是不是故意的，越思考越怒，最后扭头就走了。
至于霍惊樊看着猫似的少年怒气冲冲走掉的背影，勾了下唇角，不可察地半阖眼略松了口气。
克抑某方面一直很平静的本能最近似乎对他来说越来越困难了。
……
今天到放学的时候，洛梓昱走到门口，说实话，他几乎有些忘记了会在门口碰到两个穿着相同整齐员工服的校职员。
而两位面无表情的校职员大约也没意料到会看到这样一个，警觉性降低，完全没有任何防备的少年，几乎同时停滞了一瞬。
而这已经足够本能反应比他们快一秒的少年从他们两人的间隙中间冲了出去。
校职员们因为那突如其来擦肩而过再次愣了一秒，然后很快加快步子试图跟上。
洛梓昱在越过又一个校职员的时候，不知道是他最近反应能力变快了，还是这些校职员的包围更松散了，今天洛梓昱脱离得竟然很顺利，没有遇到太难处理的堵截。
也许是因为中间隔了几天，校理事长遗忘了在这件不大不小的事上加大封锁？
又或者，因为之前比较出格的逃脱方式，所以觉得他太麻烦，懒得再投以过多的人力精力？
洛梓昱的思绪一瞬间转到那个不近情理的男人，又更快地转开了。
他越过铁栅栏门，回到了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一开始还会有路人向这个方向投来视线，不过少年很快融入了这个时间人来人往的街道人流中。
……
洛梓昱粗略地估了一下时间，然后决定吃一片水果钙片，总觉得周三他运气好像不是很好。
这么快速换上制服的少年走向内厅。
今天也是内厅的轮班。
没有昨天那几个简短地“打招呼”的人，少年总体来说轮班没有遇上太多波澜，工作平稳而安定。
直到一个坐在临近中央桌位的男人忽然向他不太显眼地招了一下手，然后递给他一张名片。
“洛梓昱？我想我们可以谈谈。”
那张形制模糊的名片上有名字，电话，以及一个分辨不出具体实际行业的组织名。
“我想，或许现在这个时间就可以，你怎么想？我会和你的老板提到借用的时间。”那个男人道。
洛梓昱对那张名片并没有明显的兴趣，但从这个人直接称呼他名字的时候开始，他似乎注定应该有这次谈话。
……
两个人在一栋低层建筑的顶层平台围栏边站着。
仿佛是因为安静。
男人是个没有任何显著特征的人，五官没有单独突出的地方，唯一可能稍有特点的是，他有一双深褐色的眼睛，而这在这个国家的人中也并不少见。
没有自我介绍，这个有些奇怪但又平常的男人直接开始了叙述。
“名声。洛梓昱，我注意到你在这一段地区已经开始累积了少量的名声。你所在学校的学生们在热闹的无意义谈天中议论你，‘阁’的客人们和一般咖啡厅的客人群体不同，他们已几乎熟知你，即使是‘白桥区’附近的那些人，他们同样只言片语中提到你的名字。
“而在一年前，不，甚至半年前，你还是个平常的，家庭背景更坏些的高中生。”
“你想说什么？”少年面色逐渐变得很冷。
“不不不，我没有恶意。”男人摇了摇头道，“我并不是在探究这些原因。”
“我只是想跟你聊聊——朋友，你该知道，名声带来价值。
“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在少年浅色的唇开启，似乎想要无耐性地截断他时，男人先继续道。
“你先别着急拒绝我，可以先听听我的说法。”
“我清楚你并没有什么物欲，更多的现金对于你来说可有可无，好像你也对此没有需求。”
他虽然面向着少年，但却又好像没看向少年，深褐色的眼就如在看不远不近的地方。
“但我也知道你一直在买和服用一类片剂。即使你的老板对外做出了一些表象的伪装遮掩。”
他若有所指地以视线投向少年现在似没有任何异常的乌发。
但他仿并没有以此作一些类似威胁的举动，只依然如故地继续叙述道：“而这种片剂的价格在未来的一段时间是可能会继续上涨的，远高于降价的趋势。这种事没有定数，相关政策可能不断完善收紧。如果你认识医药行业的从业人员，你也许会得到相关更具体的一手消息。”
“你认识了一些人，但你同时似乎也得罪了一些人，这些人在往后都可能产生一定影响。”
少年此时没说话，他在意识中和系统确认，这种角色的最基础设定之一，不在广义上将特征暴露于大部分人们的认知中，否则会使相关的角色常态数据崩溃，也就是说这的确会是他需要一直注意的点。
他蹙起眉。
“那么，今天的‘闲聊’到这为止。我会在你未来，或者说未来的名声有了更多变化时，再来找你聊一次。
“今天就到这里，朋友。”
男人从半撑着的围栏前站起，然后转身离开。
少年站在原地，无表情地思索了一会儿。
不好的预感。
……
第三十四章
……
——名声。
洛梓昱曾经考虑过有关的问题。
没有名声意味着不名一文。
而过大的名声又常常意味着……毁灭。
他的眼前闪过崩塌与赤红火焰的残存画面，而他只是重新闭了下乌眸，那些画面已经从黑沉的瞳仁中消失了。
少年回到咖啡厅后台的时候，看到了等待在那里的青年服务生。
没有因某些时候的规定带着那对“海豚鳍”，且似乎因为少年今天没有露着黑色兽耳兽尾，神情看上去除了仍在对上少年乌眸目光时会错开视线，面上隐约有着一层红，没有太异常，此刻面庞上更多的部分是关心和担忧。
“小，小洛……刚刚的人……”
他好像因为之前几次发生的场景，对少年这样被单独叫出去的情形有些忧虑。
但是少年只是摇了摇头，简单地表示他无事，就重新沿着长廊走向了前厅。
咖啡厅老板站在内厅和露天桌位不远的门口处静靠着，看到少年的时候似乎略微点了下头。
如果照那个男人所说的，老板应该知道少年被单独叫出去的事，但是对于男人的来历和所属，洛梓昱猜老板了解的程度可能一半一半。
但他没有很大兴趣现在去问司顷有关的事，一个听上去怎么理解都可以的答案并不是他现在需要的。
成人惯用的伎俩，他知道年轻老板似乎总是很擅长这一点，而无论这位老板是不是有意，现在大概都给不了他明确的回答。
大部分时候，洛梓昱都不擅长一个需要猜谜底的游戏，他对一步一步由着线索解谜没有耐心，所以往往他会交白卷，并不太关心结果。
……
洛梓昱当天睡得不是很好。更具体地说，接近有一段短暂的失眠。
早上起来的时候，系统017的机械音有些小心，但是已经知道少年偏向于什么都到校之后再说，系统017还是会优先在意识中叫醒少年。
昨天洛梓昱与系统略确认了一两个问题，大概就是对那个递名片的男人所提及可能的推论。
毫无疑问，一个世界日趋完善的过程，就是更接近于“真实”的过程。
而一个“真实”的，有完整而复杂的体系，并受到各方向价值因素每时每刻影响的世界，因为流通性，需求度，所涉相关条例的改变影响，一种药物的价格随之产生波动，则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洛梓昱考虑了一会儿，但也就那么一会儿，之后就以手臂遮住眼前陷入了睡眠。
醒来的洛梓昱坐了片刻，扯了背包时，无边际地想到，也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有突然的学习小组任务，之前是带了笔记而没有消息，如果要放学留堂，可能之后跑起来比较麻烦。
周四的早晨第一节走班课。
少年在课前的前一个路口迎面碰到了那个略有些喧闹的人群。
他站在原地，几乎在看到前方的人时，就停住了。
为首的那人似乎同一时刻看到了投过去视线的身影，看着他，眉略挑了下。
他就这么对着少年的方向，像是逗引人似的，不紧不慢地向前迫近了一小步。
然后看到少年有些僵立在原地，嘴唇抿紧，指骨攒住，大概全身的肢体语言都是让他现在就扭头离开，但实际却是有点固执警觉地停在原地。
为首者扫了一眼少年现在站立的，楼梯口前可以转向的位置，发梢带着微卷的身影到底眼眨了下，唇噙了一道忍俊不禁的勾。
他两侧和身后的人群也正一错不错望着少年和他们头儿“对峙”，满身都是盼望隐藏“乐子”似的，蠢蠢欲动的兴奋。
不过他们以其为首的那人在笑过之后，即随意招了下手，人群便向后跟随在侧，走廊似乎重新有了可以往那方向的路。
少年走进教室熟悉的后排角落，把教材和一支笔放下，半趴在了桌上。
此时无意识地面向一侧，也已不太记得，躺在臂弯间时，疲惫更快地没过了他保持清醒的那一部分大脑。
临意识完全消失前，他听到了教室门口错落，喧闹的人群脚步声逐次走入。
在失眠过一段时间的夜晚后，早上补觉的睡眠总是黑甜的。
有的时候，他都没意识到中间到底有没有醒过。
也许是醒过一次。
少年睁开眼时，像正面朝着左侧。
然后他看着教室左后排中位的那人，似乎在以对称的姿势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饶有兴致地。
灯光照映着那张优越脸孔上浓黑而狭长的眼，此时瞳孔中映着不明的流光，竟有些意兴和柔和不分明的错视感。
那人觉察似乎对上了的视线，面孔上掠了一个不怎么好意的笑容，薄唇间舌抵着上颚，发出了“啧”的逗猫的轻响。
那好看又危险的唇瓣散漫地做了个“chaton”的口型。
少年半睁着的乌眸上睫慢慢阖了阖。
然后他向右侧转过了脑袋，转躺在自己的左臂上。
如果他是睡着了，中途醒来看到这情景，那很烦。
如果是睡着的时候做了个这样的短梦，那就是个烦人的梦。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中间有这插曲的缘故，或者加上失眠的那一部分缺失，少年这一觉睡得很沉，沉得不同以往。
似乎连二道课铃声都没有把他吵醒。
而这毫无疑问带来了麻烦。
洛梓昱中断的意识勉强连接，是因为一种迫近的，近在咫尺的，不怎么好的预感。
他睁开眼时，已经被半环在了一道自后笼下的阴影里。
四周似乎传来了一阵高高低低的压着喉咙的轻声哄笑。
然后少年听到那独特的悦耳，蔓着恶意的嗓音慢吞吞带着笑意道：“Chaton～我打算帮老师把你抱回班上去了。”
少年因刚刚醒来失焦的乌眸回复了一些意识，显出了一种黑沉和警惕——
但他昭然已经陷在这避无可避的环形包围里了。
第三十五章
……
也许要关教室门了，也许他们的确从法语教师那里得到了替教师关闭教室的默许。
教室里只有零星几个学生，而且已经在很快地收拾自己的笔记物品。
那道声音与其说是在似有若无地唤醒他，不如说更像是“通知”。
因为那人的手臂此时已经撑在自己身体两侧。
由极近的距离，一扫眼看过去已经能看到明显的肌体线条，即使现下那人只是随意放着，并没有施力。
看上去这个人的确“行动量”比平常学生大很多，虽然不是什么好的方面。
洛梓昱一边脑子里有点无边际地想着，自己最近好像因为在这所学校里待的时间逐渐变久，连基本的警戒都因为熟悉的环境低到了这种地步，一边同时开始有了最敏捷的动作。
他在笼在他后上方的人手臂往内环的一刹那，以两侧手肘顶在了外延，然后整个人便从肘部撑出的间隙向上脱离。
可是环在他身侧的人反应很快，一只手牢握住了向上的少年大腿，另一只手则捏握住了少年的手臂。
而受制的少年就这么轻易地被翻了过来，这样半制半按仰坐在了桌面上。
至于环在座位侧的那一伙人群竟一时没能发出应景的哄闹声，只默抽了口气。
好家伙，这是在他们头儿手下过了两招。
没第一时间被完全压制已经不错，但这么过了两招还没受伤，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算头儿手下留情。
毕竟他们可隐约清楚头儿这回对着的人可和以前那些群架对象不一样。
……腿可真长啊。
其中几个发呆着想。
少年就这么满脸烦躁，戒备，刺地仰坐在桌面上，一边足垂落在地面上，另一边警惕地半踩在桌撑上，手臂一面被握摁着，另一面被撑压在身侧。
虽然好像倾下-身就能把人强制性“抱”住，但怎么看好像都不会服从的模样。
而就在他们头儿若有所思，一边膝顶在少年踩在桌撑上的那边腿前，浓黑而狭的眼俯视着人——不知在想什么的时候，少年忽地整个人都剧烈地动了一下。
他垂在地上的腿以几乎韧到不可思议的姿势从下折踩到了桌面上，而后整个少年躯体就在短暂的一挣后强行上撑，脱离了被俯压着的姿势。
他在离开那被半环住的劣势方位后，就当即毫不犹豫地转向，几个跃落踩在前面的桌面上，在人群的视线中，沿着前列的桌面直接跃到了门口，然后毫不犹豫地迅速开门离开了。
围拢在后左右侧的人群一时有些猝不及防，直眉楞眼的呆怔，回神后有点发虚地去看他们头儿的神色，却发现他们头儿此时唇边划着笑，还不是他们以前见过那种，预示着对方注定没什么好下场的“笑”，而是一种发自内心愉快，眉眼舒展的那种笑。
周延帷看着少年离开的方向，那种在前方一下一下轻捷地跳跃逃离的映像就像存留在浓黑的瞳孔里。
Chaton.
他心中叹息般地这么念了一声。
……
少年走到走廊上，心里还有某种程度的内疚。
下次早点到教室跟前列的学生们说一声好了。
虽然少年不知道他如果这么干了，前列的学生会因为少年第一次和他们说话感到的惊愕远大于桌面被踩的生气就是了。
放学后学习小组有一段很短的小组活动，大概算第二次简单的梳理和规划。
留着露耳长发的少女似乎对少年状态比上次好得多而感到欣悦，全程连有条理地划范围时也是唇角弯弯，带着柔和的弧度的。
而她旁边坐着的高个儿男生只是显得略有懒怠地靠着椅背，一手拿着那张白色纸质计划表，墨色的眼却没看什么，只不经心地扫过了对面低着头，拿着笔慢腾腾偶尔写一两笔的少年，态度放任又闲散。
少年最后收了笔，和少女点了头就背上斜挂着背包往教室外走了。
不知是不是昨天的情形让校职员们印象回深，之前像是有些松动的包围路径这次变得更紧凑了，而且已不会像之前那样在短暂的加速越过中丢失少年的身影。
少年侧身从两道身影中间擦肩而过，一边同时加快脚步。
两个校职员反应很快，几乎在同时就已经觉察少年离开的方向紧跟了上去。
洛梓昱在到达楼梯间的时候，紧急抽空往二楼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看到走廊两侧转角站着的校职员。
的确考虑过再次走这条不算平常的路，而且昨天离开得太过轻松，少年实际上没想到这边竟然仍这么封着。
这算是太谨慎还是只是懒疏于改换之前的安排？
大概因为昨天的大量失误，今天穿着相同整齐员工服的校职员们都追得特别紧，几乎距离不超过两米，饶是少年这种显眼又不显眼的存在感，他们也没有从碰面过后错过一次。
这一次少年几乎，只差一点，甚至被其中一个试图借楼梯死角错身越过的校职员碰到了手臂，就快被身后的数个校职员拦住的时候，少年忽而被几双手拉入了正在往下走的学生人群。
楼上匆匆而下，保持最快步速的脚步声已经最大，几个校职员快步追到楼梯口附近，却已经丢失了刚刚在视线中的目标。
几人沉默而没有表情，但若已经觉察了些不对，同时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相近的疑虑。
——似乎之前也有类似的情形。
但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让他们犹豫，大部分穿着相同员工服的人影继续往下加快步速，留下两个在窗口附近向中场俯视，但他们不再对此抱有很大希望。
一个普通地簇拥结伴的学生群从铁栅栏门走到校外，一段路后，少年向他们道谢告别。
这次是另外的一群学生。
少年边走在路上边思索这件事。
学生们的好意……
比起平常，他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更担心，可能给他们带来的麻烦。
同样的方法一次，两次，之后再次使用的时候……在校职员中产生的怀疑会随之加深，被发现的概率也更高，而学生们实际上都有可能受到相关校规的惩罚。
他的行为模式从来没有带累其他人的打算。少年握在肩上背包带上的手指紧了紧。
行至“阁”的后台，更换了工作制服，他扭开门把手向外走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的乐声让他清楚了是哪个乐队在露天演台演出。
也许是因为音乐风格和之前的常驻乐队差别很大，也许是从无到有的过程确然让少年形成了一定的印象，所以他能辨认出来。
而拿着空餐盘和记餐牌走到轮班的露天桌位时，外演台上的的确是那个非常年轻的新乐队。
这次他们不再是之前满含高昂意气，朝气与希望主题，就像是要强行带出一种活泼的期冀的小专场了，回复了他们第一场时开始弹奏的自创曲风格。
清爽凉浸，鼓着一个一个由下浮起的橙子味气泡。
洛梓昱没有特别的感觉，放下餐盘上的一杯咖啡，向客人点头致意后转身。
而结束轮班，洛梓昱走到外厅往内厅的门口时，再次忽然被一道声音喊住了。
几个大男生乐手急急忙忙跑过来，然后很明显因为近距离看到少年发间黑色的兽耳和腰后不太耐烦地偶尔甩一下的猫尾愣了会儿神。
啊……前、前辈的这种形象，虽然和他们之前的印象有些差别，但是也莫名好、好……
几个街头摇滚乐手面色有细微的涨红，有一会儿卡壳说不出话来。
还是在少年看上去要本来就不富裕的耐心耗尽，将走进内厅的时候，几个乐手才挤挤攘攘一会儿，然后七嘴八舌又结结巴巴地道——他们在试图创作一首新曲子，希望他会喜欢。
希望他会喜欢？
洛梓昱有短暂的疑惑。
不过他就当这个新乐队因为什么事情对他产生了一点类似雏-鸟情结的心理现象。
他又不擅长这个。
他觉得这种事情应该丢给那个烦人的老板。老板才是长头发，而且是老板把这些看着有点傻的摇滚乐手捡回来的。
一边腹诽一边走回更衣室的少年这么想。
已经在脑海中把这些新乐队乐手的麻烦分拨给了咖啡厅老板的少年觉得今天的轮班还算平静。
直到他在住所所在楼栋小区入口附近的街道上，避无可避地看到了一辆停在路边的车辆。
少年其实对车的型号与价位没什么感觉。
车辆内驾驶座坐着一个，正握着方向盘，但剧烈喘-息着，眉眼冷淡，机械，精美得像一个仿生人的男人。
这面容完美过头的男人胸前有一大块红渍，疑似血迹，而使其更昭然的，他穿着一身雪白干净的大褂。
[“如果你认识医药行业的从业人员，你也许会得到相关更具体的一手消息。”]
这句话突然无来由地出现在脑子里的时候，走在距离回住所只差一步，但已很明显从道德层面不可能离开这个疑似凶-杀案现场的少年深吸了一口气。
他讨厌麻烦。
……
第三十六章
……
无论洛梓昱原本打算怎么做，都已经晚了。
如果这件事发展非常顺利，这个人最终没事，也可能因为那看上去过于严重，一般不太可能受到的伤害而受到调查，作为“救助者”的他可能会被动被带到官方部门做笔录。
如果这个时候真当作没看到，也许事后他会因为“见死不救”惹上更多事，最坏的情况可能会被当目击证人带走之类的。
出于各种原因，少年虽然对官方部门不排斥，但进入部门的情形还是能少一次就少一次好。
而说到底少年也并不是会因为怕麻烦而轻忽一条性命的人，无论这事情看上去有多么像找上门的。
少年闭了下眼，做了心理准备，然后略俯下-身，指节不轻不重敲了敲那面留了一条透气开口缝隙的车窗。
“有事吗？你需要帮助吗？”
少年面无表情地道。
只要这个人回答没事，少年就可以毫无负担地扭头即离开了。
但那个单手握着方向盘的男人仍旧在剧烈喘-息着，胸膛大幅起伏，看上去神情非常痛苦，胸口的大片红渍触目惊心，视觉效果异常骇人。
他似乎暂时没有开口的能力。
然而少年没有挪动，也没有第一时间拨“120”急救电话，要说为什么……
“没……”男人半合下眼道。
少年看着这个眉眼冷淡，机械，仿生人一般的男人在逐渐重新喘气后，手掌将一个右手边的小玻璃瓶的上沿虚盖住。
那里往前因为角度遮蔽，加上男人胸前的颜色实在触目，而被忽略。
“番茄酒加辣椒的食谱实在是——”
男人逐渐平复呼吸后，自言自语地喃喃。
他苍白的鼻尖和嘴唇上都依稀有着被刺激出的红，只是因为他面容比例太过完美，之前显得肤淡唇红而并无丝毫违和感。
男人纯黑的瞳孔此时失着焦，不知是因为如其所说的食谱受了刺激，还是只是在走神。
而更怪的是，他垂了下眼，以一种仿佛透出隐约抗拒，但仍然算面无表情的神色，将一根……棍糖塞进了嘴里。
这让他感觉更好了吗？好像不是。
这让他感觉更糟了吗？好像不是。
男人皱着眉，最后那个棍糖被完整地“食用”了。是的，他吃这个棍糖的方式只能让人想到这个机械无任何偏向人类色彩的中性词，就像无感情地服用一种药物。
但之后男人眉仍然紧皱着，嘴唇也仍然红着。
无论如何，这个穿着雪白洁净的工作服，并且喝了一些，而后在路边吐了“血状污渍”的男人都毫无疑问是个怪人。
假如他是个仿生人，那他也必定是个程序在某方面转错了的仿生人。
无怪少年如今变得敏锐的嗅觉从最开始即没有从车窗附近闻到那大片红色所代表的血腥味。
也许这个男人是用什么加辣椒的番茄酒当燃料运转的机器人，棍糖是一种修复程序的补丁。少年有点漫无边际地想道，他已经站直起身，不打算再管这件事了。
而坐在驾驶座的男人就像是这时候才觉察自己似乎回应了什么，双眼无神地对少年的方向礼节性地略颔了下首——洛梓昱实际上很怀疑他这个时候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然后覆在瓶子上的苍白手掌重新回到方向盘上，以接近空白的表情完全相反的冷静，踩下油门从路边开始了正常行驶。
少年看到这个怪人这样离开，毫无反应。
一者番茄酒中不少种类度数都很低，低得可忽略不计，而这人一个玻璃瓶都没喝完，看上去已经受刺激严重，不会再喝掉余下的了。
二看这人的操作方式，车型大概是半自动驾驶的，车座会在危急情况切换自动驾驶模式。
少年站在原地。
实际上据少年以前所了解的，番茄酒加一定比例的香辛料是一种还不错的配方，但反正他也没有告诉这个人燃料怎么更好喝的打算。
麻烦自己开走了，真是太好了。
少年心情转好了些，转向走入住所所在的小区。
……
早晨的长廊上，少年稍微有些紧张。
这对他来说算是之前以来，时间跨度略微有点长的，算是主线的剧情了。
留着露耳长发的少女低首扶着额头走过，而少年毫无犹豫地伸手，牵扶在了少女身侧。
手掌与臂没有任何一个部位触碰可能冒犯到少女的动作，少年有些紧张地撑住摇摇欲坠的少女。
实际上，全身僵硬的少年即使没有主线，不能露出温融笑容的少女也会让其轻易发现她的状况不对。
而无论是出于“洛梓昱”对其逐渐加深的好感，还是出于洛梓昱自身这么长时间以来对他表示毫无掩饰关心的所感，他都会如此行动。
少女之前虽然觉得自己额前有些晕眩，但认为自己回教室休息应该没问题，被不停顿地扶住时，才发觉……啊，她好像确实病了，病得连走路都有些腿脚发软。
不是朋友，而是她自己。
这么头脑模糊的少女，在抬眼看到少年似乎比平常紧张得多的侧颊的时候，不知怎么地，像是有点轻笑了一下。她现在做不出表情，喉咙也肿烫得发不出声音，所以这一下笑没有显出来，也没有让少年更局促。
少女看到人之后像是意识放松了，状态有些不同以往的虚弱。
少年扭开医务室门的时候，所幸那个校医现在坐在门口桌前的转椅上，没有出医务室散步溜号。
也许是剧情强行让他等在这的呢。
一时有点微微焦虑，且同时知道这个校医不靠谱特性的少年此时面无表情地想。
无论如何，他该对现在这个校医准时上班而没迟到早退感到感激。
着一身敞开白大褂的校医看着少年扶着的女生，倒是神情一瞬间认真起来了，但他在先用手背试了试少女额头温度，观察了一下少女状态之后，表情又很快放松下来。
“没大事儿，低烧。”他从旁边的小玻璃笔筒里拿出一支温度计，“不放心先给她量量吧，我拿几片退烧药，吃了回家休息个一两天就没事了。”
见少年看着他吊儿郎当的模样，面无表情显得异常“不信任”，校医也没生气，还像是好脾气地表示“我看病你放心”地笑了笑，就差耸下肩。
等少年抿着唇把少女扶坐在医务床上，看着她开始测体温，校医忍不住“啧啧”两声。
他心里想，小年轻哪。
见少年因为他这有点不小心响亮了的两声“啧”，重新转回头，乌眸沉沉看向他，校医看上去有点尴尬。
一尴尬，就想抽烟，一想抽烟，校医就手拉开左侧抽屉在里捞了捞。
他从一堆棍糖和棍饼干的响动中捞出了一根棍饼干，放在嘴里叼着。
而抬头到少年仍紧蹙着那好看的眉头看着他，校医把手里的棍糖冲少年晃了晃，逗小朋友似的笑眯眯，“唷，吃根糖吗？水果味的哦。”
哪知少年乌眸看了片刻那糖，就像是忽然觉出了点什么不对似的，看了那糖一眼，又略抬起视线打量了他一眼。
如此慢吞吞重复了一遍。
不知道是否因为有这一道联系，洛梓昱再次看这个满身都是吊儿郎当的校医，竟然觉得他那总带着不太正经表情的面庞，和那个五官比例完美，模样同仿生人一样的陌生人看起来有一点微小的相似。
——不要告诉他，这个上次把他扎成骨折一样的校医有个弟弟。
这不好笑。
洛梓昱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校医都这样，但他学校的这个好像特别容易让他烦躁。
医务室没合拢的门此时响起了三声敲门声。
和肩膀看上去有点问题，当体育委员的男生一起走进门的霍惊樊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医务室。
人还真齐啊。
他心里不知是不是轻嗤了一声这么想。
而他同时看到了，距离极近地站在坐在医务床上少女身侧的少年，和闲得长毛的校医，诱丨拐似的向猫递棍糖的动作。
……
第三十七章
……
“张医生，工作期间用糖诱丨拐学生，不合适吧。”颀长身影不紧不慢步过来，刃似的声线懒散道。
少年原本就是看了一眼那糖，闻言瞥了一眼说话的人，冷冷地。
不管这么说是不是认真的，但认为他会被棍糖“诱丨拐”，都有藐视他的嫌疑。
颀长身影注意到少年的目光，先上手把校医手上的棍糖毫不犹豫地“征收”在了掌中。
校医被这么一提，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有点过于撩闲了，收回手时笑讪讪。
没办法，少年那类型的学生逗起来太好玩了，上回逗了一次，想着少年烦躁的小表情念念不忘，这回不就没忍住吗。
至于“征收”了的颀长身影将那棍糖无趣地在指间转了转，大概想象了一下猫科动物被这玩意哄走的模样，没忍住笑了一声。
有点冷，有点戏谑。
少年现在的目光冻得像是能把他片了。
医务床上的长发少女没说话，只是她坐在少年身边扶着额头的模样，就已经是存在感最强的一角。
体育委员同学捂着自己刚刚不小心打篮球打太兴奋抽抽了的肩膀，不算敏锐的目光在室内几人中间一下一下反应慢半拍地来回，好像无师自通忽然领悟了什么是吃瓜。
……好家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修罗场？
至于之后校医眼珠灵活转动改移话题，要他过去给他瞧瞧有什么问题，空气才仿佛重新流动起来，体委同学此时终于发觉自己刚刚的新发现好像是真的。
虽然这个发现体委同学注定只能带进回忆录里了，他语言组织能力不行，只能艰难描述一下几个人是男是女。
无论如何，在少女测出果然是低烧的温度，然后按校医嘱咐服了药，也拿了药，之后离开医务室，这莫名的气氛才算完全回复正常。
至于体委……体委同学坐在另一边医务床上，一脸懵地被校医支着脸意犹未尽地问：“想不想盖张被子？”
体委同学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
校医似稍有遗憾，但也不是太遗憾，老神在在拿着养生保温杯溜溜达达“接热水”去了。
……
祝久茜在连忙跑过来的朋友照顾下打了电话搀扶着下楼回去了，少年在原位上看了片刻那方向。
剧情中温文的少女这次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偶然感冒发烧。
至于第三节“走班”课前，少年也难得早到了教室。
而前列的学生们在他提醒时为什么是相同的傻了似的张开嘴巴，然后再赶紧合上的表情，洛梓昱却是没能理解。
不过到上课铃响，都没传来那群人的脚步声。
是集体缺勤。对那伙人来说大概原本就家常便饭。
原本因为昨天的情形略有点顾忌的少年安心地伏在角落桌面上补了早晨缺的一觉。
放学铃响后，少年想了想今天的逃脱方式，然后有了想法。
虽然冒险，但是可行。
他站在楼梯间的窗前，然后对着窗外吹了很长一声——口哨。
无论什么声音这么居高临下，无收无敛，都毫无疑问是一种挑衅，更何况是这种……不良习气的口哨。
很难说这个时候学校内多少个穿着相同员工服的校职员注意到了这个窗口的方位，然后同时有了向这个方向靠近，包拢的脚步。
至于少年，他在之后已经从上半层的楼上，往反向走了一段路，然后看着除了教学楼出入口的校职员其余往那个位置靠近的场面，乌眸映着。
而后他等待了一会儿，就从另一侧楼梯往下离去。
他步速很快很稳，即使越过出口的校职员时，也是毫不犹豫的。
……这个方法大概也只能用一次。
少年走在路上想。
原来他也是会吹口哨的。差点担心会被一对虎牙影响风口。
也许他现在的确有点像坏学生了，除了上课睡觉，迟到早退外。
肩上斜挂着背包带的少年走在人来人往的步行道上。
……
周六的咖啡厅比平时繁忙很多。
所幸现在，在露天桌位轮班的少年之前几天已经把加上“欠债”的一周三天以上的“条件”还完了，工作基本还算安稳。
外演台上演出的是之前的乐队，他们在整理乐器开始演出前，和穿着工作制服的少年打了个招呼，不过神情在要说什么时的一刹那有些犹豫。
他们提到上周末来这里演出当天的事，但并没有过多谈及，这不是他们的风格。
如果真的要谈及，他们更倾向于时间更长的私下场合，他们会把少年邀请前往一个home party形式的小型聚会，他们一起喝些各式各样的气泡酒，吃各种小零食，玩傻里傻气的飞镖，桌式足球小游戏，然后他们在醉醺醺的，放松的夜晚，谈论起这天绝无仅有的，没有更棒的演出。
他们总会有一天能邀请少年来到他们的地方去的，日久天长，毕竟他们如此喜欢这猫似的朋友。
一段悦耳，极其诙谐的萨克斯短旋律。
很抓耳。
少年放下餐盘上的咖啡后，抬头向演台的方向望了一眼。
今天的乐队演奏的是他们尤其热爱的爵士乐即兴。
爵士乐又有一种贴切的别称，“灵魂的自由乐”。
而这个乐队的爵士乐水准毫无疑问是巅峰。
最难得的是，即使是主乐手偶尔无征兆的即兴变奏，甚至改变加入一些小的“乐思”，乐队的队员们也能无丝毫停顿地轻易跟上，垫下几个相当华丽的修饰。
听他们的爵士毫无疑问是种享受。
露天外厅的氛围在这种演奏下，每一个客人都几乎有些走神，他们的思绪几近沉浸在了丝滑至极的布鲁斯里。
洛梓昱偶而抬头时，会觉得……完全的放松。
完美的音乐总是容易影响人的。
……
少年换回常服，从咖啡厅后门离开时，看到了等待在那里的一辆黑色轿车。
少年愣了下。
一个外貌带着旧式的矜贵感的高大男人从车窗显出身形。
“……周末好。”
洛梓昱抿了抿唇。
……啊。是这个人。
他有点轻微的紧张，无意识地有点想捂一下发顶或者腰后。
“嗯……之前说，想在空的时候看你，你现在方便吗？”坐在驾驶座上的高大男人道。
少年犹豫了片刻，但他现下刚结束了今天的工作，好像没什么事。
高大男人在看到少年不做声走到近前的时候，似乎有些高兴地轻笑了一下。
见少年略低着下颚有些局促，他道：“到车上来吧，然后我们看看适合去哪里。”
少年点了下，然后就要拉开后座的车门，谭衍摇了摇头，侧身打开了侧座的车门。
“坐这边吧。”
少年虽有点困惑，但也老老实实地走到了侧边，坐到了副驾上。
坐在这地方的次数不算多，少年也知道应该扣上安全带，虽然少年简略地把自己绑上的时候仍然看起来浑身不自在。
高大男人忽地笑了声。
少年再次乌眸看过去。
谭衍摇头道，“抱歉……只是有点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个时候少年被侧束上安全带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神态。
下意识倾向少年和之前那时候一样坐在同样的位置，也许是因为回忆起了当天印象深刻的场景。
少年乌眸显出疑惑，因为少年本人当时喝醉，除了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这种小细节都完全不记得了。
高大男人手掌放在方向盘上，然后询问，“吃过了晚餐吗？”
少年摇头。
高大男人于是道：“那我们去吃晚餐吧。”
少年点头。
“……嗯。”
他在副驾上，又似乎想起，舞团里的前辈姐姐说，不要随随便便答应一个人一起吃晚餐的要求，因为他们往往更注重晚餐后的事情。
少年慢慢眨了眨眼，又想了想刚刚的对话。
……好像没什么问题。
少年乌眸侧过去看了人一眼。
唔。
第三十八章
……
高大男人像是刚从一个商业酒会上下来，仍穿着一套高定西服。
少年像野生小动物一样看他一眼，他也没有回视。
男人在开车。首先知道要走的前路是什么，载着小动物的情绪或许之后才能安抚。
少年也就看了那么一眼就不再看了，也许被牵在安全带里面到底是让他被束住了，什么姿势保持着都不太-安逸。
到了地方，高大男人第一时间将少年的安全带按了开来，神情中一时也不知是无奈还是带了隐约的笑。
到的地方，是一家穹顶高阔的私房餐厅，玻璃天窗让天光直落。
此时入夜，在两人坐着的餐桌可以隐约看见淡灿的星辰，而足下和墙壁的玻璃屏幕也随着时间映出了代表晚间静谧柔和的深蓝色。
高大男人没有看菜单，只是简短地提及自己之前订好的餐，侍者便躬身后快步离去。
而在少年面前的是……鱼料理。
大概是平常比较少见的海鱼类，少年吃的速度不算快也不算慢。
或许是这里的招牌餐品，水准和其他主菜、热冷盘、甜品都有很大的差别。
虽然少年此时只是在低头进食，高大男人却似乎能看到少年发间有一对黑色三角茸尖在进食时慢吞吞一动一动。
少年到吃掉了半条鱼才抬头看了男人一眼，然后继续动刀叉。
实际上洛梓昱今天虽然是常服，年轻时行有余，可也并不算适合出席这类餐厅，绝大多数用餐的客人都着正装。
但洛梓昱和男人一起出现时却没有太多违和感。
到最后少年吃完了，觉察自己好像从头到尾就是吃饭，没有和男人交谈，少年有些回神地慢慢眨了眨眼。
少年的用餐习惯很好，至吃完也没有嘴上沾上油渍，也许是吃的时候就已经在期间舔掉了，让男人没有机会提出帮他用餐巾擦掉，有些遗憾。
等两个人一起离开的时候，少年走神时在想好吃的鱼的事。
回到车上的时候，高大男人忽地开口：“抱歉。”
少年侧头看他，乌眸透出不明显的疑惑。
“实际上我不是临时想到我们可能要去吃晚餐，也不常来这家餐厅，在他们那里有定下的旧菜单。”高大男人的低音道。
“我提前考虑过也许我们会吃晚餐，然后选了一家你可能会喜欢的，订了一个月的桌位。”
“我其实订选的餐单有些想当然，也没有特别问过你会不会喜欢。但……”高大男人似乎微微笑了一下，“看样子你应该是喜欢的。”
少年不看他了，抿着唇看着车前窗，耳尖后无声无息染上一点浅色。
饶是他也知道，这样，这样程度的关心可能意义是什么。
他说……他说想领……
少年偏过视线，望向窗外，又慢腾腾转回来。不管怎么别扭，他现在似乎都被安全带绑在了座位上。
看到野生小动物“别扭”全程的高大男人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眼见着让少年耳朵尖后颜色变了一下。
高大男人不再说话，启动了车辆。
少年刚刚吃过晚餐，在几乎没有震感的车座上，过了一会儿就困了。他头逐渐低垂下去，乌眸就这样缓缓阖上。
少年再次醒来的时候，能依稀辨认出车窗前在行驶的道路已经和住所附近的区域接近了。
他这时有点讶异。虽然他知道自己吃饱后总是容易犯困，但是这样无警戒地随时陷入睡眠，对于他来说不算常见。
可分明他是在靠近代表安全和暂留栖息所的住所的。少年望着窗外黑色的景物，一时有些茫然。
车渐缓停在路边后，少年的安全带解按了开来。
“那么，下次再见。”高大男人的声音在沉暗的天幕下就像是拂过的夜风似的。
猫似的乘客低着头时，少年音小应了一声。
等他快走下车的时候，高大男人倾-身，伸手握了下他的小臂。
少年有点疑惑地看向他，又觉得自己的确该说些什么。
“唔……鱼很好吃，再见。”
高大男人薄唇开阖，似乎原本准备说什么，但是又被少年这句话的回应给逗得轻笑了，最后只是轮廓英挺的眉眼安静看着他。
少年又忍不住抿了抿唇。
他站立在车侧，好像这场景发生过一次，但是他没有相关的记忆了。
高大男人目光在少年身上停留了几秒，车门关闭，引擎声逐渐远去。
……
隔天的轮班无波无澜，少年几乎有点忘记如果周日比平常待久一点，可能会碰到的情形了。不过幸运的是，他虽然帮忙不过来的同僚接手了短暂的工作，也没有拖到更晚些的下午时间段，得以顺利地回家。
系统017差点就需要提醒宿主什么了，不过好在洛梓昱工作效率已经在不露兽化特征的时候很高，没有多少延时轮班。
周一的早晨洛梓昱睁眼的时候，有一边眼皮跳得厉害。
一般这种时候，没有钱可以存的洛梓昱是不可能“跳财”的，所以只有“跳灾”这一个选项。
‘我……’洛梓昱在洗漱期间，意识里的声音刚开了个头，就自动停止了。
想了一下学校，除了可能让他很生气，似乎也不会有什么大事。而且上次提及的时候也没什么效果，不如说他更担心如果在平常剧情时间外逃课可能引发的其他问题。
毕竟就连上次剧情要求逃课，不只在校外碰到霍惊樊，连午觉最后换了个地方也没睡成，这对洛梓昱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洛梓昱吃过了“水果钙片”，按余量估计，他不出几天就要再次去买一次片剂了。但如果没有短时间波动的话，暂时构不成问题。
就在洛梓昱到学校沿路都在思索今天不好的预感是什么，然后觉得无意义放弃，接着又想早餐要不要吃点什么的时候，往走班的班级教室门口走去的洛梓昱听到了一阵从各方向同时而来极近的脚步声——而后他就被忽然从后逼近，压到了走廊左侧。
突兀的，征兆又短又疾的靠近方式。
那道由后临近，独特悦耳的声线染着古怪的柔和亲密，不过更多蔓延着一种显得略异样的兴奋。
“Chaton，每次隔了周末之后，就会有些更想看到你。”
那人这次一边轻声絮语，一边手却反常地有了主动动作。
“之前让你跑掉了，现在我们继续吧，你觉得怎么样？”
洛梓昱磨了虎牙。
这里是视野开放的长廊，被一圈身影从右侧围住，走廊人并不多，而且视线多半会被四周站着的人挡住。
少年的身体肩侧被摁在墙面上，接着细白修-长的左手教近乎绅士地执起，而后手背上被留下了一个温存的手背吻。
这似乎让那人心满意足了，就准备放开少年的手背离去。
少年却在此时已完全被惹毛了，即使被摁制住也用此时能动的左手强行扣压下了那个混蛋的左手腕，然后就是露着虎牙往下暴躁至极地用力一咬。
两颗清晰可见的血印。
那身影好像最开始因为那痛感愣怔了一瞬，然后其声音开始染上笑意。
“……小猫之前说要咬我。”
他的呼吸随之变得开始急促，渐重。
明明是如少年之前所想，可见血的伤口，那发梢带着微卷的身影却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似的鼓励，他不顾从血印上渗出的两颗鲜红的血珠，先优先把猫似的少年留下咬-痕就想甩开的手重新牢牢扣在了掌间。
又一个握着猫掌爪的手背吻。
……
第三十九章
少年随着那压制性的动作，热灼的薄唇温度转向隐透着浅色筋络的白皙手腕，乌眸已经在此时快缩成竖瞳，而唇侧的那对虎牙的尖端已经露在外延留下过两颗印痕。
那身影浓黑的眼若有所觉地映着他压着的人的侧面，似乎由此忽而放弃了，由手背中心掩盖的手腕吻的实际意图，就那么半餍-足地笑了一声之后，随手招了招。
接着他单手的手势，聚围逐渐散开，他带着周遭的人群沿着长廊继续无事一般往前离去，走道很快回复了之前的安静。
被放开了压住的右肩，洛梓昱站直后，胸膛慢慢平复着呼吸频率。
刚刚似乎只差一点，他那些兽化特征就要超出情绪限制露出来了。
他好像在这类型的冲突里总是不太能控制好自己。
这次尤其，是他刚刚感觉那混蛋其实想碰的是他的手腕和掌心——他从之前就绝对不会让人动的地方。
让他简直怒得牙痒痒，咬的血印还不够深。
……之前那时候也是。
想到另一个动他猫尾巴的人，少年一时平复呼吸的时候差点更急促了。
烦。
洛梓昱过了一会儿才走进教室，台上大波浪的法语教师正在低着头整理教案。
少年独自走进教室时似乎并没有引起太多学生注意……不包括前列的。
到少年像平时一样，环着手臂慢慢陷入睡眠，前列的学生们才慢慢收回视线，说不出那种关注是出于什么。
……
放学的铃声之后，洛梓昱的反应和往常一样很快，但今天的行动却似乎没有平时那么幸运。
从楼梯口错身而过的少年，这一次被牢牢地拦住了，而紧追在一米后的几个校职员也几乎同时赶了过来，将他的退路也完全封死。
站在几人中间的少年一瞬间乌眸中的目光非常黑沉，而那种凶感甚至可以让一般人升起相当程度的警惕。
但那几个穿着相同整齐员工制服的校职员只是和以往一样面无表情，他们尽职尽责地站在前后隔开少年所有可能离开的方向。
少年握紧了肩上斜挂的背包包带。
此次被带往办公室的时候，引路的校职员人数比以往要多出一倍，还有一楼教学楼出入口附近的校职员站在原地等待。
要说是否引起了仍在学校的学生们侧目，可能是有的，但无论是少年还是校职员似乎都并不太在意这个。
校职员敲门，得到里面沉冷的“请进”答复。
校职员将门打开，而待少年迈步走入后，便向里面行过礼，退离房间后将门合上。
他们的脚步停在了门扉不远处。
这一套流程也和以往一样。
但似乎距离上一次间隔很久了。
走进那扇厚重的办公室门的少年乌眸简略地扫视片刻。
坐在实木办公桌后的人和第一面见时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周身漠冷如有实质，狭长的深色眼瞳，眼睑寡淡地垂着，也有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但今天那种由窗沿投下的影似乎尤为冷峻，桌案上的文件比之前要厚出一截。
办公桌后的男人仅仅从文件中抽空瞥了他一眼。
“继续站在那里，你可以一直站到我处理完今天的文件。”
少年略抬起首看他的方向，乌眸看着他，而后向桌沿的方向抬步。
他那一身的反逆，烦懑，警戒仍然在，只是比起总开始置于面上，看上去更像是融为了身形本身的一部分。
沉冷的声线在显得空旷的房间内再次响起，异常清晰，漠然，而像是已经剥离了耐性。
“从这段时间来看，在成为一个品性优异的学生上，你大概永远都没有希望。我已经放弃让你做一个优良学生。别的方面，但愿你有所进步。”
冷峻男人一边折过一页文件，然后从手边的一摞文件中取出一张，然后扔进少年手里。
少年虽仍在原地，此时却是站住了。
洛梓昱其实之前有注意过男人总是在批阅文件，但一所高中每天能有多少份文件需要批，何况由理事长？那一摞纸质资料是其余文件，大概是校理事长实质上名下产业的工作，只是他并未经心关注。
“这份报表有三个错误，找出来。”男人沉冷的声音道。
少年在原地，乌眸中疑惑，惊愕，茫然轮转，但他确信手上这些数字和图表完全不是他会的玩意。
十分钟后，冷峻男人从文件中抬头看了他一眼。
少年一言不发。
男人手中铂金的钢笔在少年拿着报表的指节上敲了一下。
少年手指感觉到了很明显的一痛——那种痛感并不大，但在关节上显得格外尖锐。
唇侧的虎牙差点就要露出来。
“揉皱了或者弄坏就加一份报表。”男人无表情地警告道。
刚刚忽然被敲，乌眸略愕地睁大的少年本能意图被轻易发现并禁止，紧攒着报表纸页两侧的指被迫松下。
十分钟后，男人再次询问：“错误在哪？”
洛梓昱：“……”
再次被敲了一下。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少年连续被敲了三次，在最后一次的时候，指了下表右上的数据。
“位数。”
似乎是个显见的问题。
冷峻男人撑着下巴注视他一会儿，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最后道：“今天的处罚结束了。”
总共被敲了五次的少年放下那张虽然没被揉破，但也岌岌可危，只差一点的报表，背着肩上斜挂的背包往外走。
这人一定哪里有点病。
……
去“阁”的时候因为和以往罚时相同，所以轮班没迟到。
但是回程的路上，却遇到了问题。
走在路上的少年被一只体型很大的萨摩耶扑倒在了人行道上。
那只萨摩耶虽然毛色完全雪白，圆润可爱，可力道大得惊人，一看到他，就莫名其妙一路跑着扑了上来，直接把他正面扑到了地面上。
“Atlas！”一个身影追在其后跑过来。
“抱歉，他今天好像太兴奋了。”他的主人清朗的声音道。
被雪白的宠物大狗扑仰在地，黑着脸的少年仰头看到那个穿着白色运动服，好像在这附近跑步，娃娃脸，开朗笑着的青年——一时蹙起了眉头。
这人……
不，不对。
……
第四十章
……
这个人要说少年有没有印象。
是有的。
而且如果说实话，印象说不上坏，但也算不上好。
不过这和现在的“困境”仿佛没有太直接的关系。
在其主人好几次“Atlas”“Atlas”的唤声，都没能成功把那只雪白的宠物大狗从猛扑着人的姿势喊起来。
少年被巨大的白色毛茸茸毛漫了一身，在其主人无用的唤声之后，从忽地被扑在地面的压倒姿势已反应过来——
他冷着面将萨摩耶一对白色前脚从身两侧往上抬起，然后毫不犹豫往一边推过去。
雪白的毛茸茸萨摩耶看上去似乎对少年把他推开的举动有点小难过和茫然，“呜～”一声，后脚和离地面近的茸毛软肚皮还贴着少年的左侧脚面。
“抱歉抱歉，”宠物主人有点歉意地笑着，低头俯身搓揉下雪白宠物大狗的脖子，“Atlas今天又从牵引绳圈里脱出来自己跑了，但他平时不扑人，只跟着我一起跑步锻炼，所以我没太注意……”
但是被体型颇大的白色萨摩耶扑倒在地面上，现在都没顺利起身的少年纤长青涩的躯体半坐在地面上，一边腿还被满脸都是天使微笑的大狗私心般用掌爪和肚皮压着，身上的校服T恤即使是白色也看得出领口和袖口粘着的茸毛，那模样实在看上去……有种陷入了可爱“困境”的感觉。
偏偏娃娃脸的青年看上去像是开朗爱笑的性格，也不知道这时候他唇角的笑容是天生易笑还是因少年现在的状态。
黑着脸的少年没理会青年等于没说的抱歉，单手撑着一侧地面站起来。
然后对上青年那个笑容，乌眸无情绪起伏地映着。
和笑着招了招手，“啊对对，我今天的生日！小可爱过来！”一边从口袋里拿出钱包，没看里面有多少纸币哗啦啦拿出来一叠——
两个时候的笑模样似乎没有什么分别。
少年有所察最不对的地方，就是这个人现在出现在这里。
或者换种说法——这个街区。
这个人，或者说他们这一类人，平常怎么都不应当会出现在附近的居民区，更别提是以这样一种……居家日常的运动服，额带着点汗珠，顺路遛宠物狗形式。
这里只是最普通的居民区域，不说安保，设施，社区环境，基本的地价房价都属于标准的“普层”居民区，甚至可能比一般略低。
而他们这行人最常待的区域应该有一个特定的称谓，他想……
“白桥区”？可能是类似的地方。
娃娃脸的青年俯身呼噜了下雪白宠物大狗的脖子毛，好像差不多稳定了萨摩耶不会再进行第二次冲动前扑，站直身时笑着道：“我快跑完步回家了，既然这么巧碰到，我们可以顺路聊聊？”
其实少年并没有点头或摇头，但是他在往住所方向走的时候，娃娃脸青年仿佛的确和他同路，相当自然地和身旁的宠物大狗一起走在了他身侧。
娃娃脸青年说话时谈到他新连着原住所的复式设施出了大问题，要重改重连，他在这附近的临时公寓大概要住一两个月。
他似乎是很自来熟爽朗的性格，在说这事的时候还小小掺杂着抱怨了一下，然后才谈及询问这附近有没有小环形公园一类适合带Atlas散步一类的地方。
少年对这种很容易开启交谈的性格并不擅长巧妙地回避，最后还是只能简短地说了一些他询问的地点。
到了一个路口，娃娃脸青年笑着招了招手，“我的临时公寓就在前面了。”
少年没有特别的反应，不如说，如果眼前的青年没有先到，他也不会带着人前往自己住所所在的小区区域附近。这种防备和警戒始终在他的意识里。
那只暂时因为其主人“乖”了一路的大型萨摩耶此时见主人似乎要与少年分别了，再次猛冲到少年的面前——
然后追自己尾巴似的连着转了好几个甜甜的白色圆圈。
着实看起来憨态可掬，像一大团雪白的棉花糖，当得起“微笑天使”的称号。
然而少年在它一个灵活猛冲到跟前的时候，整个身体就不可察地微微僵停着，看上去并没有因为这大只棉花毛茸茸的举动有所变化。
“看起来Atlas真的很喜欢你。”娃娃脸青年看着这白色圆圈的场景笑道。
少年没说话，仍抿着唇。
起“Atlas”这个名字，也不知道是真贴切还是蓄意，这种程度能直接把人扑倒力道，体型的雪白宠物大狗。
青年在呼噜了萨摩耶的脖子毛之后，把还试图多转几圈在少年面前表现自己的大毛茸茸给带回去了，一边友善地冲少年招招手。
少年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会跟这人暂别的关系，单手插在口袋里的指僵硬了下也最后没拿出来。
他转身走了。
……
隔天早晨到学校，在走廊上，意外碰到了霍惊樊。
那修长身影靠在墙壁上，看到他，忽然开口问：“我听说理事长之前……带走你，这边需要帮点什么吗？”
洛梓昱皱了下眉。
听这人这样的语气，像是知道了他没能“逃脱”，再次被“押送”到校理事办公室受罚的事。
这让他莫名感到不高兴，就像猫科一次失手被捉住，然后被讨厌的对家知道了全程一样。
“不要你帮。”清凌少年音极冷地道。
即使落到最坏最不可解决的境地，这个人是他世界上最后一个也不想求助的家伙。
看着那道头也不回从侧走过的纤长背影，狼犬预备役慢吞吞地微动了下上颚犬牙。
怎么说呢，知道这猫似的少年被其余人抓在掌中的事或许的确……在某方面，让他产生了一点微妙的情绪。像是自己看着的，充斥着捕猎欲的对象踩进了一个其余的金属夹子——
虽然状似全须全尾地很快回到了视野范围，但也会稍微……对他被相关者捉住后做过什么产生一点轻度的无来由躁动感。
至于这一天的最后一节课，没有学习小组的事，少年便直接提前离校了。
虽然未在班级门口碰上校职员，但是在教学楼出入口前仍然远远看见了等待在那里的几个穿着员工服的职员，让少年心生警惕，最后在低头的刻意掩盖下错身而过。
封锁的确更严密了，他还以为昨天只是一时失手。
由人行道走到“阁”的露天桌位轮班，他没有补“水果钙片”，但也没遇到太麻烦的客人。
结束轮班之后，走到外厅往内厅的门口时，被这天刚刚从演台下来的新乐队成员们挤挤攘攘拦住了。
几人急急跑过来，在近距离面对着少年发间兽耳和腰后偶尔不耐甩动一下的兽尾时，再次很明显地愣了愣。
几个大男生摇滚乐手面色红红卡壳了会儿，最后互相挨挨挤挤，这回比起上次，像是都急着说话，而且有点互相争抢开口的趋势，可偏偏说出来的话又全都是结结巴巴的。
他们说他们的新曲子已经定下了主题了，先是有关白鸟的主题，但是他们讨论之后又决定改成……
后面的话几人互相争辩着没说出来，看起来他们实际上完全没有定好。
少年对一个新乐队乱七八糟的现状没有太大兴趣，很快继续从门口长廊离开了。
但是回程的路上，再次遇到了问题。
第二次被一只体型大半人高的雪白毛茸茸正面冲过来，猛扑倒在了人行道上的少年黑着脸仰面。
他看着穿着运动服，跟随在后，抱歉地微笑着俯身看过来的娃娃脸青年。
……这个宠物主人可能有问题。
这只狗绝对有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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